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六零契约婚姻 作者:九州大人 内容简介 【女汉子姐姐x林黛玉弟弟,柴米油盐酱醋茶】 乐善作为烈士家属,高中毕业,在食品厂上班,有文化有工作,就是身宽体胖力气大。 这一年老母亲病重,临终前担心闺女嫁不出去,非要亲眼看她结婚,不然死不瞑目。 时仲出身书香名门,家境优渥,早早考上大学,有底蕴有前景,就是弱不经风脸太白。 同年一朝巨变,家破人散,老父亲被打断腿,即将下放大西北,他急需一根救命稻草脱离泥潭。 本该毫无交集的两人,某次相遇约定各取所需。 几日后,乐善招赘上门,让老母亲喝了媳妇茶,了却遗憾,含笑九泉。 而时仲入赘乐家,成功带老父亲改换门庭,不必吃苦受罪,客死他乡。 这契约来的婚姻,刚开始谁都没当回事,到最后弄假成真时,竟然越过越有滋味。 小剧场: 时家翻身那天,时仲磨磨蹭蹭不想走,姐,咱不如就这么过吧。 乐善放人放了个寂寞,震惊:当初说好作假,你来真的啊? 时仲抱紧一双儿女怨夫脸,反正孩子都生了,谁也别想赖账! 备注:先婚后爱,身心干净唯一,姐弟恋。 第1章 相遇 初冬的天,寒风已是凛冽。 乐善下班一路飞奔到家,才走到门口就听到屋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她赶紧打开门,给床上躺着的母亲倒杯热茶,再去看看快要熄灭的炉火,拿火钳出去换块新蜂窝煤。 一通忙碌下来,屋内重新变得温暖如春,床上的乐母也停止了咳嗽,正捧着搪瓷缸暖手,灰暗的眼神愣愣地望着乐善。 半晌后,乐善已经开始热锅做晚饭了,她忽然开口:“善啊,妈托人给你找了个相看对象,你等下去跟人家见见,地点就在咱们这片的那处小公园,趁着天没黑,早去早回。” 乐善惊得不轻,“妈,你来真的啊?” 乐母说那还有假不成,总归她这身体快不行了,走之前必须得把闺女的终身大事安排好。 时常被人嘲笑嫌弃的乐善其实不太想去,但是看到母亲隐隐切切的样子,她实在不忍心拒绝。 再加上乐母劝:“去吧,就去看一眼,成不成的再说。” 乐善便答应了。 但是她也不想为此浪费太多时间,就趁红薯干在锅里煮着的时候,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出门直奔附近小公园。 结果她在那里的长椅上坐着等了许久,人都还没出现。 眼看天都要黑了,乐善决定不等了,起身打算回去,突然感觉脸上一凉,下雪了。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乐善感觉到冷,不禁裹紧身上的夹棉褂,匆匆往家赶。 路过一条小巷时,她脚步一顿竖起耳朵,隐约听到巷子里面传出的殴打和痛吟声。 乐善眉头皱起,身为烈士家属的她对这种事做不到视若无睹,便停下来呵斥一声,“你们在干什么?我叫巡逻队了啊!”边说边用围巾遮住自己的脸,谨慎地靠近。 巷子里的动静随之一停,之后就是噗通噗通翻墙逃走的声响。 乐善以为他们都走了,正要进去看看,忽然从里边迎面冲出来三四个人。 他们哈哈大笑着将她围住,得意地说:“臭娘们,你以为喊上一句就能吓退我们了?敢打搅爷爷们的好事,兄弟们上,给老子教训教训她!” 领头的一声令下,其他人当真向乐善扑来,每个都张牙舞爪的,看起来很是吓人。 可乐善一脚踹去,他们都跟纸糊的一样,不够她踢的。 一阵啊呀哎呦的惨叫过后,地上瞬间躺了三个,都是头朝外脚朝里,整整齐齐。 剩下的领头被吓一跳,见状撒丫子就跑。 乐善情急之下脱掉鞋子一把掷过去,成功命中目标,将人砸得当场扑街。 最后这四人全被她捆了,用的是从他们身上脱下的衣服。 直到此时,她才有空进小巷看看受害人的情况。 只见昏暗的小巷里,那个被打的人已经挣扎着站了起来,对乐善的出现表现得很警惕。 这是人之常情,乐善没在意。 “同志你没事吧?放心,那些人已经被我抓起来了,等下就送去警察局。” 那人没吭声,不过在乐善试探着往外走时,他一瘸一拐地跟了出来。 等到外面,借着月光,乐善看清了对方的大致模样。 他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人,穿着单薄,比她低小半个头,身体看起来较为纤细瘦弱,脸又白又小,如果不是他脖子上明显凸起的喉结,乍一看去还以为是位女同志。 她在观察他的时候,他也看到了被她捆住的几人,紧绷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 “多谢,你怎么抓住的?”少年人首次开口,嗓音清越中略带沙哑。 乐善犹豫了下,如实道:“我力气比较大,他们一块上都打不过我。” 少年人看看人高马大身板厚实的她,再瞧瞧地上几个不停哀嚎的弱鸡瘦猴,郁闷中生出几分羡慕。 两人交谈间,巡逻队被这里不小的动静吸引过来,刚好接手混混四人组。 以多欺少,聚众斗殴,够他们在局子里喝一壶的。 过后乐善看到少年身上的伤,建议道:“瞧着挺严重的,要不要扶你去看医生?” 少年人感受到她的善意,却微微摇头。 “不用,都是皮外伤,过两天就好,现在是晚上,医院早下班了。” 少年不欲多言,说完抬步往前走去,一只脚踮着使不上力,明显是有问题。 乐善不放心,几步跟上他走到路灯下,更清晰地看到他的长相,不禁愣住。 她没忍住问:“那个,小同志,你是不是姓时?” 少年顿住,回头眼神复杂地看她一眼,“你认出来了?对,我姓时,是他们口中的时家坏分子。”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乐善连连摆手,“那什么,时小哥,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救过一群被拐的孩子?” 少年也即是时仲对此有些印象,毕竟如果有个人长年累月地在你耳边念叨,你是怎么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忘掉的。 得到确认,乐善立马高兴地表示自己也是当年被救的孩子之一,她不管什么坏分子不坏分子,只知道人要知恩图报。 而眼前的他就是她的救命恩人。 况且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时家应该只是清贵的书香门第,和某些挖社会主义墙角发国难财的资本家投机派不一样。 听完,时仲只放下一半戒心,因为他根本不认识乐善,也不知道她讲的是真是假。 而乐善抱着报恩的心态,积极表示:“时小哥,我看你右脚应该是扭到了,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我认识一个退伍的老军医,手艺很好,不如趁现在带你去给他看看?” 时仲听到是老军医,颇有些意动。 他的脚出没出问题,他自己清楚,如果能及时得到救治,谁想以后瘸着呢。 于是时仲身体很诚实地跟上乐善的步伐,边走边问:“我现在的身份……你不怕吗?为什么还对我这样好?” “因为你救过我啊。”乐善一脸的理所当然。 至于怕被他身份牵连的问题,她家是红色革命家庭,有党和组织罩着,完全不怕那些魑魅魍魉。 “而且你就放心吧,伍叔也不是看身份的人,他只管治自己的病人,同样不怕这种麻烦。” 伍叔就是他们现在要去找的退伍老军医,也是乐善爸爸牺牲前的同乡战友。 这位沉默寡言的黑脸汉子瞧见乐善带了个陌生少年过来,只点点头拿出自己吃饭的家伙,自动给时仲检查看诊。 看完判断出脚踝脱臼,需要矫正上板子,其他地方都是皮肉伤,擦点红花油就能好。 时仲听了张张嘴,问能不上板子吗,他家里现在一堆乱摊子,上了板子会很不方便。 伍叔嗓子受过伤,粗糙沙哑:“你筋骨拉伤,最好去医院打石膏,现在上板子也只是暂时应急。” 这就没办法了,必须上上,不然以后可能有坡脚的危险。 板子上好,伍叔又给他弄了根临时拐杖,然后继续扒拉自己装宝贝的柜子,给乐善找出半瓶红花油,问她跟这小子什么关系。 乐善没隐瞒,“叔还记得我小时候差点被拐那事儿不?当时就是他发现不对去找的警察。” 伍叔明白了,都没要他们钱票,弄完直接赶人。 以乐善家跟他的关系,也没必要计较这一点,反正以后逢年过节再找机会还回去就是。 不过时仲不想欠别人的,坚持压下一条机械手表,是他挨打时死死攥在手里的,其他值钱的东西还有钱票啥的都被抢了。 乐善扼腕,早知道不该那么简单放过他们的。 “时小哥,赶明儿你去那附近的派出所瞅瞅,找到人一定要让他们把东西都吐出来,再罪加一等。” 时仲不置可否,离开伍叔的家后,郑重谢过乐善,与她告别分开。 他们一个家在西城四合院,一个住东城梧桐街,并不顺路。 乐善目送他拄着拐杖走远,自己也转身快速往家赶。 在外面耽搁这么久没回去,家里的老母亲肯定要着急担心。 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了,雪簌簌的越下越大,落了一地银白,被她快速跑过时踩出一串露出地面的脚印。 周围泛着光亮的窗户越来越多,空气中飘着一股饭菜香,在这万籁俱寂的黑夜里,让人无端感到一丝暖意。 乐善踩着冰雪飞快穿过万家灯火,跑到自家所住的大院门前时,已是头上冒汗半点不冷了。 乐母一直在等着,即使精神不济也不肯睡去,炉子上的红薯汤早已煮好,咕嘟嘟地冒着好闻的甜香气。 乐善进屋吸一口,浑身舒坦,站在煤炉子边烤去身上的寒气。 乐母见她回来精神一振,赶紧问相看得怎么样。 乐善摇头说不太好,将那人让她等了许久都没来的情况讲了。 乐母大失所望,气得锤床,“院里的梅婆婆答应得好好的,会擦亮眼睛给你找人,结果就这?亏我还提前给了谢媒礼!” 乐善不知道还有这回事,劝道:“梅婆婆有口皆碑,为了自己的名声,她也不会赖账的。” 就是这次找的相看对象不靠谱,不肯来或者有事不能来的话早说啊,让她白跑一趟活受冻。 不过也不算白跑,想起时仲,乐善马上跟母亲说起这事。 乐母记忆犹新,“是他,我记得他,那是个好孩子,印象挺深刻的。” 孩子长得好家世好,据说学问也不错,可惜生不逢时了点,现在外面妖风刮起来,像时家那种人家,想不被波及到很难。 “是啊,我看他都受了伤,想帮他找伍叔看看,他还担心会连累我们。”乐善感慨。 乐母唏嘘会儿,琢磨着怎么也是自家闺女的救命恩人,大的忙他们帮不了,小小的关心一下还是可以的。 “这样,善善你明早过去他家瞧瞧,顺便送点吃的,咱家有两个烈士,腰板撑得住。” 乐善欣然应下,“成。” 作者有话说: 啦啦啦,开文啦~ 这本更新时间一般都是中午,v前单更,v后双。 喜欢的小天使,欢迎收藏支持,感谢么么哒(づ ̄ 3 ̄)づ 捉虫~ 第2章 受伤 翌日一早,乐善挎着篮子出门,刚好赶上第一班公交车。 她花了两分钱坐车穿过半座城,最后来到时仲家住的那片四合院。 问路时,老大爷神情复杂地告诉她,沿着小胡同往里走,一直走到最后,大门被卸掉的那家就是。 大门被卸掉?乐善心里咯噔一下。 老大爷叹气摇头,说你去了就明白了,然后背着手一脸惆怅地离开。 乐善直觉时仲家八成是出事了,急忙加快步子冲进胡同,按照老大爷的指示找到最后一家,首先看到的果真是被卸掉破坏的大门。 门口污秽不堪,泥淖满地,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很是凄凉。 乐善脸色变了变,抬脚进去,看到院里一片狼藉,不见主人,只有西厢传来一阵阵痛苦的呻/吟声。 乐善艰难越过一地残骸,走到有人的西厢敲了敲门。 里面立即响起一个警惕的少年音,“谁?!” “时小哥,是我乐善,昨晚咱们见过面的。” 可能是记得她的帮助,屋内窸窸窣窣片刻,房门被打开了,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 “他们是不是打你了?又受伤了吗?”乐善看出他的状态比昨晚还不如。 时仲挡着门摇摇头,确认真是她后才放她进去,哽咽道:“我没事,但是父亲的腿被他们打断了。” 乐善骇然,顺着他担忧的目光往屋里看去,入眼之处和院里一样凌乱不堪,只有小小的床上还算干净,上面正躺着位面容憔悴的老者,人已昏迷,嘴里却痛吟不断。 她眼尖地看到对方的右腿上缠着一圈白布,断掉的位置像是被刻意纠正过,但和另一条正常的腿仍旧不一样。 “那是你弄的?这样不行啊,必须得送医院!” 时仲红着眼沮丧道:“我想背他去的,可是我章 我背不动,跑去叫医生,他们又不肯来。” 如果不是乐善现在过来,等下他都打算试着去找找昨晚的那位好心老军医。 乐善一听,立即捋袖子,“我来,我背得动。”说着就走到床边准备动作。 时仲愣了下,慌忙上前帮忙。 乐善看到他细细的胳膊,一把推开他,“不用你,快去收拾点要带的东西,他这伤八成会住院。” 时仲听到吩咐犹如找到主心骨,忙不地的跑去主屋打包袱。 趁他忙碌的功夫,乐善小心将时父放到自己背上,尽量轻柔地把他背起来。 片刻后,两人在院中会合,刚要出去,大门口忽然冲进来一群戴袖章拿红缨的小鬼头,堵着他们不放行。 时仲见状立马挡在乐善身前,愤愤道:“昨夜已经有人来过一次,我家都被砸了,你们怎么还不罢休?!” 带头的小鬼白眼一翻,“我们是我们,他们是他们,你家被砸关我们什么事?我们还没开始跟你清算呢。” “你们讲不讲道理?还有没有律法了?我父亲腿被打断,现在要去医院,人命关天,算我求求你们行不行?”时仲低吼,拼命压抑着泪意。 小鬼们无动于衷,甚至露出很快意的笑容,说谁让你家是坏份子,今天不被我们改造改造,都别想出门。 这下别说时仲,乐善都听得十分恼火,拨开时仲对这群小鬼头厉声道:“让开!” 小鬼们虽然慑于她的大体格,但也分寸不让,不满道:“你谁啊?凭什么给你让?敢帮助坏分子,信不信把你一块抓起来。” 乐善挺直腰板,“我是工人阶级,凭什么?凭我爸是烈士,凭我哥是烈士,你们谁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闹到部队领导那里,也要跟你们没完!” 与拥有真枪杆子的解放军比起来,只拿着红缨木枪装模作样的小鬼头自然是假把式。 “骗章 骗人的吧,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不信你们可以试试。” 乐善狠狠跺下脚,地板咔嚓裂了,吓得小鬼们差点尖叫出声。 “时仲,跟上。”乐善头也不回地喊,然后雄赳赳气昂昂,一步一个脚印地朝小鬼头靠近。 得益于刚才的震慑,她往前迈一步,小鬼们咽着吐沫往后退一步,直到一步步走出大门。 时仲一手拿包袱,一手拿她带来的篮子,全程跟小媳妇似的跟在后面。 等到终于出来,乐善让他先走,自己断后。 时仲知道自己容易拖后腿,闻言赶紧往外跑,准备藏在不远处等她。 小鬼们试图围上来阻拦,乐善当即抬脚,作势要踹他们,吓得对方啊地尖叫着抱成一团。 “…………” 就这还敢出来闹革命?滚回家再吃点奶吧。 小鬼头被臊得脸红脖子粗,眼睁睁地瞪着乐善背着人走远。 乐善在转角遇上忐忑等待的时仲,两人尽最大努力将时父迅速送往最近的医院。 好在医院没有拒收,也没问他们是不是坏分子,只要不是他们自己爆出来,人家只管给病人救治。 至于之前时仲说的医生不肯去他家出诊的问题,乐善结合自己刚到不久小鬼头们就冲过来的情况,大概猜到点东西。 于是时父在急救室急救期间,乐善和时仲等在外面,她趁机悄声问他:“你家是不是被谁盯上了?” 她去的时候,肯定是有人看到跑去通风报信了,不然那些小鬼头怎会来得那么快。 时仲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清楚,还是不能说。 乐善明白他不想牵连自己的心思,建议他最近一段时间别回家了,就和时父在医院住着,伤筋动骨一百天,怎么也得养上两三个月啊。 说不定这躲一躲,就避过去了呢。 想到他们要住这么久的院,乐善不禁摸了摸口袋,“你手里钱票够不够?” 时仲说够,恰巧急救室的灯灭掉,紧闭的门随即打开,两人赶忙上前询问时父的状况。 医生说他的小腿骨断了,卡在肉里,伤处肿胀比较严重,好在送来及时,他们已经对他进行清创接骨打石膏,接下来好好养上几周,以后不影响腿部正常使用功能。 时仲神色大喜,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丝笑,怪好看的。 乐善却在这时候想起他也需要打石膏的问题,眼睛不禁看向他昨晚伤的那只脚。 脚上简陋的夹板已经没了,要不是昨晚亲眼看到他一瘸一拐过,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 今天从见到他开始,他可没表现出一点瘸腿的迹象,中间跑着送时父来医院时,他也没落下过。 但是乐善更相信伍叔的诊断,趁机和医生提出也给时仲看一看。 时仲最终和他父亲一样,都被打上石膏吊起腿,一块躺在病房里的床上养伤。 两个人这个样子,乐善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她的上班时间快到了,便和时仲商量花点钱票请个护工来,管饭不要紧,关键是得把人照顾好。 时仲没有反对,给乐善拿了一大把钱和票,劳烦她把住院手续和手术费也给办了缴掉。 乐善送佛送到西,做完这一切才提出告辞。 “等叔叔醒来,你们有啥事可以和护工讲,我现在要去上班,下班了再过来看你。” 时仲点点头,依偎在枕头上的小脸透露出一种乖巧,眼巴巴地望着她离开,轻轻说了声谢谢。 乐善走之前将篮子留下,里面装着她早起做的红枣糕。 因为在医院耽搁了点时间,上班路上她都是风一般飞奔而过,直到快要到达厂里时才停下来喘口气,顺便整理一下衣裳头发。 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粗噶的男声,“乐同志去上班啊?” 乐善转头看去,发现是厂里同车间的工友,一个短小精悍的黑皮男青年。 平时两人很少说话,跟陌生人差不多。奇怪的是,他现在竟然在没话找话地同她打招呼。 乐善礼貌回应,“嗯,同志您有事吗?” 黑皮清清嗓子,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乐同志,听说你家准备给你说亲,你觉得我咋样?” 乐善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出大马趴。 她震惊地看向瘦猴一样的黑皮,再看看自己人高马大且比他高出快两个头的模样,疯狂摇头表示他俩不合适。 “咋不合适了?哪里不合适?”黑皮青年较真地大声嚷嚷。 乐善:“…………” 哪不合适,还用她说吗,大兄弟你心里没数? 不过既然人家给脸不要,那她就只能直言不讳了。 “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其他方面先不谈,我觉得最重要的一点是咱俩体型不搭配。” 黑皮一下脸上胀红,被她话里露出的意思刺激到,恼羞成怒。 “什么不搭配,我能看上你就不错了,也不瞧瞧你那身大骨头架子,除非是乡下需要种地卖力气的,不然城里人谁会要你!” “这就不必同志你操心了。”乐善也不是好欺负的,当即不软不硬地怼回去。 刚好脚下踩到一个小石子,轻轻那么一踢。 黑皮啪唧摔了个大马趴,由于脸朝地,嘴巴都磕流血了呢。 乐善跳开惊呼:“同志为啥行此大礼,现在可是新社会,不讲究磕头那一套了。” 黑皮惨叫着说不出话,张嘴露出血呼啦啦的豁牙。 哎哟,太磕惨了,没眼看。 作者有话说: 人家是英雄救美,我这也是英雄救美哎,哈哈哈哈 第3章 心愿 黑皮摔伤,上午的工直接请假没来。 乐善落得个清净,心情不错,好运跟着来。 中午去食堂吃饭,发现竟然有鱼汤,她抢着打上满满一饭盒,拿回家给母亲补身子。 乐母不舍得喝,被乐善劝着多喝几口,剩下的都被她解决。 稍后她去外面洗刷饭盒,耳朵听到屋里的动静不对,赶紧跑回来看,就见到母亲正趴在床边朝痰盂里大口吐血。 乐善霎时慌乱,“妈——!” 乐母没想到还是被她发现了,抬头虚弱地笑笑,眼睛一闭失去知觉。 乐善脸色大变,连忙背起母亲直奔医院,一路横冲直撞到医生面前,哀求道:“快救救我妈,她吐了好多血。” 医生迅速为乐母安排急救。 乐善等在外面,整个人恐慌得不行,算是体会到早上时仲等在急救室外的心情了。 不同的是,她等的时间比时仲长,也让她心里越来越不安。 直到夕阳西下,天色将晚,急救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神色凝重地走出来。 乐善心中一紧,扑过去急问:“医生,我妈怎么样?” “血止住了,病人的命暂时保住。”医生说到这里,面露犹豫之色,“她患的是癌,情况你们清楚的吧?” 乐善身子晃了晃,“我知道,不是能治的吗?” “早中期可以,晚末期是没办法的,治疗反而会加重病人的痛苦。” 而乐母早在被发现时就已经是晚期了,拖到现在都算得上奇迹,是她坚强的意志一直在坚持,同时也备受病痛折磨,身体如今已到强弩之末,快要撑不下去了。 乐善扑通坐在椅子上,难以接受。 “真的没办法了?转去军医院行不行??” 医生摇头说没用的,与其让病人折腾来折腾去,还不如趁着她还在,余下的时间里给她吃好喝好,没有遗憾安安心心地走。 乐善不信,等母亲醒来,马上和她商量转去军医院的事。 在她的设想中,凭她的体格和大力气,进入部队并不难,到时再求求父亲和大哥以前的领导,给母亲在军医院找个最好的医生治病,说不定能治好呢。 她把这想法说出来,乐母立马炸了,扯开输液管就要锤她,边锤边骂。 “你个死丫头,当兵是那么容易的?乐家三代单传,到妈这里好不容易生了俩,结果你爸你哥都当兵没了,只剩下你一根独苗苗,你要是再有啥事,妈到地下怎么跟你爷奶交待啊,你想现在就气死我是不是?!” 乐善跪在病床前任她打,执拗道:“可是我更不希望妈也离开我,爸和哥都走了,我只剩你了。” 乐母听得心疼,忍着悲痛搂住她。 “善善,是妈对不起你,妈熬了这么多年,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乐善依偎在她怀里摇头,闷闷道:“妈没有对不起我,妈对我很好很好,不仅把我拉扯大,还供我上高中,给我找工作,别人都羡慕得冒酸泡。” 乐母抹着眼睛,泪中含笑。 “好孩子,你这么出息,妈很欣慰,你爸你哥也会为你骄傲,妈对你已经没啥不放心的,只想走之前看到你结婚成家,才能安心地去找你爸他们。善善,你能满足妈的这个心愿吗?” 乐善从母亲怀中抬起头,眼睛红红,鼻子也红红,哭着嗓子问:“妈是不是很痛?我都听医生说了。” 乐母也不再瞒她,“对,妈现在活得很痛苦,要不是想看善善找到归宿,妈早就受不住了。” 乐善自责又无力,竟然没能早点发现,可即使早发现了,她也没办法帮母亲减轻痛苦,更挽留不住她。 在母亲期待的目光下,最终她说了声好。 乐母肩膀松下来,像是放下一座大山,兴高采烈地要求出院,看起来完全不像个得了绝症回家等死的人。 乐善不由得心生奢望,或许只是医生弄错了,母亲的病情其实在转好。 抱着这样的期待,乐善又为她拿了些药,借来板车拉她回家。 到家时却发现,那些药都被母亲趁她去借车时退掉了。 乐母对此振振有词,“喝苦药汁子喝了好多年,也没见有啥效果,不想喝了。” 然后不等乐善反对,立刻催她去请梅婆婆。 乐善还想让她好好休息,别的事先不着急。 乐母不愿意,“怎么能不急呢,妈时日无多,走了后没人给你张罗,万一你嫁不出去咋办,现在趁着妈还在,必须亲眼看到你结婚,不然死不瞑目。” 话说到这个份上,虽然乐善自认被人嫌弃也不会嫁不出去,但还是顺着母亲的意思去请人。 很快,梅婆婆踩着小脚嗒嗒赶过来,被乐母拉着在房间里嘀嘀咕咕,还把乐善赶出去,不允许偷听。 不过乐善很快知道她们聊的什么,因为梅婆婆出来时对她暧昧地笑,留下个等会儿相看的地点。 乐善为难,她答应时仲下班会去看他,怎么能食言。 乐母表示这有啥难,一前一后安排好时间就行了。 按照轻重缓急,先去看的肯定是相看对象,毕竟约定了时间。时仲那边则不急,晚一点也没事。 “善善,你答应了我的,不会让妈失望的是吗?”乐母眼神期盼地望着她。 乐善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被母亲迫不及待地赶出门赴约。 梅婆婆不知道怎么想的,这次选的地方竟然是国营饭店门口,难道指望他们能进去边吃边谈? “饭店东西太贵,咱别进去了,就在这门口说说话吧。”第二任相看对象一来便说道。 乐善不禁脸红,不是羞的,是臊的。 又不是她选的地点,他那话说得好像是她故意为之,想贪吃他东西似的。 因为初始印象不太好,乐善除了刚开始的自我介绍,接下来都没怎么开口。 对方似乎也不用她说什么,自个儿在那巴巴拉拉一通讲,夸自己家多么好,夸他父母能相处,夸他工作是铁饭碗等等,夸完开始各种嫌弃乐善,说她长得不行,容易吓到人,说她身板太大章 学历太高,让他有压力,说这说那,多有贬损。 乐善听到最后,直接扭头走人。 那人还很诧异,“哎,我还没说完呢,你怎么走了?” 乐善头也不回道:“不用说了,既然我这么不好,那你找别人去。” “你知道自己不好就行,我不嫌弃你的。” “我嫌弃,我没看上你,我嫌你丑!” “…………” 相看理所当然地失败了。 乐善虽说答应了母亲会尽快成婚好让她放心,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肯嫁的。 上学时她看过不少苏联小说,对里面的一些感情不是没有向往,只是首先自身条件不允许,再一个也没遇上顺眼的人选,所以如果不是被母亲那样催,她是真的不想现在就结婚。 乐善叹着气往时仲所在的医院走,路上遇到伍叔。 伍叔得知她要去看望时仲,瞧了瞧天色,决定陪她一起去。 “最近外面比较乱,等下天晚不安全,我跟你一块过去看看也放心。” 乐善不想麻烦他,“我的力气,别人不清楚,叔还不知道吗?我能有啥危险。” 伍叔瞥她一眼,说做人千万不要自满,她再厉害能比得过枪子儿?还是小心为好。 两人随后同行,路上乐善和伍叔讲了下母亲的病情,还有自己被催婚,以及刚才相亲失败的事。 伍叔是一个完美的倾听者,并不轻易发言。乐善从小到大对他诉说过的烦恼,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这次说到最后,伍叔突然开口道:“嫂子用心良苦,善善如果不是很抗拒这个安排,不妨试着找找合适的人选,以你现在的年纪,结婚成家不算早。” 乐善微微点头,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目的地。 时仲看到他们,好看的眼睛里闪过一道亮光,随即又湮灭,脸色灰败。 乐善察觉到不对,“发生了什么事?” 时仲苦笑,“你走后有人悄悄过来给我们通风报信,说如果不出意外,我和父亲几天后会被下放到西北戈壁滩。” 而那人过来就是想提醒他,如果不想去,趁著名单还没落实,赶紧想办法避开。 乐善惊呆,心里话脱口而出:“你们这样子,真去那里的话,纯粹是送命啊。” 时仲又何尝不知,但他花了一天的时间疯狂托人求情,却没得到一点回信,好像他们父子已经变成阴沟里的臭虫,被昔日的所有亲朋好友避之不及章 嫌弃碾压。 一天下来,他从刚开始的心怀期望,到最后的渐渐绝望。 乐善替他着急又奇怪,“你们家其他人呢,看能不能商量着想出一个好法子。” 三个臭皮匠都顶一个诸葛亮呢,这种大事光凭他一个少年人怎么行。 时仲看了眼隔壁床仍在昏睡的人,默默流泪道:“除了父亲,我家里人都不在这里。” “我爷爷和奶奶是搞科研的,他们前几天被带走,一直没回来。我妈带着大哥大姐到国外参加学术交流,现在不敢回来。我小姑,出事那天她说去找人帮忙,消失不见了。” 简单的几句话,解释了他们家一夕之间家破人散的巨变,句句透露着心酸。 乐善听得鼻尖发酸,感同身受。 “都会没事的,你父亲还在你身边,至少比我强,我小时候就没爸,我妈现在又得绝症快走了……这样会不会安慰到你一点?” 时仲与她相看泪眼,顿时生出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 他们都是天涯沦落人。 伍叔在一旁瞅瞅这个,再瞧瞧那个,若有所思片刻,最后幽幽开口:“如果真不想去,也不是没有办法。” 两双泪汪汪的大眼睛刷地都看向他。 乐善清楚伍叔从不是无的放矢的人,脸上不禁泛上喜色。 时仲看到她的反应,立即向伍叔拱手请教,“还请您指点迷津。” 伍叔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指着他们说法子就是你俩结婚。 乐善当场懵住。 时仲也愣住,然后疯狂摆手。 “不行不行,我家已经这样了,嫁给我只会倒霉,不能连累她。” 伍叔斜他一眼,“谁说让她嫁了,你嫁!”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的乐善:“啥?!!” 作者有话说: 之前写的总感觉不满意,太凌乱了,没写出想要的东西,现在重新修了一遍,仍旧是明天结婚哦~ 其实我本来打算三章内搞定他俩的‘婚姻契约‘,但是想要交代的内容太多了,只好往后延一章。 第4章 入赘 乐善呆住,恍然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章 我我嫁?”时仲一脸懵愣,说话都变得结巴了。 伍叔点点头,确定他们没听错,刚才他说的就是让时仲嫁进乐家,而不是乐善嫁进时家。 乐善反应过来,“那不是倒插门吗?” “是入赘。”时仲弱弱地纠正。 乐善:入赘不就是倒插门,难道前者还比后者听起来顺耳吗? 时仲:……至少文雅。 算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伍叔怎么会提出这种法子,有用吗? “有的,叔之前见过类似的例子,女方家犯了事,在被追究之前,那姑娘嫁到婆家去了,她娘家的事就碍不到她身上,因为她已经进了婆家门,是婆家的人。自古以来不还有祸不及出嫁女的说法吗,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伍叔讲的内容听得两人睁大眼睛,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时仲一时间心潮起伏神思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 乐善首先反应过来,“可时仲是男同志啊,他如入赘能和女同志嫁人一样,跟原来的家撇清关系吗?” 伍叔:“应该可以,别忘了你家也不是随便能任人欺负的,到时护住一个小赘婿还不简单。” 再不济还有他看着呢。 他家兄弟多,他自己是不在乎什么后嗣的,可是老战友家里不一样,本就几代单传,现在又只剩下一个独苗女娃娃,如果他能把这事促成了,那么老战友将来不但会有香火延续,老嫂子也能走得更安心。 伍叔在了解过两个小儿女的情况后就忍不住起了这样的心思,之后又见他俩相处得不错,便趁机提出来了。 乐善不知道他的盘算,但也清楚伍叔不可能害自己。 她想到母亲的病情和期盼,之前两次失败的相亲,还有时仲曾经对她的救命之恩,他家现在遇到的困局……不禁开始考虑起这件事的可能性。 如果这样能让母亲走得放心,还能偿还一下昔日的救命恩情,她想她是会答应的。 乐善很快想通,看了眼呆愣愣不在状态的人,“时小哥,你觉得怎么样?” 要她说其实不用来真的,可以明修暗度先帮彼此渡过眼前这一关,等以后寻到合适的时机再分开嘛。 就是不知道时仲愿不愿意暂时顶着赘婿的名头,以后面对大家异样的目光,或许还会有嘲讽。 时仲苦涩一笑,命都快要没了,谁还在乎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日子能过下去才是最实在的。 “我没意见,但有个要求,必须得带上我父亲。” 乐善觉得可以,看向伍叔。 伍叔沉吟:“时家的问题其实没那么严重,他爸又只是个教书的,现在腿也被打断了,算是已经得到改造,等再跟着他进乐家换了身份,那些人就没有理由找麻烦了,来了咱也能理直气壮地赶走。” 至于旁人的眼光,只要自己不在意,就什么妨碍都没有。 那就成了,事情先这么说定。 接下来时仲要等着他爸醒来说服他,而乐善也要回去说服她妈。 乐善特地拉上伍叔帮忙,临走前偷偷把自己的打算告诉时仲。 入赘可以是假的,所以不用担心,以后有机会肯定会放他自由的。 时仲听后一愣,张了张嘴,最终没说什么,算是默认。 等回到家里,事情进行得比乐善想象的要顺利,她只看到伍叔进去和母亲低声交谈片刻,母亲便欣然同意了这个安排,还对伍叔感激不已。 第二天,乐善一早跑去医院找时仲,发现他父亲已经醒来了,就是脑子可能受到太大打击,人变得木木呆呆的,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没多大反应。 医生诊断过,说是精神出了问题,人钻进牛角尖走到死胡同了,吃药打针啥的没什么用,得他自己想明白,还有家人需要多关心引导,有助于恢复。 时仲抱着他流眼泪,对乐善道:“你看到了,我爸现在变成了这样子,如果你还愿意,那咱们就按照你昨天说的来。” 事不宜迟,未免夜长梦多,两人当下便行动起来。 由于时仲脚上还有伤,不方便多动作,所以婚礼的主要筹备工作是交给乐善负责的,而时仲只需要回家收拾一下,等着‘嫁’进乐家门。 不过乐善有次陪他回去,发现时家居然已经被搬得空空荡荡,整座院子除了一地的垃圾碎片,只有屋子里一个嵌在墙上的大柜子弄不走,被孤零零地留在那儿。 乐善面对眼前的一幕,惊得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余光注意到时仲走向唯一剩下的大柜子。 只见他过去不知道怎么操作的,柜子忽然嘎吱嘎吱移动着脱离墙面,露出后面一条向下延伸的通道。 原来这里有密室! 乐善瞪大眼睛,心想时仲竟然这么相信她,当着两人的面就打开了,不免提醒一句,“防人之心不可无。” “没关系,我信你。” 时仲的话听得乐善心里熨帖。 她主动提出在院里替他放风,没有跟着下去。 时仲在里面忙活许久,等乐善听到他叫她过去时,看到他已经将那个被人掏空的柜子重新塞满,旁边还放着两个大木箱子,看起来都装满了东西。 “这些我会当做嫁妆带去你家。”时仲提前和她讲明。 乐善点头表示明白,回去就给他收拾屋子。 她家住在一处小洋楼院里,楼上一屋一家,挤得脚打后脑勺,她爸很有先见之明,在厂里分房时替她妈抢了挨着院门口的小平房,之后父子俩又攒津贴将其扩建成三间方方正正的大屋。 现在三间屋子,乐母住一间,乐善住一间,剩下一间放杂物的,正好收拾出来给时仲和他父亲住。 乐善收拾屋子被其他邻居看到,还问她收拾出来准备做什么用,不然空着也是空着,借给他们住一下呗。 “不行啊大婶,屋子我打算做新房的。” 邻居大婶惊奇,“你相看成功啦,怎么没听梅婆婆说呢,对象是谁啊?” 乐善只说是自己认识的人,别的没多讲。 邻居还以为对方拿不出手,理解地没再问,私下却和院里不少人讲了,大家得知后说什么的都有。 只要他们不到乐母跟前碎嘴,乐善随便他们怎么说,自顾自张罗着办婚礼用的东西。 今年大家办婚礼都很简单,酒席是没有的,最多摆上几桌瓜子花生,请来亲朋好友和同事见证,让新人对着主席像宣宣誓,再发发喜糖就成了。 瓜子花生和喜糖都好弄,只要钱票到位,马上能买来不少,桌椅板凳可以跟邻居们借借,主席像和宣誓用的语录家里有,衣服到时候穿绿军装。 算下来,需要花的钱票实际上并不多。 乐善为了有气氛,特地搞来一块大红布和几根竹竿,亲自动手在新房门前搭了一个喜棚,里面放张长桌,桌面铺红布,布上放语录,再往上靠墙挂的是主席像。 邻居们看着她这样一步步把结婚宣誓的地方弄出来,越看越不对,忍不住跟乐善打探:“你们准备在这里结?不应该是在男方家里吗?难道对方是乡下来的不方便?” 最后一句问得有些恶意了。 乐善这时候已经差不多准备妥当,干脆趁机宣布道:“是在这里,之后他来我家,不是我去他家。” 邻居惊呼,这不就是招赘吗? 乐善点头表示她爸只剩她一个孩子,嫁出去就是不孝,招赘反而能帮家里续香火。 这个说法倒不算错,引得不少人夸她孝顺,就是招个乡下来的,多少有点可惜了。 乐善没说,他们便都以为她招的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消息之后传开,他们院里还有厂里听说后全惊呆了,眼珠子差点掉一地,都说好好的姑娘有文化有工作,虽然人长得跟男同志似的不好找对象,可也不用想不开招赘吧,那愿意入赘的能是什么好人? 可是等到婚礼那天,当他们在鞭炮声中看到身穿绿军装的时仲坐着板车出现,才突然发现他们都想错了。 人家乐善招的根本不是乡下泥腿子,看看这长相,看看这气质,分明是城里长大的小白脸! 时仲无视大家各种各样的目光,被乐善从车上扶下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他脚上打的石膏已经拆了,只是还需要再养养,现在走路必须小心一些。 考虑到这一点,乐善专门借来板车去接亲,车上系上红布和大红花,车前坐着他,车后装着他的‘嫁妆’。 新‘媳妇’来到,乐母换上好衣裳坐在喜棚下,笑容满面地看着他们俩走进来,不断点头说好。 伍叔是这场婚礼的证婚人,见新人到位,立马扬声宣告仪式开始。 就像乐善之前想的那样,新式的婚礼流程十分简单,在众人的见证下,她和时仲只需面对主席像拿着语录,举手宣誓从此成为革命伴侣,这场婚礼就成了。 完后,乐善拉着时仲走到母亲跟前,梅婆婆给他们端来两杯茶。 乐善首先递过去,“妈,喝茶。” 乐母笑得合不拢嘴,接过手一口闷,然后塞她一个大红包。 时仲有样学样,把茶杯往前一递,恭敬道:“妈,您喝茶。” 乐母响亮地嗳了声,眼睛里都笑出了泪花,如释重负般把这杯‘媳妇茶’喝光,同样塞给时仲一个大红包。 “你们既然有缘走到一起,以后一定要相扶相持多多体谅,好好的把日子过起来。” 乐母擦着泪殷殷叮嘱,像是一次性要把想说的话都说尽。 乐善心中不由恐慌,赶忙应道:“妈,你放心好了,我们肯定会好好过的。” “好好好,这样就好。”乐母满脸欣慰,在外面撑了一段时间就撑不住了。 乐善赶紧把她扶回房间,出来看到大家都正围着时仲打量个不停,问些有的没的。 乐善拿起一袋喜糖过去发,“来来来,吃糖吃糖,都别围着新郎官,看把人都瞧害羞了,万一将人吓跑,你们得赔我一个啊。” 大家顿时一哄而散,看得不少人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修了,没看的可以回头再看下(o^^o) 捉虫~ 第5章 杀鸡 婚礼结束,人群散去后,现场留下一地瓜子皮花生壳残骸。 乐善和时仲拿着扫帚将其打扫干净,并把喜棚拆了,东西收起来。 伍叔帮忙把桌子给各家还回去,等收拾完毕又叮嘱他们几句,他也告辞离去。 此时乐母已经撑不住疲累,心满意足地在她房间里睡着了。 乐善进去看过一眼,拉上时仲去看他们的‘新房’。 里面收拾得很干净,地上用青砖铺就,是乐善亲自动手操作,将每块砖都压得很紧实,几乎看不到任何缝隙,跟水泥地面差不多。 四面墙壁是以前刷白的,现在依旧鲜亮,靠墙的位置放着一张竹制大床,足够两个成年人睡,床边临窗的地方摆了张抽屉桌柜,一旁还有两张四条腿的方凳,桌柜对面挨着床摆的正是时仲带来的实木大柜子,另有两个‘嫁妆’箱子摞着放在柜顶上,刚好够到屋顶。 屋顶上牵了电线,从中间垂下来一只灯泡,门口和床头都有作为拉灯开关的绳索,方便生活。 除此之外,和床相对的另一面墙壁边上还放着煤炉子和一个简单的烧水壶,主要是用来取暖和烧水的,吃饭到时大家会一起吃。 乐善和母亲房间里的布局基本和这里类似,她布置房间的时候下意识就这样弄了,现在让时仲看一看,如果有哪里不满意的话,可以按照他的意思来。 时仲看完点了点头,“挺好的,就这样吧。” 他没意见,乐善正好省事,当下抬脚准备出去,把空间留给他。 时仲伸手拦了下,“乐同……姐,刚才有人给我塞钱。”说着把他收到的那些钱都翻出来交给她。 “你这声姐喊得好,以后就这么喊。”乐善笑着接过钱,告诉他这是礼金,不知道怎么随到他这里来了。 今天来参加他们婚礼的人,或者上门凑热闹捧人场的有很多,真正随礼的却不多,所以具体有谁随了礼,她都得拿出小账本记好,以后要还的。 乐善索性不出去了,拉着时仲坐在桌柜前一一询问他随礼人的样貌穿着,再挨个分辨出他们的身份,最后在记账本上仔细写下他们的名字和礼金数目。 时仲那里收到的大都是钞票,乐善这边还收到点粮票工业券,都被她点数清楚收进一个饼干盒子里。 本来乐善还想匀给时仲一些,以防他手里没钱没票捉襟见肘,但他说自己不缺这些,她便没给了。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想时家原来的家世,又有没被人发现的密室存在,对方再落魄也不会少这点东西。 记完账,乐善起身出去,时仲跟着追出来,问有什么他可以做的,看样子是想表现表现。 乐善想到还在医院养伤的时父,大概能猜到他心中的不安,与其让他待在屋里胡思乱想,不如为家里干点活,好安安他的心。 “那你把鸡杀了吧。”乐善单手一指门前拴着脚扑腾的老母鸡。 这是伍叔送给他们的新婚礼物,顺便也是给乐母以及受伤的时父补身子用的。 可能是受到惊吓的原因,鸡送来没多长时间,已经在门口拉了好几泡屎,咯咯叫的声音也有点吵,干脆早点杀了清净。 “晚上喝鸡汤,到时咱们去看看爸,也给他带一碗补补营养。” 时仲在敬茶时喊了乐母妈,乐善便也投桃报李改了对时父的称呼,以免被人发现端倪。 时仲听到鸡汤还有父亲的份,心里高兴了下,对于要杀鸡的忐忑都减少了点,应下一声,挽起袖子去干活。 乐善把小账本放回自己屋,出来看到时仲正拿着菜刀笨拙地割老母鸡的脖子。 鸡当然不会束以待毙,挣扎扑腾得羽毛乱飞,翅膀打到时仲手上脸上,留下不少红印。 可是时仲一点没躲,抿着唇用腿死死压住它,一只手试图控制住它的两只翅膀,另一只手拿着刀坚持不懈地割鸡脖子。 乐善站那儿看了会儿,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时仲听到身形一僵,转过头用胳膊蹭了蹭脸,羞讪道:“抱歉,我没杀过鸡,是这样杀的吗?” 按照他的理解,杀鸡杀鸡,不就是先把鸡宰了,然后拔光鸡毛掏空内脏吗? 乐善好笑地摇摇头,走上前接过菜刀,“杀鸡是要抹脖子没错,不过你得先磨刀。” “唔,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时仲脱口道。 乐善点头,是这么个意思。 老母鸡趁着两人说话,挣脱时仲的手想跑,被乐善一把揪住它的翅膀提起来,对时仲道:“去拿个碗。” 厨具都放在乐母屋子里的橱柜架上,时仲轻手轻脚地进去,找到碗迅速拿出来。 乐善把鸡脖子对折,凑到碗边用菜刀抹了下,鸡血便喷涌而出落在碗里。 时仲:“……不是说先磨刀?” 乐善表示自己不用磨刀,如果以后他杀鸡,可以先磨磨刀。 时仲忍不住再次对她的体格力气生出羡慕之情。 听说她因为这个被不少人嫌弃过,他一点都不觉得不好,甚至还想和她换换。 老母鸡很快在乐善手里流干最后一滴血躺尸,煤炉子上本就有烧的热水,拔毛掏内脏几乎是转眼完成。 时仲不眨眼地看完全程,在一旁帮忙打下手,时不时被乐善指使着做点小活。 乐善虽说是为了满足母亲心愿和报恩才接收他到家里,却也不打算把人当成地主少爷伺候,家里该干的活少不了他的,不会就慢慢学。 时仲也乐意做点事情,不然心中总会有一种空落落的不安定感。 鸡汤炖上,乐善开始做窝窝头,不然晚饭铁定不够吃。 为了口感和营养,他们家做的窝窝头是玉米面掺白面的,另外还会特意做几个全白面的馍馍。 窝窝头一般都是乐善吃,馍馍则是照顾乐母脆弱的肠胃,专门给她做的。 现在家里多了两个人,这两样依旧没变,只不过数量翻一番,到时让时仲跟着她吃二合面窝窝头,时父和乐母一样吃白面馍馍。 时仲杀鸡不行,捏个窝窝头揉一揉面团还可以,让他稍微找回点自信。 鸡汤和晚饭都做好后,乐善去叫母亲吃饭,发现很久才把她叫醒,且精神头明显差很多,吃的也很少。 乐善心知母亲这是松开了心中那口气,身体瞬间跟着垮下来,离开大概也就这几日了。 乐母瞧见她神情难受的样子,还轻松地笑着安慰:“大喜的日子,你苦着张脸干啥,别把小时吓坏了。” “妈……”乐善眼睛泛红,强忍着没有掉泪。 乐母拍拍她的手,欣慰道:“妈很好,亲眼看到你成家,终于可以摆脱这苟延残喘的身子,去地下找你爸和你哥了,到时我们三个团聚,你在上面可不能生气,要和小时好好的。” 说完这番话,乐母开始迷糊起来,躺在床上再次陷入沉睡。 乐善帮她盖好被子,擦把脸端起碗筷出去。 时仲吃完饭出来看到她神色有异,迟疑着问:“妈还好吗?” “还好,已经吃过饭重新睡下了。”乐善挤出笑容,想到他应该也很惦记时父,便道:“准备一下,咱们去医院看爸。” 其实没啥好准备的,只要用保温壶带上锅里留出来的鸡汤,再拿几个白面馍馍包上就好。 趁着外面天色还早,两人挂上门赶往医院。 他们到时,护工正在喂时父吃饭,饭菜是从医院食堂打的,味道清淡,营养还算丰盛,比较适合伤患。 时父现在处于精神自闭中,跟初生的婴儿一样,只剩下身体本能,有人喂饭他是知道吃的,就是没有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这样的他,时仲看一次难过一次,接过护工手里的碗亲自喂。 乐善看了看时父打石膏的腿,去找他的主治医生询问情况,看看什么时候能出院回家休养,不然把人留在这里也不放心,谁知道盯上时家的那些人会不会找过来啊。 有时候担心什么,它偏偏来什么。 乐善在和医生沟通,护工急忙忙地跑来找她,惊慌道:“同志,你快去看看,出事啦!” 据护工交代,她离开后没多久,有群陌生人突然气势汹汹地闯进病房,想要强行带走时父,现在时仲正跟他们僵持呢。 护工见势不对,赶紧来找乐善。 时仲与她比起来,瞧着可不像能拦住那群人的样子。 三言两语讲完,护工还悄悄透露,那些人都穿着干部装,看起来就不好惹,让乐善待会儿千万小心。 乐善谢过对方,快步赶回病房,一眼看到的就是时仲被压在地上拼命挣扎,而时父也被那伙人制住了双臂,准备拖走他。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乐善立马冲进去阻拦。 领头的平头男没将她放在眼里,不耐烦道:“又有个来找死的,识相的赶紧让开,别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乐善不让,还把扭住时父胳膊的人狠狠推开,将他挡在身后质问:“公务?你说说什么公务?什么公务能叫你们以多欺少连傻子都不放过?!” “他们是革委会的人。”时仲趁机奋力挣脱钳制,爬起来跑到乐善身旁。 作者有话说: 时仲:姐,我喊你姐,你叫我什么? 乐善:你想叫什么? 小时?小仲?阿时?阿仲?还是时时?仲仲? 时仲:………… 哈哈哈你们想让女鹅叫哪个称呼呢? 第6章 维护 被时仲叫破身份的一群人露出獠牙,将他们团团围住。 平头男点着时父时仲,不客气地说:“这两个是妨碍社会主义事业的坏分子,必须得到严惩,我们这趟来的任务就是拉他们去改造,任何人不许阻拦。” 乐善听到这个,十分惊讶。 “可是他们家都被抄个精光,人也被打成瘸子傻子,不是已经改造过了么,还要怎么样改造?” 平头男说自然是下放到艰难困苦的地方,为他们曾经做下的孽赎罪。 乐善立马争辩道时父以前教书育人,不知培养了多少国家栋梁,单从这方面来讲,他分明有功! 结果就是这样有功无过的人,生生被他们折腾成现在的样子,居然还没完! 平头男无动于衷,冷哼道:“你跟我讲这些没用,他们有没有罪自会有人来评判,我们只负责抓人。” 说罢一挥手,其他人顿时都扑了上来。 乐善见口头上讲不通,没办法只能硬碰硬了,紧急中让时仲退到她身后护好时父,她挡在他们父子俩身前,将冲上来想伸手的人抓住,一扭一送,咔吧一声,那人便被卸掉胳膊哀嚎着退开。 就这样连续卸了三个,局面才被控制住,再没有人敢轻易上前。 毕竟是生生卸掉胳膊哎,看那喊痛不止的三人,想也知道会有多疼,这时候傻了才往上冲。 时仲在后面看得心潮澎湃,望着乐善那颇具安全感的脊背,眼睛亮晶晶的直放光。 平头男瞧出点情况,脸上变得慎重,问乐善是什么人,护着坏分子有何企图。 乐善停手,只是挡住时仲父子俩的身板依旧不动。 “我就是普通的工人老百姓,家里有两个当解放军为国牺牲的烈士,只剩我一根独苗苗。而你们要抓的是我刚招进门想给他们延续香火的夫婿,你说我为什么护着他们?” 一句话说得谦虚,里面却透露出不少东西。 平头男等人听得眼睛圆瞪,情不自禁地看向时仲,仔细一瞧,确实有做小白脸的潜质。 好家伙,之前都没看出来,这小子够狠,为了给自己找出路,竟然当上门女婿! 乐善微微移动半步,将时仲遮得牢实,并强调两人已经办过婚礼,他不再是时家的儿子,而是她乐家的赘婿,也是烈士遗属,他们想抓人必须先过民政和军部那一关。 烈士遗属平时都归民政部管理,这种事找他们准没错。 另外真闹大了,部队也不会看着自家兵士的遗孀被人欺负。 基于这两点,乐善讲那些话的时候特别理直气壮。 在时仲自身没有什么大问题的情况下,想抓他?行,先去跟那两座大山扯皮去吧。 平头男感觉到棘手,心知今天想带走时仲是不可能了,但是没关系,不还有时父吗。 结果乐善刷地扔给他一沓病历,“都说了他被打瘸成傻子了,不信可以看看这些,回去也给你们领导瞧瞧,一个傻子带走能干什么,还要供吃供喝找人照顾,谁会要啊?” 平头男瞄了眼病历单,暗道确实,这样的便是下放,也没地儿肯接收,弄回去都是麻烦。 再说时家都被掏空没搞头了,他们又不是吃饱撑的没事干,还浪费这个力气干啥。 平头男一瞬间想明白后,顿时变得意兴阑珊,拿手点点乐善,放狠话道:“你最好能护住他们一辈子,不然……哼哼,同志们,咱们走!” 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走出病房,正要下楼时,乐善突然在后面扬声喊了句。 “放心,同志,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平头男一个踉跄,差点滚下楼梯,被他手下扶住匆匆离去。 事情暂时解决,乐善松了口气。 以防他们杀个回马枪,她干脆叫时仲收拾一下,他们今天就给时父办理出院。 她刚才没有具体透露自己是谁,他们想要找到她估计有点困难,现在趁他们还没回过头来,赶紧把时父弄走,先藏进她家养伤去。 医院那边的人很快闻讯赶来,看到他们已经打算出院,迅速给办了手续。 至于时父的腿伤,石膏继续打着,以后一周来复查一次,直到痊愈再把石膏去掉就行,并不一定非得住院。 乐善能体谅医院不想惹上麻烦的心思,何况他们还给批了半袋子黄豆当补偿。 这黄豆是病人住院才可以领的营养品,按照时父的伤势,能领个一两斤就不错了,谁想人家直接给搬了半袋,应该有个十来斤。 时仲之前是不稀罕这点东西的,但现在他小心地提在手里,跟在背着时父的乐善身后,亦步亦趋地走出医院大门。 乐善防着那些人以后会追查到她家,连公交车都没敢坐,就那么背着时父带着时仲,一步步走回了家里。 几里路走完,乐善背着一百多斤重的人,回来气都不喘,时仲提了几斤豆子,却累得脸色通红满头大汗手软脚软的,一看就是身体素质太差。 他们回到小楼院时天都黑了,倒是没被别人看到,省了不少麻烦。 乐善将时父安置在时仲的房间里,由他照顾着,自己转身去母亲屋里看了看,准备再出趟门,顺便带上原本给时父准备的鸡汤和白面馍馍。 临走前,时仲打开门看她一眼,欲言又止:“这么晚了,你……” 乐善表示今天这事儿还没完,那些人只是暂时被镇住,她去找伍叔商量下怎么把这件事彻底解决,不然以后总是被打扰,他们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这正是时仲所希望的,他无法拒绝也不能拒绝,所以最后只能叮嘱她路上小心。 乐善握起拳头示意自己的武力值,“放心好了,你在家看着点,我马上回来。” 时仲回答好,目送她快速消失在灯光下。 夜晚的街道静悄悄的,路灯亮起的很少,天上稀疏的星子散发着一些光亮,偶尔有些晚睡的人家窗户里透出几缕昏黄的灯光,交映在一起照亮黑夜中的路。 乐善其实很喜欢这样静谧的夜晚,脚下的夜路小时候被父亲大哥背着走过不知多少次,惧怕是没有的,只有心中满满的温馨和怀念。 他们虽然走了,却留给她自保的能力和底气,还有足以面对一切的勇气。 不知不觉间,伍叔的住处到了。 他看到乐善这么晚过来便知道有事,立马把人拉进屋仔细询问。 乐善瞧见屋子里生着炉火,一边将带过来的鸡汤和馍馍热上,一边将今天在医院发生的事讲一遍。 伍叔安静地听完,沉吟道:“别担心,叔在革委会有几个朋友,明天我过去探探情况,如果他们经过这次打消了折腾时家父子的念头还好,不行咱再找人说和试试。” 如今革委会风头日盛,硬对上是不行的,得委婉点来。 乐善放心地笑了,把热好的鸡汤馍馍拿下来给他,“叔快尝尝,这还是您送来的老母鸡炖的,味道特香。还有这白面馍馍,是时仲亲手揉的,吃着又软又甜。” 伍叔听得眉开眼笑,“还是你小丫头惦记着叔,那叔不跟你客气啦。” 东西吃完,乐善就打算走了。 伍叔将她送出好远,让她尽管放心,等着他的好消息。 乐善挥了挥手与他告别,快步飞跑回家,看到时仲房间的灯还亮着。 可能是听到她回来的动静,那门下一秒突然打开了,露出时仲担忧的模样。 乐善准备回房的脚步顿了顿,走过去安慰道:“伍叔答应会找人帮忙调和,最后肯定会没事的,已经很晚了,你好好休息吧。” “嗯,谢谢你。”时仲声音微哑。 乐善摆了摆手,回屋简单洗漱完毕,卷起铺盖搬到母亲屋里打地铺。 以母亲现在的状态,她实在不放心让她一个人睡,她在旁边陪着,万一真有什么事也能及时发现。 第二天起来时,邻居们看到她从乐母房间里出来,还很奇怪,打趣地问她:“善善,你昨天大喜,咋没和新郎官住一屋啊?” 乐善勉强笑笑,解释说母亲病情加重,她得多陪着。 邻居听了唏嘘,想到昨天婚礼上瞧着乐母的脸色差得很,没想到还真这么严重了啊。 “你做得对,你妈把你拉扯大不容易,就该这样孝顺。” 乐善摇了摇头,跟他们一路赶去厂里上班,经过厂大门和黑皮碰上,被他鼻孔朝天地斜了一眼,很是瞧不起的样子。 乐善觉得这人真是莫名其妙,其他人也都说他八成是吃错药了,让她别搭理他。 乐善确实没怎么放在心上,反正只要他再敢来招惹,她还会教训他,一次不够就两次,不信打不服他。 作者有话说: 时仲:她挡在我身前的那一刻,好像我的天神。 乐善:(*^▽^*) * 第7章 解决 食品厂有很多生产线,每条生产线下又包含不少车间。 乐善所在的车间属于饼干线类,主要做的是装饼干用的各种硬纸盒子。 这算是没什么油水的地方,乐善学历虽高,但资历太低,今年才刚进来,能在三个月内由学徒工转为正式工,已经惹红不少人的眼了,现在先在这里练练手攒点经验正好。 车间里多的是年纪大或者没什么本事而呆这里养老混日子的,他们知道乐善早晚会走,且有可能前途广大,一般不会得罪她,除非脑子有坑。 乐善今天来得早,轮到她签到时,她组长笑眯眯地问:“不是有三天婚假吗?咋今儿个就来上班了?” 乐善递上一份喜糖,一本正经道:“这不是刚顶门立户,得赶紧工作养家嘛,心里捉急。” 组长等人哈哈笑起来,给她竖大拇指鼓励。 这年头虽然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但真正能当一家之主的却不多,何况还是坐产招婿。 那是要像男人一样养家糊口的,压力不小呢,大家都挺理解。 乐善签了到,在门口发完一波喜糖,又到车间里继续发,每个收到的工友都象征性地道声恭喜。 除了黑皮,就他特立独行,伸手要糖要得理直气壮,嘴巴却不干不净,说女人该相夫教子,当家做主的只能是男人,否则岂不是阴阳颠倒乱套了,早晚得出事。 工友们听了,嘴巴里的糖都忘记嗦,纷纷对他侧目。 人家刚办完喜事,还来给大家发糖沾喜气,你倒好竟然当着人的面说这种晦气话,你说说这是人干事儿吗? 乐善果断把递出去的喜糖给下一个人,叫黑皮接了个空,嘴里怼他:“女人做主也好,男人做主也好,首先你得能结婚有爱人,不然做谁的主?做你自己的吗?” 工友们忍不住憋笑,光棍可不得自己做自己的主嘛。 以前他们车间就数乐善和黑皮是婚姻困难户,因为体格差异太大,还有黑皮眼光高的原因,大家都没想过撮合他们,现在乐善麻溜地解决了个人问题,倒显得黑皮更加形单影只光棍汉一个了。 面对众人异样的眼神,黑皮脸色胀红,感觉他们都在嘲笑他娶不到媳妇,便硬着头皮说他已经相看好了对象,很快也能请大家吃喜糖。 大伙的目光顿时变了,惊讶地开始恭喜他。 黑皮面上强撑着接受,并给乐善一个得意的眼神,其实心里虚得很。 他担心有人揭穿,偏偏乐善中午去食堂打饭时,就听一同排队的工友小声说起这事。 “他哪有啥对象,之前我们那片的媒人给他说个有点毛病的姑娘,他还嫌弃不要,想找长得好又个儿高的,也不瞧瞧自己配不配,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 乐善:“赖□□想吃天鹅肉。” 工友一拍巴掌,对,就是这么个理儿。 说话间,队伍走到尽头轮到她们了,乐善一下从挎包中拿出四个饭盒,看得工友直咂舌。 “你这也太不容易了,一个人要养活一家子,你得让你男人也出来工作,这样才能轻松点。” 乐善笑了笑,拿出平常两倍的粮票,让师傅打满四个饭盒,没说其中有一半粮票都是她‘男人’给的伙食费。 时仲父子俩在她家避难,顶了赘婿的名头,也不能白吃白住,每月的家用都是要交的。 打完饭,乐善告别工友,加快步子回家,在小楼院门口被无事闲磕牙的老阿婆叫住,夸时仲:“我瞧他一上午都没闲下来过,不是扫地擦桌整理家什,就是烧水端茶伺候你娘,勤快着嘞。” 乐善谦虚几句,进门一看,家里果真焕然一新似的,好像到处都闪着光,布灵布灵彰显著某人的努力。 “你回来啦?”时仲从自己屋出来,脸上闪过喜色。 乐善取下挎包递给他,“嗯,饿了吧?先吃饭。” 因为两位长辈的特殊性,两人吃之前先各拿一盒饭去喂他们,之后才坐到一个小桌上吃自己的。 饭后乐善还要回去上班,时仲非常自然地接过她的饭盒,准备和其他三个一起洗。 以往这些活都是乐善做的,现在有人帮她分担,感觉还不错。 走之前,乐善叮嘱道:“帮我看着点我妈,粮食都在她屋里的橱柜上放着,晚饭你看着做。” 说到这里,乐善突然想到他会做吗?做饭跟揉馍馍可不一样,不然还是她回来再做吧。 “我会的,不会可以学。”时仲一脸认真。 乐善觉得第一次她看着点比较好,便又改口道:“那我下班回来买点猪碎骨,晚上咱们煮猪骨汤贴饼子,到时你做着我看看。” 时仲听到猪骨汤就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丝笑,明白这是乐善在特意照顾他父亲呢。 “好,我都听你的。” 以前乐善都听她妈会这样跟她爸说,没想到有一天也有人会说给她听,心里头不禁美了一下。 下午再上班,碍眼的黑皮请假不在,车间的空气都变得清新许多。 就是半道有领导来巡查,从主管记的考勤表上看到黑皮屡次请假的情况,有点不太满意,当场给黑皮画了个叉,这个月的奖励没了。 他们食品厂福利不错,每月除了应得的工资外,月底往往还会有些奖励,大都是厂里与其他厂通换的各种票据物资,非常受大家欢迎。 但前提是你得表现良好,工作努力,不然啥也没有。 黑皮人不在,也没工友给他说情,这月表现只能得个差等。 而乐善因为三天婚假没用完就积极地赶回来上班,加上之前工作认真章 完成率高,被领导打了个优,作为典型表扬一番,有机会评选本月的先进分子。 乐善并不骄傲自满,领导走后她依旧老老实实地做着活,简单的硬纸片在她手里翻着花,飞快成型。 下午的时间转瞬即逝,乐善提前一步完成自己的任务,等到下班铃响,立马拎起挎包往外跑。 和她一样跑的人不少,大家脚下像是踩了风火轮一样,急急忙忙赶到副食品店。 今天副食品店供肉,量不多,先到先得。 乐善跑这么快也是担心买的人太多,到时来晚了连猪骨都被抢光了。 抢肉的时候,她的大体格子再次发挥威力,于众人的嫌弃抱怨中轻松挤上前,买了两斤猪骨。 看她没动一点肥肉,其他人瞬间没了火气,特别友好地给她让路出来。 顺利买到想要的东西,乐善又在店里转了转,看到蔬菜摊上有胡萝卜,也称上几根,回家煮胡萝卜猪骨汤,再贴点玉米饼子,想想那味道就流口水。 可惜不能天天这样吃,乐善遗憾地扒拉着这月剩下的粮食供应,提上猪骨和胡萝卜大步回家。 这次回来乐母竟然是醒着的,时仲正在陪她说话,两人看起来相处得不错。 时仲看到她立即站起来,主动接过菜收拾,乐善在一旁不插手,只口头指导他怎么做,慢慢将这顿饭做起来。 乐母在屋里听着看着,脸上露出欣慰之色,望着门口瞧得目不转睛。 那些烦心的事,乐善和时仲默契地都没跟她说,在她面前营造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样子。 但有些事想瞒是瞒不住的,比如时父明明腿伤还没好,怎么突然从医院转到家里了,比如饭后伍叔摸黑过来,透露已经将时家的隐患解决了。 前一个还好遮掩,后一个由于被乐母听个正着,在她的追问下,他们不得不把情况解释清楚。 好在事情已经有了眉目,并不需要她担心什么。 伍叔自知失言,只说了一声事情解决就不再讲了,等乐母撑不住睡去,几人转到时仲那屋,他才再次开口。 “我托朋友找到那个平头和他们领导,大家坐一块吃了顿饭,再由我几个战友帮着说和,医院那事儿算是了了,时家他们也不打算揪着不放。” 乐善和时仲听了对视一眼,心中大喜,但伍叔讲到这里,话音一转说了个但是。 凡事都怕但是,两人的心立马又跟着提起来。 伍叔喝了口茶继续,“但是他们有个要求,放过可以,但不能就这样放,否则跟其他人没法交代。” “什么要求?”乐善着急地催促,时仲则神情忐忑地等待着。 “要求就是时老弟得去扫大街,以示他们改造后的成果,时仲因为年纪小又跟了你,头上有烈士遗属的名头,他不用去,他爸却不行。” 时仲脸色变了变,父亲腿都断了,人也傻了,怎么去扫大街? 乐善也在想这个问题,那些人既然提出这样的要求,肯定不会让时父拖着养好伤变清明了再去干活的。 伍叔叹道:“我当时推不掉,只能争取个能替代的机会。时仲,你愿意替你爸去扫大街吗?” 让昔日的大学教授/名门之子扫大街,其实多少带着点侮辱性的味道,但比起被抓走下放到大西北,以后前途渺茫生死不知,扫大街已算是极好的。 因此时仲并不排斥,干脆利落地点头。 “我愿意,我去扫!”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想不到吧,我们男主要去扫大街hhhhhhhhhhh 不过扫大街只是暂时的,好歹没有去扫厕所对吧? 其实本来打算让他扫厕所的,但是感觉这个太有味道了,还是留给黑皮小反派比较合适。 * 第8章 去世 “好小子,我果然没看错你!”伍叔拍着时仲的肩膀夸赞。 最后给时仲留下一个去执法大队报到的时间,他便起身告辞了。 时仲掏出几张大团结塞进乐善手里,示意地看了眼快要走远的伍叔。 乐善瞬间会意,拿红纸皮包一下,追上伍叔塞给他。 伍叔推辞不要,乐善劝他说这是时仲的心意,他家还有些老底,不缺这点钱,而伍叔请客吃饭肯定花了不少,本就是他帮他们办的事,没有再让他花钱垫付的道理。 “叔收下吧,不然他心里不安。” 伍叔推不过,最后只肯拿一半,另一半让乐善收着,也不用还给时仲。 “你是一家之主,不说让你能拿捏住他,起码这管家经济大权得掌握在你手里,知道不?” 伍叔走前偷偷向乐善传经,说的煞有其事。 乐善听得咧开嘴笑,“叔讲得好有经验,咋不给我找个婶儿呢?” “叔单身,叔骄傲!”伍叔白她一人,背着手离开。 乐善再回去时,时仲正在屋里帮时父洗脸刷牙,时父乖乖地任他摆弄,眼睛没有焦距,像个木偶娃娃。 时仲耐心地忙着,没有发现身后乐善正倚在门框上看他,直到他将父亲打理好送上床休息,转身准备出去倒水时才忽然发现她。 “姐,有事吗?”时仲端着水盆停在那儿。 乐善顺势让开路,见他没什么异样,心中那点担心没了,安慰道:“扫大街那个……虽然不算啥好活,但总归算是份工作,咱先过去占住坑,等以后再找机会换好的。” 时仲点头,“我懂的,姐。” 乐善看着他倒完水回来,又说既然事情解决了,以后就不用再拘着时父在屋里,出太阳的时候可以带出来晒晒暖,说不定能对他的情况有帮助。 时仲再次点了点头,脸上乖巧得让人心疼。 乐善不免又叮嘱上一句,“过两天那边报到,我跟你一块去看看。”不然不太放心。 时仲抿起笑,“好的,谢谢姐。” 乐善不在意地摆摆手,想说的都说完了,跟他道声晚安,回屋洗洗睡了。 睡到半夜,床上一直昏睡的乐母突然醒了,弄出的动静惊醒乐善。 她赶紧爬起来拉开灯,问母亲是要上厕所,还是渴了想喝水。 乐母精神头很好,先让乐善扶她上了回厕所,然后跟她说:“妈想喝红糖水,你爸跟我认识那天,话都不会讲,只拼命给我倒红糖水,害得我跑了好几趟厕所,差点丢人。” 话说得很嫌弃,语气中却是毫不遮掩的回念和甜蜜。 “还有你哥,小时候也最喜欢喝这个……” 在乐母的叙说中,乐善察觉到什么,红着眼眶将红糖从橱柜里找出来,用煤炉子上一直热着的水冲了一碗红糖水。 乐母捧着碗一点点嘬饮,喝完后满足地舒口气,那些陈年往事也讲得差不多了。 她指使乐善把她压箱底的那套衣裳拿出来,那是当年她嫁给丈夫时穿过的,她想穿着走。 “妈,你别吓我!”乐善满脸恐慌,眼泪控制不住地冒出来,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乐母很坦然地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笑着催她:“有啥好怕的,快点去,妈想自己穿,不麻烦你们。” 乐善哽咽着翻箱倒柜,将那身样式老旧却保存得很好的青布衣裳找出来,亲眼看着母亲动作灵活地穿上,再也不能欺骗自己。 母亲这样分明是已经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候。 乐母穿好后仔细抚了抚衣服皱褶,又给自己梳起两条辫子,系上两条蓝手绢,对着小圆镜子照了照,感觉不太满意。 乐善眼泪汪汪地递上雪花膏和胭脂盒,得到母亲赞赏的一眼,再哭着给她烧了两根火柴棍。 乐母就用这些东西给自己描眉画眼化了一个简单的妆,仿若还是当年的二八少女一般,美美地欣赏片刻,重新躺到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腰间,闭起眼睛,一脸安详。 乐善心里咯噔一下,不敢上前查看,愣在那儿呜呜哭起来。 这时候乐母突然又睁开了眼睛,很无奈道:“哭啥呢,觉都让你哭没了,妈还没死,真死了你得记住把妈跟你爸你哥埋一块。” 乐善破涕为笑,只顾得庆幸她还好好的,并没有细想她后面话里的深意。 “好了,别哭了,快睡吧,妈就是之前睡多了,半夜起来活动活动。”乐母说完再次闭上眼,胸口微微起伏。 乐善发现这一点,以为是自己吓自己,赶紧擦了擦泪灭灯躺下,盯着黑暗中床那边很久,人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第二天五六点的时候,外面不知谁家养的大公鸡嗷嗷打鸣,把下半夜睡得很不安稳的乐善吵醒,下意识爬起来摸了下床上人的手,感觉还是温热的才放心。 但随后她的身形就僵住了,因为那手虽然还算温热,但并没有脉搏的跳动。 乐母备受病痛折磨许久,身上早已瘦骨嶙峋,手上更是没多少肉,一层皮下凸出的青筋很明显,脉搏也很好摸,可乐善刚才抚过她手腕,没感觉到一点点跳动。 乐善脸色瞬间煞白,颤抖着试了试母亲鼻息,鼻息已经没了,继而不死心地趴到她胸口上倾听,没听到一点声响,最终不得不接受一件事实。 她的母亲,她的妈妈,终究还是离她而去了。 “妈,妈啊——” 晨光微熹的早上,乐家平房里传出一声悲痛的哭泣。 许多起得早的邻居探头朝声源望去,大概猜到了什么,纷纷摇头叹气。 隔着一间屋子的时仲听到动静,初时迷茫一瞬,突然睁大眼睛,立即下床往乐母屋子里冲。 那屋里亮着灯,他一眼看到乐善正趴在乐母身上失声痛哭,而乐母神态安详地躺在那里,脸上泛青,无知无觉,显然是已经走了。 “姐……”时仲上前轻轻拍了拍乐善的背。 乐善抬头露出通红的双眼,看到他猛地扑到他怀里,搂住他的腰埋头痛哭道:“时仲,我妈走了,以后就剩我一个人了呜。” 时仲向后踉跄一步,拼命稳住后便感到腰上的布料被泪水润湿,滚烫得心狠狠揪了一下。 他情不自禁地跟着流泪,试着摸上她毛茸茸的头顶,慢慢摩挲着安抚。 “伯母走了,你还有我。姐,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两人正抱着哭成泪人时,梅婆婆倒腾着小脚匆匆赶到,看到屋里的情形,大腿一拍提醒:“都啥时候了,别光顾着哭,快点操办起来呀!” 在她之后,其他准备帮忙的邻居紧随而至,后面陆陆续续地还不断有人过来。 大伙知道两个小年轻经事少,没指望他们能干什么,直接把与乐家走得近且是乐父战友的伍叔请过来主持大局。 乐善并不知道,她母亲早与伍叔谈论到身后事,要求一切简办,并像乐父乐大哥当初一样火化,骨灰和他们埋一块,不用多占地方。 这些全都是伍叔来操办的,有空的邻居在一旁帮忙,全程不需要乐善多插手。 她也没那个精力,单是哭灵哀悼就用光了她所有的心神,根本无暇他顾。 时仲一直陪在她身边,如同真的女婿那样为乐母披麻戴孝,最后摔盆时还是他帮乐善摔的。 期间时父暴露出来,大家却都没怎么注意到他,等发现的时候早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只知道时家那边只剩这一个长辈,人还傻傻的,便被乐善接到乐家养老。 看到时仲给乐母送了终的份上,众人对此都没什么异议,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个孩子都是孝顺的。 可惜乐母命薄,享不了太多这样的福。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呜写得我眼泪汪汪的,感觉自己太感性了,以前和同事去看电影,别人都面无表情,就我眼泪哗哗地流,还要被他们笑话╭(╯^╰)╮ 第9章 走出 丧事简办,只花了三天时间。 第一天设灵堂通知亲朋好友,第二天招待来客哀悼逝者,第三天乐母的遗体被送往火葬场化为骨灰。 因为乐母想和丈夫儿子合葬,乐善拿回母亲骨灰盒后,还向民政部门提交了一份家属请入烈士陵园的合葬申请。 乐父和乐大哥的骨灰当初是放在一块的,现在再加上乐母的也不占地方,想来上头会同意这个请求。 在这事上,乐善只提交了申请,后面都是伍叔去跑的,在有消息之前,骨灰盒先放在家里。 乐善为此搬去母亲原本的房间,把自己住的中间那屋设置成灵堂,里面放上长桌,桌上摆着三块灵牌和一坛骨灰,后面的墙上挂着三张半身黑白相,用黑木框框着,外头包着白布纸花。 爸妈和大哥虽然不在了,但他们永远活在她心中,以后她想他们了,可以来这里看看,跟他们说说话。 乐善神色哀伤,望着烛光下三人留存在相片中的音容笑貌,目露追忆和怀念。 时仲这时敲了敲门进来,端着碗稀饭劝道:“姐,你已经两三天没好好吃顿饭了,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啊,快喝些粥吧。” 乐善摇了摇头,“我喝不下,你先放着。” 时仲坚持递过来,难得强硬地把碗和勺塞到她手里,“伯母肯定希望你好好的,姐忍心叫她失望吗?” 乐善端着粥碗,暖暖的热度仿佛直达心底,让她冰冷死寂的心脏怦地一下,重新恢复跳动,再次回到人间。 “好,我吃!” 一碗大米熬的稀粥,量和温度都刚刚好,吃下去后令人精神舒缓,身心舒坦。 时仲看她吃完,不禁松口气。 “姐,人死不能复生,你多节哀,不要辜负伯母的期待,伤到自己身体。” 乐善收拾好心情,点头道:“谢谢,我懂的,这几天麻烦你了,时叔还好吗?” 时仲点头说好。 其实这三天来他也没帮多少忙,大都是伍叔带着邻居们操办的,他只需要看着点乐善和自己父亲就行了。 乐善这段时间一直浑噩恍惚,但也不是没有记忆,那些好心人的帮助,她都一一记在了心上。 尤其是伍叔,大恩不言谢,以后有机会她再报答。 还有时仲…… 乐善看了看眼前也有几分憔悴的大男孩,想起一件事,赶紧问道:“你工作去报到了没?不会被家里这事耽搁了吧?” “没呢,正好是明天。”时仲觉得时间刚好错开,不然只能推迟去报到了。 乐善一听便道明天陪他过去。 时仲担心这样会耽误她的工作时间,连忙摇头说不用。 乐善:“没事的,咱们去早点,好像环卫工上班都挺早,等把你送过去,我再回来,肯定赶得上。” 她主要是想过去看看情况,别让他因为身份问题再被人欺负了,顺带再瞧瞧他的工作环境怎么样。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考虑。 “你去做环卫工人了,时叔该怎么办?放他一个人在家行吗?” 乐善在想要不要找个人帮忙照顾一段时间,就像之前在医院请护工那样。 结果时仲没同意,说自己工作时间灵活,多往家跑几趟就行了,不用再另外请人。 乐善觉得这样会很辛苦,可时父那个样子,估计时仲也不放心把他交给别人。 “那先试几天,不行别逞强,到时从咱们院里找人,不怕不靠谱。” 怎么说都是一个厂里的同事章 家属,互相知根知底的,真出点什么事,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谁敢耍坏心思啊。 时仲应了,收回她吃完的碗去洗刷。 乐善多少有点汗颜,自从他来后,家里就像多了个田螺姑娘,她都很少动手了。 翌日一早,伍叔趁上班前过来一趟,专门看乐善的,瞧见她已经缓过来了,欣慰道:“你这两天可把叔吓着了,逝去的人已经逝去,咱们活着的总得多往后看。” “叔,对不住,让您操劳一场,还要担心我。”乐善一脸的不好意思。 伍叔摆了摆手,“没事,你们好好的就行。” 说完告辞,人匆匆来又匆匆走。 乐善收拾一下,也和时仲紧跟着出门。 环卫的活目前归执法大队管,他们现在要去的就是那里。 时父暂时被他们放在家里,等时仲工作的地方确定,之后他会时不时回来看看,毕竟他那工作时间自由度很高,只要任务完成,别人也不能一直盯着他干。 执法大队办公室在市中心,两人坐公交车去用了不到一刻钟,到地方发现那里已经人来人往,看起来还挺繁忙。 乐善先找个人问环卫工报到的地方在哪儿,之后便带着时仲直接过去。 管着环卫工的是个中年老大叔,简单看了看时仲的身份证明,给开出一张单子,让他们去领制服和工具,明天凌晨三点半在大队门前集合,四点开始上工。 乐善听了皱眉:“这也起太早了,要干到什么时候?” 如果一直干到下午,甚至晚上,那是把人当驴使啊,肯定会吃不消的。 何况时仲的身体素质还那么差。 环卫小领导瞥了她一眼,说早班就得起这么早,从凌晨四点开始,到中午十二点结束,晚班则是下午两点到晚上十点,选后面的人多,选前面的人少,时仲作为新来的,还是改造的重点对象,他不做早班谁做。 “早班挺好的,就早班吧。”时仲没有异议。 他想着早上乐善可以帮忙看顾下父亲,上午他偶尔回去一趟,等到中午下班之后,时间就完全是他的了,可以边照顾父亲边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晚上还不耽误休息。 乐善不赞同,“怎么不耽误了,除非你睡早点,不然起那么早,你还正长个呢,睡不饱容易长不高。” 时仲默默对比一下两人的身高,决定之后调整作息,晚上睡早点,保证睡眠时间充足。 两人告别环卫小领导,拿着单子去后勤科领了制服和打扫工具。 打扫工具没什么意外就是些扫帚簸箕之类,制服则是一件马甲和裤子,都是蓝工布做的,粗糙耐造不怕脏,而且宽宽大大,冬天也能套在衣服外面。 乐善检查一遍,做工还可以,打算拿回家洗了烘干再穿。 时仲回去后积极接过这个活,让她快点去上班。 乐善看时间差不多了,立马飞奔过去,赶在上工铃响前一刻成功签到。 签完第一件事是销假,由于事出有因,请的三天假倒是没扣工资,就是如果她还想月底评先进分子,必须得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多多努力,超过其他人的工作量。 于是下午时,工友以及主管他们发现母丧请假归来的乐同志像是上了发条一样,疯狂加快速度,搞得其他人都下意识紧张起来,比平时多完成不少。 “乐同志这是化悲痛为力量啊,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主管感叹,语气中满是赞扬。 黑皮听到不愤,他也不是没努力过,怎么没见主管表扬他呢。 然后当别的工友被乐善带动着奋发图强,他依旧在那儿慢慢悠悠磨洋工,在一众快手党中显得特别突出。 车间主管发现后脸上一拉走过去,批评道:“你这是什么工作态度?瞧瞧大家,再瞧瞧你,都不晓得跟乐同志学学!” 黑皮被训得面红耳赤,不敢跟领导大小声,却把乐善记恨上了。 等到中午歇晌,乐善照例从食堂打了饭回家吃,走到半路察觉有人跟踪她,立马拐入一条小道绕回对方身后,发现竟然是熟人。 黑皮这家伙跟踪她干嘛?不会是想干坏事吧? 乐善望着前头那个蹑手蹑脚鬼鬼祟祟的人影,非常怀疑。 那边黑皮一眨眼跟丢了人,正慌忙四顾地寻找,突然后颈一痛两眼翻白,扑通晕倒在地。 乐善从他身后显露出来,吹了吹拳头,冷哼一声,转身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说: 最近好热,呆在家里都不敢出去,怕被晒化了╮( ̄▽ ̄"")╭ * 第10章 信任 凌晨三点,外面万籁俱寂之时,乐家有间屋子亮起了灯。 时仲轻手轻脚地起床,先用炉子上温着的热水洗脸刷牙,之后开始准备早饭。 乐善迷糊中听到动静,起来看发现时仲正蹲在地上洗着红薯,双手都被凉水冰红了。 “怎么不添点热水?”乐善的瞌睡虫一下跑掉,转身准备回屋给他提烧水壶过来。 时仲连忙拦道:“不碍事的,用热水洗红薯,蒸出来的不甜。” 乐善这才作罢,不过看他只洗了一点,立马又去拿来好几根,表示红薯不值钱,一次蒸多点,吃不完就在炉子上温着,中间他要是回来看时父,饿了可以垫垫。 时仲没有拒绝,只在乐善也想下手跟他一起洗时,把她赶开说:“天还早呢,你回去继续睡吧。这次是我吵着你了,下回我注意动静弄小点。” “那倒没有,是我最近觉轻,跟你没关系。”乐善摇头,彼此都明白她觉轻的原因。 时仲洗红薯的动作一停,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说自己以后会经常早起,这样打扰她不太方便,不如在外面搭间小厨房,位置他都选好了。 “就我那间屋外面,我看它距离门口还有一段距离,咱们可以在墙根处靠墙搭一个,再把厨具啥的挪过去,以后只要晚上你提前把早饭用到的粮食拿给我,早上做饭就不用再打搅到你了。” 乐善想了想觉得不错,有了厨房后,不仅能把厨具搬过去,粮食也可以放那儿,到时搭好一点,铁将军守门,不怕被小贼惦记。 正好家里还有一个炉子没用,可以放厨房里当烧饭灶,另外还需要一些砖块木头白灰,最好再弄点水泥青石板。 考虑着这些东西,乐善沉默得久了点。 时仲忐忑起来,看她一眼,小心问:“姐,不行吗?我就说说,不行算了。” “行的。”乐善立即回道,“我刚才只是在考虑搭厨房需要哪些东西。” 既然搭了,那肯定是得搭好点能用很久的,别冬天一下雪给压塌了,到时候岂不是更麻烦。 而且她心里还存有一个念头,想着家里三间大屋被父亲和大哥扩建得很舒适很漂亮,如果她再搭屋子的话,即使是一间小厨房,肯定也不能相差太多给他们丢脸。 乐善决定稍后抽个时间列出个单子来,仔细盘算一下这件事。 现在则还不成,眼看都入冬了,这个时候不适宜动土,必须得等到明年开春才行。 至于时仲担心的问题,乐善觉得也好解决。 “我等下把橱柜搬到你那屋去,以后早上你直接从里面拿粮食锅盆做饭,隔着一个屋子也影响不到我。” 时仲惊讶得睁大眼,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地把家里的粮食大权交给他,“这,这合适吗?” 乐善无所谓道:“有啥不合适的,反正以后晚饭八成也得你来做,往后我就只管钱票和粮本,东西买回来都交给你负责,咱俩分工合作,不能光指望我一个人。” 时仲被她话语中的信任烫得心尖一颤,情不自禁地笑着点了点头。 “好,你信我,我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乐善就喜欢这么爽快的,当下便回屋开始搬橱柜。 那柜子还是当初乐母嫁过来时带的嫁妆之一,下面是装粮食的柜子,有柜门和锁孔,上面则是放锅碗盘碟的架子,类似旧社会时的百宝阁,却比那玩意实用。 这东西是纯实木打造,重量不轻,再加上里面还放着一些粮食和家伙什,搬动起来就更重了。 时仲之前取东西不小心碰到过,发现以自己的小身板连晃动它都难。 现在呢,他洗完红薯回来,亲眼看到乐善搓了搓手掌,轻松拉动橱柜,三两下给它换了一个地方。 时仲忍不住张大嘴巴,羡慕的泪水差点流下来。 搬动期间,乐善尽量小心,没有惊动到还在熟睡的时父。 等弄完出来,看到时仲已经开始蒸红薯了,她连忙叫他在锅里放点米,上面蒸红薯,下头煮大米稀饭,家里还有点黄瓜,可以再做个拌黄瓜。 不用乐善动手,饭煮好之前,时仲找出有点蔫巴的黄瓜,由她指着点洗干净拍碎切块,加上细盐章 蒜末章 香油,还有辣椒面,拌好放着入入味就能吃了。 饭做好,时间差不多已经过去二十来分钟。 时仲抓紧时间开吃,乐善趁机去小楼那边一趟,很快给时仲借来一辆五六成新的自行车。 执法大队距离他们这里有点远,坐车都得一刻钟左右,更别提走路,乐善刚才不紧不慢没催他,完全是早做好了让他骑车过去的打算。 “这车子人家闲着暂时用不上,我给你租了过来,你先骑着,之后咱们寻摸一下有没有人卖二手的。” 一手的太贵还要票,且对于时仲来说太打眼了,看着破旧能骑的最合适。 时仲本来还在急着塞饭赶时间,看到这车顿时体会到乐善的用意,鼻子堵塞道:“嗯,谢谢姐。” 听出他声音有异,乐善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穿得有些单薄了,如果是白天出太阳还好,大早上五六点却是一天最冷的时候,再穿这样八成会冻着。 时仲快速收拾好,骑上车就要走,乐善又把他叫住。 时仲不明所以,乖乖站在那里等着。 乐善进屋翻了一阵,拎出一件稍显破旧的中长款军棉服,看上去是以前的老款式了,里头的棉花也打结不太保暖,但刚好能这个时候穿。 “这是我哥以前部队发的衣服,你别嫌弃,先穿着挡挡寒,稍后我瞅瞅有没有棉花供应,入冬前得给你和时叔做两身新棉衣。”乐善说着展开军棉服,亲自帮时仲披在身上。 时仲哪里可能会嫌弃,任由乐善帮她穿上,再把装热水的绿色军用水壶往腰间一系,整个人精神焕发地骑上车走了。 乐善将他送到大门口,回头看了眼温着的饭菜和炉火,打个哈欠回床上又睡了个回笼觉。 再醒来时,天光已大亮,外面的动静隐约传进来。 乐善揉揉眼睛,赶紧爬起来去看时父。 时父已经被时仲在走前穿好了里面的衣裳,乐善只需要帮他把外套穿上就好。 她去给他穿的时候,时父罕见地有了点反应,愣愣地看着她,仿佛不太明白怎么不是时仲。 乐善当他是个正常人,便说:“叔叔,时仲他上班去了,我来照顾您哈,麻烦您配合一点。” 本是试试的,谁知下一秒时父果真抬起了胳膊,配合她将外套穿上。 乐善又拉他凑到脸盆边洗漱,完后看他手上脸上都有些起皮,想给他擦点雪花膏,结果时父死活不配合了,不愿意擦。 不愿意擦好,乐善惊喜地拿来小饭桌摆到屋里,以自己为例,教时父动手吃饭。 期间有邻居路过他们门前,看到只有乐善两人在吃饭,便问时仲去哪儿了。 乐善当着时父的面,略带骄傲地说:“时仲找到份工作,排的是早班,做好饭提前走啦。” “哎哟,不错啊,人知道奋进,还能找到工作,是个好小伙。”邻居惊讶夸赞,难怪凌晨那会儿看到楼下他们家有灯火,原来是这样。 上班的时间临近,院里的人渐渐都开始出门,乐善这边照顾好时父吃完饭,也打算去厂里了。 但她不放心时父一个人待家里,便用一把黄豆拜托院里闲着没事的老大爷帮忙看顾一下。 老大爷满口应下,乐善放心离开,赶到厂里一看,发现不少人都已经来到,却全围在车间门口不进去。 乐善走近瞧了眼,看不清里面具体什么情况,耳边倒是能听到传出来的连番怒骂。 两旁的工友都在讨论,说黑皮是在外面被打的,跟厂里有啥关系,他妈来闹实在没道理,还骂得那么难听。 “据他妈讲,黑皮非说是同事下的手,也不知道谁干的。” 乐善默然不语,深藏功与名。 眼看闹得不像样,都要耽误生产,主管最后让人叫来厂领导,将堵在车间门口撒泼的黑皮娘拉走调解。 大伙这才能上前签到,对于这件事议论纷纷,工作都不怎么专心。 当然乐善除外,她还要尽快补上请假那几天的任务量,好申请评优呢。 但是片刻后,主管突然进来打断她,“乐善,你来一下。” 其他人停下闲聊,不约而同地看过去。 乐善面无异色,极其自然地应声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时仲:姐姐信我,我要给她管好家(*^▽^*) 乐善: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 * 第11章 对质 众目睽睽下,乐善跟着主管走出车间,一脸疑惑道:“主管,找我有什么事啊?” 主管摇头说还不是黑皮,哦就是朱强,他妈闹的,非揪着朱强是在上班期间受的伤,让厂里给说法,还说打他的也是厂里人。 讲到这里,主管转头上下打量乐善一番,带着三分试探一分怀疑地问:“不会真是你吧?” 乐善啊地一声,脸上的表情更加迷茫了,仿佛根本没有听懂主管啥意思。 愣了一会儿,她好像才搞明白似的,突然瞪大眼睛用手指指了指自己,非常不敢置信道:“你说我?他妈说是我打的?怎么可能,我打他干什么,这不是血口喷人嘛。” 主管其实也不太相信,因为乐善不仅是烈士之后,她自己以往表现出来的思想觉悟也挺高的。 而朱强则惯爱偷奸耍滑挑起是非,二者比起来,主管自然偏向于乐善。 再说以朱强那性子,往常得罪过的人不知凡几,说不定就是哪个看他不顺眼,顺手把他给教训了。 主管越想越觉得八成是这样,可由于朱强妈的闹腾,领导让他把乐善叫过去问话,他也不能不照做,于是只能提前给她通通气。 “乐善同志,这次过去就是领导想让你跟她分说分说,没啥大事的,不用担心哈。” 乐善面上老实点头,心里其实明白,这分说应该是让她洗清嫌疑,证明自己与那件事无关的。 幸好她一早做了准备,这事儿不难。 领导办公室,大家齐聚一堂,坐的坐,站的站,只有朱强妈跟个泼妇似的赖在地上,一副不给她个交待不起来的赖皮样。 乐善进来时,只见她倏地看过来,听到主管介绍她就是乐善,朱强妈恨不得立即跳起来咬死她。 “是你,是你打的我家强子,还让他在外面冻了半天,老娘跟你拼命!” 说着,人就要扑上来搞泼妇打架那一套,被主管几人眼明手快地赶紧拦住。 乐善虽然不惧朱强妈,但也离远了点,挨个向在场领导礼貌问好。 领导们松了口气,终于看到个讲道理能说话的了。 乐善得知让自己过来的缘由,丝毫不敢耽搁,立马说自己那会儿正在大路上往家走,当时看到她的不止一个同厂工友,需要的话可以把人叫过来给她作证。 朱强妈大叫不可能,她家强子信誓旦旦地说过就是她打的。 乐善没搭理她,不是谁叫嚣得厉害就是谁有理,关键得看领导怎么判断。 领导们当即把乐善的那几个证人叫过来,几人说的话相差不大,均能证明在那段时间里她确实在另一个地方,除非她长了飞毛腿,不然是不太可能在打了朱强后还能赶到那里的。 而乐善没长飞毛腿,她只有一双肌肉紧实特别有劲的大长腿。 所以最后大家一致赞同乐善跟这件事没关系,她顺利撇开了嫌疑。 朱强妈不同意,脑子发昏之下脱口道:“强子明明说他是跟着她出去的,结果跟着跟着就被打晕了,不是她还会是谁?你们千万别被她给骗了!” 其他人听了一愣,乐善立即抓住重点。 “不提他讲的是真是假,咱不如先说清楚朱强为什么要跟踪我?” 朱强妈被问得心下一虚,但随后又理直气壮道朱强早和她说过看上一个姓乐的小娘皮,准备娶回家给她做儿媳妇,结合乐善的名字,她瞬间明白这就是儿子说过的那人。 因此,朱强妈不免对乐善存着几分挑拣估量的心思,看到人怎么瞧怎么不满意,还想趁着机会压一压她的气焰,最好把人制服了,以后进门好拿捏。 “强子想跟你处对象,你说他为啥跟你出去,就是没想到你那么狠的心啊!” 众人:“…………” “那什么,这位大姐,你大概不知道一件事,乐善同志已经结婚了,朱强也知道,你说他是想和她处对象才跟着的,这……呵呵。”主管意味深长地笑笑。 理由太牵强了,很难服众,要么承认朱强撒谎瞎说的,根本没有这回事,要么是朱强心存不轨,意图骚扰已婚女同志,想破坏人家的婚姻。 就问朱强妈选哪一个。 朱强妈哪个都不想选,还想撒泼耍赖。 但是领导们已经了解过事情始末,自认做到公正公平了,她要是再纠缠就是她的错,他们完全能够以寻衅滋事扰乱生产为由,叫安保队把她扔出去,甚至将朱强开除。 其他办法对朱强妈一点用都没有,最后一条却瞬间镇住了她。 知道她的顾忌在哪儿就好解决了,领导们当下给主管使了个眼色,让他负责处理好后续。 他们这些人平时都忙得很,如果不是朱强妈闹得太过,他们哪有功夫陪她在这里耗啊。 作为引发这件事的罪魁祸首,领导们表示朱强过年的福利它没了。 朱强妈偷鸡不成蚀把米,主管好说歹说地将她‘劝’走,回头安抚乐善:“你这次完全是无妄之灾,回去好好干,过几天我把评优表格拿给你,你填好准备月底评选先进分子。” 乐善立时将被朱强妈攀扯的恼气抛到九霄云外,欣然应下。 回到车间,其他人明里暗里打探主管叫她干什么去了,乐善自然不会帮朱强隐瞒,将她妈闹的事讲了。 大家听后都露出一脸的匪夷所思,嫌弃道:“黑皮这人,啧啧,自己管不住嘴遭报应,竟然还敢攀咬别人,真是不知死活。” 反正他们不信是乐善教训他的,即使真是,那他也活该! 于是经此一遭,乐善没什么事,黑皮的名声倒是变得臭不可闻。 特别是事情传开后,她中午去食堂打饭,不少人都打招呼安慰她,正好叫她逮住机会打探一些消息。 比如这棉花的事,想要新的得等到冬月初才会有供应,如果急着用,倒是可以先把旧的拿出来找人翻新一下,除了不太保暖外,和新的没多大差别。 在此之前,她必须得先把钱和票攒攒,别到时候棉花来了,她没有棉花票又买不起,那说什么都没用。 乐善估摸一下手里的积蓄,买棉花应该够的,不然还有时仲呢,主要就是给他父子俩做的,他不出血可不行。 另外她家里还有一些父母和大哥的旧棉衣,在新棉花买来之前可以先翻新应应急。 想到这里,乐善忙和人问找谁翻新,得到个比较隐蔽的地址。 还有买二手自行车的事,她问了一圈都没发现有人卖,只好托工友们帮她注意一下,如果有人卖记得通知她。 打饭的师傅听到,给她打饭时小声指点:“你这样子问不行,等休息日不妨去废品站看看,就找那个看门的老头子,他手里说不定有。” 乐善会意,立马点头道谢。 师傅摆了摆手,给她打满饭盒叫下一位。 乐善拿着饭回到家时,时仲已经回来了,正在给时父洗手等着她回来开饭。 饭盒拿回来还是温热的,不过时仲又拿去炉子上热了热,三人才凑到一个小桌上开始吃。 少了一个人,饭却仍旧打的四盒,多出的那一盒给时仲,他现在正长身体,还需要干活,不吃多点不成。 而且因为守孝,她都没打沾荤腥的,饭菜没多少油水,更应该叫他吃饱些。 吃过饭,时仲负责刷洗,乐善则回屋将母亲他们的旧棉衣都翻出来,装进一个袋子里打算等下送去翻新。 两人都正忙着,院里一个小孩子跑进来,说门外有个漂亮姐姐找时仲。 乐善狐疑地问谁啊,小孩子摇摇头说不知道。 时仲自己也很疑惑,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来找他,“要不姐帮我去看下?我现在脱不开身。” 乐善放下东西出门一看,还真是个漂亮姑娘,年纪应该和时仲差不多大。 作者有话说: 时仲:姐,你听我解释~ 乐善:o( ̄ヘ ̄o#) * 第12章 青梅 “同志,是你找时仲吗,有什么事?” 乐善望着眼前如同娇花般的女孩,下意识放轻声音。 女孩转头看她一眼,发现不是自己想要见的人,顿时很是失望,径直要求:“你让时仲出来,我自己跟他讲。” 乐善表示时仲现在脱不开身,如果她有事的话,跟她说也是一样的。 “你又不是他,怎么可能一样!”女孩眼睛红红地瞪她。 不知道的,还以为乐善怎么欺负她了。 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开始朝这边看过来,乐善无奈地摊摊手,“行,我叫他出来,你们自己说去。” 看乐善利落地转身回去,女孩这才满意了一点,又担心她叫不出来人,便紧追两步拦住乐善。 “我不管他现在在做什么,你就告诉他他未婚妻来找,不信他不出来见我!” 乐善听了一下愣住,“未婚妻?!” 时仲有未婚妻?她怎么不知道! 女孩不耐烦地催促她,“哎呀,这不关你的事,你进去这样跟他说就成了,快去。” 乐善狐疑地回头看了看她,快步回到院中自家门口。 时仲这时候已经差不多洗刷完毕,正在做最后的收拾。 乐善过去接手,直接道:“门口那人说是你未婚妻,让你亲自过去见她。” 时仲手上的抹布噗通掉进水盆里,脸上满是震惊之色,“未婚妻?” 他好像也很惊讶的样子。 乐善发现后点了点头,确定那女孩是这样说的。 如果这是真的,那她就要重新考虑他们的‘婚姻’关系了。 时仲回过神,连忙摆手表示自己没有未婚妻啊。 乐善确认:“真没有?” 时仲狠狠点头,自己有没有订过婚,难道他自己还不清楚么,哪来的未婚妻。 “不行,我得出去看看,到底是谁在败坏我名声!” 乐善见他愤愤转身准备出去找那人算账,自己却没有动弹,继续默默洗着手里的抹布。 谁知时仲还没走到大门口,又转身走回来,“姐,咱俩一块去。” 正好乐善也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默认般被他扯住袖子拉了出去。 外面的女孩看到时仲,神色一喜,巴巴地跑过来喊:“阿仲哥。” 乐善转头看向时仲。 时仲脸上露出一丝恍然,认出来人。 “许芸芸,是你啊。” 许芸芸红着眼点头,忍不住抽泣道:“是我啊,阿仲哥,你怎么能给人当赘婿呢,你忘了我了吗?” 这话听着怎么想怎么暧昧,可惜时仲是个不解风情的,听了直接皱眉不解。 “我入赘我乐意,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说清楚,刚才冒充我未婚妻的是不是你?你什么意思?嫌我过得不够惨是不是?” 一连串的反质问,将刚才在乐善面前还理直气壮的许芸芸打得措不及防,踉跄后退不敢置信地看着时仲。 时仲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想法,怀疑警惕的目光几乎将她看透。 他好不容易才有现在还算平静的生活,绝对绝对不允许有人贸贸然打破它。 许芸芸却不理解,被他那样质问,委屈坏了。 “阿仲哥,你怎么这样凶我?小时候你救过我,我说要嫁给你的呀,不是未婚妻是什么?” “那只是你说的,我没答应,两家也没订过婚,甚至连口头约定都没有,请你以后不要再破坏我名誉!” 时仲的狠心出乎许芸芸的预料,许芸芸绷不住哭了,问他是不是因为她家没在他落难时出手帮忙,所以他才这么讨厌她。 时仲撇开头表示跟那个没关系,他只是不想再让她过来找他,免得牵扯上什么事。 最后一句的意思本来是不想让许芸芸给他和乐善带来麻烦,可是许芸芸明显理解错了,还以为他是在担心她,不禁破涕为笑。 “没事的,阿仲哥,我妈现在带我改嫁了,继父跟革命委有点关系,那些事影响不到我。” 时仲听后对她们母女大难临头飞的行为十分不耻,“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你走吧,以后别来打扰我们,也别再说什么未婚妻,我都结婚了,你再那样讲,我可以告你破坏别人婚姻。” 许芸芸难以置信,指着乐善口不择言:“就她吗?她一个长得跟男人似的丑女,哪里比得上我?你竟然为了她拒绝我?” “你说谁丑?你才丑!她比你好百倍千倍!皮囊的美只是暂时的,心灵美才是永恒!”时仲大声回怼。 乐善在一旁都听得不好意思了,刚因许芸芸说她丑而生出的一点恼火瞬间消散。 许芸芸说不过时仲,呜呜哭起来。 “你章 你凶我,亏我还想来帮你,我不管你了,你就自甘堕落吧!” 乐善咳嗽一声,越过时仲开口:“这位同志,你这话说的过了,时仲现在有我,他不需要你帮,更不是自甘堕落,相反他很努力地在生活,他是一个内心坚韧积极向上的好人。” 时仲被她夸得愣住,耳朵不自觉地泛上一层粉红,目光隐隐闪烁,似有水光。 “姐,她真不是我未婚妻,就以前世交家的妹妹而已。” 小时候举报人贩子那一次,救出的人里不光有乐善,还有许芸芸。 乐家之后很善解人意地没去打扰,许家却抓住机会与他们走近,还让许芸芸打着救命之恩的名头,整天说些要嫁给他的话。 家里人以为只是童言童语没有当真,时仲多次听到反驳无果后却很讨厌。 特别是在许家平时表现得与他家有多么亲密,事情发生后又撇清得多么干脆时,让他彻底看清了这一家的嘴脸,也更加厌恶排斥他们。 何况现在许芸芸找过来,差点让乐善误会,破坏掉他难得的平静生活,也就怪不得他对她态度恶劣。 这些情况,时仲事后都跟乐善解释得清清楚楚。 而眼下,许芸芸被他们俩混合双打,最后终于顶不住,捂着脸呜呜跑走。 乐善心里痛快,同时又纳闷:“所以她到底来干嘛的?” 时仲比她还郁闷,感觉每次碰到许芸芸都没好事,“管她呢,反正跟咱不是一路人。” 乐善这下是真的相信他们没啥特别关系了,之后又听到时仲的解释,立马将这无关紧要之人抛到脑后。 稍后,她让时仲在家休息,自己带上收拾出来的旧棉衣离开。 时仲送她出门,等她走远了才回去,和时父嘀嘀咕咕着叙说刚才那事,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进去。 乐善估摸着时间,拎着尼龙袋快速穿街走巷,最后来到一处隐蔽的房子后门,看看左右,小声敲了敲,节奏三长一短。 这是工友告诉她的暗号,暗示门后的人有生意上门。 门随即开了,一个穿着干净的老太太探出头先看她一眼,而后环顾一圈没发现别的情况,才打开门快速拉她进去。 片刻后,乐善走出来,手上的尼龙袋子已经没了,口袋里的钱票也少了一部分,心情却十分不错。 事情比想的要顺利,接下来时间充裕,她悠哉悠哉地回到厂里继续上班。 下午她继续开启疯狂加量模式,卷得其他人差点口吐白沫,直问她是不是吃肉了,这么能拼。 乐善摆手,她还在守孝呢,吃啥肉啊,最近都吃素。 旁边的工友接话说中午食堂有肉汤,她倒是喝的不少,可也没有像乐善这样,身上仿佛有使不完的劲。 提起肉汤,话题顿时歪了,大家不禁都在怀念上次副食品店供应的肥猪肉。 乐善听他们讲得不免想起上次煮的骨头汤,从那之后她家就没再见过荤腥,她和时仲年轻倒还好,时父的腿可是不行,必须得有充足的营养供应。 她得想想办法,给家里弄点别的吃食。 “唉,吃不到肉,只能吃点豆腐聊以慰藉了。” 工友感叹的话令乐善眼睛一亮,豆腐也挺有营养的,正好她家里还有上次医院给的半袋黄豆。 有了主意后,乐善下班跑得飞快,搞得其他人一看她飞奔的方向,以为副食品店今天供应了啥好东西,都跟着跑。 一群人呼啦啦跑进副食品店,发现肉没有,鸡蛋倒是刚到一波。 乐善抢在其他人反应过来前买下满满一篮鸡蛋,外加一包红糖,最后再来一小坛卤水,齐活。 等她提着东西回去,远远地看到时仲站在大门外,正跟平头男说着什么。 她快步走近,平头男察觉到看她一眼,立刻转身走了,留下时仲顶着刚睡醒的呆毛怔怔站在原地。 乐善神情紧张,“怎么回事?他怎么找过来了?跟你说什么了?” 时仲揉了揉睡出红印子的脸,勉强笑道:“没事,他就是来问问中午找我的是谁。” 乐善一听差点气炸,啥意思啊,说了已经放过,合着暗地里还派人盯着他们呢! 时仲安慰她没关系,反正他和父亲不打算做什么,不会叫他们揪到把柄,而且他这次还趁机祸水东引了。 许芸芸不是说她继父和革委会有关系吗,那就让革委会的狗腿子去查她吧,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 交待完自己的小算计,时仲忐忑地瞄乐善:“姐,我这样做,你会不会觉得很坏?” 乐善果断摇头,“你要是算坏,天底下就没多少好人了。” 时仲只不过是自保罢了,谁让他们先来招惹他的。 作者有话说: 时仲:咱也不是纯粹的傻白甜╭(╯^╰)╮ 乐善:嗯,听说你有个小青梅? 时仲:姐你听我跟你狡辩…… 第13章 买车 第二天是休息日,乐善早起看了下泡了一夜的豆子,翻出昨晚借来的小石磨,在门前摆上开始磨豆浆。 时仲听到动静,也赶紧起来帮忙,凑到乐善身边听吩咐打下手。 乐善一手转着小石磨,一手往上面不停地添着泡发的黄豆,磨好的乳白汁液从下方口子涓涓流入盆中。 这一幕看得时仲目不转睛,也吸引了不少邻居过来凑热闹。 “小善磨的豆浆真细腻,能给咱换点不?” 豆浆已经磨好,只要他们拿回去趁着做饭的热锅煮一下就能喝了。 想想大早上喝点热热的豆浆,再搭配两张饼子啥的,浑身舒坦。 乐善泡的豆子多,自然不会吝啬这点浆水,笑着应下,让想要的回去拿碗。 当然,东西不是白给,就像他们说的那样,得换。 众人回家拿碗,乐善也让时仲拿来一柄大木勺,等下给人舀豆浆的任务就交给他了。 邻居们很快去而复返,有的拿来几块蒸红薯,有的给上两张饼子,还有的是一碗咸菜等等,东西都不贵重,只是一份心意。 乐善都没嫌弃,叫时仲全都收下,挨个打上两勺豆浆。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一盆的豆浆快要被她磨满了,但是经过大家这样一分,瞬间下去大半。 剩下的小半,乐善也没打算做豆腐,一边继续磨豆子,一边指导时仲做豆花。 做之前,她先问他是想喝豆浆,还是想吃豆花。 时仲腼腆一笑,“姐,不能都尝尝吗?” 别人家换回去的豆浆已经煮上了,院子里现在飘着一股熟豆浆的味道,闻着还挺香的。 “能!”乐善爽快应道。 煮豆浆简单,只要把磨好的豆浆水倒进热锅中慢慢煮好,再加点糖或者盐,或者什么都不加都可以。 最后剩下的小半盆本就量不多,煮成豆浆恰恰三大碗,正好他们三个人分。 时仲做好先给乐善端来一碗,让她趁热喝,自己还想接过石磨上的活,替她磨豆子。 乐善没让,“这玩意看着小,磨起来可不轻,你弄不动的。” 时仲不信邪,蠢蠢欲动地上手试了试,默默停下来说:“爸该醒了,我去看看他,给他尝尝豆浆好不好喝。” 乐善看他溜得飞快,摇头笑了笑。 一碗热豆浆下肚,身上暖暖的,她加把劲把剩下的豆子都磨完,总共得出两盆加一桶的豆浆水。 时仲打理好父亲,适时出来帮忙。 他们把浆水倒进锅里烧热,慢慢搅动点卤水进去,看着白白的豆花渐渐成型。 乐善这时候停下,用勺子快速舀出一盆热腾腾的豆花,撒上红糖,甜香气瞬间飘散开,馋得一群小孩子流着口水围过来。 一盆红糖豆花,乐善三人根本吃不完,便让时仲给那些孩子一人打上半勺,权当尝鲜解馋。 小孩子们拿着自己的小碗乖乖排队,打完大喊一声谢谢叔叔,然后麻溜跑到一边开吃。 豆花又香又甜,吃得他们满头大汗,家长们在不远处看得咂咂嘴,忍不住笑容满面。 在这个初冬的早上,时仲不仅吃到了豆浆和豆花,还感受到了人世间的温暖。 而这些,都是乐善带来的。 时仲望着她压豆腐的身影,悄悄将此刻铭记。 豆腐最后一共压出来两块,都不太大,但也够三个人吃段时间了。 乐善将一块切片晾上,准备做成豆干,一块对半切开,让时仲给伍叔送去一半,另一半他们自己吃。 时仲拿上装豆腐的篮子立马出门,快速来回一趟,回来递给乐善一个东西。 乐善看到是他之前压在伍叔那里的机械表,差点把这东西忘了,现在想必是伍叔找东西把它翻出来,又给他退回来了吧。 事实的确如此,时仲本来想直接留给伍叔的,毕竟他在他们的事上帮了不少忙。 但是伍叔不肯要,坚持给他塞回来了。 “那你给我干啥?”乐善瞄着模样精致的表盘表带,说不喜欢是假的,可东西不是自己的不能要。 时仲理所当然道:“我再戴着不合适,给姐戴。” 乐善眼睛又瞄了瞄,嘴上推拒:“不行,这是你的东西,我戴了算啥,你不能戴就收起来放好。” 这东西瞧着就精贵,怕是再过一二十年都不过时,说不定还能升值呢。 时仲却道东西放那儿容易坏,请乐善帮忙戴着保养,方便他能时不时看一眼。 乐善嘴角咧开,最终勉为其难答应了,伸出手腕子让时仲亲自给她戴上。 别说,这戴了表和不戴表真不一样。 乐善心里美滋滋,投桃报李地对时仲说:“趁着今天有空,等下吃过饭咱去废品站瞧瞧,看能不能捡个漏。” 这事儿她和他提过,只是两人都要工作,平时比较忙,没空去寻摸,现在休息日正好有时间,得赶紧去瞅瞅。 早饭有豆浆豆花和邻居们送来的各种吃食,都不用再做,两人吃得饱饱的,再安顿好时父就出门了。 废品站在市区边缘,乐善一早打听清楚路线,带着时仲转了两趟公交车才到达目的地。 和食堂大师傅说的一样,废品站看门的是个老大爷,乐善过去报上大师傅的名号,说是他介绍来的,老大爷爱答不理的态度顿时变了点,问他们想要啥。 乐善心思一转,试探道:“我们想要辆二手自行车,如果还能有收音机就更好了。” 时父总那样待在家里不是事儿,他们也不能一直陪着他,不如弄台收音机回去,给他听听广播啥的,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效果。 老大爷背着手领他们进去,“小丫头忒贪心,收音机哪是那么好弄的,自行车倒是有几辆,你们要是能骑得走就给你们。” 乐善二人听得茫然,直到看见老大爷口中的那几辆车子,才倒吸一口气明白他话里是啥意思。 二手自行车确实是有,但都是缺胳膊少腿坏掉的。 想想也是啊,好的自行车怎么会到这里来,但凡修修能用的基本都没机会来这儿,要么人家自己凑合还用着,要么便宜卖出去了。 能被收到废品站的,差不多都是破铜烂铁,零散得不成样子了。 而老大爷收的这几样就是其中稍微好那么点,多少有些原本的架子轮廓的,能让人一眼看出来是自行车。 怪不得老大爷刚才说只要他们能骑走,东西就给他们。 “这些都成啥样了,哪还能骑呀。”乐善绕着屋里那几辆散架车子麻爪。 老大爷摊手,“就这些,你们看还要不要。” 乐善连连摇头,一堆破铜烂铁,弄回去能干啥呢,不能骑又占地方。 时仲却在看过后问老大爷有没有修理工具。 老大爷挑挑眉,说有是有,你还能修咋地。 时仲没把话说完,只道可以试试。 乐善不知道他竟然还有这手艺,惊讶过后立即支持道:“反正不能更差了,你就让他试试呗,他可是大学生。” 虽然因为时家的影响,大学只上了几个月就没上了,但那也是大学生。 这年头大学生多金贵啊,老大爷瞧着时仲是读过书的样子,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东西拿过来让他试试。 甭管是不是大学生,是骡子是马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乐善抱有很大期待,她对时仲有信心。 时仲在她灼灼的目光中,挽起袖子开始动作。 他先从废旧零散的自行车中挑出还算完好的零部件,然后慢慢修整搭建,最终在两人眼皮子底下组装出一辆完整的自行车来。 虽然它看起来灰扑扑的有点怪,但不可否认的是它能骑啊,功能上和好的自行车没啥区别,就是模样丑了点。 时仲:“如果有黑漆,刷一遍更好看点。” 老大爷收回惊掉的下巴,赶忙不藏私地拿出一罐底黑漆,亲眼看着时仲把它涂抹在那辆自行车上,将将用完。 完后,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新鲜出炉。 乐善为时仲感到骄傲,高兴道:“看看,成了吧,等漆晾干,这辆车子咱就推走啦。” 老大爷不停点头,“行,拿一百块就给你们。” 乐善和时仲唰地抬头,一百块?! 一百块都快到买新自行车的一半了,何况这还是他们自己凭本事组装修好的,凭啥这么贵,刚才他的话可不是这样说的。 “老头儿,你想出尔反尔?”乐善捋袖子摩拳擦掌。 时仲放下工具,搓着黑乎乎的手道:“我能弄好它,也能拆了它。” 本想坐地起价的老大爷:“…………” “咳咳,两位同志请冷静,还可以商量的嘛。要不这样,你们把剩下的也给弄一下,这辆好的就给你们二十块钱推走?” 乐善放下袖子,觉得可以考虑考虑。 不过车子是时仲辛苦弄好的,主要还是看他的意见。 时仲表示可以。 乐善便和老大爷又亲切友好地交谈一番,把二十块钱降到一半。 十块钱不多也不少,最重要的是时仲整车的手艺,手艺无价。 老大爷打着往后还会用到这手艺的主意,最终没有再还价,亲自盯着时仲将另外几辆散架的自行车整巴整巴,又给他弄出来两辆完整的。 老大爷扒拉一下它们能卖到的价钱,顿时笑颜如花,一朵大菊花。 刚好这时漆也干了,乐善利落地给了钱,骑上车带时仲飞奔回家,顺便试试车的性能。 路上,乐善在前面悠哉蹬车,开心地哼着歌,时仲坐在后座,手小心拽着她的衣角,感觉不到丝毫寒冷。 风被她牢牢地挡着,让他身心都暖暖的,眉眼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弯起。 作者有话说: 六十年代的三大件:自行车章 手表章 缝纫机,等到七十年代加上收音机变成四大件,女鹅家现在已经有两件啦(≧▽≦) 第14章 评优 有了新车,乐善回去便把借的车还了。 大伙听说她家竟然买回一辆自行车,都来争相围观。 那车虽然刷了漆,但和真正的新车还是有区别的,眼尖的人一眼能瞧出不同。 “这是二手的吧?不像新车。” 乐善笑着承认:“当然是二手的,新的不仅要自行车票,还得花两百多块,咱也买不起呀。” 她说得敞亮,大家也就不必忌讳着这点,反而看了车后生出几分羡慕,纷纷打听从哪儿弄来的,花费多少等等。 乐善想到老大爷那里还有两辆,将废品站的地址一说,看到有几个人当场动了心思。 等把来围观的邻居都打发走,乐善让时仲待在家里,自己骑上车去拿翻新的棉衣。 依旧是上次那个隐蔽的地方,暗号变成取货的三短一长。 门打开后,乐善进去片刻,拎出来一个装得鼓鼓囊囊的大尼龙袋子,被她系在车后座上,马不停蹄地带回小楼院。 时仲正在屋门前陪着他爸一块晒暖,看到她回来立马起身迎上来,将尼龙袋子接下。 乐善把车子推到屋檐下停好,吩咐时仲把袋子打开,将里面刚翻新好的棉衣裳都拿出来晾上,趁日光正好晒晒,明儿个就能穿。 时仲嗯了一声,打开袋口拿出里面叠放得齐齐整整的暄软棉衣,看着和旧的没太大区别,摸起来时却跟新的一样。 他将其一件件拿出来搭到门前的晾衣绳上,数了数发现竟然有六身,刚好一人两身。 这时候,乐善又从她那屋扒拉出来三件军大衣,看起来十分宽大厚实,特别适合寒冬腊月御寒。 “这是我爸和我哥以前攒的,都拿出来晒晒,等冬天的时候给咱们穿。” 乐善说着将三件军大衣也翻手搭上晾衣绳,晒到阳光最好的位置。 因为天气好又是休息日,院里像他们一样洗洗晒晒的人家有很多,晾衣绳上搭的到处都是衣裳被子。 以防搞混,或者被人浑水摸鱼,乐善特地叫时仲坐在门口看着点,自己洗手准备做饭。 平时早晚两顿都是时仲操持,休息日这天就让他歇歇,她来。 早上的豆腐还剩不少,乐善干脆做了煎豆腐,舍得放油的话,吃起来跟肉差不多。 除此之外,她还蒸了锅小米饭,里面掺了几颗红薯,小火慢炖出来,滋味软糯,又香又甜。 饭做好,日头正当空,外面比屋里暖和,乐善干脆让时仲把小饭桌摆到门口阳光下,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吃饭。 时父在时仲和乐善的引导下,已经能自己吃饭,不需要人喂了。 像这次,乐善把盛好的饭碗放他面前,再夹几筷子煎豆腐和炒青菜,说:“爸,快吃。” 然后他自己就拿起筷子慢慢吃起来。 时仲在一旁看着,边扒饭边笑。 气氛正好时,民政局的人上门,趁着休息日过来通知乐善一声,她替她妈提交的合葬申请通过,办理日期就在明天,叫她到时别忘了拿着骨灰盒去陵园,到地方会有人负责这事。 乐善的心情一下低落下来,沉重地点头表示知道了,明天会按时过去。 送民政局办事员离开后,乐善没了食欲,将剩下的饭菜都推到时仲和时父面前,让他们放开肚子吃完。 时仲看了看她,小心劝道:“姐也多吃点,明天我陪你去。” 乐善没有拒绝,第二日下班后由时仲陪着来到烈士陵园。 陵园是在郊区的一处山上,从山脚到山顶大片的地方被开出来,当作安葬烈士的所在,远远看去,一排排的墓碑,一列列的松柏,压抑又肃穆。 乐善二人到达时,那里早已有人等着,验证过身份后,沉默地带他们去乐父和乐大哥的墓碑那里。 墓坑打开,乐母的骨灰盒被放进去,和里面的另外两个并排挨在一起,看着就像是在另一个世界重逢相聚,令人忍不住泪目。 由于乐母不是烈士,她能和丈夫儿子合葬,却不能在墓碑上留下名字。 好在乐母早说过不在意这一点。 乐善最后看着重新合上的石板墓盖,深深鞠了三个躬。 回去的路上,她一言不发,时仲担忧地扯了扯她的袖子,“姐,你没事吧?” “没事。”乐善深吸一口气,昂头往前看。 记得某位伟人说过,有的人活着其实已经死了,而有的人死了却还活在别人心中。 爸妈大哥虽然走了,但他们永远活在她心里,会陪伴她一辈子。 只要想到这个,乐善就不再难受,反而对未来充满动力。 于是接下来的一周,她所在的车间工友都快疯了,全是被她卷得受不了的。 工友们累觉不爱地问她:“小善啊,是不是受啥刺激啦?”干嘛这么拼命,搞得他们都不好再偷闲摸鱼。 乐善握拳表示:“没受啥刺激,就是想好好工作,争取这月的先进分子!” 众人恍然大悟,连忙保证到时会投她一票,只希望她缓缓,别再卷啦,再卷下去大家要受不了了。 乐善没听,继续飞快提升自己的任务完成量,将工友们远远甩在后头。 到最后,大家都麻木了,默契地达成统一意见,那就是这回一定一定要把勤奋能干的乐同志评上去送走! 时间转眼到月底,主管看过乐善最近的表现,乐呵呵地给她送来一张先进分子申请表,其他人看到非但没有嫉妒,还都兴奋地鼓掌庆贺,恨不得她现在就评上先进分子调去别的车间。 乐善就在这样和谐的氛围中填完申请表交了上去,两天后收到进入第二轮评选,需要上台拉票演讲的通知。 这难不倒她,反正厚着脸皮上就是了。 演讲的地方是在一个厂里的小礼堂,台下坐着打票的各级领导和众多工友,台上站着几位参与这月评选的先进分子竞争者。 从左到右依次开始,乐善排在中间,轮到她时,大家已经有些疲乏,形势对她多少有点不利。 乐善打起精神,咚咚上前两步,大喊一声:“同志们——” 震得所有人都打了个激灵,刷地支棱起来,啥瞌睡疲惫的都一扫而空。 乐善对上一双双懵愣的眼睛,满意地点点头,开始自己的演讲。 “同志们,你们应该都知道,我家这个月发生了很多事……虽然世事无常,但我仍然选择拼搏奋进……希望大家能支持我投我一票,谢谢!” 乐善讲完鞠躬下去,其他人仿佛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给予雷鸣般的掌声。 等到了投票环节,除了与乐善同车间的工友疯狂投她一票,还有很多领导将宝贵的票数投给了她。 最后先进分子的名额毫无意外地被乐善分得一个,奖励搪瓷缸笔记本和大红花,还有翻倍的月底物资拿。 乐善去领了这些东西回来,看到里面有不少棉花票和工业券,顿时觉得之前的努力都值了。 有人欢喜,自然也有人愁。 乐善这边喜迎丰收的时候,黑皮朱强因为消极怠工屡次请假等原因,不但被扣工资罚没奖金,还被记了过,未来一年厂里有啥好事都没他的份,除非在这一年里他能痛改前非,为厂里做出贡献。 这对混日子的朱强来说难于登天,只能暗恨领导不留情面,同时也把风光无限的乐善嫉恨上。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就因为嫉恨,他想跟踪乐善抓她小辫子,结果莫名其妙被打晕冻了半天,在家修养许久才好不说,还导致被厂里记过,并点名批评,里子面子都没了。 按说经过这么一回教训,朱强总该长点心,至少知道谁能惹谁不能惹。 但他看着乐善红光满面大包小包地往家搬奖励,而自己却啥都没有,还要被人嘲笑鄙夷,心里立马又是一阵不平衡,某些念头再次蠢蠢欲动。 都是一个厂一个车间的工人,凭啥她高高在上像天上的云,他却低落尘埃如地上的泥? 这不公平! 朱强怀揣着非常阴暗的想法,誓要找到乐善的缺处,将她一把拉下来。 可是他又明白自己并非乐善的对手,直接打她的主意一点用没有,只能迂回着来。 于是时仲就进入了他的视线,很快被他摸到他正在做扫大街的工作。 朱强特意跑去看了一下,确定他真在扫大街,忍不住畅快地笑出声。 好啊好啊,乐善那个贱人当初宁愿招个小白脸都不肯和他处对象,现在看看,看看,小白脸都沦落到扫大街了,哪里比得上在食品厂工作的自己。 这叫啥?这叫有眼无珠啊! 朱强兴奋地回厂里到处宣传这件事,说乐善捡了芝麻丢西瓜,没有眼光。 乐善得知时正好被领导叫去,脑袋一转给领导提出一个建议。 “副厂长,我觉得我们车间可以优化撤掉,把折粘纸盒的工作外包给厂职工家属。” 领导们最近正在讨论厂里精简重组的问题,听了不禁生出点兴趣,让乐善仔细讲讲。 此时蹦跶得正欢的朱强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来当头重击。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采纳 食品厂职工家属中有不少闲着没事做的,而乐善所在车间负责的工作又十分简单,不需要什么技术性。 所以按照她的意思,车间完全可以撤掉,把相应的活计分包给需要这份工作的职工家属们。 有些职工家庭比较困难,家里闲着的人并不是喜欢清闲,而是找不到工作做。 如果他们能得到这个补贴家用的机会,想来会很珍惜,把活做得比车间那些人还要漂亮。 “我们可以制定一个收货标准,达标的才会收,按件计酬,如果不方便直接给当事人,还能趁着每月发工资的时候,算在那家对应的职工头上,当成额外的奖金一起给。” 乐善将自己考虑到的方面都讲出来,并做了最后的补充。 之后能不能被接纳章 会不会成就看领导的了。 副厂长听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点点头对乐善道:“你的建议我们会考虑的,现在我们来说说关于乐同志你的另一件事。” 乐善洗耳恭听,然后得到了个令她哭笑不得的关怀。 该说朱强蹦跶得可真厉害,都把闲言碎语传到领导耳朵里了,而领导对乐善的印象不错,听说后与普通人想的并不一样。 其他人听了要么信以为真,当乐善真是个没眼光的蠢人;要么眼明心亮清楚朱强的本性,根本不信他的胡言乱语。 但是领导呢,首先想到的是既然如此,那他们有必要把人叫过来问问,是不是家里有困难啥的。 怎么说也是烈士遗属,有困难别瞒着,来找厂里,厂里可以帮忙解决的嘛。 于是乐善就突然接到了这份意外关怀,说不感动是假的,心里在那一刻非常想对牺牲的父亲和大哥说:看,这就是你们用生命所保护的人啊,他们现在在替你们保护我呢。 乐善道了声谢,解释说家里暂时没什么困难,时仲去做环卫工是事出有因,而不是找不到其他工作,只能去做那个了。 “他原来的家里情况有点特殊,那份工本来是他爸的,他是替父干活,原本是正在上学的大学生来着……” 乐善没有过多解释,只简单透露了几句,领导们便一脸懂得的没有深究下去。 有些事外边已经闹起来了,他们又不是不清楚。 避过这个话题,领导们叮嘱乐善以后有什么困难记得来找厂里解决,他们是她永远的后盾等等。 虽然这些大多都是场面话,但听到的人心里舒坦,总比冷言冷语来得顺耳。 过后,有看到乐善被领导叫去的工友过来打听情况,并提醒她朱强正在蹦跶着败坏她名声。 乐善想到自己提的那个建议,笑了笑不在意道:“清者自清,我身正不怕影子歪。” 如果建议被厂里采纳,朱强早晚都会成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至于领导叫她去干嘛的,乐善没有多讲,以免传出去后谁家稍微有点小困难就去找领导,那领导还不得烦死。 不过考虑到她坑朱强的同时,也把一个车间的其他工友都给‘坑’了,所以她稍稍透露了一点东西。 “我在领导办公室偷听到一个消息,据说咱们车间有可能会被撤,有想调去的目标车间的,最好早点做准备,以防万一。” 工友们听后都惊了,有的相信,有的不信,还有很多半信半疑,连连追问乐善是真是假。 乐善也不确定厂里会不会采纳,因此话没说死,只道有可能,大家可以先做做准备,万一到时候是真的,他们也不至于太过无措。 工友们不管信不信的,都觉得言之有理,同她道声谢,各自心事重重地去考虑这件事。 乐善说的时候,朱强不在,之后大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都没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一下。 这就导致直到厂里的通知下来,朱强才知道车间将要撤去的事,瞬间感觉天崩地裂都不为过。 更悲催的是,其他人明显都找好下家有地方接盘了,他却还一脸茫然不知道该去哪儿呢。 要是他以往表现良好踏实肯干还好,主管升职走之前还能帮他推荐推荐,介绍到其他车间继续当一线职工,可惜他表现不好又被记过过,没有哪个车间愿意接收他。 眼看着车间被撤,工友们各奔东西,只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被落在那儿没人管,朱强之前刚靠奚落乐善升起来的自信心瞬间掉落,啪一下摔得粉碎。 这时,乐善已经被调到上级车间熟悉新工作了,早已忘掉这只秋后蚂蚱。 再见他是在一周后。 当时厂里对撤车间分包任务的反响不错,虽然有些人被损害到利益多少有点怨言,但更多的是得利的职工们对厂里这一安排的由衷感谢。 作为提议者,乐善要求隐瞒自己在其中的作用,但领导们该给她的嘉奖还是要给的。 乐善为了避免麻烦不要名,他们就给她最实在的,比如升职加薪。 因此乐善到新车间没多久就因工作努力且活做的漂亮,被领导巡查时发现并表扬,顺理成章地被车间主管提拔成小组长,级别和工资福利都跟着升一级,手下还管着几个人,算是初步踏入管理层。 当上小领导的乐善有多意气风发,被发配到厕所打扫卫生的朱强就有多失意颓丧。 特别是某天两人狭路相逢,乐善看到眼前脏兮兮臭烘烘的瘦小男人,还没认出来他是谁,对方看到她下意识就想跑。 乐善倒是没怎么嫌弃他,就是觉得他的反应有点奇怪,不免多看了两眼。 结果那人因为这两眼似乎犹豫了一下,跑出几步后又咬牙跑回来,吞吞吐吐道:“乐善,听说你当上小组长了,不知道手下缺不缺人?” 小组长管的人不多,但也有点小权利,其中一项是只要能经过主管的同意,想从厂里其他地方接收过来个把人不成问题。 朱强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想靠乐善脱离眼前的困境,不然再扫茅厕下去,别说以后会有什么前途,他这辈子都别想娶到媳妇了。 本来依照以前的纠葛,他根本不愿对乐善低头,可谁让之前同车间的工友中就数她现在混得最好呢。 朱强不想失去这个机会,厚脸皮凑上来拼命推荐自己,说不管他们之前有什么矛盾,总比别的人多些情分,乐善如今刚转车间没多久就升任小组长,不服她的肯定很多,这时候她若是揪住一个跳得最欢的杀鸡儆猴,再把他这个‘自己人’安插过去,到时有他打配合,她保准能事半功倍。 乐善听了弯弯绕绕的一大堆,最后在朱强终于说完期待地看着她时,张了张嘴说:“等等,不好意思,你是哪位?” 朱强:“…………” “我朱强,黑皮啊!” 他觉得乐善故意的,就是想羞辱他,可形势逼人强,为了不沦为掏粪工,他暂时忍了,且图以后。 可惜他打错了算盘,乐善对接收他进组没有一点兴趣,直接拒绝道:“抱歉,我的小组已经满员了,你找找其他人吧。” 说完绕过他就要走,突然身后传来扑通一声响,朱强竟然朝她跪下了。 只见朱强跪下黑红着脸说:“乐善同志,我为之前的事向你道歉,只求你看在以往同车间工友的情分上,拉我一把!” 乐善连忙走开几步,不受他这大礼,摇头坚持自己手下确实已满,没有接收名额了,而她也不可能为了他故意挑出一只’鸡‘宰了敬’猴‘,好给他腾位置。 收服手下的法子那么多,她完全不必用这种龌蹉手段。 而且朱强之前懒惰成性,又爱无事生非,乐善不喜欢这样的员工,接收了他还担心他会带坏自己手下那些人呢。 看乐善不答应,朱强索性耍赖皮跪着不起,渐渐引起周围人的主意,想逼她一逼。 可乐善就不是吃这套的主儿,她转身直接走了。 爱跪不跪,跟她有什么关系。 等回到家,看到同样在做打扫工作却将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的时仲,对比一下朱强现在邋里邋遢的模样,乐善深以为工作不分贵贱,主要还是得看人。 朱强那人不行,让他干啥都不成。 之后朱强不甘心还来缠,乐善都绕着他走,顺便向领导打下报告,好歹管管啊,不然她就以骚扰已婚女同志的名头举报他。 领导约谈外加乐善的举报警告下,朱强最终不得不放弃她这条路子,继续呆在厕所清洁工的岗位上发光发热,偶尔还要兼职掏粪工,渐渐也就习惯了。 没了不长眼色的来打扰,正好又到了发薪日,乐善高兴地和大家一块排队去财务室领了工资,再到粮管所确认下下个月的个人配给,心情美滋滋。 但是这份好心情在回家看到时仲满身狼狈的样子时,一下打了折扣。 “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 乐善脸色慎重,感觉刚到手的工资和下月的棉花配给量都不香了。 时仲摇了摇头不肯说,手颤颤巍巍地递给她一把钱票。 “姐,给你,我这月的工资。” 准确的说,是时父作为环卫工的一月工资,不多,连乐善的一半都不到,但也是时仲拼力讨要回来的,被他邀功一般上交给乐善。 乐善瞧着他身上挨打的痕迹,面上不显地接过来,暗自咬牙切齿。 他不想说没关系,她会去查清的。 等着,敢欺负她的人,都得出来挨刀! 作者有话说: 时仲:挨打了,哭唧唧.jpg 乐善:摸摸,等我给你报仇! * 第16章 揍人 时仲身上的青紫有很多处,瞧着不像是一个人动的手。 乐善咬着后牙根,拿了上次没用完的红花油,把人扯进他的屋。 “把衣裳脱了,我给你揉揉。” 乐善边说边把煤炉子的风门打开,将火调旺,房间里很快变得更加暖和。 时仲磨磨蹭蹭地不愿脱,额头上肉眼可见地冒出了汗珠。 一旁呆呆坐着的时父看他一眼,像是受不了太过暖热的温度,突然站起来走出去,在门口凳子上坐下了。 正好屋里没了人,乐善直接上手把时仲身上的棉衣扒了,露出下面白斩鸡似的瘦弱身材,还有上面惨不忍睹的皮肉伤。 乐善仔细看了位置,倒出一点红花油在手心里来回摩擦,嘴里说道:“这伤必须得揉开才能好得快,不然之后有的你难受,等下我会下大力气,你忍着点啊。” 时仲脸红红嗯了一声,眼睛里含着水光,欲拒还迎似的,目光闪闪烁烁瞥向一边,不敢朝她看。 乐善没那么多心思,感觉手心里药油热了,立马按上时仲的一个伤处开始大力揉搓。 时仲即便被提前提醒过,此时猛不地被这么来一下,也难免没绷住,一声痛吟差点脱口而出。 如乐善所说,她真是用了大力气,痛得他几乎呲牙咧嘴,什么不好意思扭扭捏捏都没了。 “姐,疼……” 时仲撑不住歪倒在床上,满头冷汗地呻/吟,语气不自觉地和乐善撒娇。 乐善不为所动,嘴里说着快好了快好了,手上的力道却一点没变,直到把这小子身上的青紫处全都用红花油揉搓过一遍,才终于擦擦手暂时放过他。 时仲此刻浑身无力,心口滚烫,仿佛连皮肤都跟着烧起来了一样。 其实这都是红花油的功效。 乐善瞧着药油都被揉进去起了作用,满意地点点头,将棉衣还给时仲。 “上边的好了,下边有没有?” 时仲脸色一胀,连忙摇头:“下边应该没有,有的话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他的抗拒意味实在强烈,乐善也不再强人所难,把还剩下一些的红花油留给他,自己走了出去。 时父从始至终都在门口坐着,等她路过的时候,他还知道侧侧腿给她让位置,就是人总不开口说话,眼睛依旧木呆呆的没有活泛气。 乐善出去后在他身旁停住,像对待正常人那样问道:“爸,晚上想吃啥?萝卜炖粉条配红薯粥成不?” 时父收回望着虚空的视线,愣愣地看向她。 乐善对他笑笑,自顾自地说:“那咱们晚上就吃萝卜粉条红薯粥啦,我现在去做。” “姐,你放着,等下我来。”时仲的声音从屋里弱弱地传出来。 乐善没听,人都受伤了,还是歇着吧。 所以这顿饭最后还是她做的,炖得香喷喷的萝卜粉条和软糯稀烂的红薯粥,满足了时父不太好的胃口,也照顾到时仲受伤的身体状况。 这一晚,时仲睡得不怎么安生,身上的伤仍有些隐隐作痛,揉过红花油的地方又火又辣,感觉不太好受。 辗转难眠许久,人才沉沉陷入梦乡。 半夜时分,乐善起来去他那屋看了眼,替他掖了掖被子,转身准备走时听到时仲迷糊着醒来,朝她喊了声妈。 乐善:………… 妈什么的肯定不能应,不过这声妈叫得真可怜,委屈巴巴的。 乐善听的心口发软,转回去坐在床边轻拍他,“别怕,姐在这儿呢,睡吧,睡吧……” 时仲听了好似清醒一瞬,转口喊了声姐,在乐善的轻抚下抵不过睡意,很快又闭眼睡了过去。 翌日凌晨,时仲按时醒来做饭,如果不看他衣裳下还没消退的痕迹,瞧着人和平常没什么不同。 “还痛吗?怎么不多歇会儿?”乐善跟着起来皱眉问。 时仲笑得一脸欢喜,“谢谢姐关心,已经不怎么痛了,待会儿还要上班就不歇了。” 乐善点了点头,没坚持让他去继续休息,只道等下她陪他一块过去。 她倒要瞧瞧是谁动的手,不一次性把人解决了,往后这样的事怕是还会发生。。 时仲嘴巴张开想说什么,看到乐善不容拒绝的态度,只好乖乖应下。 “其实不是什么大问题,姐不要为了我犯错误……” “放心,我就是去跟他们友好地谈谈。” 乐善看起来很冷静很理智,让忐忑不安的时仲多少放了点心。 两人草草吃过早饭,外面天还黑着,夜空上撒着稀疏的几颗星子,月亮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街边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灯光。 乐善骑车带着时仲从街道上穿行而过,一路咣当咣当来到执法大队门口,早班环卫工们的集合点。 他们两个到时,现场来的人还不多,负责时仲的小头头也没现身。 乐善扫视过全场,把车一停拉上时仲朝那些来的人走过去。 大家看到时仲过来,本来隐晦看戏的眼神在瞧见乐善那明显护着挡着他的大吨位后,神色齐齐一变,某些心虚的下意识都后退半步。 乐善将其看在眼中,迅速挑了一人上前,直截了当地问:“我家时仲的伤,是不是你打的?” 那人面对虎目圆瞪凶神恶煞状的乐善,控制不住地缩了缩脖子,脚下发软虚张声势道:“你章 你想干什么?这里可是执法大队门口!” 乐善眼神沉沉地看着他,没有正面回答就是回答。 她没挑错,这人八成参与了。 不过她仍旧向当事人确认了一下,问时仲这个人有没有打过他。 时仲嘴巴动了动,嗫嚅道:“有他。” “小坏崽子找死!”那人下意识大骂,随即就是啊地一声,被乐善的拳头迎面揍上去,一秒扑街。 其他人都愣住了,大概没想到她会这么莽,招呼都不打,说揍就揍。 嘴臭挨了一记铁拳的男同志倒地哀嚎了几声,他们才终于反应过来,慌忙围上来阻拦。 “干什么干什么,好好的怎么打人啊?” 乐善趁乱把刚才瞄住的几人全摁住揍上一顿,不到片刻功夫,地上就哭爹喊娘地躺了一片,导致剩下的人都不敢再劝。 期间陆陆续续地来了不少人,一看场上那架势,全都畏手畏脚地不敢凑上前,只拿谴责的目光看着乐善。 乐善打完横他们一眼,让时仲再指认指认站着的人里还有没有打过他的。 这话直接吓得一圈人集体后退,看着她的目光变得像是在看吃人的老虎。 时仲心里畅快,想着都到这种时候了,他再担忧踟蹰也没用,反而容易辜负乐善的一片心意。 因此他不再犹豫,飞快将昨晚参与欺负他的另外几人指出来。 那几人被指认后反应不一,有的面带鄙夷鼻孔朝天,有的一脸无畏没当回事,还有的眼神闪躲十分心虚。 乐善将其一一揪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让他们尝尝时仲受过的苦。 铁拳加身,那些人再也绷不住姿态,一时间怒骂的怒骂,求饶的求饶,场面再次变得热闹非凡。 片刻之后,地上躺的人再多几个,均是一脸凄凄惨惨状。 其他的都被乐善利落的手段震慑住,望着她期期艾艾欲言又止,估计是又想说些什么好好的怎么能打人的话。 乐善冷眼扫过他们,理直气壮道:“你们不是问我好好的为什么打人吗?喏,让他们亲口告诉你们我为什么打。” 地上的人理亏都不吭声,能混到在这儿当环卫工的,除了家里情况特殊类似时父被发配的那种,就是欺软怕硬只会窝里横的家伙。 这些人没多大本事,也就仗着前者一遭从天跌落不想惹事的心态才敢欺压他们,一旦知道人家身后不是没有靠山,自己就先生怯萎了。 何况他们现在还被乐善找上门胖揍一顿,刚才叫嚣得再厉害,心里其实还是虚的,被问到时嘴立马化成河蚌,撬都撬不开。 他们不肯说,乐善替他们说。 正好他们的小头头终于姗姗来迟,乐善就当着他的面把时仲的棉衣领子扯开,把他的袖子捋上去,好叫大家看看他的伤。 “你们都瞧瞧,瞧瞧,看把我家时仲打的,他人老实乖巧从不惹事,这才上班多久,跟你们有什么仇什么怨,就把他打成这样,啊?” 乐善语气哽咽,掏出帕子擦了擦脸,姜味一冲,眼泪唰地落下来,看着一点没有刚才的凶悍,反而很是可怜。 她又有什么错呢,只不过是心疼自家男人罢了。 大家忍不住感叹,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时仲。 过去一夜,他被揉开的伤处已经变成紫褐色,其中夹杂着青黑,样子看起来非常吓人,特别是在灯光下一照,直接把众人瘆了一瘆。 这章 这打的也太重了点,怪不得人家爱人生气,那些家伙被揍得不冤! 小头头看到也是心头一跳,本来想斥责乐善逞凶斗狠的话都讲不出来了。 其实他作为这群人的小领导,说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不可能,只是时仲家成分不好,大家看不上他很正常,平时欺负一下也没什么,只要不出大事,他就睁只眼闭只眼。 可惜他想到了时仲会忍气吞声,却想不到乐善不肯吃下这个亏,还立马过来找场子了。 “这位同志消消气,都是误会啊。”小头头想息事宁人和稀泥。 乐善不肯,“您是时仲的领导吧?领导你怕是不知道,他们不光打伤了时仲,还把他的工资抢走了。这是什么?这是明晃晃的强盗行为!是威胁社会主义风气的害群之马!应该交给警察抓起来劳改!” 小头头听得眼皮子直跳,瞬间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如果这次他不帮时仲主持公道,那她就会报警送他几个手下去坐牢,到时候不说丢他的人,他的饭碗指不定都能丢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要上榜啦,开心(≧▽≦) 第17章 送礼 任谁被威胁,心里都挺生恼的。 何况小头头手下还管着一些人,平时除了需要对领导点头哈腰,其实也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主。 现在被乐善这样逼迫,他脸色变了变,想教训她不知天高地厚好恢复威严吧,奈何人家占理又拿捏住了‘把柄’,让他心生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思量再三,小头头最终只能按耐住恼怒,陪着笑脸求和,以求事情不要闹大。 乐善来这一趟的主要目的就是震慑,让大家看到时仲背后有人撑腰,不是随便能够欺负的。 现在目的达成,考虑到他以后还要在这儿工作,需要做事留一线,她便给了小头头这个面子。 不报警可以,让那些人把抢走的东西都吐出来,赔礼道歉并保证往后不再欺负时仲,不然她下次再来收拾他们万不会这么好说话。 小头头嘴角抽抽,心道你上来就把人打得没声了,这还叫好说话? 人家都是先礼后兵,你这是先兵后礼啊! 乐善不管,反正有用就行。 事情谈好,她开始挨个要回时仲的钱票,乖乖给的凉凉看一眼加强震慑,装死抗拒的再给一拳头,最后是缓过劲儿虚张声势地叫嚣着要告领导她打人的。 乐善看着最后想赖账的这波人,一针见血道:“你们是不是已经把钱和票花了?” 叫嚣的几人犹如被掐住脖子的鸭,再次变成哑巴。 乐善了然,看来是真花光了。 不少人很是匪夷所思,“才过去一晚上啊,这就花光了?他们干嘛啦?” 心虚的几人眼神躲闪,梗着脖子不认,反正要钱票没有,要命一条。 然而乐善对此也不是没有准备,果断掏出小本本说:“我要你们的命干什么,我只想拿回我家时仲该得的东西。来,都写张欠条按手印,抢了花了多少,下月直接从工资里扣,一个都别想跑。” 几人:“……!” 大概没想到她会这么操作,眼看赖是赖不过去的,几人中当下便有一两个撑不住,默默掏出钱票还上。 众人嘘地一声,明白这些家伙不是真没钱,只是不想还钱而已,亏他们刚才还稍微同情了那么一下。 有人打头‘背叛’,其他几个还在坚持的立马脸黑大骂。 小头头听得不耐烦,也嫌他们给他惹是生非耽误工作,冷下脸道:“该还的赶紧还上,不然就拿工作抵!” 那几人听了当即神色大变。 工作可是他们的命,没了工作会被人嘲笑看不起不说,连粮食供给都要降等,以后穷困潦倒饿肚子妥妥的,谁想过那样的日子? 这几个泼皮无赖咬牙想了想,不得不爬起来找同事借钱借票地还上。 乐善全部拿回来数过一遍,加上时仲之前给她的,才像是一个环卫工应该得的工资数目。 小头头适时商量:“同志,你看东西都还了,他们也受到了教训,这事儿咱就让它过去了吧?” 比起闹到上头领导那里,他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所以乐善这里他会安抚,之后被打的那些人那里他也会警告,争取将这件事无声无息地掩盖过去。 乐善面上应了,心里却觉得这个小头头有点不靠谱,以防万一,她得再多做点什么。 事情到此看似圆满地解决了,时仲和欺负他的人以及置身事外旁观的同事分成泾渭分明的三方,像是被孤立了。 时仲不以为意,被孤立没啥,以他的家世背景,之前不仅被孤立,还要受欺负,现在起码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他了。 乐善犹不放心,走前千叮万嘱。 “最近小心一点,谁要是敢偷偷欺负你,你就跑快点,回来记得告诉我。” “姐放心,我肯定会告诉你的。” 两人告别的谈话听得一众竖起耳朵的环卫工心头一紧,某些事后报复的念头还没升起来就被掐灭了。 当着大家的面叮嘱完,乐善将车子留给时仲,转头又对小头头说:“不好意思,麻烦领导了,以后时仲拜托你多照顾一下。” 小头头扯着脸皮点点头,态度有点敷衍。 看来乐善闹的这一出终究还是把人得罪了,人家估计是不喜欢太闹腾的人,才不管你有理没理。 乐善看出来后,更加坚定了之后的打算。 她回去的时候,天还没亮,便又到床上补了会儿觉,等太阳升起才再次爬起来。 趁着大家吃早饭的时间,她从之前得的奖励中找出一块碎花棉布和二两白砂糖,还有家里以前珍藏的一小瓶二锅头章 两盒香烟。 她把这些东西收进一只灰扑扑的小布袋,提着它出门直奔执法大队家属院,找人悄悄问到环卫科科长的家在哪儿,然后摸上门拜访。 正值早上饭时,科长和他媳妇都在,乐善送上拜访礼物,将发生的事情交代清楚,再表达一番对时仲的担忧,不用科长夫妻开口保证,人就识趣地告辞。 但是东西成功留下,代表科长夫妻并没有拒绝。 乐善松了口气,心情愉快地离开。 她不知道的是等她走后,科长媳妇拨弄着她送的东西,同丈夫建议道:“你看人家也没做错,只是担心爱人再受欺负罢了,要我说你手下那个小头头也太不负责任,让他管人都管不好,德不配位就容易出事。” 环卫科长看了他媳妇一眼,顺水推舟地点了点头,“我记得你之前说娘家侄子能力不错,等我把他调过来试试手,干得好以后那位置就是他的。” 科长媳妇满意了。 小头头悲催了。 他手下很快来了个要关系有关系要能力也有点能力的家伙,领导说是给他打副手,实际上就是先让他带着,然后等着好接他班的。 这是后话,眼下在乐善拜访过环卫科长家之后,时仲那天下班前就被叫到他办公室问了一些话,最后还被提醒到一个关键性问题。 时仲皱着眉头回到家,乐善已经从厂里食堂打好饭在家等着了,见他回来这么晚,不由得担心道:“是不是被那些人报复了?” 她就知道只是威慑的话,八成不能完全震慑住那群泼皮,所以才紧跟着又拜访他们领导送了礼,难道那位科长只收东西不办事? 时仲摇了摇头,说没有。 “姐很厉害,一下子镇得他们不敢惹我了。” 乐善奇怪,既然如此,那他一脸发愁的样子是为哪般。 时仲犹豫一瞬,将科长提醒他的事道出。 原来是粮食关系问题,他家情况特殊,科长提醒他最好尽快落实粮食关系,不然要是拖着被人糊弄过去,以后估计就成粮本黑户了。 一旦成为粮本黑户,口粮供给就没了,而没了口粮供给,在这儿买什么东西都需要供应指标的城里,再有钱票也养不活自己,总不能天天冒险去黑市吧。 乐善还以为是什么难题,也怪她没有及时意识到这件大事。 因为她家底子比较厚,家里不缺吃的,从时仲进门,她用的一直都是自家的粮本,所以都没察觉到他们两人的粮食关系会出问题。 不过既然人家领导都提醒了,说明之后可能会严管,以防后面有麻烦,他们还是趁现在赶紧多跑跑,把粮食关系落定下来。 接下去的几天,两人开始为这个事努力,时仲那边主要负责向执法大队提交转移粮食关系的申请,争取尽快把时父的粮食关系转到执法大队。 环卫工那个工作本来就是时父的,要转也只能转他的,时仲只是代他上班,却不能取代他的‘编制’。 “没关系,能解决一个是一个。” 时仲想得开,甚至还有点想笑。 之前给他父亲安排这份工作的革委会大概没想到,它不但没有起到什么羞辱性的改造目的,还帮了他们一个大忙。 正因为有了这项工作,父亲之前被作废的粮食关系才能得到落实。 而他的,则有乐善帮忙。 乐善也是去查他们现在的粮食关系的时候,才发现两人的粮食关系竟然都被作废了,想想都清楚这是谁干的。 上次通过伍叔托人说和,革委会那边明明已经说会放过时家,私底下却还搞这么多小动作,真是令人不齿。 还好乐善神来一笔送了礼,得到环卫科长的及时提醒,事情还来得及。 时仲那里有他们科长在,帮时父落实粮食关系进行得很顺利,一切走正常程序即可。 乐善这边却需要提前和厂领导商量一下,想要把时仲的粮食关系以职工家属名义挂靠在厂里。 如果是之前她还在纸盒车间当个小生产线员,那这件事肯定办不成,因为她没资格拿到指标。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已经当上高一级车间的小组长,被评过先进分子,又为厂里做过贡献,想和领导讨一个挂靠指标不算难。 她直接找上打过几次交道的副厂长,同他说明情况,厚着脸皮讨要指标。 副厂长没有为难,给她批了一个。 不过提前申明了一点。 “这种事本来是不允许的,但是你这情况比较特殊,厂里酌情考虑准许,但只能挂靠你爱人一个人的,并且由于他没有工作,挂靠后粮食标准只能拿最低档的,你看能不能接受?” 作者有话说: 嘻嘻,咱小乐不是没成算的崽o(^▽^)o 第18章 上交 “能接受,能接受。”乐善连连点头。 反正她家口粮够吃,先把粮食关系落定了,以后再想其他办法提告档次就是。 副厂长见她应得爽快,也没搞什么意见给他添麻烦,不禁笑着透露道:“你这来的还算巧,再等一阵儿怕是我想给你通融都不成了。” 乐善脸上一懵,思及环卫科长那边也是提醒时仲尽快办好粮食关系,猜到这里面估计真有点情况。 因此,她试探着问领导为什么。 副厂长神秘地笑笑没说,只让她瞧着年后就知道了。 年后? 现在已经冬月初,距离过年不远了。 如果有大事发生,那八成是明年二三月青黄不接的时候。 乐善若有所思,暂时将这事记在了心里。 副厂长给她开好批准书,安慰道:“不用担心,你这好好办妥,那些事就跟你们没关系,以后小夫妻俩关上门老实过日子,别乱管外面的是非。” 这是一番好意,全是看在乐善爸妈的份上才说的,乐善能听最好,听不进去就算了。 乐善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赶忙点头道谢,乖乖接过批准书去办手续。 既然两边的领导都暗示了事情的紧急和重要性,那她更不敢耽误了,赶紧把这事办好才放心。 在她加快动作之后,转移手续很快便跑妥递交上去,与时仲那边一起等待粮管所的通知结果。 如果没有意外,办好后粮管所会通知他们过去重新办理新粮本,并确认每月口粮供给标准。 等待期间,乐善也不闲着,特地去找了一回伍叔,拿各种副食品票和工业券跟他换一些药酒烟叶回来。 这些东西最是紧俏,也是最佳的送礼首选,乐善比较难弄到,伍叔却有不少战友和关系可以拿到手。 他自己也好这一口,家里一般都有存货,这次被乐善逮着薅了点,打算拿来给帮忙的副厂长等人送一送。 毕竟执法大队都送了,同样都是帮忙,两边不能厚此薄彼对不对。 另外也算是谢谢他们的暗示和提点。 乐善一边准备着礼品,一边和时仲讲了这些事,最后总结道:“你看世上还是好人多。” 时仲望着她笑着点头,没说从她帮他开始,他就坚信了这个道理。 他相信世上好人比坏人多,就如同他相信她就是其中最好的人。 礼品刚准备好,粮管站就传来了消息。 两人带着拄拐杖的时父一起去粮管站办理新粮本,看到已经转移妥当的粮食关系,还有本本上等着按手印确认的这月供给标准,三人均忍不住松口气露出微笑。 乐善眼尖看见时父跟着他们一起笑,连忙示意时仲去看。 时仲转过头,只来得及看到父亲收敛起的一点笑脸尾巴,仍旧高兴得不行。 “姐,给你。”时仲转手把两个新粮本上交。 乐善笑着问:“真给我啊?” 时仲以实际行动作答,径直将粮本塞给她,说之前都讲好的,家里的口粮开销由她统筹规划,领回来的粮食则归他管理。 “那行。”乐善爽利地接了,翻着粮本高兴道:“哎呀,这月供应充足,能多吃几顿肉呢。” 这个不奇怪,毕竟快到年底了嘛,上头首先要保证的就是城镇居民的供给,以便让大家都过好年。 一年之中,乐善最喜欢的时候就是过年前后,因为可以吃好喝好,食物充足,亲人团聚,家里热闹。 现在亲人都不在了,但她还有两个人能陪着过年,想来到时并不会孤单。 回去路上正好经过医院,她和时仲带着时父进去,找他当初的主治医生复查腿伤情况。 医生帮他检查一番,确认恢复得不错,夸他们把人照顾得很好。 时父现在不仅精神情况有了一点点好转的迹象,人也被养胖不少,身上打理得很干净,穿的棉衣看似破旧,摸起来却厚实柔软,手脚热乎乎的。 医生满意点头,让人吃饱穿暖,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不容易,从时父身上他能看出来时仲和乐善的孝心与努力。 家属这般积极配合,病人的腿伤自然恢复得快。 “那石膏现在可以拆吗?”乐善趁机询问。 她发现时父偶尔会对拐杖不耐烦,偷偷把它扔到一旁,自己直接踮着打石膏的腿走,比如上次她帮时仲揉红花油那晚,他们一个没注意,他就没拄拐杖直接从屋里走到屋外。 当时乐善一心在时仲的伤上,都没及时发现,过后才想起来帮时父纠正这件事。 乐善比较担心这样次数多了会影响他的恢复状态,也猜着是不是已经到了可以拆下来的时候了。 医生斟酌道:“他恢复得好,现在拆是可以拆的,但是我建议再打上一段时日,等骨头彻底长结实再说,不想拄拐杖的情况嘛,最好还是不要,平时家属多注意点。” 乐善和时仲连连应声,表示会谨遵医嘱看好他。 可实际上两人都有工作,不可能一直盯着时父,只能在他们都不在的时候托人帮忙看着点,再找些事情给他做,转移一下注意力。 而时父能做什么呢? 惯常帮他们看人的老大叔得知笑了,指着手上正在忙活的纸盒子说:“这还不简单,叫他跟咱一起粘纸盒子呗。这人啊,有活干才不容易胡思乱想,还能赚钱补贴家用,实现自我价值。” 老大叔的话多少有些道理,乐善看向时仲。 时仲没意见,拜托乐善也给时父从厂里接点纸盒活计出来,方便父亲在他们不在的时候加入粘纸盒大军,能老实呆着不乱动。 乐善不确保这能不能行,只好先试试看。 在此之前,她先带时仲一起去给副厂长等领导送了礼,把帮忙的人情还了才拿了些纸盒原料回来,教时父折纸盒粘纸盒。 该说时父不愧是教书育人的,即使经受打击神智不清了,人还是那个有耐心负责任的性子,教好他后他还真能和老大叔他们坐在一块老实干活,不干完都不肯起来。 乐善和时仲这下放心了,不然为了时父好,他们怕是只能把他吊着腿困在床上了。 那样是两人不想看到的,他们也不想那般拘着他,担心会加重他的精神负担。 现在有事能让他安生坐住最好,希望这样能让他的腿伤尽快痊愈。 安排好时父,乐善和时仲马上又恢复了正常上班的日子。 比起乐善的小组长越干越顺手,时仲那边很快发现自己被报复了。 他原本是和同事一起打扫某条主干道大街的,但现在小头头找借口将他调到了一个犄角旮旯的小路上,那里有处垃圾堆,被周围居民扔了不少生活垃圾,时常臭味熏天,极难清理。 上一个负责这里卫生情况的前辈走前提点他:“你能分到这儿八成是得罪人了,要么赶紧托人找关系调走,要么忍着应付应付,平时被扣点工资福利啥的,别放在心上就行。” 时仲谢过对方,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却没打算再让乐善帮忙。 只是这种程度,他还能应付,而且乐善刚帮过他一次,他不想再麻烦她,也不想让自己沦落到只能依靠他人的地步。 不就是脏点臭点,他想法子清理干净就是了,原则上这也算是他职责范围内的工作,如果这都要找乐善出头,那他才是中了某人的奸计呢。 时仲索性一点没跟乐善透露,自己跑去废品站找老大爷借了辆独轮车,用那不大的车斗将成堆的垃圾分类运走,其中不能用的都送到垃圾处理点焚烧,还能废物利用的就拉到废品站换看中的东西。 一来二去,他和废品站老大爷熟悉了,知道他姓孙,他便喊他孙伯。 孙伯看中时仲整车的手艺,上次尝到一点甜头还想找找他来着,没想到人自己送上门了。 打着以后好合作的主意,他对时仲天天送来点废品换东西的行为表现得很宽容,有机会就拉着他去他藏宝贝的地方瞧一瞧,看能不能修出来点啥。 时仲一般不随便动手,动手必能整出来个大家伙,稀罕得孙伯任他在废品站转悠。 于是乐善最近就发现,时仲时不时会往家里拿回点东西,有的比较实用,有的只是摆着好看,还有的甚至要让她放好藏起来。 与此同时,他身上也变得越来越臭,像是整天待在垃圾堆里一样,需要每天烧水洗澡。 这天他再次脏兮兮臭哄哄地回家,身上的衣裳还黑乎乎油光光的,散发着一股子铁锈味,闻得乐善脸色一变,终于忍不住叫住他,准备就此来场详谈。 时仲却眉开眼笑地递上一个小纸包,打开里面露出两张干净又崭新的钞票,献宝似的给她。 “姐你看,这是我赚的外快。” 乐善看一眼却不接,虎着脸问他做了什么。 时仲脸上的笑意僵住,支支吾吾地不肯讲,还拿小眼神不停地瞟她,好像犯了什么大错似的。 瞧他这样的反应,乐善一不小心就想歪了,心里一着急,手啪地拍在桌子上,大声喝道:“快说都干了什么,从实招来!” 时仲抖了一下,结结巴巴地开始老实交代。 乐善得知前因后果,差点被噎住。 “就这?就这?你做得很好啊,有啥不能讲的。” “那章 那不是担心姐知道了嫌弃我么。” 时仲十分不好意思,说完脸都红红的,加上蹭到的黑机油,整一个小花猫。 乐善心生怜惜,张嘴想说什么,突然被外面传来的咚锵声打断。 作者有话说: 时仲:从扫大街变成捡垃圾的,姐会不会嫌弃我呢,对手指.jpg 乐善:啊,你这个小破孩就是想太多( ̄O ̄;) 第19章 庆幸 咚咚锵锵一阵锣响,引得大伙纷纷往外跑。 乐善和时仲顾不得再说什么,也忙不迭地出来查看,听到邻居都在议论是怎么回事。 很快,随着锣声的临近,他们便一眼明了是什么情况了。 只见一队系着红袖巾的人昂首挺胸地从街那头走过来,一边锵锵敲着铜锣,一边压着个涂花了脸的人。 那是个十分落拓的中年男人,此时的装扮奇怪又滑稽,头上不仅戴着高高的白纸帽子,胸前还挂了个四四方方的牌子,上面写着资本家某某某,罪名挖社会主义墙角,今日接收审判游行示众等等。 众人看了恍然大悟,却又满脸的懵愣。 “怎么就到这种地步了,不至于吧。” 乐善听到身旁有人小声嘀咕,语气十分唏嘘,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却不知更让人难以置信的还在后面,那人的唏嘘声才落下,游行的队伍便走到人群最多的地方停下,由打头的那位开始朝中年男人吐唾沫,边吐边骂,高声列出对方一系列的罪行。 与他的‘高谈阔论’相对比的是街道两旁众多围观者的沉默和惊愕,大家几乎呆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的发生。 乐善环顾左右,发现没有一个人试图上前阻止,身旁时仲正紧紧拽着她的衣袖,以防她一个冲动冲上去当了出头的椽子。 乐善拍了拍他的手,让他不用担心。 她没那么傻,也没那么天真,她救时仲是因为报恩以及机缘巧合。 至于其他人,那不是她的责任,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书上都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乐善现在没本事兼济天下,只能独善其身护住自己一家人,其他再不敢多想的。 而且有个最关键性的问题,谁知道那人到底是真有罪还是假有罪啊。 这是在场不少聪明人心中顾忌的地方,当下都选择置身事外默默旁观,听着中年男人的罪行被数落完毕。 至此,当大伙以为终于结束时,那伙人又给他们上演了最重要的一出戏。 那就是由中年男人的亲生女儿讨伐罪恶滔天的他,以正视听。 一直跟在队伍最末尾,不被大家注意到的某人随即被叫到前面,被乐善看到后不禁睁大眼睛。 她小声和时仲确认:“你看这位女同志像不像上次来找你的那个姑娘?” 毕竟人长的好看,她还挺有印象,只见过一面就记住了,只是现在看到她在这里,以及将要做的事,一时不太敢确信。 时仲微微点头,心情沉重道:“是她,她上次说跟随母亲改嫁,没想到居然还……” 下面的话他实在难以说出口,因为那个姑娘也就是许芸芸已经开始像刚才的人一样,不仅对着中年男人吐唾沫,还大声罗列他的各种罪行。 不管真真假假,那些罪名听着是挺像那么回事的,尤其是当这些罪名还是出自对方亲生女儿之口,可信度瞬间飙升,人们的情绪一下被调动起来。 特别是到最后,许芸芸大声宣布与其正式脱离父女关系,彻底将中年男人打落尘埃。 中年男人一直垂着的头终于抬起来,狼狈不堪的脸上流下两行泪水。 游行队伍的带头人高举双手,激动得大喊口号。 “打倒帝国主义,社会主义万岁!” “打倒资本家,人民万岁!” 围观者中很多义愤填膺的人开始跟着喊,握拳举手的不在少数。 乐善象征性地举了两下,继续和时仲窃窃私语。 “不管怎样,那都是她亲爸,难道平时她爸不疼她吗?” 不然她怎么会在别人欺负她父亲的时候,自个儿非但不去帮忙,还帮着外人往上狠狠踩一脚呢。 即使是为了自己,也不用非得这样啊,疏远无视不就好了。 乐善表示难以理解。 时仲倒是比较清楚许芸芸为什么会这样做,难掩憎恶道:“她爸以前很疼她的,对她妈也不错,可惜再多的好也抵不过人性自私。”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游行队伍已经重新启动,继续敲着铜锣往下一条街走,围观群众跟着开始移动。 许芸芸完成她的任务,依旧跟在队伍最后面,路过乐善两人那里时,无意间和他们对上视线。 许芸芸眼睛一黯,情不自禁般喊了声阿仲哥。 混乱的人群中,乐善侧开一步挡住她看向时仲的目光,面带不善地警告:“许同志,时仲现在是我的人,我想你应该懂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许芸芸脸色变换,最后撇了撇嘴,指着一身黑机油味道熏臭的时仲道:“那你就是这样对他的?” 不等乐善回答,她紧接着深情满满地跟时仲说阿仲哥你看你跟着她也享不到什么福,还要被她这么搓磨,何苦来着,当初还不如让我来帮你呢。 时仲神情复杂地看她一眼,“你能帮我什么?像对你爸一样踩我一脚吗?” 许芸芸语噎,“我那是没办法,不得已而为之,阿仲哥你要理解我啊。” “我不想理解,我只知道现在我过得不错,至少我爸不光能吃饱穿暖,还能看腿治伤生活安定。而你呢?你有本事管外人,怎么没本事把你亲爹捞出来?还要靠羞辱他保住你自己!” 时仲厉声厉色的一通反问和斥责,令许芸芸哑口无言。 周围这时已经开始有人注意到他们了,时仲说完不等她再讲什么,果断拉上乐善的手转身离去,走得毫不留恋。 许芸芸望着他们的背影快速消失不见,眼眶一热,差点哭出声来。 乐善和时仲是看不到的,他们回到院里将门关上,隔绝一切喧闹,继续做自己的事。 时仲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还牵着乐善的手,慌忙松开,耳尖微微泛红。 乐善没有察觉,自然地去给他兑热水洗澡,还问他要不要帮忙。 时仲心口怦跳,忍不住胡思乱想。 帮忙?帮什么忙?怎么帮?不需要!不需要! 经过这样一搅合,他那些刚刚才生出的烦乱情绪立马被刺激得消散一空,除了紧张,什么都没留下。 等到洗完澡吃过饭,夜深人静之际,时仲方从睡梦中睁开眼睛,悄然回忆起白天街上发生的那一幕,后怕与庆幸接踵而来。 后怕如果不是他及时找到出路,今天许叔叔的遭遇极有可能就会同样落到他和父亲身上。 庆幸还好他运气不错遇到乐善,被她拉一把从泥潭脱身,有了庇护,不用遭罪,已比其他人好上太多。 他要惜福,更要心存感恩。 心底刻下这道信念,时仲翘起嘴角,重新闭上眼睛准备入睡,突然房门一动被打开了。 乐善摸着黑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时仲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便保持熟睡的姿势不动。 结果他感觉到她只是帮他们掖了掖被子,然后又游魂似的飘出去,轻轻关上门走远。 时仲竖着耳朵倾听,直到听见隔壁的隔壁传来开门关门声,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眼角湿润地蹭了蹭枕巾,安心进入甜美的梦乡。 第二天凌晨,时仲比以往起的早了一个小时,做早饭时也尽量什么快做什么,最大缩短耗费的时间。 乐善听到动静看了下时间,觉得不太对劲立马爬起来。 时仲看到她,不用她出声询问,立马交代:“姐,我想趁着上班前先去城西一趟。” “想家了?”乐善猜道。 时仲点点头又摇摇头,想家是肯定想的,不过他这次回去主要还是想看看家里的情况。 瞧昨天那样子,形势好像更严重了,他家那个院子就那么放在那里,他有点不放心。 可为了避免给乐善这边带来麻烦,他又不敢白天过去被人发现,因此只能趁着现在大家都在熟睡的时候,摸黑过去瞅一眼。 乐善:“我跟你一块去。” 万一遇到什么事,两个人也能相互照应。 时仲没有拒绝,两人匆匆吃点东西,收拾一下骑车赶往城西四合院。 路上依旧是乐善骑车带着时仲,飞快穿过街角巷陌,风驰电厉一般,直至到达那片地界的边缘才猛地停下。 夜幕下这里十分安静,到处都是静悄悄的,而自行车骑驶的声音太响,时仲不想惊动他人,乐善就提前停下来推着进去。 头顶的月亮不知什么时候从乌云后露出脸,悄然播散下清晖为他们照亮道路。 时仲在这儿长大,对这里十分熟悉,闭着眼都能找到自家院门。 他领着乐善熟门熟路地来到那座仿佛离别许久的小院门口,陡然发现他们好像已经进不去了。 不知何时,院子大门已经被装上,门上挂着把铁将军,还有两张交错贴着的封条,上面盖有政府的大红公章。 这…… “收归国有了吗?”乐善看到这种架势,下意识低喃道。 这个词还是她曾经从父母口中听到的,据说梧桐街那片地方,除了他们家现在住的小楼院是爱国商人主动捐赠,其他不少其实都是强制收归国有,当初也是贴过封条的,然后不久就会被政府分配给人民群众居住,变成公共财产。 时仲对此也有点了解,心中不好的预感得到证实,顿时变得十分失落。 乐善看看他,再看看不算高的院墙,小声问:“你是不是还有东西没拿?” 时仲神色一愣,点了点头。 乐善当即把车靠在墙角,搓搓手掌嘿一声翻身上墙,快得时仲都没反应过来。 时仲惊得眨眨眼,看到乐善在墙头轻松转过身,在月色下宛如盖世英雄般朝他伸手,轻声邀请。 “来,我带你进去。”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我要宣布女鹅是本文最帅的崽,不接受反驳!o(≧v≦)o ps:明天准备入v,届时会有万字更和红包掉落哟,欢迎收藏订阅,喜欢就支持一下吧,感谢么么啾。 * 第20章 抢菜 时仲不由自主地将手递过去, 下一刻便被像提小鸡仔那样拉上墙。 站在墙头,四处夜色一览无余,时仲举目望去, 心口澎湃, 腿脚发软, 本能地抱紧乐善的胳膊,不敢轻易动弹。 这样倒也方便乐善将他带下去,没有因为挣扎而磕着碰着。 等到双脚落地,时仲整个人还是恍惚的, 放开乐善的手臂后踉跄着往前走两步,差点摔跤。 乐善赶紧一把扶住,提醒道:“地上很多零碎, 小心点别被绊倒。” 当初被那群人打砸弄的满院垃圾, 因为没有人来收拾, 现在依旧扔在那里到处散落着, 像是在等待主人的回归。 时仲回过神借着月光看到这些,心里很不是滋味, 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 乐善十分理解,小心拉着他往正屋走去。 还记得上次离开前,他们把遮挡密室入口的大柜子搬走,弄了些大件的垃圾在那儿堆着堵着, 以防被其他人发现, 本来是准备过后避过风波再做打算, 现在看来不立即处理不行了。 如果院子仍旧是时家的, 他们就这么让它破破烂烂地放在这儿正好, 但如今被收归国有, 后续估计还会被分给别人来住, 那密室若是不遮掩妥当的话,被发现是迟早的事。 到时别人会怎么想?上头会怎么想?才刚平静没多久的时家是不是又要平添波澜? 乐善和时仲不约而同地思考着这些问题,默默将堆在密室入口的垃圾移开。 随着方方正正的洞口慢慢显露出来,时仲心中渐渐做下一个决定。 “姐,能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 乐善毫不犹豫的回答令时仲鼻尖发酸,深吸一口气带她踏上密室台阶。 带着好奇,乐善随他向下走了没几步便看到一个大约十来平的小空间,上下左右全是用青砖和石板搭筑而成,其中放了木架和箱子,上面摆满东西。 这么瞧着,之前被时仲带走的两箱一柜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乐善看得睁大眼睛,如果早知道这里面藏着如此多的东西,之前她必定不会同意时仲带走大柜子而用垃圾随意堵洞口的举动。 但以时仲的想法,家里其他东西都被砸得稀烂,单单放一个完好的柜子在那儿多少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除了吸引更多人的注意没其他好处。 所以当时他非常果决地把大柜子带走,只将密室入口用垃圾虚虚遮掩,让其看起来和其他地方没什么区别。 事实证明这个法子用的不错,在他们离开之后,直到现在这个密室还没被人发现。 如今事情有变,时仲不得不提前实施那个方案。 乐善跟着他往深处走,边走边问:“你打算怎么做?” “把密室封住。”时仲说着已将她带到最里的角落。 那里堆着灰扑扑的袋子和几排靠墙摞着的青砖,甚至还有白灰章 砌墙工具等物。 乐善疾步上前抹了把灰袋口,看到手上的灰色印证了心中的猜测,不禁咂舌道:“竟然连水泥都有,你们准备的真齐全。” 时仲苦笑,只是以防万一的后手而已,没想到还真有用上的一天。 不过…… “姐会砌墙吗?” “会!”乐善郑重点头。 都到这种关头了,不会也得会啊,她自己是没砌过,但在家里的屋子扩建时看别人砌过,该怎么做都知道。 眼下有现成的材料和工具,事情更加简单。 接下来她让时仲帮她打水,两人趁着夜深人静迅速开始行动。 想把密室入口封住不只是把那个洞口砌上就可以的,最起码还得砌的叫人看不出来,以为那只是一堵完整的墙,这样才能达到掩藏住密室的目的。 乐善想到的办法是先将入口处敲下来一圈,露出墙里参差交错的砖头,而后在最里面和密室内部一样竖上一道石板,挨着石板灌上一层水泥,再挨着水泥砌青砖,直至青砖与四周裸露的砖头完美契合在一起。 做完这些还不算完,已经平整得融合在一起的青砖墙外是光的,还需要再刷上一层泥沙一层白灰。 时仲到此已经满头大汗,一边佩服地看着乐善忙碌,一边按照她的吩咐弄水和泥。 他这边手忙脚乱地做着准备工作,乐善那头找出工具里的抹墙刮子,紧锣密鼓地进行下一步。 得亏她脑袋里还记着砌墙所用的泥浆配比,不然这活他们想干都干不了。 洞口不算大,抹泥进行得很快,乐善飞速弄好最后一刮子,头上的汗珠再也承受不住,摇摇欲坠地想要滴进她眼睛里。 汗流进眼睛里的滋味,谁经受过谁知道。 乐善刚要摇摇头把汗珠甩去,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骨肉白皙纤瘦的手,捏着帕子小心给她擦了擦汗。 乐善下意识抬头,目光触及近在咫尺的如玉小脸,差点没出息地咕咚一声咽口水。 别说,搁在家里好好养了那么一段时日可不是白养的,眼前之人居然又长开了点,变得更好看了。 而且明明他俩用的是同一款香皂,偏偏他身上就比她多出一股清冽好闻的味儿,平时感觉不明显,只有近距离接触才能闻得到。 比如此时此刻。 乐善忍不住嗅了嗅,反应过来后脸上一热,赶紧往后仰了仰,想接过帕子自己擦。 时仲没给她,指着她满手的泥污说:“姐手上不方便,就让我帮你擦吧。” “不用,已经弄好了。”乐善怕再让他擦下去,自己会犯错误。 她说完干脆将手往水桶里一怼,洗干净后看了下手表,催促时仲快去上班。 泥浆抹好需要晾上一会儿,至少等到半干才能刮白灰,时仲肯定等不到那个时候的,不如先去上班,剩下的交给她来。 时仲犹豫,不放心让乐善一个人留在这儿,可也清楚如此安排才是最好的。 乐善帮他检查了一下衣裳,没发现多少弄脏的地方,安慰道:“别担心,就剩下最后一步了,我很快能弄完回去,不会叫人发现的。” 然后时仲再一次被她提小鸡仔似的送出去,脖子上通红一片,脚刚落下就想急忙忙往外冲。 乐善及时把人拉住,叫他骑上车再走,不然光靠他两条腿,说不定会迟到。 本来他那个小头头就看他不顺眼,再被他抓住迟到的错,还不知道会闹什么呢。 时仲被提醒着,理智迅速回归,忍下羞涩乖乖把靠在墙角的自行车推过来,同乐善匆匆告别一声,然后骑车飞奔而去。 自行车咣当当离开,乐善在后面跟着往前送了一段路,着重注意周围有没有人跟踪。 之后她便回到四合院里独自等着,直等到天明时分,水泥墙才晾到能刮白的程度。 乐善确定后立即调灰浆抹白灰,搞完时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依稀可听见外面有人早起的动静。 这个时候怎么走都不免会被人注意到,她索性不再着急,仔仔细细把墙涂好,顺便再做上一些收尾工作。 新涂上白灰的墙和周围的旧墙是不一样的,色差是一方面,干燥度也不同,明眼人能轻易看出区别。 乐善防着有人发现后好奇撬墙,脑子一转把桶里的脏水和着泥在墙上到处泼洒。 泼完犹觉不够,她又扭头跑到茅厕弄来一些污秽之物,掺着水继续泼来泼去,直到把所有屋子的墙都搞得脏兮兮的,像是有人进来弄不到好东西故意泄愤一般。 幸好时仲没在这里,不然看到她这样子糟蹋他家房子,心里肯定不好受。 做好这一切,乐善的时间已经剩下不多。 她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转身在院里晃悠一圈,扒拉出几样尚且还能有点用处的东西。 其中有条掉在地上被踩得黑乎乎的桌布,被她当成包袱皮将其他东西打包一裹甩到肩头,然后她再用头巾把脸包住大半,就这样大摇大摆地翻墙出去了。 外面胡同里果真有人活动,某个还正好撞上挎着包袱翻墙而出的乐善。 那家伙看到她那架势,显然如她所料地想歪了,目瞪口呆地张嘴想喊人来抓贼。 乐善趁他开口前举起沙包大的拳头示意,成功将他的尖叫噎在喉咙口,威胁道:“别喊,不然老子的拳头可不长眼。” 被她故意放粗的嗓子听起来跟男人没多大差别,听在慌乱害怕的那人耳中就是妥妥的男腔,再加上她那比某些男同志还要威武的身板,让对方第一时间误以为这是个钻空子来捞财的男人。 “你想干嘛?你你冷静!”那人瘦巴巴的,自认抵不过乐善一拳打,所以怂得非常快。 乐善继续恶魔低语,“老子干嘛不明显?只兴你们光明正大地来抄来抢,老子就不能摸点东西回去改善生活?放聪明点,今儿个没见过大爷晓得不!” 那人脸色变了变,在乐善的虎视眈眈中只好含泪点头。 乐善意思性地威胁两句,一把推开挡路的家伙,骂骂咧咧着快步离去。 等她走远,被她推到墙上狠狠撞到后背的那人才猛地松口气缓过来,然后麻溜地跑去通知他们头儿。 片刻后,盯梢的人匆匆赶来,爬梯子进去一瞧,发现时家已经被搞得不成样子,确定是小贼光顾无疑,顿时没了其他怀疑,只剩下万分郁闷。 时家这处院子里的好东西,他们早搬走弄走了,剩下的都是些破烂垃圾,没想到竟然还能招贼。 被当成贼的乐善自然不会帮他们解惑,她背着包袱跑出来,刚好赶上街边的早班公车。 早班公车上的人很少,行驶速度也比骑自行车快得多,很快就载着她回到梧桐街。 她在距离小楼院还有一站的地方下车,想了想将那包袱东西散开扔到附近的草丛里,偷偷看到有人陆续将其捡走才转头跑回家。 回到家,时父已经醒了,正安静地坐在床边,衣裳鞋子都已穿好。 乐善敲门进去问他上厕所没有,得到时父一个呆滞的眼神。 行叭,那就是还没有了。 乐善赶紧带着他去上厕所,顺手把痰盂倒掉。 时父上厕所可以自己解决,乐善期间就等在外面,等他弄好出来又马不停蹄地给他洗手洗脸吃早饭。 邻居们笑着看了全程,调侃说她照顾傻公公跟伺候亲爹似的,她爸都没享上这种福。 乐善憨笑以对,快速和时父一块吃了早饭,将人送到日常托付的老大叔身边,拿出一大堆纸盒给他折。 老大叔早已吃过饭在忙了,时父到后他看了眼头顶的太阳位置,对乐善摆摆手道:“时间不早了,你赶紧上班去吧,他有我看着呢,你不用担心啥。” 乐善留下一包豆干当谢礼,与大家一起赶去厂里。 她现在的工作是用模具将做好的大块糕点切成小块,而后经传送带运到下一个车间打包装盒或装袋,亦或者直接散卖。 虽然已经升做小组长,但她仍需要和组员一样工作在第一线,只是速度和效率不是他们能比的,这也是她能轻易镇住这些手下的关键。 快到年底了,食品的需求量大增,最近的任务比较重,车间里每个小组都分到不小的指标。 与其他小组倍感压力不同,乐善小组因为有她这个大杀器在,组员们还算比较轻松,干活的时候还能有时间闲聊上几句。 乐善没有阻止,自己不参与进去,耳朵却竖起来听着她们谈论的内容。 都在厂里工作,某些小道消息是有必要注意的。 例如眼下她的某个组员就悄悄透露道:“我家有亲戚在供销社,听说棉花已经到了,只是还没公开往外售。” 其他人听了均是眼睛一亮,纷纷说可算是到了。 眼看天气转冷又要下雪,他们就等今年的棉花棉布供应下来好做棉袄呢。 往年的旧棉衣翻新一下应付应付初冬还好,等下大雪天气彻底冷下来就不成了,必须得暖和的新棉袄才行。 大家说着说着已经开始盘算自己手里有多少布票棉絮票,能买多少布料棉花回去做冬衣,不够的得赶紧找人倒换倒换。 乐善因为早有准备,手里两种票和钱都攒够了,只等供销社上新。 供销社公开售卖那天,乐善再次和时仲同一时间爬起来,他在家做饭准备去上早班,而她则披着军大衣打算去供销社门口排队等开门。 时仲帮她把水壶灌满热水,又包了两块蒸红薯给她拿上,不无担忧道:“真的要去这么早吗?外面现在又黑又冷的。” 而且刚才起来时,他都看到地上落了霜,感觉马上会下雪的样子。 乐善准备着东西,笑说:“你都能起来上早班,我去排个队干嘛不行,放心啦。” 时仲觉得这两个不能等同而论,他早起上班干着活很快就能暖和起来,她却是在那儿顶风冒寒地站着排队,想想肯定比他冷,冻着了怎么办。 乐善示意怀里抱着的热水壶和热红薯,这不是做好准备了嘛,不会有事的。 否则谁知道这次棉花供应量能有多少,万一排的太后面抢不到,今年的寒冬可要怎么过,总不能天天裹着军大衣吧。 说到军大衣,乐善看了看时仲身上不算多厚的旧棉袄,连忙也给他拿出一件穿上。 时仲推辞,说自己干着活不用穿这个,免得弄脏了。 乐善坚持,弄脏可以再洗,人冻坏了还得看病吃药,哪个更划算,傻子都晓得。 时仲不是傻子,但在乐善强硬地给他披上军大衣时,他脸上笑得傻傻的。 除了军大衣,时仲的水壶也照例灌上热水,蒸好的甜红薯也拿上两个揣怀里,干活干累了吃两口。 一切打理妥当,时仲骑上车挥挥手,摇摇晃晃地走了。 乐善紧跟着出门,往供销社的方向走去。 路上遇到几个同院的邻居或者脸熟的工友,彼此默契地笑一下,什么都不用讲,跟上闷头赶路。 就这,到地方时那里居然已经排好不短的队,有的像乐善一样披着军大衣,有的穿着还算厚实的旧棉袄,也有的干脆裹上一床棉被,挤着挨着等待天亮供销社开门。 排在乐善前头的邻居带来张凳子,好心分她半边,乐善掏出怀里的红薯也分出去一个,两人坐在一起边等边吃边聊着打发时间。 邻居说按照往年的惯例,棉花供应一到,其他过冬物资也该陆续地上了,叮嘱乐善接下来一个多月里做好时不时这样半夜起来排队抢配给的准备。 另外这个时候手里一定要备好钱和各种票券,该买什么,准备买什么,心里得有数,钱票也尽量往那方面倒腾靠拢,不然一旦手忙脚乱起来,最后东西要是买不全落了啥,冬天过得可不会多舒坦。 还有像那些能放得久的过年用到的东西,可以趁着现在一点点往家搬了,到时腊月里再办年货就能轻松不少。 邻居也不管乐善对这些清不清楚,吃着她给的红薯,自顾自在那儿絮絮叨叨了一大堆。 乐善认真听着,偶尔点个头应和一句,将该注意的地方仔细记下。 红薯吃完,话说完,天儿也亮了。 到点,供销社的人过来开门,看到门口排了老远的队伍,禁不住笑道:“大家消息都挺灵通哈,来得够早。” 排队的众人立马涌起笑脸与他攀谈,个个都打起精神满脸的期待。 随着咔嚓一声,供销社门上的铁将军被打开了,四扇门板随即被拆掉,露出亮亮敞敞的供销社大厅。 那里靠墙摆着一圈的柜台,后面架子上放着满满当当的货品,其中最大的那处堆着的正是大家期盼已久的雪白棉花和布匹。 看到这个,人群瞬间攒动起来,想争相往里挤,被赶来的售货员呵斥着勉强维持住秩序。 乐善站在队伍中被人群裹挟着往前又往后,被后面的工友不小心踩了好几下后脚跟,鞋子都快掉了。 她赶紧稳住身形,动作飞快地勒紧鞋带,听到前头售货员一声令下,立马跟着大家往里冲冲冲。 再次感谢爸妈给她的一副好身板,让她这会儿冲得一往无前章 势不可挡,将其他人轻飘飘甩在身后。 之前还排在她前头的邻居见此特别鸡贼地躲到她身后沾光,合着几个工友一路不费吹灰之力挤到柜台前面。 乐善此时已经先他们一步到达,大声跟售货员要东要西了。 她这次主要就是来买棉花和棉布的,看到东西立马递上钱和票说买多少多少,语气果断又利索,丝毫不含糊。 人多的情况下,售货员就喜欢她这样干脆的同志,当即给她称棉絮扯布匹,唰唰唰的也是贼利落。 乐善给的钱票有多,售货员点好后问她还需要什么赶紧说,过这村没这店。 乐善扫过一遍货架,抓紧时间又选上几块别的布料和一大团毛线,被后面的人喷着唾沫星子催她快点快点。 邻居和工友围在她身边不让,借着她的便利把想要的东西买齐,转头又跟在她身后突围出去,完后被别人羡慕嫉妒恨地看着,他们笑得那是一个得意。 嘿嘿,没办法,谁让他们有个乐同志呢。 乐善买完棉花棉布准备去其他柜台瞧瞧,邻居他们自然也都想跟着。 几人商量一下便把东西都放在门外,留下一人看守,其余的继续冲进去买买买。 乐善照旧打头开路,带领大伙挤到柜台前,有看中的就买,没看中的立马离开,没用多久就把供销社转了一圈。 邻居工友牢牢跟在她后边,手上大包小包,脸上笑容灿烂,收获满满。 等到太阳升起来,大家身上带的钱票花光,东西也买的差不多了,眼看上班的时间临近,一行人终于意犹未尽地停手,准备打道回府。 乐善因为还要回去照顾时父吃饭,打过招呼表示先走一步。 那几人蹭了她的光,十分好说话,摆摆手告别。 乐善将所有买到的东西装进带来的麻袋里,扛在肩上大步回家,路上遇到不少人问起,等她据实以告,那些人才得知棉花供应已经到了的事,赶忙急哄哄地朝供销社涌去。 这一天大家都忙得晕头转向,忙着上班,忙着抢购棉花,没抢到的还要忙着找人匀兑一些。 乐善扛着麻袋回家被很多人看在眼里,传出去后便有邻居和工友来找她。 乐善确实抢的多,但也不能谁要就给,多出来那部分都被她匀给了相熟的人,也给手下留了一点。 不过后者因为提前得到消息有准备,基本都抢到了,不需要她再多贴补。 最后那点棉花被乐善收起来,打算做新棉衣时也给伍叔来一件。 时仲回头看到她弄回这么多新棉花和棉布,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问她:“这些都准备做了冬天穿吗?” 乐善点头,那当然了,既然买回来就都用上,放着干啥。 时仲开心,嘴甜道:“姐做的棉袄肯定很暖和。” 乐善:“…………”谁说她来做了。 她手粗捏不好绣花针,以前家里这种活都是由母亲负责的,她哪里会啊。 按照她原本的打算,是准备找院里那些手艺好又有空闲的阿婆帮忙来做,她给钱给票,相信不难找到人接手。 但是现在看到时仲明显带着仰望和期盼的小眼神,她都感觉说不出来自己并不会要找人来做的那些话了。 最后还是时仲看出点情况,自动揭过这个话题,试着说:“要不我来做?” 乐善睁大眼,上下打量着他,惊奇道:“你竟然会做衣裳?!” 这年头男人会裁剪的很少,而且时仲看起来也不像那样的人啊。 时仲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地说不会,但他可以学。 “以后外面的形势还不知道会怎样变化,家里的衣裳总不能都找人来做,总得有一个人学会。” 乐善看着是没那个机会了,倒是他可以试一试,如果学得好,往后家里的衣裳就不用愁了。 确定他真有心接下这事,乐善恨不得举双手双脚支持,跑遍小楼为他找来一个手艺不错的阿婆当师傅。 他们约好这次的冬衣交给对方来做,工钱翻倍,条件是做的时候教教时仲,不指望他练出多好的手艺,能学会裁剪做衣裳即可。 这种活计并不存在教出徒弟饿死师傅的可能,人家阿婆自然愿意接下。 双方说定之后,时仲下午除了休息外加看顾好时父外,余下的时间就是跟着阿婆捻针模线使剪子。 阿婆教人不来虚的,直接要求同她一块拿起针线实战,说等完整地做好一身衣裳,什么都能学会。 时仲是个聪明善学的好学生,老师怎么教,他便怎么做,一步没有落下来过。 乐善每天回来看到他的进度,每次都能油然而生一种骄傲,比自己学会做出来的还要有成就感。 就在时仲越来越上手,快要完成一件棉袄的时候,酝酿几日的大雪终于纷纷扬扬地开始落下,从一开始的小盐粒小雪花渐渐变成漫天飘洒的鹅毛大雪。 一夜过去,到处都是银装素裹章 白雪皑皑。 早起不少人哈着气嘀咕:“今年大雪来得早啊,冬天估计要比往年冷,得好好准备过冬物资。” 更多的人则欢喜于瑞雪兆丰年的好兆头,高高兴兴地化身仓鼠,开始往家扒拉过冬的东西。 乐善也是其中之一,听说煤站来了煤,她赶紧随着大家一窝蜂地跑过去抢煤球,占着力气大拉回来整整两车,全堆在来年开春打算搭厨房的地方,摞好拿草席和木板盖上,冬天取暖做饭都靠它。 邻居们看她拉得多,想偷个懒跟她换点,不想冒雪来回跑。 乐善这次没答应。 一个是她家有两个屋要烧煤炉子,需要的煤球多,她是估量着自家整个冬天的用量来拉的,分给别人她家就不够用了。 另一个则是不想惯着邻居们的惰性,现在只是煤球,后面还有冬菜章 年货啥的,她总不能每次都分吧。 想想自己辛辛苦苦抢回来的东西,别人轻轻松松就能拿到,一旦分不均或者不分了,保准会遭埋怨,那她何苦呢,又不是吃饱撑的,这样的冤大头绝对不能当。 她如此这般跟时仲解释,时仲点着头表示理解,赞同就该这么做。 “升米恩斗米仇,帮的多了,别人习惯成理所当然。” 说完这句话,时仲下意识看了眼乐善,心道自己必定不会做这样的人,她对他的每一分好,都被他牢牢记在心间,时时铭记,刻刻感恩,此生不敢忘。 乐善倒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得到他的赞同已是非常开心,欢欣鼓舞地继续下一项抢储活动。 煤球拉回家没两日,厂里传来消息,今年他们自购的冬菜到了。 乐善为此特地请一天假,早早跑去排队抢菜,大白菜章 大土豆子章 大萝卜等等,不管碰到什么,只要有她就买,争取把家里三人的配给份额全用掉。 期间因为排队抢菜发生了不少摩擦,即使是同厂认识的工友也有闹出火气打起来的,有时候场面被搞得乱糟糟的,一发不可收拾。 就这样还是好的,起码他们厂有能力下乡亲自购菜回来给职工,而不是像外面大部分人一样,还要顶雪受冻地等在菜店门口抢。 菜店里虽说每天都能拉来五六车的冬储菜,但是好的基本都被人走后门提前买走了,剩下的一般都不怎么样,还要忍受严寒和排队时的烦扰。 能为职工自购冬储菜的厂不多,乐善他们食品厂算是其中一个,别人看到他们从厂里拉着菜回去都羡慕极了。 乐善急慌慌忙几天,一共抢回家三千斤左右的大白菜,五章 六百斤的土豆子,还有两三百斤的红皮大萝卜。 除此之外,另有几十斤葱蒜姜,以及一些辣椒和调料。 所有东西被她一车车提溜回去,屋里屋外几乎都堆满了,看得时仲非常震撼。 “这么多,能吃的完吗?” 他们只有三个人,冬天算一算也就一百天,几千斤的菜真能吃得完? 乐善表示这都是小意思,吃可能吃不完,但是里面有一部分会在储存过程中烂掉,剩下的勉强能撑到明年开春已是极好的了。 时仲以前没管过这些事,他也不懂,只能尽量想出些办法帮乐善储存好这些菜。 往年冬天乐母买的没有这么多,买回来一般都会垛到屋前盖好冻上,冬天里一边吃一边扔坏掉的,基本能撑到年后两三月副食品店有新鲜菜供应。 但是现在他们家有三个人,每个人的饭量都不算小,尤其考虑到时仲还是正长身体需要多吃的年纪,乐善不免就买得多了一些。 当时抢着买的时候也没有考虑那么多,现在冷静下来倒是要想想怎么把菜存上且存得好。 首先屋前照例可以垛一些,方便日常吃用拿取。 其次可以像以前那样,把一些能做成菜干的菜都做成菜干,比新鲜的好放置。 最后时仲看到院里有老人废物利用,用菜根萝卜缨子啥的腌咸菜,便建议乐善跟人多换点盐回来,再找些大缸陶罐做咸菜。 乐善将找容器的事交给时仲,他跟废品站孙伯熟悉,弄来比较容易。 至于乐善自己,她跑去给人家做咸菜的老婶子帮忙,暗中悄悄偷师,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冬菜能够做成的不只有咸菜,还有辣白菜章 腌萝卜章 酸菜丁章 糖醋蒜章 腊八瓣以及各种酱等等。 最后一个没看到具体过程,听起来比较复杂,乐善没学会,只大概了解到前面几样的做法。 这对她来说已经足够用了。 由于之前的努力,其中所需的材料她大都具备,当下便尝试着做起来。 时仲刚好给她做成一身新棉衣,见此停下来帮忙,两个人前前后后忙上几天,依次把淘换回来的大缸和罐子填满,然后都放到中间摆灵牌的那屋去。 看到食物一点点存储起来,直至放满一个屋子,是一件十分满足的事,令人心情愉悦,安全感倍增。 乐善做完都觉得上瘾,看着家里剩下的一半冬菜蠢蠢欲动。 时仲连忙阻止,提醒她冬天只吃腌菜可不行。 乐善这才作罢,被时仲转移注意力,拉去试穿他做的新棉袄。 因为是给她做的,时仲用料非常实在,布料捡最好的来,棉絮挑最软的用,做成后效果自然不一般。 “姐,快穿上瞧瞧,哪里不行我再改。”时仲献宝似的拿出棉袄棉裤,催促乐善赶快进屋换上。 乐善回屋穿上自己先看了看,白底碎花的棉袄加蓝黑色棉裤,外面再罩上灰绿色军大衣,今年过冬的主要装备齐活了。 时仲在外面等不及,跟进来围着她转几圈,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说好看。 “就是这鞋有点不搭,姐等我学会做鞋,再给你做双新棉鞋出来。” 乐善忙摆手,“先把你和爸的新棉衣做出来,鞋不着急,我这样的搭啥都俊不起来。” 时仲一脸的不赞同,叫她不要妄自菲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特之处,她的魅力一般人欣赏不了。 乐善被夸得心花怒放,明知道他这样说只是想让她高兴,仍旧笑得合不拢嘴。 心情舒畅的她工作时嘴角都是翘的,听到工友透露供销社新上一批棉鞋棉靴,下班后立马跑去看。 供销社这回上新的棉鞋有两种,一种是结实耐穿保暖性强的条绒棉靴,另一种是相对比较普通大众的邮差棉乌拉鞋。 乐善看中的是第一种,好看又实用,当然价格也很美丽。 犹豫来犹豫去,最终她咬咬牙选了三双黑色条绒棉靴,付完账兜比脸干净,痛并快乐着。 作者有话说: 啦啦啦,终于入V啦,留言送红包哦,先到先得,感谢支持(づ ̄ 3 ̄)づ 第21章 铲雪 三双条绒棉靴拿回去, 家里一人一双。 乐善那双立马换上了,踩着走两步,感觉非常不错, 对得起它的价钱。 时仲帮父亲也穿上试了试, 大小正好。 他自己那一双却收起来, 打算过年时再穿。 乐善拦着说鞋买回来就是穿的,现在下大雪冷着呢,赶紧换上。 再说他不是想做新棉鞋嘛,现在先穿买的, 等他学会做出了新鞋,他们过年就穿他做的。 时仲这才穿上条绒棉靴,冰凉的脚底很快暖和起来, 像是踩着一个小火炉。 一家三口全换上了新鞋, 邻居们看到不禁羡慕地打趣:“新出的条绒鞋哎, 听说保暖性杠杠的, 花了不少钱吧?” 乐善翻了翻空空如也的口袋,“那可不, 买完鞋兜都空啦。” 某些看到他们家最近买这买那而生出借钱借票念头的人纷纷歇了心思。 时仲看到后回屋拿个小盒子给乐善,说是过冬费,那些拉回家的过冬物资应该由他们平摊三分之二,而盒子里的钱票券只多不少。 这话在理, 乐善没有打肿脸充胖子不要, 只是她得先算算账再说。 外面大雪飘飞, 屋里烧着煤炉子暖融融的, 乐善找出记账本和圆珠笔, 开始一笔一笔地计算这个月她都买了什么花了多少, 最后再得出时仲需要摊负多少。 时仲见她如此较真, 非但不生气,反而兴致勃勃地蹭到床边,头对头地和她一块对账算账,偶尔乐善漏算的,他能清楚地做出补充。 算到最终得了一个总数,乐善便从小盒子中拿走三分之二的数目,剩下的退还给时仲。 时仲重新将其收起来,回头看到乐善正在穿大衣,一副准备出门的架势。 “外面天快黑了,又下着雪,姐现在出去做什么?” 时仲边说边下意识给她灌了一个热水壶揣上暖手。 乐善披上军大衣,将热水壶塞进怀里,转身又从挂衣架上取下一条毛绒头巾裹住头脸和脖子,收拾妥当后才道:“去领烈士遗属补贴,很快就回来了。” 时仲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提出一块去。 乐善没拒绝,让他穿好军大衣,找出大哥的旧皮帽给他戴上,而后看着他光秃秃的脖子和手,决定之后抽空织点围巾和手套出来。 时仲与她心有灵犀,想到她买回来的东西里有毛线团,便说道:“姐,那毛线你准备做什么的,不如我给织了吧,像毛衣围巾手套袜子啥的,冬天都得用。” “就打算织那些的,只是你要学做鞋子啊,还有空学织毛线?”乐善挂上门走出去,哈口热气揣着手笑问。 时仲学她把手揣在左右袖筒里,缩着白嫩嫩的脖子,让皮帽和军大衣的毛领子紧密接触挡住寒风,条绒棉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响,嘴里回说时间像海绵里的水,多挤挤就有了,而且织毛线比做鞋子好上手。 乐善看出他有兴趣,就说他愿意可以拿去试试,买毛线的时候送了两根织衣针,正好给他用。 两个人说着话走过白雪覆盖的街道,留下一串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再往前路过菜店,那里还有人正在抢菜,不过比起前段时间已经少了很多,余下的大都是家里人口多或者之前腾不出空来的。 人少了,菜能抢到的就多了,但是品质好的早被挑走,现在多是品质不太好比较凑合的,愿意要的能当场拉回去一大车。 乐善两个走过不远就看到一个老汉拉着一大平板车的冬菜,车轮不小心陷在窝着雪的排水沟里,单凭他自己怎么使劲都拉不上来。 瞧着老汉头上都急得冒烟,脸上冻得通红,乐善抽出揣着的手,默默走上去帮他推车。 时仲脚下顿了顿,随即跟上,和她一人推一边,两人合力,三两下把车推回到正路上。 老汉欢喜地擦把汗,连声向他们道谢。 做了好人好事,乐善心里美,脚步雀跃地走上几步,突然弯腰抓起一团雪捏巴捏巴,送给时仲。 时仲一愣,下意识接过来,看着手上四不像的小雪雕猜道:“这是兔子?” 乐善欢快的脚步一晃,“你再猜猜。” 时仲:“……” 所以这团雪到底捏的是个啥? 时仲挠挠额头,还没猜出来,身后突然被一个雪团砸中,随之传来的是孩童们命中目标后嘻哈的欢笑声。 乐善转过头,看到一群调皮小子从眼前跑过,同时雪团像落雨般朝他们飞来。 “好家伙,让你们看看我的厉害!” 乐善兴致大起,跳起来甩了下军大衣,成功将雪团挡下去大半,然后转手露出接住的几团雪,嗖嗖扔还给笑着跑开的小崽子们。 “哎呀!”“哎哟!”“打中啦!” 几个被命中的孩子叽里哇啦地叫唤着,一边蹦蹦跳跳地逃跑,一边手舞足蹈地扒拉掉进脖子里的雪。 乐善成功‘报仇’,叉腰哈哈大笑。 时仲在一旁检查完后背被泅湿一块的军大衣,瞧见乐善这般活泼的样子,情不自禁地跟着露出轻快的笑容。 “咳咳咳——”乐善笑得太欢,不小心被冷风一灌,忍不住咳嗽起来。 时仲赶紧拿出热水壶让她喝一口缓缓,过后才发现给她用的是自己的水壶,顿时心口一跳,耳根发热。 乐善喝完察觉到,赶忙把水壶还给他,改为用自己的。 因为这件事,两人都不再磨蹭,加快速度赶往民政局。 路上耽误一点时间,等他们到达时,人家都快要下班了。 乐善赶紧拿出证件给办事员,申请认领这个月的烈士遗属补助。 这地方她来过几年,办事员早已对她熟悉,看到她也没二话,立马按照流程给她办了手续,完后拿出一个半大的尼龙袋子。 “这是冬月的份额,签好字按好手印拿走,下个月记得早点来,腊月里有额外的过年福利。” “谢谢同志,我晓得了。” 乐善摁完手印道了声谢,而后拿上那个装满东西的尼龙袋子和时仲离开。 两人走出去不久,民政局这边就关门落锁了。 回去的路上,时仲时不时看向乐善提着的袋子,眼睛里泄露出几分好奇。 乐善发现后笑道:“是不是想看看里面都有啥?” 时仲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乐善换只手提,说回去就给他瞧。 两人在天色暗下来前回到家中,看见伍叔正在他们屋前等着,肩头已经落满一层雪。 “叔咋不进屋呢,屋里烤着火。”乐善赶紧把人让进时仲那屋。 时父在里面埋头折着纸盒子,看到他们进来也只是抬了抬头,然后继续专注于手里的活计。 伍叔拍了拍身上的雪,进门看到这一幕,不禁笑说:“瞧着比之前好,都知道干活了。” 刚才他在外面没听到声响,还以为人在屋里睡觉,都没敢敲门打扰。 “是好转很多,跟小孩似的,得一步步教,现在这样都是时仲的功劳。”乐善帮伍叔弄着雪,嘴里给时仲说好话。 时仲摆手不揽功,说她在里边也出了大力气。 伍叔看他们小两口和和气气的,笑容加大,心里十分宽慰。 乐善搬出凳子叫伍叔坐在炉子旁烤火,时仲接着端来热茶和零嘴招待,屋子里一时间热热闹闹的。 闲话几句,乐善开始问伍叔这次过来有什么事。 伍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兜,递给她说:“这次上头给退伍军人发的补贴里有点好东西,我那边不好这口,给你们送来尝尝。” 乐善没看是什么东西就赶紧推辞,“不行不行,叔带回去自己吃,我刚拿回家两份遗属补贴呢,啥都不缺。” 伍叔说那跟自己给的不一样,坚持要给。 两人推拒间,小布兜掉在地上,露出里面袋装的奶粉和麦乳精。 伍叔一把拾起来,转而往时仲手上塞,“你小子看着太虚了,多吃这些补补,叔年纪大了用不着,甜兮兮的也喝不惯。” 这话乐善不信,甜的谁不爱,哪有人会嫌弃东西甜呢,伍叔这么说不过是想贴补他们而已。 乐善感动得再次拒绝,结果惹着了伍叔的小脾气,他把东西一撂就走,眨眼不见人影。 时仲抱着东西追出去,片刻后无功而返,询问乐善怎么办。 乐善叹口气,“既然是伍叔的心意,你就收着慢慢喝吧,赶明儿我把家里储存的过冬物资给他送过去一些,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准备。” “那咱俩一起喝,到时送的时候也叫上我。”时仲说实话不怎么稀罕奶粉和麦乳精,以前罐装的精品也不是没喝过,他稀罕的是这份可贵的心意。 乐善让他放进橱柜里,以后早晚泡上一杯。 顺便,他们把刚才拿回来的尼龙袋子也打开了,里面倒没有奶粉和麦乳精,不过东西也都挺稀罕。 “一袋富强粉,两把挂面条,五斤小米,十市斤粮票,三斤肉票,还有几张工业券……” 乐善边往外掏东西边数,脸上乐开花。 不错不错,年底发的东西就是比平时强,她都开始期待腊月里会有什么了。 时仲看到堆满小半桌面的东西,不禁肃然起敬,为乐家牺牲的两位解放军同志,也为上面对这些烈士遗属的优待。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个国家总体还是好的,只是下面有人搞鬼,暂时蒙蔽了组织的视线,一旦乌云散去,头顶自然是一片晴天。 时仲晚上睡觉前特意将这些感悟讲给父亲听,看到他眼睛眨了眨,愣愣地望着灯光,没有太大反应。 但时仲相信他听进去了,也相信他有恢复神智的那一天,就像他现在开始相信形势终究会有变好的时候。 在此之前,他们不能怨天尤人,不能被恨意裹挟,只需积攒力量耐心等待,终将会迎来黎明时刻。 这一晚过后,乐善明显发现时仲变得松快起来,像是卸下了肩上压着的沉重担子,比他之前刻意表现出来的乖巧随和自然多了。 另外在她扒拉着家里的东西,考虑给伍叔送哪些比较好的时候,他连夜做出一件内穿的保暖马甲,叫乐善到时一块带去。 乐善感受到他的用心,快速拾掇出一车物资,和着棉马甲一起送到伍叔家。 时仲本来说好跟着去的,但是执法大队那边临时给他们安排了铲雪的任务,他脱不开身。 乐善自己送过去,被伍叔拉着悄悄问:“我上次咋瞧见你俩分屋睡呢?” 上回有时仲在场,他发现了也不好多问,现在可逮着机会问清楚了。 乐善没想到他心细如发,不好说两人是假结婚,只道时仲跟他父亲睡一屋方便照顾。 “再一个我还得给我妈守孝,怎么能住一屋。”乐善振振有词。 伍叔瞪她一眼,说得了吧,现在都啥年代了还讲究守孝那一套,再说她妈肯定也不介意啊,比起闺女给她守孝,指不定她更乐意早点看到大孙子大孙女。 乐善听得脸红,坚持道要给母亲守孝三年,期间肯定要和时仲分房睡,希望他能理解,不要大惊小怪。 伍叔被她犟得没办法,骂了句愣头青,塞给她一条腊肉让她赶快走。 其实自从母亲去世,乐善一直都在吃素,这条腊肉她不想要,结果被伍叔怼说不要就扔掉,反正别再给他。 乐善无语片刻,最后还是把肉拿回了家。 她不吃,可以给时仲两人吃啊。 腊肉在冬日里也是抢手货,外面多少人想吃都吃不到。 这天傍晚时仲去加班没在家,乐善负责做的晚饭,她在煤炉子上炖了腊肉白菜,同时煨了一锅小米粥,粥上蒸着加了富强粉的窝窝头。 饭做好后,她等啊等,等着时仲回来吃饭,却一直没能等到人。 眼瞅着天都黑了,还不见人影。 乐善不免开始着急,简单喂时父吃点粥垫肚子,叮嘱他好好呆在家里,她则披上大衣出去找人。 由于具体不知道他加班的地方在哪里,她先直奔执法大队,看到那里已经关门了,只有门卫室还亮着盏灯。 乐善立马过去问情况,得知环卫工人早就下班回家,所谓的加班也只是加了一会会儿。 “那我家男人怎么没回去呢?” “有可能是啥事耽搁了吧,要不你去他们干活的地方找找?” 乐善得到个大致的地点,转头朝那儿赶去。 黑夜的风呜呜吹着,刮在人脸上嘶嘶疼。 乐善顶着风脚步飞快,找到正确位置后,首先看到的就是令人心酸的一幕。 不远处昏黄的路灯下,那个熟悉瘦弱的人影正背对着她用力铲雪,旁边停着一辆用来拉雪的独轮车,前面却是刚刚消灭一个角的雪堆。 那雪应该是从街边房子的屋檐上滑落下来堆积而成的,远远看去跟个小雪山似的,体积不算小。 而时仲的力气本就不大,干一会儿还要歇一会儿,单凭他自己,想铲完这座雪山,怕是得耗费一夜的功夫。 这明显不是一个人的活,却要他独自一人来干,说不是针对都没人信! 乐善此刻都后悔给环卫科长家送礼了,瞧把这事儿办得,一点都不靠谱。 环卫科长如果听到,肯定得喊冤,这不是要循序渐进不到时候呢么,急啥啊。 乐善不急,可她心疼时仲。 时仲感受到身后滚烫的视线,停下来转头看到她,身形僵住,结巴道:“姐,你怎章 怎么来了,我我快好了。” 乐善吸吸鼻子,看了他身后的雪堆一眼,还有那么多,这叫快好了? 时仲神色讪讪,不敢抬头看她。 乐善走近瞧见他握着铁锨的手,都已经冻的通红了,心下一个冲动,上前夺过铁锨扔掉,拉着他扭头要走。 “跟姐回家,咱不干了!” 小头头公报私仇故意坑人,他们不干!罢工!! 时仲却劝道:“姐你听我说,他是我直属领导,他虽然是故意安排的这个活,但我得好好做完,到时再反映给科长……” 那小头头的位置八成也坐到头了。 否则让他一直压在头上,对他时不时这么来一下,就算造不成太大妨碍,也很让人心烦的。 乐善听了眼睛一亮,怒火散去,问他有没有把握,不然到最后如果扳不倒人,岂不是要白干一场。 时仲说有,透露上面早前来了个关系户给小头头当副手,那也不是个没能力的,只是因为刚来还没摸清楚情况,暂时屈居人下而已。 如果他们这时候给他一个拉下小头头的机会,不信对方不抓住。 乐善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砸了砸手心决然道:“好,干了。”说着拿过铁锨占住时仲刚才的位置,准备替他铲雪。 时仲连忙阻拦,“姐,我来,我来就好。” 乐善盯了眼他的细胳膊细腿儿,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就他这小身板,让他来得干到什么时候?还不如直接她来呢。 但是时仲也有自己的坚持,难得强硬地夺过铁锨,吭哧吭哧地继续铲雪,干得分外认真。 乐善被他安排到独轮车旁等着推车倒雪,可她嫌速度太慢,左瞅瞅右看看,找不到第二把铲雪工具,便把主意打到眼前的独轮车上。 这车车斗前面有一个稍微尖锐的弧度,如果用来铲雪……嘿嘿。 时仲还在埋头干活,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吓得他赶紧抬头查看,不禁目瞪口呆。 只见乐善把独轮车冲进了雪堆里,然后抖了抖再拉出来,满满一车斗的雪就装满了,雪堆上相应地下陷一个小窝窝。 在时仲的张口结舌中,乐善动作飞快地拉着独轮车跑去倒雪的地方,手一翻将车斗倒干净,又转身拉着空车跑回来,全程用时不超过半分钟。 时仲被这一手震得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用佩服章 敬仰的目光望着她。 乐善来回一趟尝试下来,觉得不过如此,一个小雪堆罢辽,与她而言洒洒水啦。 看她跟玩似的一派轻松,时仲特别羡慕,比划了一下自己和乐善的胳膊差距,点点头确定任重而道远,以后必须得多吃饭。 有了乐善的加入,时仲也不敢松懈,她在那头用独轮车大开大合地运送,他就在这头拿铁锨铲了一点点搬运,虽然几十铲子都顶不上她一车,但能少一点是一点。 如此大半小时过去,本来需要耗费时仲一夜才能干完的铲雪任务很快就完成了。 经过两个人的努力,雪堆最后消失无踪,露出底下粗糙的石子路,前后畅通无阻。 乐善搞完都没觉得多累,不过却想到一个问题。 时仲如果这么冻着干一夜,第二天肯定爬不起来上早班,到时那个小头头是不是就会捏着这一点,借以’光明正大‘地惩罚他? 乐善十分怀疑对方打的就是这么个缺德的主意。 那她倒要成全成全他了,不然怎么对得起人家这一番‘深情厚意’! “好了,走把工具还了,回家睡觉去。” 乐善招呼着时仲返回执法大队,把独轮车和铁锨交给门卫做了记录,完后骑上车回到家,草草吃了饭呼呼大睡。 睡下不过四五个小时,时仲被已经养成的生物钟叫醒,晕晕乎乎地爬起来想要做早饭,被早有准备的乐善一把摁住。 “你在家继续睡,我替你走一趟。” 时仲一下清醒,“姐,昨晚我说好的要过去……”打小报告来着。 乐善表示她去更合适,时仲昨晚彻夜干活又累又冻,现在‘病’得起不来身,可不得她这个家属过去和领导反映反映嘛。 时仲对上她意味深长满含鲨气的眼神,懂了,顺势躺下柔弱道:“那就麻烦姐啦。” “小意思。”乐善斗志昂扬地出发。 等到了执法大队,她气势一变,小手绢往眼上一抹,泪水跟水龙头似的往下流,就这样哭得凄凄惨惨地冲到小头头跟前,揪着他要去找领导评理。 小头头被她吓了一跳,挣扎中下意识看副手的反应。 副手眼眯了眯,和颜悦色地劝下乐善,问她发生了什么事,领导还没上班,她可以先和他们说说。 乐善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当即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有人公报私仇故意压迫手下的恶行。 副手听完一脸的愤慨,拍着胸膛保证:“您请放心,单位肯定会给他一个交代,咱们领导不会委屈了一位工作负责的好同志。” 小头头脸色十分难看,想阻止他们的交谈,却又像顾忌着什么,一时没能开口。 乐善趁机叭叭告完状,顺带给时仲争取到一周的休假,然后见好就收撒丫子溜了。 机会已经给出,希望那位副手同志接下来能给力点,不要辜负他们的期待。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进步 时仲在家一直没能睡着, 乐善走后不久,他就起来了,开始洗锅刷碗做饭。 昨晚因为睡的急, 吃完的碗筷都没清理, 饭菜也剩下一半有余。 好在天冷坏不掉, 他把剩菜剩饭热上,又额外蒸上几块红薯,完后搬张小板凳坐在门口,一边做棉鞋一边等乐善回来。 院里的积雪还没化, 天上的星星若隐若现,屋檐下的灯光投射下一道道光圈,合着灯下等待的人一起绘成一幅温馨的画卷。 乐善回来时看到这一幕, 心间滑过暖流, 莫名地很舒服。 “怎么等在外面, 冷不冷啊?”她几步走上去关怀着, 催促时仲赶快进屋。 为了不打扰时父睡觉,他们直接进了她的房间。 外面正是凌晨最冷的时刻, 乐善带着一身的寒气进屋,被屋里暖和的气息冲得忍不住打个哆嗦。 时仲发现后,立即反手关门,迅速把煤炉子的风门打开, 让里头的火烧旺起来, 顺便再给她倒杯热茶。 乐善喝了茶暖了手, 身体很快缓过来, 然后脱下军大衣和头巾, 开始兴致勃勃地跟时仲讲述她去告小状的经过。 “你是没看到啊, 我把事儿捅出来后, 你们小头头那脸难看的呀。” 乐善回想起当时的场面都觉得痛快,恨不得大骂一声活该。 时仲虽然没看到现场版,但是现在听她说已经可以想象当时的情况,忍不住笑道:“这样就好了,咱们点到为止,接下来交给别人发挥,咱们只等结果。” 乐善给他比了个大拇指,觉得不愧是上过大学的,脑子就是聪明。 两人说完,外面天还没亮,乐善赶时仲回屋再歇歇,自己也歪到床上重新眯了会儿。 等两人再次起来时,外头已是天光大亮。 饭菜一直在炉子上温着,乐善吃饭的时候告诉时仲帮他请了一周病假的事。 时仲点了点头,正好他可以趁着这段空闲把全家的棉衣棉鞋弄好。 乐善鼓励他加油,吃过饭赶去厂里上班。 越是临近年底,食品厂越是忙碌,然而百忙之中,厂里还要搞些特别的活动,来调动大家的积极性。 譬如眼下,乐善刚上工没多久,主管就突然走进车间,把他们车间的四个小组长都叫走。 乐善连同其他三位组长全都不明所以,一脸茫然地跟着主管来到他的办公室。 “主管,叫我们来是有什么事啊?”四人中的一个男组长首先沉不住气问道。 主管摆手让他们都坐,一边亲自拿了暖水壶和搪瓷缸给他们倒茶,一边含笑解释:“别慌,不是什么大事。” 四人接住茶水,受宠若惊,赶忙点头,让主管有啥事尽管讲。 主管说这不是快到年底了么,厂里响应领导号召,准备弄个慰问活动,组织职工代表去敬老院看望孤寡老人,或者到退伍军人家中探望昔日的与国有功之人,关怀关怀他们的同时,也让上头看看他们厂的思想觉悟。 “叫你们来主要有两方面目的,一个是选出合适的职工代表,另一个是讨论下届时带什么礼品上门。” 这两件事听来都不难处理,小组长们听了心中首先松口气,而后开始争相发言。 “职工代表就按照平时表现选……” “慰问礼品可以用咱们厂出产的吃食……” 主管笑眯眯地听着,不时点头认同,直到三个老手下都积极表现完毕,他又看向全程一副沉思状却没怎么插过话的乐善,让她也说说自己的看法。 乐善看了眼其余三人,直截了当道:“前辈们讲得挺全面的,我没有什么好意见,就做点补充。” 主管喝了口茶,示意她说来听听。 乐善就道首先这选职工代表一事,按照平时表现选人很好很公平,但也不能只由他们组长做决定,还得被选的那个人同意才行,不然到时万一人家不想去或者有事不能去怎么办。 所以必须得尽可能做到双向选择,彼此都有意才能把事情做到尽善尽美。 另外选人的时候最好争取民主意见,让大家投票选举,然后再由组长和领导以及被选者沟通确定代表名单。 确定最终名单时,人选最好是那些长相憨厚性子比较友善亲和的,方便到时候和被慰问者交流。 其他三个小组长听得不禁张大嘴巴,万万没想到一件在他们看来很小很小的事情上,居然还有这么多学问和需要注意的地方。 该说不愧是高中毕业生吗,考虑的就是比他们老大粗全面。 三人感慨万千,紧接着又听乐善讲到礼品那一块,下意识都坐直身子竖起了耳朵。 对于把厂里出产的吃食拿来当作慰问礼品,乐善是很赞同的,不过也要考虑一下实用性。 比如他们既然要去看望的是一群老人,那就尽量多选一些适合老年人牙口的东西,且要耐吃耐放能顶饱,一些花里胡哨的不必给太多,可以每样一点打成一个零食包。 说到这里,乐善不免连同最近脑子里的那点想法也给一气儿倒出来了。 “这不是快到年底了么,大家的日子比前些年好了,过年走亲戚拜访朋友啥的应该都挺需要带点好礼,咱们厂完全可以趁机做一些礼品盒礼品包出来,再把咱们厂的产品都塞进去一点,分几个档次,想来会很受欢迎。” 若说前面那些补充的意见,主管还能听得八风不动,只笑着点头附和,那么到了最后这个建议,他一听就立马变换态度,当场拿出小本本开始记录。 另外三人傻眼,愣愣地看着乐善在那儿叭叭的讲,主管在一旁激动得奋笔疾书。 看到最后,乐善讲完,主管一拍桌子站起来,满面红光道:“好,这主意不错,我去跟领导说说!” 话落,人已迫不及待地跑出门去,竟是一刻都不想等的。 乐善他们眼看着主管拿上本子一阵风似的跑出去,还没反应过来,又见他转回来扒着门口探头叮嘱:“别忘了选职工代表的事,就按照你们之前讨论出的结果来。” 四人立马点头应下,目送主管光速消失。 他人一走,除乐善外,其余三人都忍不住耷下肩膀,比刚才放松许多。 出去时,乐善坐在距离门口最近的地方,但作为后辈,她十分懂礼貌地站起来先让三位前辈离开,自己准备最后再走。 本来那三人还因为她刚刚在直属领导跟前表现的事对她多少有点小情绪,现在看到她这么个谦虚的态度,倒是也不好说什么了。 最后只叹一声,拍拍她肩膀鼓励道:“年轻人就是有想法,好好干!” 说完他感觉手拍得有点疼,差点忍不住呲牙,不禁看了眼乐善的大体格子,心里彻底抹去了那点不自在。 唉,就这身板儿,惹不起,惹不起。 三人又是佩服又是讪讪地离开,留下乐善把桌子上喝茶的搪瓷缸收拾了一下,放到原本的地方,而后看没什么可做的了才关门走人。 因为开会,乐善的工作被耽误了点,回到车间发现手下组员们懒懒散散的,没有一点紧绷的样子,仿佛都在指望她回来把落下的任务量赶上去。 乐善见此忍不住皱眉,觉得放任这么长时间,现在也该给他们紧紧皮子了,不然还以为她这里是什么混日子养老的好地儿呢。 “都停停,停停,咱们第四组开个小会。”乐善过去拍拍手,叫大家聚拢过来。 十个正在偷懒磨洋工的组员激灵了下,看到乐善板着的脸,那面无表情的模样让他们不敢放肆,彼此对视一眼,乖乖往她身边靠拢。 见他们依旧听话,乐善还算满意。 十个人都过来后,她清了清嗓子开始狐假虎威,“刚才主管叫我们去谈话做总结,点出咱们组一个大问题。” 组员们听得脸色一变,眼巴巴地等她说是什么问题,会不会影响他们的月底福利啊。 故意虎着脸吊了他们一会儿胃口,乐善才说领导虽然表扬了他们组的工作进度,但不满意他们组的任务分配,说她自己一个人包了大部分工作却只把一小部分分给他们的方式不好,会养成他们的惰性,这般并不是为他们好,反而会害了他们。 组员们听了惊慌失措,“啊,不会吧,怎么会这样?” 乐善沉重地点头,痛心疾首道:“就是这样,领导的批评正好点醒了我,我已经深刻反省并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所以接下来……” 接下来她会重新分配每日任务,每个人都有当天必须完成的工作量,争取不让他们有偷懒磨洋工的机会。 已经快习惯懒散做工的组员顿时大惊失色,不甘心地确认:“组长,真的要这样吗?我们会累得很惨的!” 乐善握拳加油,说累有什么关系,大家谁不累,关键是他们要好好表现,让领导看到他们努力工作的态度。 再说为厂里为生产为社会主义建设做贡献,怎么能说累呢?这思想觉悟不行啊。 提出异议的那位立马被大家用异样的目光看着,瞬间不敢说啥了。 乐善几句话摁住刺头,面对大家低落的情绪,开始给甜枣振奋士气。 “领导说了,干得好的稍后会被选出来当职工代表,到时候和其他车间的优秀同志一起代表厂里做慰问,想想这是多么有面儿的一件事啊,过年在亲戚面前能挺直腰板好好吹一波的,就问你们想不想要?” “想!!” 组员们想想那画面就止不住的心动,干劲一下被调动起来,整个儿激情澎湃。 乐善趁热打铁,立即给他们分配任务量,每天干完后多的还会给他们记下来,作为到时评选职工代表的依据之一。 这么一来,组员之间的竞争力迅速提高,在别人都偷偷努力的时候,你想偷懒都偷不成,只能跟着大家埋头干干干。 与此同时,乐善开始变得不那么努力了。 她把自己该做的那部分做完后,不再跟以前那样当拼命三娘,而是开始履行自己作为小组长的责任,认真监督手下各个组员的工作,偶尔去别的小组参观学习,向前辈们讨教管理经验。 她的组员们被她盯着的时候都本能地绷着皮老实干活,她不在时也不敢偷懒,因为前头有胡萝卜吊着,偷懒就是落后。 期间,三个组长也过来看了看乐善小组这边的情况,发现她做出的改变后不禁夸赞:“挺好的,有进步!” “还需要前辈们多多指点。”乐善谦虚。 四人互相吹上一波,友好交谈着定下之后选职工代表的时间地点和流程等等。 乐善的组员们在一旁竖着耳朵听到,知道组长并没有诓他们,干活更加来劲了。 一天的工作愉快结束,下班回去的路上,乐善看到好多人都朝副食品店的方向狂奔而去,赶忙拉住一个同样穿着他们食品厂工装的人询问咋回事。 那人急着过去排队,匆忙留下一句粉来了。 乐善眼睛一亮会意,赶紧也跟着跑,飞快超过前面不少人,风风火火地冲到副食品店门口。 那里远远看去停着一辆大车,车上用雨布盖着,下面掀开一角露出密密匝匝整整齐齐摆放的粉丝粉条。 乐善靠近听车前的售货员介绍,这次来的粉有两种:一种是红薯细粉,也就是粉丝;另一种是绿豆宽粉,也就是粉条。 这两种乐善都爱吃。 不论是拿来烧汤还是炖菜做包子,它们都是冬日里必不可少的食材。 有些人多口粮不够的人家,甚至能把这个当饭吃,和土豆白菜炖上一锅,顶饱又美味,所以也怪不得大家那么激动,毕竟这可是好东西啊。 乐善回忆起母亲曾经做过的猪肉炖粉条,砸吧砸吧嘴期待地望着那一车满满的粉。 来了这么多,应该够分的吧?等下她得多抢一点。 然而大家都和她一样的想法,若不是有供给配额的限制,说不定都轮不到乐善,前面排队的同志就把这一车的粉抢光了,让后来的一根都摸不着。 还好每人买的量是限定的,轮到乐善时车上才消耗一个角。 她手里握着三个人的配给份额,即便时仲和时父的额度不高,总的拿下来看着也不少,整整两大捆,有几十斤重。 乐善拿到手掂了掂,很好,没有缺斤短两,美滋滋扛回家。 在她之后,队伍已经排得老长,还有人陆续得到消息赶来,乐善扛着两捆粉潇洒走过,惹得他们羡慕不已。 小楼院的人更羡慕,看到她回来,远远地就开始打招呼,告诉她她家来人了,瞧着像是什么领导,不光穿着四个口袋的干部装,还提了不少上门礼嘞,赶紧回家看看吧。 乐善比较懵,心想会是谁啊。 等到家一看立马愣住,来人打头的那个她认识,不就是时仲小头头的副手吗,可是他怎么突然来她家了? 要知道她和时仲刚将计就计,还装病请了假,现在不会被他发现拆穿吧?! 那一瞬间,乐善心念电转想了很多,直到时仲虚弱的声音适时响起。 “咳咳,你回来啦,我们领导过来看望我,我这样也不方便,姐帮我招待一下。” 时仲躺在床上一脸难受的样子,看得在场之人都忍不住替他忧心。 乐善看到这一幕也差点提起心,不过很快接收到时仲的眼神暗示,明白过来这只是假的。 他没事儿,就是在装相糊弄人而已。 “好好好,领导喝茶,领导吃花生。”乐善心里有数后开始配合时仲,殷勤招待几位来客。 那个副手笑着让乐善不用忙,表示他们过来看望一下时同志就走,顺便送上几样礼物。 乐善推辞着不要,热情地留他们吃晚饭。 副手连声推拒,叫时仲好好在家养病,他们这便告辞了。 几人留下东西离开,乐善感动得把人送走老远,没给同院的邻居们任何说话的机会。 “他们是来干啥的呀?”帮忙看顾时父的老大叔好奇问道。 这也是其他人想知道的,听到都不约而同地看过来。 乐善趁机道:“嗐,这不是时仲他换领导了,新官上任三把火,知道时仲干活太努力把自己冻伤了,所以带人过来探望来着。” 众人恍然大悟,收拢人心嘛,他们懂。 不过时仲竟然因为干活冻伤了?怪不得上午见他在家呢。 乐善顺势又把时仲如何老实可怜地被旧领导欺压的事讲上一遍,听得大家感同身受义愤填膺。 “坏人就应该得到严惩,还好把他给换了,新的这位瞧着倒不错。” 乐善没应和这话。 好不好的,不能只看表面功夫,以后日久见人心。 趁着大家转移了注意力,乐善转身回屋,看到时仲已经从床上爬起来,赶忙问:“没事吧?”说着不放心地贴了贴他的额头。 时仲因为她这动作身形僵住,仿佛回到童年生病被母亲细心照顾的时候。 那手是那样的暖,那动作是那样的轻柔,就如同眼前这般。 往日回忆和今夕好似重合,令时仲情不自禁地敞开心门的一条缝,放任乐善热乎乎的关心吹进去,温暖他冰冷的心田。 “姐,我没事。”时仲不自知地沙哑了嗓音,眼底泛起水光,一闪而逝。 同时乐善贴在他额头上的手背没感觉到异常热度,这才放心地拿下来,转而拍着他肩膀夸:“还好你机灵,不然真会穿帮。” 时仲不好意思地说:“虽然是顺利应付过去了,但我也得给姐道声歉。” 乐善正要去看那些人给他们送了什么东西,听见这声不由得诧异地看向他。 “道歉?道什么歉?” 时仲脸颊微红,回头指了下身后的床铺,“因为事急从权,我当时直接躺到姐床上了,希望姐不要介意。” 乐善哦了一声,不在意地摆摆手,表示没关系,躺一躺而已,他身上又不脏。 可是稍后等她睡觉闻到被窝里一股淡淡的清冽味道,被它闹得辗转反侧半夜未眠时就不这样想了。 眼下的她只是觉得这么一个小事,哪里值得计较,还不如来看看人家送了什么礼。 时仲见她一脸坦然,自己也压下那点羞涩,大方地走过去和乐善一起翻看袋子里的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感谢时仲送上的机会,升任新头头的副手出手十分大方,送来的两个礼袋里分别装着两包红糖和四瓶水果罐头,另外还有一个慰问红包,里面包着十块钱。 这算是大出血了,看来对方明白他们的用意啊,果然能当领导的都不是傻子,即使是小领导也不要小觑。 乐善自觉又学到一点,把东西都交给时仲收起来,留着过年吃。 时仲想让她尝尝水果罐头,提议今晚开一个当饭后甜点。 乐善同意了,跟他炫耀自己抢到两大捆粉丝粉条,等下就弄个菜给他尝尝。 因为那几人突然上门的关系,时仲还没来得及做晚饭,两人这样一说索性分工动手。 乐善准备做个土豆炖粉条,再用腌得脆脆的萝卜拌盘粉丝,冷热搭配,加上煮得稀烂的红薯稀饭,她能多吃两大碗。 当然,还有饭后甜品——水果罐头。 时仲趁她去忙饭菜的时候去开罐头,四瓶罐头里有两瓶是黄桃罐头,剩下两瓶是山楂罐头,瞧着都很不错。 “姐,你想吃哪种?” “我都行,你喜欢哪种就开哪种。” 乐善的回答让时仲嘴角勾起,对着袋子里的四瓶罐头点兵点将,最后点到一瓶山楂。 好,就开它了。 家里没有开罐头的工具,时仲直接拿剪子撬的,结果抱着罐头使劲撬了半天,罐头盖纹丝不动。 “…………” 时仲偷瞄了一眼乐善,发现她正拿着把粉丝过水,并没有注意这边的动静。 他迅速放下手里的山楂罐头,觉得这瓶应该跟他八字不合,换一瓶试试。 但是下一瓶还是打不开,他不信邪地再换,再换,然后就被乐善发现啦。 对上乐善囧囧有神的眼睛,时仲默默放下罐头和剪子,真诚道:“姐,这罐头盖子弄得太严实了,一般人都打不开。” 乐善噗嗤一乐,拿起桌上没被他祸害的最后那瓶,咧着嘴笑:“是吗,我来试试。” 她都没用剪子,就那么一手握瓶身,一手拧瓶盖,只听咔嚓一下,打开了。 时仲呱呱鼓掌,夸她厉害。 乐善翘了翘嘴角,把打开的罐头递给他。 时仲伸手接住,手指触碰到瓶子底部,突然感觉到异样。 下一刻就见他从下面摸出一个印着外文字符的小信封,和乐善面面相觑,满头问号。 啥章 啥情况?! 作者有话说: 写得我都饿了,馋.jpg 推荐接档文《穿成年代美食文女配》: 杨絮偶然穿书,成为一本年代美食文的女配。 在剧情中,她是女主的反面对照组。 女主清秀惹人爱,她妖艳讨人厌;女主勤快懂事,她好逸恶劳;女主吃香喝辣,她吃糠咽菜。 最终女主凭借一手好厨艺,事业爱情双丰收,走上人生巅峰;而她半点本事没有,靠脸赖上一个男人,被嫌弃到饿死。 杨絮穿来后不是不想奋起一把,与女主一争长短,但是作为干啥啥不行章 吃啥啥不剩,比原主还要废物本废的咸鱼,除了抱大腿蹭饭,她还能干什么。 可惜女主大腿不给抱,还对她鄙夷良多。 杨絮只好咬牙一拍手,跟男主拜了把子,认他当大哥。作为便宜大姑子,以后女主来送饭,男主吃肉,总能给她喝点汤吧。 结果男主因为有‘好妹妹’要养,找来的食材不给女主了,嫌她每次扣留的太多,打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没食材练手的女主抓瞎,偷鸡不成蚀把米。 吃得满嘴流油的杨絮问大哥啥时候娶嫂子,被他推到小树林里摁头亲。 咸鱼干饭式女配x大厨养成系男主 一只咸鱼女配在六零摆烂的干饭日常,喜欢的欢迎收藏支持下(^з^) 第23章 慰问 饭香四溢的小桌上, 一家三口安静地扒着饭,目光时不时扫过角落里的白信封。 乐善注意到时仲再次忍不住看向它,干脆提议:“不如先拆开看看?” “吃完饭再拆。”时仲摇了摇头, 默默加快扒饭的速度。 乐善嘴里吃着, 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 这信……不会是某些人暗地里传递的东西, 然后误送到他们这里来了吧?他们看了会不会受牵连呀?! 也或者是有人想陷害时仲,故意弄了它夹送过来,以便给他们按个好收拾的名头?? 乐善慎重地想了想,觉得不太可能, 真想整治时仲爷俩,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 至于第一种情况,倒是有那么一点点发生的几率, 但比起它, 她更愿意相信是如今身在国外回不来的时家人偷偷给时仲寄的信。 吃罢饭, 时仲去帮父亲洗漱泡脚, 乐善负责把锅碗瓢盆刷洗干净,等两人都弄好腾出时间, 默契地回到小桌旁。 乐善思及刚才心中的猜测,看着那个信封没动,示意时仲去拆。 时仲深吸一口气,拿起手心大的信封小心翼翼地拆开封头, 从中抽出一张折叠的信纸。 信纸打开, 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蝌蚪文。 乐善瞧一眼就头晕, 也没看懂上面都写的什么, 只好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时仲。 时仲手持信纸, 颤抖着快速从头看到尾, 看完眼眶泛红, 眼泪簌簌落下,声音哽咽。 “是我妈写的,她和大哥大姐在那边很好,就是暂时不能回来,让我们在国内照顾好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活着,等待团聚的那一天。” 人死如灯灭,只有活着才会有一切可能。 乐善心里的猜测被证实,悬着的大石瞬间落地,“你妈说得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时仲流着泪含笑点头,看得乐善胸口闷闷的。 “可惜我没保护好爷爷奶奶和小姑姑,妈妈如果知道了这件事……”时仲难掩自责。 乐善终于忍不住搭上他的手,安慰道:“即使你妈知道了也不会怪你的,那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时仲低头无声落泪,迷蒙的双眼看到乐善宽厚温暖的大手握住他的,给予他关怀和鼓励,令他慢慢缓住了崩溃的情绪。 “姐,谢谢你。” 一声谢,包含无限感激,道尽千言万语。 乐善拍了拍他的手背,柔滑的触感让她情不自禁地晃了一下神,赶紧收回手不在意道:“谢什么,咱们互帮互助,应该的。” 时仲朝她释然地笑了笑,擦一擦眼泪站起来走向炉子边,作势要将信纸信封都塞进炉火中。 乐善神色一怔,大概能明白他的顾忌,张了张嘴,并没有阻止。 其实她想说既然这是时妈妈悄悄让人寄回来的,那他留着当个念想也好,只要注意藏严实一点,别叫外人发现。 但时仲觉得还是烧掉比较好,彻底杜绝后患,以防知道这件事的人哪天反水咬他们一口。 提到这个,乐善和时仲不免讨论帮忙送这封信的人到底是谁,是新上任的环卫小组长,还是跟着他过来探望的其中某人? 时仲不能确定,但是有这么个人在,能为他助力的同时,也始终是个隐患,且比起不可捉摸的帮助,他更希望没人打扰他如今平静的生活。 所以环卫处他应该呆不长了,必须尽快想个办法,看能不能转去其他地方,远离危险因子。 这个念头时仲暂时没跟乐善讲,免得让她跟着担心,等他找到机会寻摸成了再说。 “对了,那个之前欺负你的小头头去哪儿了?以后还能蹦跶吗?”乐善想起这件事立即问。 时仲说根据新任小组长透露,那位被发配到犄角旮旯边缘化了,以后大概不会再出现在执法大队。 这样,乐善就放心了。 此事告一段落,几天后,时仲‘病’好要去上班了,乐善厂里也顺利选出一批职工代表,开始趁着休息日的时间,分队进行慰问活动。 乐善因为年轻力壮表现优异,被成功选为他们车间小队的队长,接到的第一个慰问任务就是去探望退伍老兵。 身为烈士遗属,由她带头做这件事最为合适,估计领导们也有考虑到这方面,才特地做的安排。 乐善领会到领导的用意后,回家把代表烈士遗属的身份牌带上,并提前给跟着她的几个职工代表分配了工作。 他们手上有一个慰问名单,到时挨个过去的时候谁负责干啥,都得提前安排好,分工合作,争取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好让领导看到他们的能力。 乐善这般分好工,临行前又做了一番动员,然后带着大家志气昂扬地出发。 他们首先去的是一个年龄最大的退伍老兵家,到那里时禀明来意,立即得到对方家人的热情欢迎。 老战士表现得异常高兴,让儿孙们帮他穿好昔日的旧军装,戴上所有功勋章,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道谢。 “感谢党和政府,近些年老百姓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还有我们这些老家伙也被领导们惦记着。” 老战士感动万分,说着抬手给大家敬了一礼。 乐善等人不敢受,纷纷避开。 “老前辈客气了,您前半生为国家为人民抛头颅洒热血,后半生合该享受一下革命胜利的果实。” 乐善他们回答得十分真诚,不吝于送上最大的祝福和敬意。 老战士抹了把眼,咧开已经掉了几颗牙齿的嘴,露出最灿烂的笑容。 “新社会好啊,我们都会享上福!” 其他人连连点头,和老前辈又叙了一会儿家常,乐善一行便留下东西,适时提出告辞。 老战士本想挽留他们在家吃顿便饭,得知后面还有很多老朋友等着他们去拜访,就亲自将他们送到门外,目送他们走远。 大家出来后都挺有感触的,有的情绪比较敏感的早已湿润了眼眶,心中情绪剧烈涌动。 这下不用乐善催促,他们自己就精神十足地要求加快速度,赶紧去下一家。 整个上午跑下来,由他们小队负责的名单上的人划去一多半,都是已经拜访过的,剩下的他们打算下午再完成。 因为是休息日,中午厂里食堂不开火,乐善提前和时仲打了招呼,带他们去国营饭店吃,算是自己这个当小领导的请客。 正好国营饭店今儿个的主食是猪肉白菜大葱饺子,乐善给每人叫了一大碗,外加几样爽口小菜,大家坐一块说说笑笑地吃了一顿热饭,彼此关系迅速加深。 短暂休息过后,下午继续,大半天跑下来,所有人都累得不轻。 乐善看到大家脸上的疲惫,鼓励道:“加油同志们,只剩下最后一位了,送完咱们就能回家歇着啦。” 名单上最后一位是伍治国战士。 乐善看到这个名字愣了下,随后熟门熟路地将队员们带到伍叔那里。 休息日,伍叔自然也是在家的,开门看到乐善时笑问:“你咋来了,有事?”随即便让她进屋。 “来给叔送点东西啊。”乐善语气亲切地回道,然后不客气地进了屋。 其余人看到两人谈话间十分熟络的样子,愣了愣也赶紧跟进屋。 伍叔想说她上次送来的那一车还没吃完呢,现在还送啥送,结果转头就看到乐善身后露出来的几位职工代表,每个人手上都提着东西,一副来慰问看望的架势。 这情况伍叔熟,连忙也招呼他们进去,端茶倒水地待客。 职工代表们忙说不用麻烦,他们坐坐就走。 伍叔坚持,“外面冷,好歹坐下喝杯热水,暖一暖再走。” 乐善点头赞同,接过暖水壶给队员们都倒了茶水,被他们试探着询问她和伍叔的关系。 这没什么好瞒的,伍叔替她回道:“我和小善她爸是战友,她爸走前托我多照顾她。” 众人听了了然,他们之前就知道乐善同志是烈士遗属,却没想到这次还能碰巧拜访到她父亲战友家里。 乐善顺势说伍叔和她父亲不差多少,让大家不用拘束,反正是最后一位了,可以趁机在这儿好好歇会儿。 大家欣然同意,开始烤着火喝着茶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 伍叔虽然平时不太喜欢讲话,但他毕竟是从过军当过军医的人,阅历和见识不是几个职工代表能比的,与他聊天自然很有意思。 待到日光西斜,时间不早了,他们才意犹未尽地告辞走人。 乐善走在最后,被伍叔拉住叫她把东西拿回她家,他这儿并不需要。 乐善不肯,“都是实用的东西,哪里会不需要呢,叔好好收下吧,这是我们食品厂的心意,我拿了算怎么回事,容易叫领导揪小辫子的。” 伍叔这才作罢,挂上门送他们走出老远。 一队人回到厂里向领导交了任务,各自带着一身风雪回家。 乐善回去路上发现天上又开始落起了盐粒子,等她走到小楼院大门口的时候,盐粒子已经变成一朵朵黄豆大的雪花。 大冷的天又下着雪,院门口人迹全无,大家都躲在家里取暖猫冬呢。 但是乐善走近了才发现,距离门口不远处的树下缩着个人。 仔细一看,这还是位老乡打扮的妇女同志,只见她头裹挡风防寒的蓝布巾,两手揣在袖筒里佝偻着腰,身上穿的是打满补丁的棉衣,胳膊弯里挎着个大竹篮子,用泛黄的白布严严实实地盖着,不知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注意到有人出现时,她立马抬头看过来,浑浊的眼亮了亮,想上前却又踟蹰着不太敢的样子。 乐善以为她是想找人,见天冷雪渐大,脚下一转便走过去询问:“这位老乡同志,你想找谁?” 老乡弯了眉眼,“你好同志,俺找亲戚呢,不知道在不在你们这儿。” 话是这样说,她的手却从袖筒里抽出来,轻轻挑起来竹篮子一角,露出里面遮盖的墨绿色,眼神示意着乐善,暗含期待。 乐善一眼认出篮子里装的是菠菜,干干净净水灵灵的,应该是刚从地里摘出来不久,看起来非常新鲜。 最近副食品店里的菜摊上少有蔬菜,她家一天三顿不是白菜萝卜就是土豆腌菜,再好吃也有点腻了,此刻猛然看到绿叶菜,别说还真有点意动。 于是乐善就给出信号,说:“那老乡跟我进去,我帮你问问。” 老乡瞬间眉开眼笑地嗳了声,腿脚利索地跟上乐善进院。 院里也没多少人,乐善顺势把她引入自己那屋。 时仲听到动静从房间里探出头,看到乐善回来脸上立马带了笑,跟着也从屋里出来,一起来到乐善的屋子。 直到屋门关上,他才瞧了眼刚才就注意到的老人家,问乐善这是哪位。 不等乐善回答,老乡已经把大竹篮子上盖的白布掀开,露出里面水灵灵的菜蔬,除了菠菜,竟然还有小青菜和蘑菇。 “同志你看相中了哪些,想要多少?” 老人家的举动和问话让时仲立即明白过来,也不用乐善特意解释了。 而且比起乐善,时仲看到这些东西更为欢喜,想多买点给父亲吃。 “这怎么卖的?”时仲忍不住问道。 老人家知道他这是意动了,还以为家里做主的是他,立即道:“一斤五毛,给钱给票都行。” 时仲觉得可以接受,不禁看向乐善。 乐善:“太贵了,副食品店菜摊上卖的才几分钱一斤,最多也不超过两毛。” 老乡急着争辩,说那是别的季节卖的价,现在可是寒冬腊月,她这菜是特地拿柴火烧炕种出来的,费心费力的本钱高,价格自然也高,五毛一斤是良心价。 可是五毛都能买包档次不错的香烟了,换成一斤青菜是真的有点贵啊。 老乡只好后退一步,表示如果用布票糖票肉票工业券之类的来换,她可以便宜点给他们。 她这般表达了诚意,乐善也跟着退一步,表示票券不是问题,她想要什么可以先说说,行的话,这篮子东西全留下都成。 老乡顿时大喜,没想到能一下遇到个大主顾。 现在外面天气那么糟糕,谁想出去顶风受冻啊,如果这次全部卖掉,她也能早点回去。 老乡赶忙说了自己这边的需求,基本都是一些针头线脑糖盐肉等物的票券,对于城里职工来说不算多难弄,但对生活在乡下的人而言却是稀缺的精贵货。 乐善最终用几张糖票肉票和工业券把一篮子蔬菜换了下来,看到篮子空着,为了打马虎眼,她把家里剩下的几块绿豆糕和酥饼也给她了,若是被人发现问起,方便说成是来走亲戚,这是她给的回礼。 两厢交易完毕,双方得到自己想要的,都很满意。 这个时候,老乡才像是放下心来,有功夫打量一下眼前的小夫妻。 首先是时仲那比较引人注意的漂亮脸蛋,配上他那单薄的身子,在城里或许受欢迎,但在乡下铁定是要遭嫌的小白脸软饭相,所以老乡只瞧了一眼就不感兴趣地移开视线。 之后等她将目光转到乐善身上,看清楚她的样貌身材和五官眉眼,神情忍不住震了震,仿佛看到旧年的一个故人。 那人也是这般的高大威猛章 圆脸虎目,因为打小父母双亡,又和亲戚家闹得不爽利,一气之下跑去当兵,鲜少再回去过,早些年听说已经光荣牺牲了。 老乡出神想到这里,看着乐善的目光不免带上些异样。 时仲察觉后不着痕迹地替乐善挡了挡,开口问:“老人家认识我们?” 老乡被问得愣住,慌忙摇头,解释说看着乐善像一个认识的同村人,不过那人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估计是她眼花认错了。 另外那人是男同志,乐善是女同志,两人别说性别对不上,就是年龄也差很多。 时仲听后若有所思,但是看到乐善并不在意的模样,最后止住话头没有再多问。 老乡也识趣地结束话题,准备离开了。 乐善好事做到底,真跟送亲戚似的把人送到大门外,遇着个邻居好奇来问,她就跟人家介绍说这是老家来的远房亲戚。 住在小楼院的职工谁家没有几个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呀,尤其现在还是物资短缺的冬天,邻居一听便露出了然状,丝毫没有怀疑。 三人在门口寒暄两句正要分开,不远处突然跑来一队巡逻队,猛虎出山似的扑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老乡看到这些人顿时僵在那里,浑身颤抖,难掩惊慌。 乐善和邻居也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立马表达不满:“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先来一章(≧▽≦) 零点前估计还有一更,不建议等,可以明天早上看。 第24章 举报 乐善和邻居不做亏心不怕鬼敲门, 问得那叫一个底气十足。 旁边的老乡却没她们这份定力,下意识的开始心虚,面对虎视眈眈的巡逻队, 整个人都快抖成筛糠。 这让围拢过来的巡逻队越加怀疑, 看了一眼哆哆嗦嗦的老乡, 厉声道:“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这里有人搞资本主义,麻烦三位同志配合调查!” “怎么可能?我们只是在这儿说几句话罢了!”邻居震惊出声。 乐善手指动了动,默默扶住已经快要站立不住的老乡, 脸上同样露出被冤枉的不忿之色,“我们都是住这院的人,彼此老相识了, 能搞什么资本主义, 难道站一块说上几句话也算吗?” 邻居立即附和:“就是就是, 你们可不能冤枉人, 不然我得找你们领导去。” 她们这么理直气壮,倒叫巡逻队迟疑起来。 特别是在两人都报了详细的单位岗位和住址后, 他们便知道两人没说谎,因为这事儿随便进院找个人就能问清楚,做不了假。 这两个人明显是没问题的,剩下的就只有…… 巡逻队当即柿子捡软的捏, 指着老乡盘问:“那她呢?她是谁?在这儿干嘛?” 邻居被他们烦得心生怒气, 恼火地自动替乐善呛道:“她是乐善同志老家的人, 来走亲戚怎么了?你们怎么跟盘查犯人似的, 揪着我们不放干啥, 咱可都是良民, 你们有这功夫早把真正搞资本主义的家伙抓住了, 说不定正因为磨蹭了这么会儿,人跑了呢。” “大冬天的走什么亲戚?快说是不是过来搞资本主义?!”巡逻队板着脸朝老乡厉喝,直接把邻居那番呛怼忽略了。 邻居那个气呀,捋起袖子正要跟他们好好掰扯掰扯,乐善及时拉住了她,站出来代老乡回答。 “同志们,不好意思,这真是我老家亲戚,因为冬日里乡下日子难过,所以才过来想跟我借点钱票周转,你们要不信可以看看她兜里和篮子里,我家钱不多就匀了点票券给她,还送了些糕饼让她拿回家吃。” 乐善解释得很清楚,且态度自然大方,半点儿不怯,看起来就不像是会搞鬼的人。 而且她并没有拦着他们问嫌疑人。 巡逻大队半信半疑,将目光都转向已经害怕得快要昏厥过去的老乡,狐疑道:“你抖什么,没做坏事至于怕成这样?” 乐善叹口气,“这不是你们刚才过来的阵势太威猛吓着她了,她以前一直都在乡下,没见过什么世面,年纪又大了,如果不是家里实在艰难,都不敢进城找到我家来求助,还请你们理解理解。” “是这样吗?”巡逻队目光探照灯似的盯着老乡,让她把乐善说的那些东西都拿出来看看,顺便再具体交代下家庭情况。 老乡吓得快要翻白眼,乐善借着扶住她的姿势握住她的手,沉声安抚道:“婆婆别怕,他们只是简单问问,你如实说就是了。” 巡逻队的人听在耳中,满意地点点头。 老乡颤抖中对上乐善充满安定感的黑眼睛,再看一眼她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心下一咬牙有了主意。 如实说是吧,那她就跟他们实话实说! 老乡找到了应付的办法,紧张害怕过头后,人不怕也不抖了,站直身子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先按照巡逻队的意思,将刚和乐善换过来的票券拿出来给他们瞧,再把大竹篮子掀开露出里面乐善好心送的糕饼。 巡逻队看过已然信了四五分,却仍旧抱着怀疑盘问道:“举报的人说看到你一身老乡打扮,还挎着个装得满满的大篮子,篮子里之前装的啥?” “装的菜干,是上我家不好意思空手,特地带的上门礼,怎么你们要看吗?”乐善抢在老乡之前回道。 她家之前晒了不少那东西,想看的话要多少有多少。 巡逻队一听是菜干,再看老乡手里的票券和糕饼,忍不住嘀咕说:“一篮子菜干能换来这些东西,可真会打秋风。” 被乐善拦住的邻居翻了个白眼。 “那是因为乐善同志心好,她家可是有两个烈士,思想觉悟不一般,这是咱们这片都清楚的事。再说接济一下亲戚很正常,谁还没个艰难的时候了?” 理是这么个理,但本着不能放过一个坏人的原则,巡逻队还是坚持继续对老乡的盘查。 老乡给他们看完东西,又听到邻居话里透露出的情况,突然有种莫名的期望,会不会,会不会…… 因为这点期望,老太太突然振奋起来,一边开始交代自己的情况,一边注意着乐善的反应。 在她说起自己住在大柳村,村口有棵百年柳树,还有条小河,乐善并没有一点异样,似乎本就知道,也像是陌生到无动于衷的样子。 这叫老太太又有点不确定了。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巡逻队还在一旁听着,她只能按照刚才的盘算硬着头皮继续。 她说自己是哪里人,说自己家有几口人,亲戚有哪些,其中就包括乐善的父亲。 “她爸叫柳落河,因为他娘生他时正在河边洗衣裳,孩子一生出来就掉河里了,捞上来后还活着就起名叫落河,我是柳落河膈一房的堂弟媳妇,家里孩子结婚钱票不凑手,才厚着脸皮进城找上门。” 老太太的话令乐善控制不住地眨了眨眼睛,也叫邻居听迷糊了。 巡逻队立即抓住其中的漏洞,说乐善明显姓乐,怎么她口中的乐善父亲却姓柳? 这圆不上啊! 老太太抖了抖嘴唇,没等乐善替她圆‘谎’,她便又开口道出一个秘密。 原来柳落河当初因为一些事和祖父母以及叔伯家闹得不愉快,跑去当兵前喊着要改了姓,跟老柳家再没有任何关系。 这些都是真的,所以她说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撒谎的痕迹。 但她没将自己并不清楚柳落河走后改了什么姓的事讲出来,就让听的人自己联想,误以为柳落河改成姓乐。 不过老太太不知道的是,乐善父亲的名字正是乐落河,也曾经改过姓,对以前姓什么只字不提。 乐善小时候听母亲提起时还好奇地问过父亲,结果被他顾左言他地抱起来扔飞机,闹着耍着就把问的问题给忘了。 之后长大了明白他不想提,她便再也没问过,因此也不知道他以前到底姓啥。 现在她貌似知道了,还是以这样戏剧性的方式,不禁有些感慨。 “是,我爸把姓改为了乐,他这些年来一直都叫乐落河,街坊邻居可以作证。” 乐善说着向老太太也是同族的长辈点了点头。 她为了打掩护编她们是远房亲戚,好家伙,一语成缄啊,俩人还真是这种关系。 老太太目瞪口呆,如果不是有头巾包着脸,估计现在谁都能看出她神色有异。 谁能想到呢,她只是看着这闺女脸熟,心里那么想了下,又因为被巡逻队逮住盘问想借她脱一下身,结果竟然真的是柳落河的闺女! 这样一来,他们还真是亲戚,走亲戚的说法锤实得不能再实了。 再有邻居在旁作证,乐善说的不假,虽然她不知道乐父曾经改过姓,但他叫什么他们这片的人都清楚,也是随便拉个人就能打听到的事。 “提到她爸我就有话必须要讲一下,她爸是烈士你们已经知道了是吧?那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咱们人民英雄的女儿的?把她当成犯罪分子当街审问,还不讲清楚祖宗十八代不罢休!瞧把你们能的,我看咱们也别在这儿耽误时间,干脆去找你们领导说去。” 邻居拉着巡逻队一副要去告她们一状的架势,直接反将他们一军,把人吓住了。 因为在他们没查到什么东西,确定只是冤枉乐善三人的情况下,如果她们真的去找领导闹着要说法,最后他们说不定都得吃排头。 领头的人考虑了一秒,当即怂道:“这位女同志你放开,有话好好说。” “明明是你们刚才拿我们当犯人审,话都不会好好讲!”邻居拿出在街道办当干事的气势,占据道德高地。 最后巡逻队被她训了一顿,不得不向她们道了歉,才灰溜溜地离开。 危机解决,乐善心下松口气,佩服地朝邻居伸出大拇指,夸道:“大姐不愧是街道办的,真厉害,下次竞选街道办主任我家绝对都投你一票。” 邻居大姐谦虚地摆手,脸上却洋溢着自信与小得意,显然十分受用乐善这番投桃报李。 两人说完转头看向老乡,发现老太太居然在揉眼睛,像是哭了。 邻居大姐以为她是刚才吓的,又把巡逻队臭骂一遍。 乐善大概能理解老太太现在的心情,从她时不时看向她的眼神就知道了。 但她并不打算真的认亲,也没有一点要认亲的意思。 当初兵荒马乱的年代,父亲宁愿跟他们断绝关系去当兵,也不肯呆在家里,这里面肯定有一番恩怨纠葛。 她是父亲的女儿,自然向着他,他那么多年都不回去,连老家在哪儿都不肯提一声,可见态度如何,那她又何必在他死后违背他的意志,同那些陌生的‘亲人’相认呢。 所以当下她便对满眼希冀的老太太笑了笑,客气道:“婆婆趁着天早雪停快点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耽搁了这么会儿,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路上盖着薄薄的一层白,并不影响走路。 老太太欲言又止,瞧到好奇看来的邻居大姐,只好点点头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邻居大姐见了唏嘘道:“哎呀,你们亲戚间的感情真好,不像我家,哎哟,三天不闹出点事来都不舒坦似的。” 乐善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但这话人家能说,自己却不能应。 “大姐说笑了,你们那叫阖家欢乐,热热闹闹的多好,而我们这只是不住一块,远香近臭而已。” “哎哟哟,还是高中生会讲话,大姐听得心里舒服。” 两人说笑着正打算回院,前面突然走过来一个穿着讲究的小姑娘,一边装着目不斜视的样子,一边又忍不住朝她们这边偷瞄,像是刻意在寻找什么。 邻居大姐没见过她,只当是普通路过的人,扫了眼就不感兴趣地转开目光,同乐善打声招呼回了院。 乐善却一眼认出她就是有过两面之缘的许芸芸,好奇她到这边来干啥,难道又是来找时仲的? 介于前两次她的态度,乐善想了想没有搭理,转身准备进院。 “你站住!”许芸芸突然大声喊住她。 乐善不解回头,“你有事?” 许芸芸愤愤,“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躲过纠察队盘查的,但你也不要太得意,居然敢搞资本主义,真是不知死活。” 乐善恍然大悟,合着举报的人就是这位。 并且刚才那队人不是巡逻队,而是纠察队! 苍了天了,这年头纠察队还伪装成巡逻队出来抓人了! 好在那队人看上去都是新人蛋子比较好糊弄,不然真硬干起来,最后还不知如何收场。 乐善不由得生出几分庆幸,咬死不承认道:“原来是许同志,不过你怕是误会了,刚才那个婆婆是我爸老家的亲戚,这次是上门来求助的,可能是因为带的礼物让你误会了,还请许同志不要诬陷人。” 许芸芸不信。 “我没有诬陷,你以为骗得过别人能骗住我吗?哼,要不是为了不让你连累阿仲哥,你以为我愿意管你啊!” 乐善啊地一声,表示不太理解她的逻辑。 她所谓的管她就是看到一点情况就平白无故地举报她搞资本主义,引纠察队过来审问她? 她所谓的为了时仲就是想叫他如今的靠山被抓走,让他再次沦落到之前那般艰难的境地里? 乐善无语,那我们可真谢谢您嘞。 这种好大小姐还是别给了,他们小老百姓受用不起。 乐善无语之后想起一个问题,“你派人盯着我们?” 她知道应该没有,只是一句试探。 许芸芸冷哼道她哪有那种本事,是革委会一直有人在这边盯梢,她只是凭借继父的关系偶尔问问时仲的情况而已。 这次完全是巧了,正好她忍不住想过来看看,就瞧见乐善与补丁老太接头的一幕,于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都知道了。 乐善怒气上头,看着丝毫不觉得自己错的许芸芸,干脆摊开道:“还请许同志以后不要再做这样莫名其妙的事,你有功夫盯着我和时仲,不如多想想怎么把你爸捞出来,那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何况比起我清白的出身,好像许同志身上更容易揪出小辫子,比方说如果我也学你去举报你们母女是资本主义遗毒,手中有私藏,不知道人家会信你还是信我呢?” 许芸芸脸色一白,虚张声势出的骄傲如同空中楼阁一般,被乐善三言两语轻易戳破,哗啦啦倒了一地。 “你敢!阿仲哥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 乐善:“你可以看我敢不敢,时仲到时也只会站在我这边,这一点想来你前两次就应该很清楚才对。” 许芸芸想起前两次时仲对她的态度,情知如果需要在她和乐善之间选的话,时仲只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乐善! 意识到这一点并不难,她却一直不想承认,宁可自欺欺人。 “许同志,别浪费时间在我们身上,去想办法救救你爸吧,有爸妈的孩子才是宝,不要让自己以后后悔。” 乐善给予她最后一点忠告,听不听就是她的事了。 许芸芸显然没有听进去,还当她是在故意往她伤口上撒盐,恨恨地瞪她一眼落荒而逃。 乐善回去对上时仲担忧的目光,叹息一声将刚刚外面发生的事都讲给他听。 时仲听完羞愧低头,“抱歉,是我连累了姐,不然许芸芸也不会想到去举报你,让你遭这场无妄之灾。” 乐善摆摆手,她确实有点生气,但因为没造成什么妨碍,自己当场怼完许芸芸,气也就散的差不多了。 时仲却十分过意不去,最后白着脸下定决心道:“那姐就按照你跟她说的那样,去举报他们好了,我了解许阿姨的性子,她手里有私藏是肯定的。” 这番话是他下了好大决心才说出来的,因为他最讨厌举报,他家当时就是被举报又遭小人作祟章 白眼狼背叛,最后才导致那样凄惨的下场。 乐善没答应,“我说那话只是吓唬她,没真想去做,我爸妈如果知道肯定不会同意的。” 她才不想成为那样的人,为了一个许芸芸脏了自己的手不值得。 可是他们能坚持原则不去做,不代表别人不做。 作者有话说: 啦啦啦,第二更来啦~ 明天起恢复正常更新,时间一般都在中午十二点和晚上六点左右,每日两更。 感谢大家支持,晚安(^з^) 第25章 看望 许芸芸母女被举报的消息是在几日后传来的。 当时乐善正在家里发豆芽, 突然听到这个,她下意识道:“不是我干的。” “我知道不是姐做的,举报她们的另有其人。”时仲十分信任道。 不然他也不会告诉她这件事。 乐善这下好奇了, 问是谁动的手。 时仲摇摇头, 说具体的不清楚, 只知道许芸芸母女改嫁后仗着有革委会的关系,行事太过张狂得罪了人。 对方早就盯上了她们了,见许芸芸举报别人,他就向她学习把她和她妈给举报了, 举报的内容写得还挺诱人,引得革委会对她们搞突袭搜查。 如果许芸芸母女俩能经得住查还好,偏偏她们两个都是有一身骚的人, 能经住查才有鬼了, 被革委会一查一个准。 好在许芸芸她妈是个果断的, 知道怎样断尾求生, 为了脱身不光及时捐出所有私藏的东西,还帮革委会检举揭发几户以前与他们来往过的人家, 才换得两人自由。 可经此一遭,那些人彻底把她们恨上了,成为生死仇敌都不为过,同时母女俩的名声也随之变得臭不可闻。 乐善对于这些内幕并不清楚, 但她知道有人替她报了仇就好。 她自己不愿意做许芸芸那样的人, 却不会拦着别人也不让做。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 许芸芸再也没来打扰过他们。 乐善和时仲乐得清净, 安下心来好好过日子。 那一天过后又连续下了三天的雪, 积雪把房屋和街道都覆盖住, 压了厚厚的几层, 让清理难度一下加大。 时仲他们清理打扫时一般用的都是扫帚和铁锨,有时候铁锨不够使的时候还要用木锨,严重耽误工作进度。 乐善有天晚上听时仲说起这个问题,玩笑着提议:“既然工具不好使唤,你脑子又聪明,干嘛不做个方便使唤章 效率又高的出来?” 时仲听了立时在脑海里生出个想法,等到再去废品站帮孙伯整自行车时,他借着便利给自己设计制作出来一把推雪清雪的工具。 工具是在铁锨的基础上改造的,只不过新工具不需要铁,全用木头都能做出来,使用效率却比铁锨高几倍,把手和推雪部位又因为运用了一点杠杆原理,使用起来也比较省力,还比铁锨木锨之类的方便。 成品做出来后,时仲先兴致勃勃地拿回家让乐善看看。 乐善试着用了用,发现还真不错,立马伸大拇指夸赞:“很好很好,竟然真做出来了,不愧是你!” 时仲不好意思,说只是一个简单的小物什,没多少技术含量,谁看了其实都能做出来。 乐善不允许他妄自菲薄,即便别人看了能做出来,那也得有第一吃螃蟹的不是。 时仲在她的鼓励下将工具上交,得到领导的表扬,给他记一功,顺带发了条劳动毛巾和干部搪瓷杯,以资鼓励。 时仲把这两样奖品拿回家给乐善瞧,乐善把时父拉过来,三人围在炉子旁,由时仲仔细述说受表扬领奖时的情况。 冬日的夜晚,煤炉子里的火光映照着三张笑容灿烂的脸,透露出一股淡淡的温馨幸福。 翌日,乐善发的豆芽菜成了,配着辣椒简单炒上一盘都很下饭。 时父在饭桌上难得表现出对它的情有独钟,让乐善决定剩下的豆子不再磨豆腐了,就在冬天里给他发豆芽吃。 这一天天气晴好出了大太阳,各处的雪开始慢慢融化,空气变得比下雪时还要冷上几分。 不过因为有阳光照着,人在外面时倒是感觉还好。 乐善上午上完班回到家,不出所料地看到家里来了人,还是大柳村的。 从那位亲戚老太太期期艾艾地离开起,乐善便已经设想过今日这一幕。 那老太回村后不可能不跟亲戚说这件事,大柳村的人迟早会找过来。 乐善对此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见到人也没什么惊讶,直接问他们来这一趟的目的。 打头的柳家人自称是乐善大伯,对她和颜悦色道:“都是一家人,知道你在这儿,我们就想来看看。” 乐善无动于衷,“那你们现在看也看过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话相当于是在赶客了。 柳大伯他们脸上挂不住,笑容一下变得十分勉强,“好歹是亲戚……” 乐善指着自己着重申明一点,“我姓乐,你们姓柳。” 言下之意,姓都不一样,说屁的一家人。 柳家几人这下脸黑了。 不提乐父给自己改姓的事还好,一提就是在明晃晃地打他们的脸! 当年的事谁对谁错已经说不清了,可也没有哪家小辈能有如此大的气性,竟然一走几十年,还把姓氏都改了,他的后人被他们找上门也不愿意认,你说气不气人。 柳大伯哽了哽,压着气开门见山道:“好侄女,你曾祖母病重,临走前一直放不下你爸,知道你的存在特别想看看你。” 其他人跟着附和,都说老人家当初可疼乐父了,他走后她天天惦记着,可惜始终没能再见一面,非常遗憾,现在她人在弥留之际,得知乐父有个闺女,就想走前瞧上一眼。 乐善见他们说得情真意切,心里仍旧对此抱怀疑态度,毕竟她可没忘记父亲当初是怎么出生的。 能让儿媳妇怀孕临产时还要到河边洗衣服,刚生下来的孙子掉河里差点淹死,那位曾祖母能是多好的人? 乐善天然站在父亲一方,很难不对他们这些人心存偏见。 且柳大伯算起来只是乐父的堂兄弟,关系并没有多近。 柳大伯他们不知道,仍在打着感情牌,想让乐善满足一下一位老人临终的念想,如果她肯同意,要他们给她跪下都成。 乐善像是被说动了,只道考虑考虑。 等把人应付走,她和时仲开始讨论这件事。 乐善问他:“你觉得他们说的是真的假的?” 时仲点出重心,“不管是真是假,关键看姐想怎么做,如果想去看看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主动权完全掌握在他们手里。 乐善考虑一番,决定去瞧瞧,一个是想看一下父亲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另一个也是想知道柳家人在打什么主意。 小人难防,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们已经知道她家在哪儿了,万一以后来频繁骚扰或者闹到厂里,影响了她家的生活和工作怎么办? 以防万一,她最好还是去一趟搞清楚他们的目的。 腊八那天厂里放假,乐善随便买了点糕饼果子,把时父托付给人照顾,她骑车带上时仲去大柳村。 上次柳大伯他们离开时留下了大柳村的地址,位置比较偏僻,距离上有些远。 寒冬腊月,外面遍地枯黄,一片萧瑟。 冷冷的寒风中,乐善沿着路线骑行一个多小时,七拐八拐了好久,眼前才终于出现大柳村的影子。 “村口有河,有棵大柳树,找对了。” 大柳村和他们路上看到的其他村落一样,被覆盖在灰白二色之中,村里的屋子院子看上去都灰扑扑的,残留着冬日的寒冰和没融化的白雪,偶有几家屋顶飘着袅袅炊烟,看起来静谧又祥和。 乐善推车进去,没在外头碰到人,大概都在家中猫冬。 他们虽然找到了地方,但不知道柳大伯家具体在哪儿,时仲便提议要不要敲开一户人家的门问问。 乐善正要点头答应,远处慢慢走来一个人。 对方穿着厚实的大棉袄,嘴里吧嗒着旱烟,目光审视地询问他们:“你俩从哪里来,到我们大队做啥?” 乐善看他不像是简单的村民,立即道:“我们从城里过来找人,你是?” 得知他们是城里人,对方态度好了点,说自己是这里生产队的队长,问他们想找谁。 乐善表明身份,将柳大伯带人找到她家的事讲了一遍。 大队长听完仔细打量乐善一眼,恍然道:“原来你是落河的闺女,看起来还真有些像。” 乐善摸了摸脸,“别人也都说我长得像我爸。” 大队长紧接着又看向时仲,得知他是乐善的爱人,随意瞧两眼就带他们去柳大伯家。 柳大伯家住在村尾,去他家需要穿过整个村子,没人带路,乐善两人想找到得费一番功夫。 因此乐善对队长道了声谢,路上忍不住问起父亲曾经在这里的生活。 大队长比乐父大几岁,曾经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对他的事大都清楚。 乐善想知道,他就挑着说了一些。 说到最后快要到目的地的时候,大队长看着乐善的眼神复杂,“按说不该我讲的,但老汉倚老卖个老,想叮嘱你一句。” 乐善洗耳恭听,“您说。” 大队长就道你家只剩下你一个姑娘,看起来比较好欺负,跟亲戚往来时得多长个心眼,别啥人都信,啥事都应。 乐善和时仲听得面面相觑,大队长这明显是话里有话啊,难道是柳大伯家有什么不妥? 乐善的警惕心瞬间又提升几个等级,谢过大队长的提醒。 大队长之后便不再开口,直到将他们带到柳大伯家,敲开他家的门。 柳大伯一家看到乐善过来,神色十分惊喜,连忙把人迎进屋,倒水倒茶的,表现得非常热情。 “侄女真来了,不枉祖母她疼落河一场。” 柳大伯说得声泪俱下,感动极了。 大队长坐在一旁嘴角抽了抽,吧嗒着旱烟没拆他们的台。 乐善不接招,直奔主题,“你们当时说她老人家想临走前看我一眼,现在我来了,她人呢?” 柳大伯再次被这位好侄女噎住,看了眼一旁坐着不走的大队长,挤出笑容带她去柳老太那屋。 柳大伯家房子是泥坯的,给柳老太住的是其中一间朝西的矮棚,像是之前放杂物的地方。 乐善看到后再转头看看柳家人自己住的大屋,又一次直言不讳:“你们就给她住这样的屋子?” 说的那般孝顺,结果就这就这? 乐善脸上明明白白地表现出了质疑。 柳大伯赶紧解释说老太太就喜欢住这样的屋子,说是以前住习惯了,他们怎么劝都没用。 乐善听了没说信不信,跟进屋看见昏暗的狭小空间里,一个瘦小佝偻的身影躺在破烂的被褥中,身下甚至没有床,只有一张草席垫着条打满补丁的褥子。 这……乐善震惊,他们就是这样对待病重的老人的?! 柳大伯又解释说村里老人快到弥留之际的时候都会这么安排,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不是他们虐待人。 说完,他过去叫醒柳老太,趴在她耳边指着乐善嘀嘀咕咕。 乐善看到柳老太醒来后朝她这边艰难地看了眼,一双浑浊的眼睛在光线不太好的屋子里依旧闪过几丝精光。 她朝乐善伸出瘦骨嶙峋的手,示意她上前。 乐善看着那只手,仿佛回到母亲去世前那一晚,不由得走上前去。 她刚靠近,柳老太就死死抓住她,苍老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像,真像落河那孩子。” 乐善笑了笑,感觉到手腕被抓的有点痛,也不知道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柳老太似乎真的很怀念曾经的孙子,拉着乐善的手不放,断断续续念叨了很多话,其中包括不少乐父小时候的事。 不然乐善早就忍不住想把她的手挣脱了。 但因为如愿听到关于父亲年幼时的故事,她便忍耐下来认真听着,脸上的神情随之变得越来越柔和。 柳老太这时却突然不讲了,抓着乐善的手剧烈咳嗽一阵,然后看着她哀戚道:“老婆子要走了,最不放心的就是你爸,可怜你爸为国捐躯,最后连个继承香火的都没有。” 乐善:……难道我就不是人吗? “没事,我家还有我在。” 柳老太无奈叹气,“你是个姑娘家,和儿子不一样,一个家不能没有儿子当顶梁柱。这样吧,为了你爸妈后继有人,也为了以后你有娘家人撑腰,老婆子今天做主了,给你爸过继个儿子!” “过继?”乐善愣住,似乎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柳老太理解,毕竟之前她家可没什么能过继的好人选。 不过现在有了。 “你大伯儿子多,都是你亲兄弟,你说过继哪个,咱就过继哪个。”柳老太一副全心为她考虑的样子。 这要是一般姑娘,说不定还真被她糊弄住了。 乐善收敛了神情,心道虚与委蛇到现在,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到此,她也终于搞清楚他们打的好算盘,摸着柳老太虽然瘦但温度正常的手,乐善突然掐住她的虎口位置,狠狠一使劲。 柳老太虚弱地讲完一大串,刚说出最终目的,正等着乐善答应下来,猛不地手腕一阵刺痛,疼得她嗷的一声跳起来,生龙活虎。 柳大伯等人:“……!!” 完蛋,露馅了。 作者有话说: 啦啦啦今天的一更奉上,二更晚上六点左右(≧▽≦) 第26章 教训 乐善迅速起身, 冷着脸看向慌乱成一团的柳家人。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病重惦记离家孙子的情况,你们只是想把我骗回来给我爸过继儿子?” 谎言被当场拆穿,柳大伯等人心虚的厉害。 只有柳老太一边疼得跳脚, 一边还不忘狡辩, “我们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给你爸留个根, 你个小丫头片子别不识好歹!” “我是我爸亲生的,他的根自然由我来留,香火也会有我继承,你们就别惦记了。”乐善说着突然笑了声, 语气多少有点恶劣。 柳家人心里集体咯噔一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就见乐善把她带来的那个小白脸拉到身边, 昂着下巴说:“来, 给你们正式介绍下, 这是我妈走前亲自把关给我招的上门女婿, 以后我俩的孩子跟我姓,继承我爸香火。” 柳家人一脸惊愕地听着这个消息, 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大队长在门外听到,手上的烟杆一抖,嘿嘿笑了两声摇摇头。 屋里时仲被乐善亲密地拉着手,脸上极其配合地露出粉红色, 羞羞答答地同柳家人打招呼。 “你们好, 刚才我就想说了, 香火的事其实不用你们多操心, 妈早有安排。” 这话再次往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柳家人心口插了一刀。 柳大伯等人喉咙梗得慌, 你踏马既然招赘了早说啊, 看我们耍猴戏很好玩吗?! 时仲表示你们上次去又没问, 不然以为他在乐家是什么身份?自己自欺欺人装看不见,他有什么办法。 时仲摊了摊手,面对柳家恨不得咬死他的目光,他乖乖地躲在乐善身旁,就气死他们。 “不成!当赘婿的都不靠谱,不能算!”柳老太蹦跶着反对。 七十多岁的人了,身体还能如此康健,乐善也很佩服。 “算不算你们也管不着,认真计较起来,我们都断亲没关系了,我是见他们上次去说得可怜,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来见你最后一面,谁知道你们竟然骗我,也不怕弄假成真。” 乐善哼了一声,拉上时仲准备出去。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搞的,小屋里憋闷不说,空气中还真有一股老年人身上大限将至的腐朽味。 乐善觉得晦气,担心会对时仲的身体健康造成影响,想赶紧带他出去呼吸新鲜空气,顺便再和大队长谈谈。 柳家人以为乐善想跑,立马拦着不让走。 乐善躲开扑上来意图碰瓷的柳老太,掀开挡路的家伙,挨个赏一脚,送他们躺地上爬不起来。 柳家人看着体格子大,其实个个都是花架子,在打小就练军体拳的乐善手里撑不过一招。 时仲跟在她后面一点都不害怕,眼神亮晶晶地望着她,深刻意识到不是所有像乐善这般身材的人都能如她这样厉害。 她就是她,唯一的! 乐善在柳老太的呼天抢地中轻松带着时仲走出小屋,对上大队长已经惊呆了的眼神。 他愣愣地看眼毫发无伤的乐善,再愣愣地看一眼屋里,都没能反应过来。 只见一群往常在他们大队队员面前耀武扬威的家伙,现在如同纸糊的一样被她撕吧撕吧扔在地上。 他以为他们还要磨一会儿嘴皮子,没想到说干上就干上了,而且是乐善全方位压制,解决得非常快速。 大队长回过神突然笑了,捡起烟杆吧嗒吸了口,对乐善伸出大拇指。 “很好,不愧是落河的种,有他当年的风范。” 想当年柳落河离开大柳村时也是这般,以一人之力干翻了所有想要拦着他的家伙,被路过的部队看上,直接跑去当了兵。 没成想时隔二十多年,他还能再看到类似的一幕。 这小丫头说得不错,落河虽然不在了,但他留下了她,她招赘生的孩子如果能继承这一身大力气,那绝对比过继生的正宗啊。 大队长这么一想,看向乐善的目光顿时更加和善,隐隐带着看自家小辈的慈爱。 乐善趁机向他打听了不少父亲小时候的事,最后才提道:“大队长,我想和你商量件事。”说着道出心里的打算,想要来一场互惠互利的合作。 比如他帮她盯着一点柳家人,而她会替他们看看城里有没有多的临时工岗位。 乡下虽有乡下的好处与自在,但也有人比较羡慕向往城里的生活,羡慕城里人能吃商品粮,向往着城市的繁华多姿。 但是乡下人想进城不容易,首先必须得有一个糊口的工作,这一步就难倒了无数人。 乐善为了防止柳家人作乱,现在就向大队长提供了这么一个机会。 “你说真的?确定能有?”大队长呼吸急促。 乐善:“真的,我不确定能立马找到,不过你们可以先管住他们,等我那边的好消息,以半年为限,如果半年后我没做到,你们再放手就是,也不会损失什么。” 确实如此,大队长听得非常心动。 要知道谁家能有个到城里工作的人不惹人羡啊,他家若是能出一个,说不定以后就是带着全家翻身的契机了。 就算不能,家里有人去城里做工,也为家中添了份进项,怎么算都不亏。 相应的,他只需要在自己大队长的职责范围内把那糟心的一家人管住就行了。 以前觉得那一家子人高马大的不好惹章 难管,现在再瞧瞧他们被乐善揍得满地打滚的熊样,感觉也不是不可战胜,大队里的人虽然没有乐善的武力,但他们人多啊,一大队的汉子就不信摁不住这家人了。 大队长作为大队的一把手,如果他下定决心要管几个人,那绝对是没什么问题的。 乐善从不怀疑这一点,所以才和他谈合作。 而大队长也没让她失望,当下就对柳大伯等人一顿训,将这场架的责任归到他们头上,要不是他们居心不良诓骗人,哪里会有今天这一遭,活该! 柳大伯几个躺在地上呻/吟,唯一还能活动的柳老太蹦跶起来,指着大队长的鼻子质问他为啥不向着队员要向着外人。 “我这是向着公道!”大队长义正严辞,“再说你也讲了那是外人,你怎么不想想我为啥宁愿站外人都不站你们?难道不应该反省反省?还有人家这会儿成外人了,刚才不还哄着逼着人过继吗?” 大队长把柳老太怼得哑口无言,而且他是大队长,县官不如现管,柳老太再横也不敢把人得罪死。 最后她只能大腿一拍躺地上打滚耍赖,哀嚎着世道艰难寡妇不易等等。 乐善和时仲都看得咂舌,问大队长这没关系吗?那么大年纪的人了,万一滚出毛病算谁的?不会赖到他们头上吧? 大队长摆手让两人放心,有他作证,柳老太现在活蹦乱跳的,之后出了啥事都跟他俩没关系。 乐善彻底放心了,与他商定好合作的事后告辞离开,顺手将带来的糕饼果子给了大队长。 柳大伯一家折腾一场,除了挨了一顿打,什么都没捞着。 走的时候,大队长亲自送他们出村,半道上被不知怎么得知消息的卖菜老婆婆追上,巴巴地递来一篮子新摘的小菠菜,问她还要不要。 大队长本来以为她是特地弄来送给乐善的,还想着真会来事儿,给他长脸了,结果话音听下来分明是想卖,顿时脸色变黑。 平时背地里搞点小动作也就算了,大家都不容易,他睁只眼闭只眼当没看到,可是现在居然当着他的面就弄这出,咋滴,是没把他大队长看在眼里吗? 好在乐善很给他面子,婉言拒绝老婆婆,坚决表示不搞资本主义,维护社会主义共产事业。 老婆婆:……那上次你咋要了呢? 乐善自己还后悔呢,就因为上次嘴馋不慎买了她的菜,结果招来一堆麻烦,现在都还在解决的路上,她吃饱了撑的还买她的菜。 别说这次不要,以后送上门都不会再要了! 老婆婆还不明白,以为是当着大队长的面,她不好收,只能暂时作罢。 乐善不管她,同大队长告辞后迅速离去。 老婆婆望着他们走远,挎着菜篮子站在那里没动弹。 大队长看着觉得可怜,又觉得她人拎不清,这次竟然搅合在那一家人的事里。 不过也多亏她这么一搅和,他家才能有个进城做工的机会,他得赶紧回家和全家商量商量这名额归谁。 “行了,别看了,回去吧。”大队长说了一声背着手自己先走了。 另一边,乐善带着时仲驶出大柳村,经过村外河上那座桥,看到有人在结冰卧雪的河面上悄悄打洞捕鱼,正从冰窟窿里捞出两条小手臂长的新鲜鲤鱼。 乐善想到鱼汤滋补,立马骑车拐到近前问:“老乡,这鱼换不换?” 穿着破棉衣的老乡看过来,“你能换啥?” “你想换啥?” “…………” 口气好大,老乡心动了,想要布票。 布票乐善身上带的有,数出来差不多对等价值的换下那两条大鲤鱼。 看他们交易完,时仲在一旁试着问了句:“老乡,青菜有吗?” 老乡摇头,指着河对岸的雪地说:“菠菜行吗?麦地里种的有。” 时仲点头,菠菜也行。 于是两人就看到这位大哥几步爬上河对岸,扒开田地头的雪,开始从里面薅菠菜,薅出来简单整理一下,用草绳捆成捆。 片刻后,老乡回来把两捆打理整齐的菠菜塞给他们。 乐善想掏钱,他摆手说不是什么稀罕物不用钱。 乐善就把兜里剩下的几颗糖给他了,可以拿回家给小孩甜甜嘴。 拎着大鲤鱼和菠菜,两人满载而归。 回城后经过报刊亭,他们发现那里围着人正在议论什么。 时仲下车跑去看了看,回来和乐善说政府贴了告示,以后非必要不让离开居住地,不然得开出行证明,下周开始执行。 像进城出城的,都要开。 乐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上头突然管得这么严,但是往好了想,如此一来,柳大伯他们以后岂不是就不能随便进城了。 他们想进城必须得让大队长开证明,而大队长已经答应她的合作要求,必然不会轻易放人,她往后彻底不用担心那家人会跑来城里闹。 这算是给她之前的打算加一道保险,防止大队长看顾不到的时候,柳大伯一家再偷跑出来。 乐善高高兴兴地回家,让时仲去收拾鱼炖鱼汤,她拿出之前准备好的食材开始煮八宝粥。 殊不知他们带着大鱼和菠菜回来的样子已经被不少人看在眼中,都忍不住对着那看起来特别新鲜的鱼和菠菜犯馋。 尤其是家中有老人,而孩子们又比较孝顺的,最后犹豫一会儿厚着脸皮过来找乐善。 鱼那么大,菜那么多,匀给他们一点呗。 刚解决掉一个麻烦,乐善心里高兴,凡是为家里老人要的,她都给匀了些,其他的就没给了,不然根本不够。 临近晌午时,乐善的八宝粥煮好了,时仲的鱼汤也炖好了,院里飘着一股食物的香气。 吃之前,乐善先各盛出两份,一份她准备给伍叔送去,一份交给时仲,问他有没有想送的人。 时仲想了想,带着八宝粥和鱼汤跑了一趟废品站。 完后回来告诉乐善:“姐,废品站有个临时工的岗位,孙伯想让我去。” 至于时父的环卫工作,他想可以让大队长家来个人暂代,工资福利都给对方,也算实现了他们的承诺。 等以后寻摸到别的岗位机会,再让那人去试试,能行就上,不行接着代时父的班。 时仲把这打算和乐善一说,立马得到她的支持。 作者有话说: 好像没够九千,零点前估计还要来一章,不建议等哦╮(╯▽╰)╭ 第27章 代班 两人商定后, 乐善打算趁着出行需开证明那条规定执行之前,把这件事办妥了。 翌日凌晨,时仲按时起床做饭去上班, 乐善紧随其后, 起来收拾一下吃了饭, 骑着昨晚借来的自行车再次去大柳村。 早晨天气冷,地上半化的雪重新上了冻,乐善骑得很小心,速度比昨天慢上很多, 花费的时间也翻倍。 等到了大柳村时,天已经大亮,村里各家各户都起来去大队食堂吃大锅饭。 乐善正碰上他们, 问下大队长家在哪儿, 被他们好奇地带到食堂, 大队长一家都在那儿。 大队长看到她有点诧异, 随即想到什么,眼睛一亮, 立马请乐善坐下吃饭。 乐善表示自己在家吃过,暗示大队长事情已经有苗头,他们找个地方说说。 大队长昨晚跟全家人提过,他们一听哪里还不明白, 立马欣喜若狂, 开始迅速扒动饭碗, 风卷残云似的结束早饭。 随后, 乐善跟着去了他们家, 关上门将代班的事情讲了。 “这也是碰巧了, 正好可以先过去熟悉一下城里的环境, 方便以后寻到合适的机会再做打算,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 乐善虽说和时仲已经商量好了,但总要问问当事人的意见。 如无意外,他们八成不会拒绝。 事实也的确如此,大队长家听后立马点头应下,愿意,非常愿意。 甭管是不是代班,拿到手的工资福利是真的,而且就像她说的那样,还能提前到城里熟悉环境,到时摸熟了也不用担心她食言。 这么好的事,傻子才不愿意。 既然他们愿意,乐善就把一周后进出城需要开证明的规定以及环卫早班的具体时间讲了。 其中出行证明好说,大队长开好盖个章就能用。 但是这个早班的时间对于住在村里的他们来说不太友好,如果想继续住家里,那必须得有一辆自行车代步,且需要半夜起来赶夜路;而若是想住城里上下班方便,则还要花钱找个房子。 乐善没说让人住进自己家的话,想也知道代班的八成会是男同志,住她家不太合适,也没地方住,总不能让她把放灵牌的屋子腾出来吧。 总之这项工作的活不重,但也要吃上一些苦,希望去的人做好心理准备,别误以为进了城就能享上福了。 大队长不以为意,吃苦没啥,只要日子有盼头,一时的吃苦才能换来以后的甜,否则他们还不敢接下这个机会呢。 庄稼人最不怕吃苦,再苦能苦的过夏收秋耕吗?那才是累死人不偿命的苦! 所以他们根本没把乐善嘴里说的那点苦放在眼里,七嘴八舌地都选择村里城里两头跑。 刚好家中也有辆自行车可用,省一笔租房的钱多好,等以后有了正式工作再考虑住在城里,到时说不定能争取单位分房。 一家人美滋滋地畅想着,看得乐善笑了笑,问他们人选确定了没。 什么都谈好了,人选呢? 因为这个问题,气氛瞬间变得安静下来,全家人都齐刷刷地看向大队长。 大队长清了清嗓子,“没想到消息会来得这样快,我们还没确定下来,不过马上就好了。” 说完,他转手拿出一个竹筒罐子,把里面装的纸团倒在桌上堆成一堆,挨个叫家里小辈去抓阄。 男孩子们抢着去拿,女孩子们则犹豫着不敢上前。 大队长看了眼乐善,对女孩子们也招招手,让她们一起抓,前提是如果抓到了,必须得能够吃得下那个苦。 女孩子们农忙时也不是不干活的,就是平时在家也没闲着过,一点点苦头算什么,如果能进城工作,她们愿意吃更多的苦。 乐善看到后没有阻止,不过心里想着如果真是女孩子抓中去了,到时最好还是让人跟她一起住吧,赶夜路对小姑娘来说太危险了。 最后的幸运儿是村长家的老六,叫柳立强,比乐善大一岁,正准备说亲,现在亲肯定说不成了,先把工作稳了再说。 柳立强高兴得手舞足蹈,活像个小孩子一样。 乐善注意到其他没抓到的兄弟姐妹均是羡慕地看着他撒疯,却都没有任何嫉妒的情绪。 人选确定,该讲的也都讲了,时间差不多,她提出告辞。 大队长带着全家送她,惹得本就在外面看热闹的队员们争相围观。 乐善被大队长他们围成一圈护着往外走,看到柳大伯一家远远被挡在人群外,只能狠狠地望着她不敢近前,不禁满意地点头。 很好,她投桃报李地和大队长说:“如果可以的话,就让小六哥这次跟我一块过去吧,到时我叫时仲带着他熟悉一下工作,再和他们领导说说换人的事。” 大队长无有不应,催着小六赶紧回家骑车过来,等下跟乐善一起进城。 柳立强一跳而起,飞奔回家骑自行车。 周围的人都听到了,恍然明白什么,纷纷睁大了眼。 介于乐善还在,他们没敢多问,等到柳立强骑车跟着乐善离开后,大家终于忍不住追着大队长问情况。 咋回事啊,咋大队长家没啥动静就鸟悄地弄回来一个进城做工的机会,也瞒得太严实了。 大队长笑着打哈哈,只说是侥幸得到的。 他们又问乐善的身份,大队长含糊透露是远房亲戚,没将她的真正身份说出来,免得有人再不识趣地去打扰人家。 想到那个新颁布的规定,大队长觉得只要暂时能瞒住几天,等规定开始正式执行,到时候即便他们知道真相生出什么想法,没有他开的证明,他们想进城攀扯乐善也是不成的。 已经走远了的乐善并不知道大队长这番良苦用心,她骑车走在前头,路过村外石桥的时候特地朝河面上看了眼。 可巧,昨天那位卖鱼大哥还在,她立马和后面的柳立强打声招呼,拐个弯去跟卖鱼大哥换鱼。 现在天儿还早,卖鱼大哥并没有多少收获,不过他昨晚碰巧在河边水浅的泥里挖出一只冬眠的老鳖,又叫甲鱼。 这是个好东西,炖汤比鲤鱼大补,很适合给时仲父子两个吃。 乐善果断要了,为买它差点掏空身上带的钱票。 柳小六本来想帮着讲讲价的,但是认出卖鱼大哥是队上急着找媳妇的大龄未婚男队员,最后张了张嘴没说。 好在乐善不觉得贵,因为如果到副食品店买的话,价钱可不止这个,且有钱票都不一定能买到,想要还得求爷爷告奶奶地托关系才行。 交易完成,卖鱼大哥让她等等,自己飞快跑到河对岸忙碌片刻,给她提回来好几捆新鲜小菠菜,不要钱。 乐善没推辞,高高兴兴地收下了。 柳小六帮她提一半,说:“你喜欢这个啊,等我上班了给你带,队上的麦地里种了好多。” 乐善指了下卖鱼大哥,示意道:“好啊,麻烦你到时也问问这位大哥有没有收获,一起带过去,我们那儿很多人都喜欢,上次带回去的那些都被抢了。” 至于钱,只要东西好,她肯定不会赖账的,到时候看看是按月算总账,还是每次都让柳立强捎回来。 卖鱼大哥露出欢喜的笑,说再有收获会给她留着,等柳小六来取。 柳小六则因为乐善的那番话心里闪过一道灵光,觉得自己抓到了什么,但是因为他现在全部的心力都在进城工作上,没来得及仔细琢磨。 再次满载而归,乐善先回小楼院,趁着大家刚去上班院里没多少人,动作快速地把东西送进屋里,然后又到厂里签个到,向主管临时请个小假,带柳立强去时仲那里。 时仲自从换了顶头上司,工作的地方便固定没变,重新回到以前干活的区域和人搭伙扫大街。 上次他设计制作出好用的清雪工具,在环卫工里名声大噪,大家感谢他,自然不会再孤立欺负他什么,又有早前乐善起的震慑作用,其实现在一般人都不会找他不自在。 就在这样形势大好的时候,众人本以为他会待在这个岗位上工作很久,不想却听到他准备换工作的消息。 工友问起的时候,时仲坦然道:“这个工作本来就不是我的,现在我碰巧找到一个临时工岗位,肯定不能错过,而我父亲的情况暂时还不能应付这样的劳动,所以只能找人来代班了。” 得知他会把工资福利全给代班者,自己什么都不拿,询问的工友颇为意动,因为他家里也有没工作吃最低标准口粮的人。 结果还没等他张嘴说,乐善带着柳小六赶到,将人往时仲那里一推,调侃:“同志,你的接班人已送到,请接收。” 时仲笑着点头,经过乐善介绍,两个大男孩互相认识了下,很快进入师傅带徒弟的状态。 工友看到这种情况十分懊恼,后悔没有早点问,晚人一步。 乐善完成送人任务,匆匆赶回厂里销假上工。 忙到快接近中午时,门卫室的同志突然找到她车间,通知她大门口有人找。 乐善奇怪,问是什么样的人,门卫大叔描述了一下,什么蓝布头巾补丁棉袄大竹篮子的,越听越眼熟。 这形象不就是上次的买菜婆婆吗? 苍了天了,她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买她一次菜还阴魂不散了咋地,她没有追究她泄露她家住址的事就已经够好了,她还想怎么样? 乐善谢过门卫大叔,自个儿胡思乱想一通,越想越气,干脆就把人晾在那儿没出去。 她算是看清了,有些人不能惯,越惯越蹬鼻子上脸,而且可怜人必有其可恨之处,轻易沾不得。 很快,中午休息铃敲响,乐善去食堂打了三份饭菜,走出厂大门的时候被人拦住。 乐善看到对方脸上沧桑讨好的笑容,硬着心肠没搭理,径直绕过她走开。 结果她还不放弃,追着她一直回到小楼院门口。 乐善进门前脚步停了停,转身走到卖菜婆婆跟前,对上她惊喜的眼神板着脸道:“你回去吧,我不会再买你的菜。” 说完不看她震惊失望的神色,扭头准备回家。 卖菜婆婆慌忙扯住她,急急道:“咋不买了?闺女,我这菜都弄得好好的,新鲜着呢。” 乐善见她还不明白,直言她上次私自透露她家情况,做人拎不清,她不敢再跟她打交道,不然哪天被卖了都不知道。 “怎么会,咱们是亲戚嘞。” 乐善摇头,明确不会承认和大柳村那家人的亲戚关系,更何况是她。 两人拉扯间,时仲和柳立强骑车回来,看到情况立即下车帮乐善扯开人。 实际上以乐善的力气,想甩开她很容易,只是看在她年纪大的份上,不想失手伤她罢了。 “怎么回事?”柳小六认出卖菜婆婆,赶紧询问。 卖菜婆婆想要张口解释,乐善赶在她之前三言两语讲了下前因后果,然后跟柳小六说:“你劝劝她,我说了她不听。” 柳小六暗中瞪了眼卖菜婆婆,警告她闭嘴,回头笑着道:“那我正好带她回村好了,路上说说她,实在不行我就叫我爸劝,肯定不会再让她来打扰妹子。” 把人带回去看住几天,过后进城都需要开证明,只要他爸不给开,这人就没有机会再进来。 乐善留了下,让他吃完饭再走。 柳小六考虑到没眼色的某人,担心不赶紧把她带走会被她搅合掉工作机会,因此坚持现在就走,饭回家吃。 但是乐善已经给他打了一份,索性把饭菜连同饭盒一起送他了。 “这是我们厂食堂的菜色,你带回去尝尝。” “嗳,谢谢妹子,你放心,这人我带走了。” 柳小六笑呵呵的,又听乐善暗示最近周边有纠察队出没,脸色一变。 他们自己在村里交易也就算了,反正没外人看到,但在这儿可是很容易出事的,到时万一被抓影响到大队…… 柳小六不敢往下想,连忙拖着人回村找他爸。 甩掉一个麻烦精,乐善浑身轻松,招呼时仲回家吃饭。 时仲告诉她已经带柳立强见过领导,换人的事妥了,他明天就能去废品站正常上班,环卫工作交由柳立强接手。 乐善感叹:“终于能上正常班了,之前你一直白天黑夜的忙,天天起那么早,我都担心你亏了身子长不高。” 说到这里,她想起早上带回来准备给他补身子的老鳖,赶忙提出来给他看,都没注意到时仲脸上一闪而过的别扭。 不过时仲的注意力很快被老鳖吸引过去,和乐善围着它瞧了一会儿,决定晚上就把它给炖了。 第二天柳立强上班,趁着早上过来告诉乐善一个好消息。 大柳村那个柳老太上次不是装病骗她吗? 这回她真的病啦! 作者有话说: 拒绝吃野物,从你我做起。 大家可以当这里的甲鱼是养殖的,狗头.jpg 三更!三更!爆肝了,晚安么么哒(^з^) 第28章 心思 知道乐善对柳大伯一家不待见, 柳小六特地将柳老太现在的情况详细告知。 要说柳老太都七十多了,身子骨依然强健,那她是怎么病了呢。 这事儿还得从柳家人那天做局意图诓骗乐善讲起。 柳老太因为演苦肉计在那个四面漏风的小破屋里躺了不少时间, 地下铺的身上盖的都是破布烂絮, 没半点保暖性, 人被冻着是妥妥的。 如果她事后能喝上两碗姜汤驱驱寒,说不定人也不会怎么样。 但是那天的计划被乐善一力降十会地破坏掉,叫他们家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惹了大队长的厌恶, 这就让人很生气很憋屈了。 柳大伯等人心情不好,哪里还能想起来给老祖母煮什么姜汤。 等他们发现老太太发热倒下的时候,人都已经烧糊涂了。 众所周知, 冬天老人生病最是麻烦, 也最是危险, 尤其是在缺医少药的乡下, 那就跟过鬼门关差不多。 乐善倒不清楚这一点,不过老人冬天难熬她是知道的, 他们小楼院以往冬天里也有老人熬不过就走了。 所以柳老太在这个时候生病其实很凶险,若是一个不小心熬不过去…… 乐善对她没这么大恶意,听过后只道自作自受,天道好轮回。 接下来的一周, 时仲在废品站如鱼得水, 柳小六对环卫工作也越来越上手。 最近都没雨没雪的, 街道上只有些零碎的生活垃圾, 比起在家干的农活, 这点工作对柳小六来说是真的轻松, 做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开证明的规定正式执行那天, 柳小六中午下班后提着一个背篓过来,背篓里装的不仅有这段时间一直不间断送来的鱼和菠菜,还有一包花花绿绿的水果糖。 乡下平时很少舍得买这个东西,除非谁家办喜事。 于是乐善看到后笑着问:“小六哥定亲了?” 柳小六连忙摇头,哪是他啊,这次定亲的是卖鱼大哥! 得益于乐善的‘资助’,他们村这位一向婚姻老大难的光棍汉终于解决了个人问题,他爸差点喜极而泣。 乐善听了也很高兴,但并不居功,说到底是那位老乡知道为终身大事努力,跟她没多大关系。 柳小六却觉着关系可大了,没她就没三石哥的媳妇。 “他让我谢谢你,请你吃喜糖,今天的鱼和菜也是送的,给钱也不要。” 乐善准备掏钱结账的手无奈停下,听到外边有人小声叫她,出去一看是平时帮忙看顾时父的老大叔。 老大叔见她出来,特地注意着周围,神秘地朝她招招手。 乐善给屋里的柳小六打个手势,走过去问:“大叔,您有什么事吗?” 老大叔拿手挡住嘴悄声道:“今儿个我大孙子过生日!”后面三个字咬重音,然后眼神暗示。 实话说乐善没看懂,一脸茫然地表示然后呢? “然后,你家还有没有鱼啊?我孙子想喝鱼汤,如果再有点新鲜的菠菜,那就更好啦。” 乐善:“…………” 哎呀,想换菜早说嘛,拐弯抹角的差点把她搞糊涂。 不过最近查得严,即便她能换,有些事也得提前讲清楚,免得过后被人倒打一耙。 经历过卖菜婆婆的事,乐善可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她面上故意露出为难之色,犹豫道:“这个,老大叔您也知道,外面纠察队天天在咱们这片转悠,买卖的事咱是肯定不能做的。” 老大叔一听急了,“你放心,咱这不是买卖,咱是换啊。谁还不允许邻居间换点吃的喝的了?就算他们闻着腥味儿找来,老头子也是这些话!到时保准赶他们出去,不牵扯上你家分毫。” 得了他这话,乐善才松口换给他一条巴掌大的鱼,赠送一把小菠菜。 老大叔还以为是自己说服的乐善,拿了东西倍有成就感地离开。 随后陆续有人找过来,或是用钱或是用票,不到片刻就将柳小六新送来的一篓鱼菜分个精光。 柳小六看完全程,一边意动一边着急:“妹子咋没留点自己吃呢,赶明儿我多送点过来。” 乐善摆手,“不用刻意强求,太过火会惹人眼的,万一被举报就不好了。” 另外家里之前留的还有,够他们今天吃的,况且吃了这么多天,两样东西也有点吃腻了,得换换口味。 乐善说着将这次收的钱票点数清楚,自己留一份,剩下两份分给柳小六和卖鱼大哥三石。 这段时间他们都是这样分的,乐善得了多少暂且不提,柳小六的荷包算是稍稍鼓起来了,而三石作为其中出力最大也是分得最多的,更是直接相亲成功定了媳妇,年根就结婚呢。 柳小六看到这些,再加上进城几天长了眼界见识,心里头难免生出点想法。 “妹子,你说我要是从村里带点东西过来这边换……” 余下的话不用多讲,乐善已经听明白他的意思,刚巧回来吃饭的时仲也听到且懂了。 乐善不好阻拦,只道可以是可以,但必须得小心点。 “建议最好不要在咱们小楼院这边,可以去周围其他厂家属院。” 时仲接话补充,强调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这里明面上只能是亲戚往来送了些东西,然后好心给邻居间换换,万不能被人发现他们在搞资本主义。 否则一旦被人抓住证据举报,他们所有参与的人都跑不掉。 他的语气很是慎重,说得柳小六直接懵住。 其实他就是想想,不行的话他不做好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工作,他有那种心思也是想快点在城里站稳脚跟,本末倒置要不得。 乐善解释不是不让他做,而是她家正被革委会盯着,容不得犯错。 柳小六听到革委会三个字,脸上白了一白。 这咋又扯到革委会了,看来城里的生活也不是那么好过的。 柳小六被吓得暂时歇了心思。 等他走后,乐善和时仲聊起这件事,“你觉得他会放弃吗?” 时仲摇摇头,利益动人心,既然他都动了心思,再想让他彻底打消念头很难。 “其实小心点应该不会有问题,他也有做这个的优势条件,我刚才打击他只是想让他别冲动行事,如果真想做必须得提前考虑全面。” 乐善皱眉思量,觉得这个事吧,有利有弊。 如果柳小六真做了,那以后他们想弄吃食就方便了,但是同时也伴随着一定风险,就看柳小六怎么选择。 还好他刚生出想法就知道先问问他们,不然要是等他偷偷摸摸暗中做起来,亦或者不小心被抓了,他们才发现,那更糟心。 之后柳小六应该回去和大队长商量过,暂时没弄出什么动静,依旧是每天村里城里两头跑,偶尔给乐善带点东西,顺便说些大柳村的八卦消息。 比如三石定亲了,卖菜婆婆的儿子却没成,因为他家拿不出女方要的彩礼,人家直接转头选了别人,导致这家伙失心疯似的,跑去和三石干了一架。 乐善听得一脸疑惑,“他定不上亲跟人家三石有啥关系?” 柳小六鄙视道:“还能有啥,嫉妒呗,说是三石哥抢了他媳妇。我呸,他们俩说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三石哥找的比他找的强多了。” “三石没吃亏吧?” 比起卖菜婆婆的儿子,乐善比较关心跟她熟悉的三石。 柳小六一拍大腿,“哪能啊,三石哥干惯农活的,可不是那个被爹妈宠成弱鸡仔的家伙能比的。” 那小子突然冲上去打的那几下跟挠痒痒似的,三石反应过来后却把人摁着揍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最后还是被他老娘求着才被放过。 他娘这些天都不用他们特地看管,老老实实在家照顾她儿子呢。 乐善听了不在意地笑笑,打趣柳小六:“之前听你爸妈说要给你说亲,现在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柳小六脸上难掩羞涩,“托妹子的福,家里门槛都快被媒人踏平啦。” 因为在城里有了工作,他现在可算是在他们那儿出名了,十里八村的媒人都来他们家给他说媒,搞得他中午下了班都不敢太早回去,只能跑到乐善这里蹭顿饭再磨磨蹭蹭回家。 当然吃饭他是给粮食的,不白占乐善便宜。 又过两天,乐善准备去领腊月里的烈士补助,对于上次民政局办事员提醒的过年福利很是期待。 时仲正好有空,陪她一起过去,路上悄悄告诉她柳小六私下的动静。 自从上次知道对方的心思后,他就一直托人盯着他。 时仲毕竟在环卫队里待过,能说得上话的人也有几个,有这层关系再加上钱票打底,想注意他的小动作很容易。 乐善:“结果怎么样?如果不行,咱就换人。” 其实他们放任柳小六自己做决定也是存着考验的目的,如果他做事谨慎能通过,那以后就能放心让他做这个工作。 但若是他行事冒失马虎大意,那他们肯定不能留下他,以免哪天给他们惹来麻烦,害人害己。 反正乐善当初是跟大队长做的交易,工作机会是给他们家的,一个儿子不成就换另一个呗。 好在柳小六听进去了时仲的警告,学着乐善在环卫工里以熟人同事间赠换东西为由,小打小闹地慢慢经营关系圈。 时仲看过后总结道:“目前瞧着还行。” 这意思就是还算满意,真把他退回去,下一个来的还不一定有他好。 这倒也是,有时仲帮忙盯着,乐善便放下这事,高高兴兴地查看这次领到的东西。 如办事员上次所说,这回因为要过年,补贴加福利都给得十分丰厚,整整装满一个尼龙袋,其中还有惊喜! 作者有话说: 啦啦啦,今天的第一更奉上(^o^)/~ 二更在晚上六点左右,到时争取码多一点。 爱你们(づ ̄3 ̄)づ╭??~ 第29章 年货 这次的补贴物资里不光有富强粉章 挂面, 竟然还有风干鸡和酱鸭。 除此之外,过年福利里也有一包牛肉干,几袋瓜子花生糖, 和满满一大铁盒的酥饼。 乐善十分惊喜, 果真是干货满满啊。 她把荤的都挑出来塞给时仲, 让他该收的收起来,该平时吃的平时吃,多吃肉才能长高长壮。 听到最后一句,时仲推拒的手立马顿住, 乖乖听话把东西收起来。 剩下乐善能吃的,她也不会亏待自己,收到自己那屋偶尔解馋。 经过大半月消耗, 本来有点空的橱柜这下又被填满了。 时仲整理一下, 对着食物充足的柜子松口气。 乐善想说这才哪到哪儿, 她已经收到消息, 年货供应快到了,大家都正摩拳擦掌等着抢呢。 腊月二十这天, 各种过年需要的东西果真在国营店铺中集体上货。 乐善冲在最前头,先抢了个好位置排上。 时仲上次没能参与,这次请假来帮忙,被乐善安排在外面等着接收她抢到的物资。 排队等待期间, 乐善先在心里罗列好想要买的东西, 争取这一天给弄齐活。 因为快要过年, 大家脸上都带着笑, 现场气氛十分活跃, 热热闹闹地说着今年这个年要如何过。 直到门店大门一开, 不知谁喊了声:“冲啊——” 然后所有人全都争相往前跑, 一下挤在门槛上进不去,搞得后面被堵着的人哭笑不得,连声骂娘。 乐善正好被他们堵在后面,眼看这样不是事儿,干脆伸手拎起一个挤在门槛上不肯退又进不去的家伙,直接把人撂进门内去。 那人起初惊呼了一声,待发现乐善是在‘帮’他时,立马借着姿势就地一滚,爬起来拍拍衣裳说句谢了大妹子,而后屁颠颠地冲向柜台。 乐善连续撂了好几个,终于把路疏通,自己赶紧进去。 经此一遭,后面的人都特地注意了,没再发生堵在门口的情况。 乐善进门先扫视全场,挑个人最少的柜台直奔而去,等她挤到最前面才发现卖的是年画挂联扫帚等物。 年画挂联是过年必备,但是这里卖的是红联,乐善母亲去世不到一年,她家需要的是白联,所以最后她在这个柜台上只买了两把新扫帚章 两条刷锅的丝瓜络和一包白蜡烛。 东西少,她就没送去外面给时仲看着,而是继续转战其他柜台。 第二次她选对了地方,里面卖的是海货干果,海货种类不多,基本都是些海带咸鱼干小虾米之类的,干果相对比较齐全,例如花生瓜子栗子榛子核桃红枣等等都有。 乐善看着每样来了点,最后收拾出来也是不小的一包。 当然它的总花费也不少,她结完账抱着出来的时候,周围人看着她的目光都非常垂涎。 乐善赶紧把东西送到时仲那里,让他装筐里看好,她再次冲进去继续扫柜行动。 接下来她有幸挤到卖烟酒的柜台,瞧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酒和烟,乐善也挑了几样带出来。 她家三人肯定用不到这些东西,但是过年嘛,哪能少得了送礼,他们不用可以送给领导和亲朋好友。 买完烟酒,乐善担心会被人碰到,急忙忙又送去给时仲看好,她回来转战到卖糖果的柜台。 过年了,新上的糖果也是种类繁多包装贼好看的,像上次柳小六送来的花花绿绿的那种,直接在柜台上堆了好多,远远看去布灵布灵反射着七彩的光,特别有过节的气氛。 乐善考虑到小楼院有不少小孩,大年初一估计会被他们上门拜年讨糖吃,直接把这种糖纸漂亮的水果糖买了几斤,另外高档的松子糖杏仁酥也来点,撒了芝麻的麦芽糖必须得有,过年包起来走亲戚的各种糖果子不可或缺,最后再来一沓印着花好月圆图案的油纸。 乐善在这个柜台呆的最久,等把所有能想到且想要的东西买齐,刚刚好把她身上带的糖票用完,不然她八成还不舍得出来。 东西再次送到时仲那里,乐善拿出一把特意留在外面的松子糖,剥开一颗示意时仲:“来,张嘴。” 时仲意识到她要干什么,白玉的脸上忍不住泛起一丝红晕,但又不想拒绝她,最后不好意思地张了下嘴巴。 乐善趁机把松子糖往他嘴里一丢,自己也给自己丢一颗,咧着嘴问他甜不甜。 “甜。”时仲咬着松子糖眉开眼笑。 “甜就对了,你慢慢吃,我再进去瞅瞅。” 乐善把手里的糖都塞给时仲,自己转头又往店里挤去。 她一走,时仲就收敛了些笑容,打起精神警惕着周围,小心护着他们的筐篮。 虽然大庭广众之下几乎没人敢明抢,但是万一呢,万一有人想浑水摸鱼顺手牵羊,乐善辛辛苦苦买回来的东西岂不是要被他们偷走了。 想到到时乐善会露出的失望表情,时仲就心头发紧,宁愿现在多费点精力看护好,也不要过后让她失望。 乐善是不知道这些的,她一进入人堆里就犹如狗子撒了欢儿,逮着没去过的柜台到处乱窜,看到有想要的东西就停下来买,没有立马扭头走人。 最后她又买了一些糕点零嘴和水果,还有一些白纸。 糕点都是散装论斤称的,不算贵,毕竟旁边就是食品厂,这些东西再贵也贵不到哪儿去。 与它相反,水果是真的贵啊,干的还算能承受,新鲜的那价格是真的让人打不住,连乐善碰到它们都犹豫了,最后只买了几斤水果干和两网兜苹果梨。 至于为什么要买白纸,这个之后有大用。 她转了一圈没找到卖白联的,想来也是,大过年的正喜庆,谁给你卖白联子找晦气啊。 所以乐善打算买白纸回去,让时仲帮她写几对出来。 其实也有人喜欢买红纸回去写红联的,只有那个年画自己搞不来,必须得买才成。 买完这些东西,乐善口袋里再次清空,两人背上装得满满当当的筐,高高兴兴回家去。 到小楼院门口的时候,正好碰到上次聊得不错在街道办工作的邻居大姐。 邻居大姐看到他们回来哎哟一声,“收获不错啊,都买了啥?” “就是一些过年用的,花生瓜子糖啥的。”乐善含糊着回道,转而问:“大姐你没去吗?” 邻居大姐说她家那口子去了,她嫌挤就没去。 两人说着来到乐善家门口,乐善把东西交给时仲归置,自己打开门进屋,看见邻居大姐也跟着进来,明白她这是有事要说。 “大姐有啥事儿?” 邻居大姐迟疑着道出来意,“你这儿有鳖吗?就那种有点岁数的老鳖,最好是活的。” 乐善:“…………” 有啊,已经吃掉啦。 另外她记得她之前的‘客户’里可没有这位呀! 像是看出她的顾忌,邻居大姐善解人意道:“你放心,我懂这里边的规矩,如果你能弄来,我拿收音机票跟你换!” 乐善听到收音机票眼睛亮了亮,她一直想给时父弄台收音机来着,就算是二手的都行。 可是这年头收音机十分稀罕,一般人家买的都很少,更别提二少的,时仲在废品站上班都没见过有这玩意。 之前她看到供销社有上新一台,问了问却发现是人家摆着当吉祥物的,不卖! 她打听到友谊商店倒是有货,价格也在可接受范围内,就是需要收音机票,或者外汇券。 外汇券这东西比收音机票还难见,而且现在形势一天比一天紧张,家里关系不硬的,谁敢随便花外汇券啊。 所以乐善主要是寻摸收音机票,可惜一直没消息,她都快要放弃了,现在却被人直接送到眼前。 只需要一只老鳖,它就能到手! 然鹅老鳖已经被他们吃了……╮(╯▽╰)╭ 乐善‘欲哭无泪’,“既然大姐这么有诚意,那妹子也跟你说句实话,老鳖是有。” 邻居大姐眼睛刷地亮起,但是听到乐善下一句话又噶吧灭了。 “……但是已经炖掉啦。” 别说,那味儿还真不错。 乐善吸溜回味一下,对上邻居大姐怨念的眼神。 咋就吃了呢,她还指望弄来送给即将退休的街道办主任,以后好被推荐接班呢。 是的,邻居大姐没跟乐善说实话,她不是弄回家孝顺长辈,而是想弄来送礼的。 这种事好说不好听,邻居大姐没敢透露,自己随便找了个借口。 “要不你再寻摸寻摸,既然能找到一只,说不定还能找到第二只?”邻居大姐不甘心放弃这次机会,她可是还不容易才打听到领导好这口。 乐善顾忌到她可能已经知道她这边的事,没敢直接拒绝,只道让人试着找找。 如果能找着,到时把鳖换给她,那邻居大姐以后也是自己人了,就算知道也没关系。 邻居大姐满意地离开,回去等着乐善的好消息。 乐善叹口气,被归置好东西进来的时仲听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等他得知需要再找一只鳖的时候,忍不住后悔,“早知道那只就不吃了。” 或者放几天不吃那么快,现在刚好能应付对方。 但是吃都吃了,再后悔也没办法。 那条河里既然能有一只鳖,说明环境水质适合它生存,再找找说不定还有它的同类。 这事儿乐善是没法做的,只能通过柳小六给三石大哥传消息。 “你跟他说,如果能再找到一只,我用一辆二手自行车跟他换,再加一些过年用的物资!” 乐善下血本了,誓要把收音机票拿下。 不然错过这次,下回再遇到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自行车!还有过年的东西! 柳小六都听得心动,要不是他有工作要做,乐善也点名是给三石的活,他都想立马回去跳河摸鳖。 “妹子放心,我一定把话给他带到。”柳小六遗憾放弃念头,拍着胸膛应下。 乐善额外叮嘱:“告诉他注意安全,才刚娶上媳妇,别因为这事儿冻伤了。” 柳小六说这不会,相信劳动人民的智慧,冬日里捕鱼捉鳖有一定的技巧,运气好的话可能根本不需要下水。 大柳村的三石很快收到柳小六的传信,立刻开始了行动。 乐善这边一等等到腊月二十四祭灶,捉到鳖的好消息没传来,倒是听说街道办那边晚上准备放电影。 她问时仲想不想去看,时仲瞧着她颇为意动的样子,笑着点点头。 “好,那晚上咱一块去!” 乐善拍掌定下,转头扒拉起家里的零嘴,想着晚上看电影带哪些比较方便。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奉上!(≧▽≦) 今天周末要日万,零点前肯定还得来一更。 第30章 电影 腊八祭灶, 年下来到。 腊八早已过,今天是祭灶,街道办拉来电影队给大家在街头放电影。 乐善从得到消息确定要去后就开始做起准备, 首先零嘴是一定要带的, 到时看电影的时候吃。 因为是在外面, 衣裳必须得穿厚点,防止冻感冒,两人决定都裹上军大衣,戴上毛线织的围巾和皮帽子, 手上要拿东西吃东西就没戴手套,冷了可以揣袖筒。 脚上更不说了,棉袜子和条绒靴搞起来, 另外再带上小板凳, 还有灌满热水的军用水壶, 其他就没啥了。 乐善准备妥当, 走之前让时仲安置好时父,自己则去日常做饭的煤炉子前供上一碗饭, 饭上搁一双筷子,合手拜拜,祈祷灶王爷来年保佑他们吃喝不愁。 煤炉子靠墙的地方贴着一张灶王爷的小画像,乐善供饭和祭拜的就是它。 时仲安排好时父后回来在一旁看着她动作, 他虽不信这些, 但作为风俗的话, 拜一下也没什么。 于是等乐善拜完, 他也上前拜了拜。 临走前乐善看到时父孤零零地呆在屋子里, 提议要不干脆带他一块去算了。 一家三口整整齐齐。 时仲摇摇头, “外面太冷了, 而且人多嘴杂,我担心他走丢或者再受刺激,屋子里暖和,还有书看,让他自己安静地呆一会儿吧。” 他不同意,乐善也就算了。 两人带着东西挂上门出去,外面天已经黑下来,路灯依次亮起,夜空中飘着几颗星子,月亮不见踪影,风时不时地刮过街角,掀起一地红纸碎屑,打在说说笑笑赶去看电影的人身上。 乐善和时仲出来汇入人群,顺着人流方向往放电影的地方走。 “好多人啊,我们走快点,提前过去抢个好位置。” 乐善说着拉上时仲的手,拖着他飞快朝前奔跑。 时仲猝不及防,被她拉的脚不沾地,差点飞起来。 “……慢点。” 乐善慢不下来,兴致勃勃地冲到目的地,看到白色的电影幕布已经被拉起来,放电影的工作人员正在搭设备,下方前面几排的观影好位置已经快被抢光了。 “你先拿着东西,我去占地方。”乐善把手里的零嘴塞给时仲,三两下窜到前头抢了第四排的中间两个空位。 等时仲抱着东西找到她时,前后左右基本都被占住了,如果不是乐善动作快,他们真不一定能坐在这里。 时仲将零嘴还给她,夸道:“还是你有先见之明。” 乐善扬了扬下巴,那是。 也不看她经历过多少次了,经验丰富! “来,快坐下。” 小板凳已经被她放好,考虑到自己的体型,乐善还把两个板凳之间的距离隔远了一点。 时仲看了看,默默将小板凳挪近一些,然后紧挨着她坐下。 乐善把带来的花生瓜子和炒豆分他一半,两人排排坐着等电影开场。 场上的人陆续赶来,人越来越多,气氛也越来越热闹,到处都是叽叽喳喳嗡嗡的,有些嫌吵的都会在占好位置后离开一会儿,等到电影开始了再进场。 乐善前面几排就有几张小板凳是空的,上面放着点东西,表示这里已经有人。 乐善看到后问时仲觉不觉得吵,要不要去外面清静一下。 时仲摇了摇头,觉得还好。 乐善自己却站起来了,因为她看到电影幕布两旁不知何时停着两辆卖货小推车,一个正在卖香喷喷的糖炒栗子,另一个卖白软软的棉花糖。 这两样都是乐善的最爱啊,一看到顿时感觉手里的零嘴都不香了。 她让时仲在这儿等着,自己颠颠地跑到前头跟一群小孩子抢着买糖炒栗子和棉花糖。 而且由于是在外面卖的,这两样竟然还不需要用票! 消息迅速传开,这下不光孩子被吸引过来,连大人们也没坐住,争相过来买点回去。 期间有人问现在不是不让大家做生意吗,为啥他们能卖? 卖货的两人立马挺直腰板,骄傲回道:“我们是电影队的,属于国家正规经营。怎么,同志你有意见?” 那人立即摇头,付了钱退回人群。 乐善听了一耳朵,买到两样东西后就回到时仲身边,把一大一小两个棉花糖递过去,问他要大还是要小。 其实两个都不算大,不过其中小的那个比另外一个瘦一点,时仲选了它。 乐善满意地舔一口自己大的那份,觉得与时仲特别心有灵犀。 糖炒栗子趁热吃味道最好,乐善咔咔掰几颗尝了尝,吃起来糯糯的,甜而不腻,十分不错。 乐善吃着好,顺手给时仲塞一把。 时仲学着她将开了口的栗子握在手心里,使劲咔咔咔,栗子壳依旧那样,他的手心却硌红了。 “…………” 乐善余光瞄到,噗一声忍不住笑出来,然而顾及到某人的自尊心,又赶紧憋住,留下一串呼呼呼的气音。 时仲耳尖泛红,藏在帽子里没让看见。 咔不动栗子壳,他转而用手剥,剥了几颗指甲疼,无奈放弃吃它,注意力转移到棉花糖上。 乐善趁他吃棉花糖,把栗子拿过来给他剥好再还回去。 时仲没说谢,眼睛嘴角在昏暗的灯光下情不自禁地弯起来。 两人的互动参杂在吵闹的人堆里丝毫不起眼,谁也没有注意。 除了特意趁着这会儿找过来的邻居大姐。 她来到乐善身旁时,他们才发现她,双双疑惑地看过去。 邻居大姐站在乐善跟前,挡着一部分投射到电影幕布上的光线,俯身和乐善咬耳朵问:“那件事怎么样啦?” 话刚问完,电影幕布上显出了字,昭示着电影快要开始,现场的人们渐渐安静下来。 气氛霎时一静,乐善趁机道:“已经找人去做了,等有消息我去给您送去。” 邻居大姐算不上多失望,拍了拍乐善的肩膀,在其他人的抗议下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 电影随即开始,地道战三个硕大的墨字挂在上面,紧接着缓缓变小消失,开始放电影片头。 看到这里,在场的人基本全都安静了下来,乖乖坐好仰着头看电影。 这时,乐善前面一排的两个座位还是空的,等到电影片头过去,才有两个年轻人施施然地越过其他人坐到那里。 乐善瞧了眼没在意,结果不到一会儿就看见时不时有人往他们这儿送吃的喝的玩的小东西,甚至周围的人也对他们多有讨好巴结,可谓是众星拱月很是风光啊。 乐善看得稀奇,不由猜测他们的身份,单从两人的穿着和气质来看,家世应该不简单。 时仲注意到她望着前面那两个人出神,自己也往那儿瞅了瞅,看过片刻垂下眼来。 想当初他家没出事的时候,他身边也是这样子,结果出事后那些人跑得一比一个快。 “这两人是谁啊?” 后面同样注意到这边情况的人悄声问。 乐善耳朵动了动,听见那人身边的同伴回答说是食品厂总技工家的孩子。 听到的人立马明白了,食品厂的总技工大家都知道,因为人家是厂里唯一一个八级工,属于技术型人才,据说早年还去德国留过学,知识渊博,技艺娴熟,厂里机器出任何故障都难不倒他。 不少人因此想拜师去他手下学习,可惜他因为年纪大了没精力,不常带学生。 乐善进厂这么久,对此了解过一些,暂时还没见到传闻中的总技工本人,没想到先在这儿见到了他家属。 其他人都试图凑上去巴结,乐善没动,继续老老实实看电影。 地道战放到一半,前排那俩人终于呆不住被烦走了。 乐善他们这片也终于可以安静下来。 最后放映结束时,夜已经深了,大家还很意犹未尽。 幕布随之被收起来,电影散场,人群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开。 乐善和时仲看电影时不知不觉把带来的以及刚买的零嘴全吃光了,走的时候只拿上两个小板凳即可。 两人揣着板凳轻轻松松地回去,被蹲在他们家门口的一个黑影吓了一跳。 “谁?!” 乐善发现情况,一步挡在时仲身前。 那人立马站了起来,走出阴影处露出一张乐善熟悉的四方脸。 是卖鱼大哥,柳三石。 三石见吓到他们,搓着手不好意思道:“我找到这里没看到你们,听人说是去看电影了,我就在这儿等了会儿。” “是看电影去了,早知道你来就不去了,快进屋烤烤火,你咋亲自过来了?”乐善说着的时候,时仲已经打开他房间的门,请三石进去。 因为时父在里面,炉火烧得旺旺的,进去正好暖和暖和。 “小六在家睡觉,我就自己送来了,队长给开的证明。”三石边说边提着带来的篓子进门,乐善给他把凳子放到炉子旁,时仲端来一杯热茶。 一杯热茶下肚,再烤着火,三石冻得冰凉的身体迅速缓过来,他轻舒口气,把篓子推往前推了推,开始交差。 “东西捉到了,是一只十几斤重的大家伙,另外还有一些鸡鸭鹅和鱼,都在家宰杀干净拿过来的。” 乐善听到这儿顾不得其他,赶紧问:“鳖没杀吧?” “是活的。”三石从背篓里搬出来让她亲眼瞧瞧。 本来捉到的时候是冬眠状态,他挖出来后用温井水在屋里子泡了泡,它才醒的。 乐善松口气,邻居大姐可是明确要活的。 三石紧跟着又把篓子下面的鸡鸭鹅鱼拿出来,摆在桌子上堆成一座小山。 乐善和时仲看得睁大眼,“怎么拿来这么多?” 三石老实说:“因为一只鳖根本抵不上一辆自行车,我不能占你们便宜,就在村里跟队员换了这些带过来,如果不够,回头我再弄点。” “够够够!”乐善连忙点头。 要知道乐善打算给他换的是时仲那辆二手自行车,当初买来才用了十块钱,拿它来换鳖绝对是赚的,她心里过意不去才说再加一些过年物资。 至于自行车换出去后,时仲用什么。 其实他在废品站已经寻摸到更加合适的,旧的本就打算找人出手,现在跟三石和邻居大姐一倒腾,相当于拿它换收音机票,划算! 而且物以稀为贵,千金难买心头好,不管别人怎么看,乐善自己觉得值。 但三石为人厚道,不想占他们便宜,硬是要把鸡鸭鹅鱼和老鳖一块留下,反正他带过来就没打算再带回去。 乐善只好收下,给他拾掇出一包过年会用到的红枣银耳桂圆干和红糖等物,量不多,算是一份心意。 三石想到家里的新婚妻子,没有拒绝。 他收了后立马要走,想在天亮前赶回村里,不让其他人察觉。 乐善注意到他是走来的,立即让时仲把他那辆自行车推过来,叫三石骑车回去。 这辆车从此就是他的了。 三石看着灯光下黑色泛亮的车子,神色拘谨地往身上蹭了蹭手,不好意思道:“我还没骑过,得先学学。” 乐善一拍巴掌,这事儿好办。 “时仲你教教他。” 时仲当即应声,推着车带三石去外头学骑。 他们在屋里说话的这会儿,看电影的人已经都回来回家去了,外面刚好没有人,还有路灯照亮。 十分钟后,三石骑上车消失在夜色里。 时仲回屋告诉乐善人走了,乐善惊讶:“学这么快?”她当初都学了大半天才会骑的。 时仲没什么惊奇,“骑车而已,教他掌握好平衡感就行了。” 实在不行,骑着多摔几次,很快也能学会。 乐善默默伸出大拇指,然后开始穿大衣戴帽子。 时仲看她一副要出门的架势,猜到她打算趁夜送鳖,问要不要陪她过去。 乐善没让,她自己就行,两个人太引人注目了。 邻居大姐对她的上门非常惊喜,本来都不抱希望了,结果这么快就送过来了。 乐善跟她猫在屋里关上门验货。 邻居大姐确定鳖是活的且个头不小,十分满意,给收音机票给得特爽快。 乐善拿到东西迅速告辞,快得周围邻居都没察觉到她来过。 等回到家,乐善让时仲帮忙鉴定一下真假,确定收音机票是真的,不禁喜得对着它亲了一口。 当时票还在时仲手里,她一亲就相当于亲到他手上。 感受到手心的温热,时仲心头突然怦地一跳,像是有烟花炸开。 乐善没注意到他的异常,拿出小盒子小本本开始算账。 最近买了那么多东西,钱票基本都是从时仲提前给她的盒子里面出的,现在她要总体算一算,把自己要付的那份补上,不够的话以后慢慢还。 时仲微红着脸说:“不用补,给你就是让你花的。” 乐善觉得不行,坚持亲兄弟明算账。 时仲只好听她的。 乐善一边算账,一边问时仲明天放不放假。 食品厂快要放了,明天她再上半天班,主要领一下工资和厂里发的过年福利,下午就能空下来。 如果时仲也能放,到时她想和他去友谊商店转转,看能不能弄回来一台收音机。 作者有话说: 三更来啦(≧▽≦) 日万打卡完成,大家晚安么么哒! 第31章 大会 废品站二十六才放假, 明天是二十五。 不过站里最近没什么活,时仲明天下午可以请假一会儿陪她去。 乐善:“那就这样说好了,明天下午我去废品站找你。” 时仲轻轻点头。 第二天一早, 乐善正常到厂里上班, 被早已赶到的组员们拉着匆匆跑去会堂。 “总结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们快去占个好座位!” 是的,今天不做工,大家过来就是开总结大会的。 乐善跟着大家到达现场,发现一夜过去, 那里已经被布置得很有仪式感,台上为领导们设置的长桌还是空的,台下一排排的座位已经有不少提前来到的职工陆续落座。 除开最前面两排被空出来有用, 其他位置都是大家随意坐, 谁先抢到就是谁的。 乐善带着自己的组员选了一处视野不错靠近过道的地方, 和他们一起坐下, 听着周围大家的讨论,在说等会儿年终优秀分子会是谁。 “反正不会是我。”乐善心里调侃。 因为她进厂尚不足一年, 她表现得再好,这次评年终优秀分子也没她的份,更何况厂里工作比她做得好的大把大把的有。 大会开始前,等得比较无聊, 乐善拿出兜里装的瓜子分给组员, 大家一起闲聊嗑瓜子。 “你们说今年过年福利会发啥?” 组员们开始迫不及待地猜测, 老职工说去年厂里发的是米面粮油, 虽然量少, 但是十分实惠, 正好能过年吃, 今年不知道会给什么。 考虑到他们是食品厂,估计今年也是这些东西,或者再额外加点啥。 众人期待满满,希望福利好点。 在许多人的期盼中,总结大会准时开始,先由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厂长在上面发表一番讲话,台下的大家给面子地呱唧呱唧鼓掌,手心都拍红了。 接着是几位副厂长发言,说的都是些总结过去展望未来的激励话,将大会气氛调动起来,最终来到最高潮处。 当场评选年终优秀分子,为他们颁发奖状! 只见候选人们一个个昂首挺胸地走上台,按照流程依次出来介绍自己为什么能争这个优秀分子,过往一年都为厂里做过哪些奉献等等,相当于为自己拉票。 台下听得精神振奋,拿着分发下来的小纸条,写上自己想投的人名字,然后揉成一团交上去。 台上最靠前的位置放着一个透明玻璃箱,收上去的纸团全都倒在里面,再由领导亲自拿出打开,一旁会有专人负责计票数。 下面投,上面记,结果很快出炉。 最后胜出者在雷鸣般的掌声中迎接属于自己的荣誉,被戴上大红花和领导们合影留念,还有粉色奖状和奖品拿,羡煞众人。 乐善瞧着上面风光的样子也是眼热,心下给自己打气,明年多努努力,说不定她也能站到那里。 振奋人心的评选过去,接下来是领取过年福利和红包,台上搬出来的大堆东西让大家看得激动不已。 那里面不仅有米面粮油,还有肉蛋果蔬呢,厂里真够意思,今年发的这么好。 乐善上去领的时候,看到除了以上那些,福利中还有一个食品大礼包。 就是按照她之前提的建议,把厂里生产的东西每样一个集齐汇总成大礼包,方便过年送礼。 现在外面早就上新了这种东西,分为好几个档次,厂里这次发的是中档的那种,里面装的东西不算少,拿回去甭管是自家吃还是送礼都是极好的。 乐善领到一个,还有一小袋大米章 一打鸡蛋章 一瓶二两重的芝麻油和几盒午餐肉罐头章 几个青皮大橘子。 这些东西有的是厂里跟其他厂兑换的,有的是专门跑到别的地方采购回来的,全为了让辛苦一年的职工们都过个好年。 大家领到手笑容满面,说厂里这次大出血了,年货给得这么好,看来这一年的营收不错。 厂里营收好,他们也跟着沾光,这也是大家平时积极努力工作的原因之一。 乐善仔细品了品,觉得自己从中又学到不少。 福利发完,一上午的时间差不多就过去了,大会结束,乐善提着东西准备送回去。 食堂从今天开始停工,中午没饭,大家都得回家吃。 组员们问她下午还过不过来,下午会堂有节目,不强制要求所有人到场,喜欢看的就来看。 乐善想到昨晚和时仲的约定,摇了下头:“不来了,我还有别的事。” 看节目哪有买收音机重要,她果断选后者。 回到家的时候,时仲已经回来了,屋门前停着一辆崭新的二八杠,和之前那里略有不同,跟新买回来的一样。 乐善打量一圈,对从屋里出来的时仲说:“这就是你推回来的新车?看着像是新买的啊,不会是你偷偷买回来的吧?” 时仲笑,“怎么会,这真是我整出来的二手货,只不过都是由同一个牌子的车部件整的,而且经过打磨抛光后才重新刷漆,比前一个弄得精心。” 所以最后的成品看起来才跟新的一样。 乐善恍然大悟,佩服不已。 原来还能这样啊。 “这辆多少钱?”总感觉不会便宜了。 时仲却说不要钱,因为他整了两辆出来,自己骑回来一辆,另一辆给孙伯了,两人都没出钱,算是年终福利。 乐善觉得牛,这福利放在外面都比她厂里发的那些值钱。 谁说废品站的工作不好,工资少事儿多还不受待见了?瞧瞧人家时仲干的。 时仲对上乐善赞赏的目光,低头笑了笑,“饭已经做好了,快吃吧,吃完咱们去友谊商店。” “真勤快。”乐善夸了一句,把手上的东西都交给时仲收起来。 时仲自然地接过去看了看,米面粮油和肉蛋分类收进橱柜,水果和一些平时能当零嘴吃的食品都放到了乐善房间。 乐善也不管,随便他处置。 中午饭做的热汤面,用的雪白挂面,汤里放了鸡肉块,闻着跟鸡汤一样香,连白菜叶子吃着都有一股鸡肉味。 临近过年大家都吃的不错,她家的饭香味飘出去也没引起多少人注意。 乐善埋头猛吃两大碗,完后再喝一大碗汤,额头上都出了一层薄汗,浑身舒坦。 吃完她自动去洗锅刷碗,没再让时仲动手。 等一切收拾妥当,两人跟时父打声招呼又看了下炉火,然后骑车直奔市中心的友谊商店。 城里的友谊商店就那一家,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乐善也知道它的位置,闭着眼都能摸过去。 她载着时仲上路,发现新车比旧车来得轻便省力不说,居然还没有那种一骑就咣咣咣的响动。 与之前那辆比起来,这才是好自行车啊! 乐善骑着它意气风发,迎面吹来的寒风都不觉得冷了。 新车速度快,他们很快到达目的地,直接把车停在友谊商店大门口,那里有专门的人看车,只需要花费一毛钱。 其实一毛钱不便宜,但是谁让人家是友谊商店的看车人呢。 乐善利索地交了钱把车存上,拿到一个取车小木牌。 她把牌子交给时仲保管,自己兴冲冲地走进装饰美观的友谊商店大门,看到里面琳琅满目陈列着的商品,只觉得眼花缭乱,看什么都想要。 但他们这次的目的是收音机,其他东西再好也要退后。 乐善忍痛移开眼,和时仲径直去卖收音机的地方。 这里的收音机不仅货量充足,款式还不少,售货员问他们想要哪一种,乐善不知道怎么选,干脆让时仲决定。 时仲看过一遍,都是些国外的牌子,想到最近外面闹的风波,他皱了皱眉,问售货员有没有国产的。 售货员被问得差点愣住,还没说什么,旁边一个笑声噗嗤响起,“同志,这里是友谊商店,你到友谊商店买国产收音机?” 乐善和时仲转头,看到昨晚看电影坐在他们前面的那两个人,也就是总技工他们家的两兄弟。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乐善顾及着对方的身份,一时没有说话。 时仲却看着他们道:“不行吗?我看这里都有卖古董给外国友人,为什么不能卖国产牌收音机给自己人?” 这话让兄弟俩一块噎住,现场气氛瞬间冷凝。 售货员出来打圆场,转移话题问他们还要不要买,不买不要捣乱。 乐善看了一圈,发现这里确实没有供销社上的那种国产牌收音机,但是外面他们又找不到有卖的地方。 时仲坚持买国牌,她大概猜到是什么原因,见此就问:“我们还要买吗?” “来都来了,买吧。”时仲最终挑中一台和国产牌模样最类似的,也是最便宜的,打算回去就把牌子刮了。 乐善连忙付票付钱,被时仲拦住,抽了她手里的收音机票说:“你给票,我给钱。”说着不容拒绝地掏出早早准备好的钱,和票一起递给售货员。 售货员拿到钱票数好给他们开单子,然后从身后货架上小心抱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的就是他们选的那款收音机。 时仲当场打开验货,确定后直接不要盒子,把收音机随手放进袋子里拎着。 售货员张了张嘴,最终没能说什么。 旁边两兄弟里的弟弟倒是想开口说两句,被他哥哥制止。 这两人也是来买收音机的,相比时仲选的低调款,他们看中的是最新出最大牌也是最亮眼的那一种,价格非常高。 但他们买的眼都不眨,付账时用的还是外汇券。 乐善趁机瞄了一眼,想看看外汇券是啥样的,被时仲迅速拉着走了,跟后面有狗撵似的。 “咋了?”乐善到了外面悄悄问。 时仲紧皱眉头,“太高调了,以后最好离他们远点。” 如果是以往可能没什么,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都不怕给家里招祸的。 作者有话说: 啦啦啦,今天的第一更来啦~ 二更照常晚上六点,爱你们么么哒(^з^) 第32章 照相 乐善和时仲带着收音机回家, 路上经过照相馆,看到里面等着拍照的很多。 乐善眼睛一亮,跟时仲提议:“趁着下午还有时间, 咱们等下回去叫上爸, 也来照相馆照个相?” 时仲:“好, 听姐的。” 乐善顿时来了劲,加快速度蹬车,风一般刮过街头,用最短的时间赶到家里。 时仲的帽子差点被吹掉, 好不容易撑到停下,赶紧抱着收音机跳下车。 乐善发现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殷勤地把收音机掏出来送到时父面前。 时父抬头看了眼, 又继续专注在手中的书本上。 那是一本数学教科书, 用封皮仔细地包着, 他拿在手里也不翻, 就那么看着抚摸著书的表面。 乐善把收音机往前推,自顾自道:“爸, 你看我们给你买了啥。” 时父不抬头了,眼睛落在书本上一动不动。 乐善无法,看向时仲。 时仲上前打开收音机的开关,吱啦吱啦的电流声随即从里面传出来, 他慢慢转动旋钮调频, 很快调到一个有声音的频道。 “同志们, 这里是人民广播电台, 您正在收听的是……” 播音员字正腔圆地播报着广播新闻, 听得乐善眼睛大亮, 激动不已。 “时仲, 听听,是人民广播电台哎,播音员讲话真好听。” 乐善兴奋地说着,余光注意到时父抚摸书本的动作慢慢停住了,眼睛虽然没有看向收音机,但很明显他的注意力已经被广播的声音吸引。 时仲暂时还没发现,他调好波段让乐善不要动,自己走出去一会儿又回来继续调旋钮旁边的圆盘。 随着他的动作,播音员的音量开始降低,直到在屋内可以听见但在外面却听不见的大小。 乐善跑出去试了试,发现关上门的话,只要人不贴在门上听,基本是听不到什么的。 主要是她家当初扩建时用的都是好料,墙砖砌得厚,隔音效果也好。 时仲将声音调到合适的位置,又转动波段旋钮试着搜寻其他广播频道,结果发现只有那个人民广播电台播报最清晰,其他的要么呜呜啦啦的听不清,要么根本就搜不到。 只有一个频道,那就没得选了。 时仲将旋钮拨回来,继续放人民广播,现在播音员正在播报国家时事。 乐善听了一会儿直打瞌睡,时仲听着听着也开始走神,只有时父听得最认真,连眼睛都转向收音机那里,不再无动于衷。 乐善发现后故意将收音机拿远一点,时父就盯着她看,一直看到她摸着鼻子把收音机回归原位。 时仲这下立马发现了时父的变化,在乐善把收音机回归原位后,他紧跟着将频道调没了,然后重点注意时父的反应。 时父愣了一会儿,终于有所动作,他慢慢抬手把波段旋钮转回去,精确地调到人民广播那个频道。 乐善看得屏住呼吸,等他完成那一串动作后,她激动得扯住时仲的衣裳拼命晃。 快看!快看!快看!! 时仲看到了,突然侧过身,背对着乐善默默擦了下眼睛。 乐善看了眼专注于听广播的时父,站起来拉着时仲去自己房间,给他倒上一杯茶缓缓。 时仲端着搪瓷茶杯,让袅袅升起的水汽氤氲了视线,突然说:“姐,我很高兴,谢谢你。” 如果没有乐善的帮忙,时父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渐渐转好的状态。 乐善摆手,“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啦,你谢过我好多次了,不用再这么客气。” 太过客气的话,反而显得生疏。 时仲认真点了点头,喝上一口茶水,温热的暖意从喉咙一直流到心间。 他弯起嘴角笑开,“姐不是想去照相吗?咱现在就过去吧。” 到时把收音机和时父都带上,当然在此之前他先得把收音机的牌子刮花磨掉,叫人看不出来。 出发时,乐善特地换了身新衣裳,头发也重新梳了,脸上擦了雪花膏。 时仲看她这样重视,回屋把他自己和时父都重新收拾了一下。 由于是三个人,他们这次没骑车,外面的公交车还没停运,他们直接坐车过去。 过去小半天,照相馆依旧人满为患,乐善到地方一看直皱眉。 这么多人,轮到他们得排多久啊。 时仲建议:“要不咱先去其他地方看看?” 市区那么大,不可能只有这一家照相馆,他们可以先在这里领个号,然后去别的地方找找。 于是接下来三个人开始到处转悠,有时候走路,有时候坐车,差不多逛遍大半个城,照相馆没找到,倒是好好看了遍城市风景,感觉还挺不赖。 当然,如果天气不那么冷就更好了。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成功在市区的另一边找到个人比较少的照相馆。 乐善赶紧去排队,半小时后就轮到他们进去拍照。 照相师傅看到他们先问:“拍什么照片?全家福?” 乐善和时仲对视一眼。 唔,全家福不错,可以来一张。 然后他们被照相师傅指挥着将时父送到一张椅子上坐下,他俩则一人站一边,微笑面对镜头。 摆好姿势,照相师傅开始在前头摆弄设备,最后咔嚓一声,突然亮起的白光差点闪瞎乐善的眼睛。 “…………” 早知道不睁那么大了! 拍完三人合照,照相师傅劝乐善跟时仲也来一张。 乐善没意见,时仲默许,两个人半推半就地被照相师傅推到一块并排站好。 “靠近一点,要笑啊,哎对,笑起来,好!”照相师傅一边提示一边按下照相机快门。 又是一阵白光闪过,乐善和时仲紧挨着站在一起的身影定格在胶片上。乐善咧着嘴露出大白牙,平时瞪起来很凶的圆眼睛被笑容挤得拉长,配上丰润嫩白的脸颊,看着略显娇憨傻气;而旁边的时仲下意识侧过一点身子,头往她这边靠,精致的五官像是放着光,菱唇微抿,桃花眼弯弯。 照相师傅回头看时觉得这张好,要是再加个背景幕布,相片完全都可以充当结婚照了。 接下来时仲也和时父来了张二人照,照完三人又分别照张单人照,与照相师傅约好取照片的时间。 乐善付账时多付了一笔装裱费,让照相师傅洗出来后帮忙给弄好相框,到时他们拿回家可以直接挂上。 这么一来,来取的时间就必须往后推了,年前肯定是做不好的。 乐善不着急,过了年再来取也没事。 二十六,废品站放假,时仲过去锁了门回来不久,柳小六就来了。 执法大队那边也放假了,柳小六要回村过年,特地来和乐善他们说一声。 乐善收拾出一布兜糕饼零食给他带回去,算是提前给大队长拜个年。 柳小六也不是空着手来的,环卫那边发了过年福利,他给提过来了,另外还有早上从家里带过来的腊肉和鸡蛋。 乐善把腊肉和鸡蛋留下,过年福利让柳小六拿回家,顺便再给布兜里添一瓶水果罐头。 中午她留柳小六吃饭,拿腊肉和粉丝白菜包白面饺子,饺子馅里滴了香油,做好后香的人直流口水。 乐善做的多,先舀出两碗给伍叔和时父送去,再给时仲章 柳小六一人一大海碗,最后还要给闻着味儿上门讨食的几个小孩分几只,剩下的就全是她的了。 以防吃不饱,她还把早上剩下的玉米饼子热了热,配着饺子汤和腌菜也很不错。 柳小六吃得一本满足,最后挺着肚子提着布兜离去。 他一走,乐善和时仲就开始猫在家里为过年做准备了,首先把蒸馒头做包子的面给和上,等醒发了好盘它。 这个活需要力气,时仲搞不来,全权由乐善负责,时仲在旁边洗红枣大葱和各种做包子馅的材料。 因为今年家里有三个人,且胃口还都挺大,乐善打算蒸两锅大馒头,一锅全白面,一锅二和面,包子打算蒸四锅,两锅荤馅的,两锅素馅的,另外再加两锅花卷花馍馍,后面这两种主要用来供祖宗,供到元宵后再吃它。 光是做这八锅面食,乐善和时仲就一起忙了整整两天才完成。 到二十九那天,他们又要开始张罗着炸撒子炸油糕油条,一刻不得闲。 家里油不多,乐善不能像蒸馒头那样一锅一锅大开大合地来,她就支了口小锅,把生油都倒进去,让时仲在一旁做,她在这边炸,配合着一点一点把东西都炸全了。 事后生油变熟油,闻起来很香,接下来一年炒菜都要靠它,但是令乐善比较痛心的是经过这么一搞,油直接没了一半,肉痛脸。 三十贴对联,乐善把她准备的白纸拿出来,对时仲说:“来,大学生,展示你书法的机会到了。” 时仲连连后退,“不行不行,我写得不好看,我爸书法才是一绝!” 为了不丢脸,他把傻子爸爸都卖啦!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他最终还是被乐善揪住,摁头去桌子前写对联。 乐善在一旁帮他弄墨水,顺便想康康他写的到底有多不好。 事实证明,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什么不好,明明写得挺好看的。 时仲拎着毛笔感慨:“比我爸差远了,以前没少被他批评。” 乐善表示学霸的世界咱不懂,反正从小她只要字写得端正,爸妈大哥都会对她夸夸夸,觉得自家的孩子天下第一好。 时仲听了都十分羡慕,敞开心扉说小时候父母对他挺严厉,哥哥姐姐们也各有各的学业要忙,他很少被夸奖,基本都是被教育不要骄傲自满。 而且…… 时仲看了眼父亲的背影,悄悄告诉乐善一个内心的小秘密。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你们要的女鹅长相描写来啦(≧▽≦) 三更依旧在零点前哦,不建议等,可以明早看。 第33章 醉鬼 “我喜欢的专业其实是机械, 不是国文。” 但他父母一直希望他学文,将来做学者研究学术,或者当老师教书育人。 因为他自小体弱, 他们便早早为他安排好了路, 而他又不忍心辜负他们的期望, 让他们为他耗费的心血白费,只能将真正的喜好藏起来,活成他们想要的样子。 乐善听完明白他的手为什么会那么巧了,这都是有喜好和天赋在的啊。 不知道哪位伟人说过, 人只有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才容易出成就。 时仲估计就是这样,你看他当初整车整得那么漂亮, 把孙伯稀罕得都把他弄到手底下干活, 指不定这条路坚持下去, 未来他就是个人物了。 反正现在他父母也不能管他, 不如顺着自己的心意做喜欢的事情。 学国文的何其多,不缺时仲一个。 但机械领域将来可能就需要他来发光发热啦。 乐善巴拉巴拉表达一番看法, 话里对时仲充满信心,听得他耳根发热心潮澎湃。 或许这就是知己的感觉叭,时仲心中暗暗想道。 时仲说完小秘密后,乐善本着有来有往的公平原则, 也告诉他一个自己的秘密。 “你知道我为什么高中毕业就工作, 没有去上大学吗?” 时仲了解过一点, “因为你母亲病重, 想让你尽快有个工作能养活自己?” 乐善摇头,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却不是最主要的因素。 时仲:“为什么?” “因为我没考上!”乐善露出一个属于学渣的悲伤表情。 时仲:“…………” 乐善表示这件事她谁都没说过, 连母亲都没告诉。母亲只以为她高中毕业就想参加工作了,并不知道她其实去参加过大学考试,但是落榜了呜呜呜。 所以对于能考上大学章 脑子还聪明的时仲,她一直都是仰望的,学渣对学神的仰望,另外还有一点点酸。 都是一样的人,为啥区别这么大捏。 时仲曲起手指蹭了下脸,忍着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感觉说什么都是来自学神对学渣的炫耀哈哈。 “哈哈哈——” 银铃般的笑声突然响起,并不是时仲发出的,而是来自乐善。 她大笑着指指时仲的脸颊,“你脸上蹭到墨水了,小花猫!” 时仲赶紧看了下手,发现不知何时手指上沾到墨,而他刚刚又用它碰了脸,可不就成小花猫了。 这下是出糗了,不过看到乐善笑得欢快,他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笑,脸上蹭到的墨也不管,径直俯身继续写对联。 乐善跑去用热水打湿了毛巾,拿过来亲自帮他擦。 时仲转动目光看了下,站那儿任由她动作。 他快写好的时候,乐善立即找出面粉和水打浆糊,等下涂到对联上贴起来。 他们在屋里忙,院子里也有人在忙着写春联,红纸铺了满地,写字的是个老先生,跟他们这边形成鲜明对比。 大家都知道她家今年要贴白联子,没谁不识趣地这个时候找过来。 联子写好,乐善与时仲合伙迅速贴上,因为等下他们还要包饺子,包完放房顶冻上,多多益善。 包饺子需要的馅早就准备好,面这个时候也醒得差不多了,正好可以开始。 乐善最擅长包一种小巧的元宝饺,感觉煮好后吃起来比那些包得扁扁的饺子更好吃。 乐善就把这种饺子的包法交给时仲,让他坐在馅料盆前慢慢包,包好放在一旁的圆簸箕上,她自己则负责揉面搓剂擀饺子皮。 两人分工合作,包饺子的速度竟然也不慢,特别是在时仲渐渐上手熟练之后,她擀饺子皮的速度都快赶不上他包饺子的速度了。 这导致饺子包完比预计的时间还要早一些,最后当乐善宣布完成任务的时候,时仲看着盆里剩下的馅料,还有些意犹未尽。 “这些不包了吗?” 都是用好料做成的,浪费可惜。 乐善摊手表示没面了,剩下的馅料可以加点玉米粉捏丸子,中午就吃丸子菠菜汤,再煮锅饺子,完美! 另外趁着休息的功夫,她把伍叔生拉硬拽地请过来了,想要他跟他们一起过年,不然让他一个人待在家里守年夜该多孤单啊。 伍叔起初不肯来,说他们小夫妻俩过年,他来杵着干啥,当电灯泡吗? 乐善就道哪里是两个人了,不是还有一个时父嘛,正好他是长辈,伍叔也是长辈,两人到时刚好作伴。 伍叔拗不过她,最后成功被她拖过来了。 中午饭做的四人份,丸子菠菜汤得到伍叔的好评,当然饺子他也很喜欢吃,更喜欢的是饭桌上温馨又热闹的气氛,叫他终于有了一种过年的感觉。 “你俩啥时候生个孩子,到时候过年会更热闹。”吃饱喝足的伍叔突然开始催生。 乐善和时仲脸上同时一红,后者害羞地低下头,而前者脸皮比较厚,大咧咧道:“叔你说啥呢,我还在给我妈守孝,生什么孩子。” 伍叔剔着牙瞥她,“守嘛孝啊,刚才那饺子你不吃得挺欢?” 乐善:………… 她坚持那么久,就因为过年太高兴破了这一次,还被他抓住啦。 伍叔:“行了,守差不多三个月够了,过年嘛就得吃好喝好,你妈看见了肯定也高兴,你身体健康过得好比啥都强,不用搞那些形式主义。” 乐善乖乖受教,顺便将生孩子的话题避过去。 时仲趁机请伍叔去他那屋和时父一起听广播,上面正播报着领导人发言,一下把伍叔的注意力吸引住了。 顺利将伍叔留在屋内,时仲出来和乐善对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 下午六点,外面已经有人家开始放炮吃年夜饭,乐善虽然不打算吃这么早,但也让时仲把大桌子在他那屋支起来,桌上放点果盘凉菜,让伍叔和时父先吃着。 伍叔见此回去一趟,提来一瓶好酒,准备到时小酌两口。 时仲身体弱,时父又是那个样子,他都不敢让这俩沾酒,只能自己一个人喝点意思意思。 但是他忘了还有乐善,那两人喝不了,她能喝啊。 不过伍叔现在还不知道,只是兴致一起把酒拿过来了。 八点时,乐善和时仲把饭菜做好端上桌,其中荤的有红烧鱼章 蘑菇炖鸡章 腊肉蒸粉条章 豆腐干炒鸡蛋,素的有凉拌豆芽章 酸辣土豆丝章 醋溜白菜章 萝卜炒粉丝,外加一盆菠菜蛋花汤和一盘水果罐头,凑成十全十美,主食是每人一碗饺子。 伍叔没想到菜色会这么丰盛,想说小年轻不懂得过日子吧,大过年的又觉得会扫兴,索性忍着没讲,但脸上多少有点表现出来了。 乐善立马解释:“这不是有叔在吗?就想把好的都给您弄来尝尝,而且一年里只这么一次,吃不垮的。” 伍叔看她心里有数,自己就放心了,但是手下意识摸了摸口袋,觉得刚才回去包的压岁钱有点少。 饭菜全部上桌,开吃之前,乐善拿出一挂鞭炮在院里点着,时仲一看赶紧捂着耳朵躲远。 一阵噼里啪啦过后,鞭炮没了,地上落下一大片红纸碎屑,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硝烟味。 院里的小孩子打闹着跑过来,冲进纸屑堆里捡哑炮,没一会儿又被各家父母大声喊回去吃饭。 耳边鞭炮声阵阵,仿佛连绵不绝,乐善笑着和路过的邻居提前道声新年好,转身回屋开始他们自己的年夜饭。 伍叔作为长辈先动筷,吃到一半,他把自己的小酒拿出来,倒上准备自斟自酌。 乐善看到眼睛亮起,“叔你自己喝有啥意思,来我陪您喝!” 伍叔:“…………” 虽然很不想,但是最后还是分给乐善一小口,爷俩碰杯喝掉。 乐善砸吧砸吧嘴,感觉味道还行,就是太少了点,于是目光瞄上伍叔手旁的酒瓶子。 伍叔还不知道自己的宝贝酒被盯上了,之后不知不觉就被她骗去喝了好几杯。 期间时仲忙着照顾时父吃菜也没太注意,等他发现的时候,乐善已经喝到脸颊泛红眼神迷离了。 而伍叔呢,他早被乐善喝趴下,他虽说爱酒,但酒量是真不行。 好好的年夜饭,四个人一下醉了两个,咋整? 时仲思考一秒,先碰了碰邻座乐善的胳膊,问她:“姐,你还清醒不?” 乐善迷蒙着眼,眨巴眨巴说:“我很清醒啊大哥。” 时仲默,这都喊他大哥了,还清醒个鬼啊。 不过看她酒品很好,喝醉了也只是乖乖坐着,时仲索性就先让她坐那儿不动,自己认命地站起来去扶伍叔,想把他扶床上去睡。 幸运的是伍叔酒品也不错,没有耍酒疯,没有呕吐,只是打着呼噜呼呼大睡。 但是时仲靠近他碰到他的那一刹那,伍叔人突然猛地坐起身,红着眼睛杀气十足地看向他。 时仲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伍叔大吼一声:“小鬼子过来,爷爷要拧掉你的脑袋!” 时仲:……! 确定了,这个也醉了。 想到伍叔是个老军医,以前上过战场,他大概明白他现在是什么状态。 于是时仲举起手做投降状,表示自己不是小鬼子,是卧底的友军,现在伍叔受伤了,他需要扶他到担架上休息,等待救援。 伍叔眼神犀利地瞪他片刻,像是相信了他的说辞,终于允许他靠近将他扶上床。 把人弄到床最里边盖上被子,时仲刚松口气,伍叔忽然又睁开眼抓住他问:“革命会胜利的,对吧?!” “对,革命会胜利的,同志你好好休息。” 有时仲这话,伍叔终于放心闭眼,脸上透露出一种满足的安详感。 时仲心情复杂,无声叹口气,转头看向另一个醉鬼。 乐善这边对于时仲的靠近倒是没什么排斥,相反还对他十分亲近的样子,就是在不停地喊他大哥。 “大哥,我不想走路,你背我。” “大哥你怎么瘦了,是不是吃不饱饭?” “大哥,我睡不着,想听睡前小故事~” 小醉鬼可怜巴巴地揪着时仲的衣袖,身子摆啊摆,手上摇啊摇,撅着嘴巴章 声音软哒哒的撒娇卖痴。 时仲被她晃来晃去,脸上红成一片,心软想答应她吧,可第一个就做不到。 最后只能试着跟她讲道理,“你看清楚,我不是你大哥啊。” 乐善撒娇的动作一下顿住,迷蒙的眼神往他脸上瞅了又瞅,然后换个称呼。 “爸爸?” 时仲:“!!!” 这还不如喊哥呢! 算了,跟醉鬼讲不清楚。 时仲让她继续坐着,自己先去安置好父亲,又简单收拾了一下饭桌,最后拉着她的手哄着劝着送她回房间。 结果乐善到了自己屋门口又不肯进去,时仲只好耐心问为啥不进屋。 乐善哈一口气,说还没刷牙嘴巴臭,不能睡觉觉。 这是小时候家里三个大人一直教导她的习惯,即使醉了也记得很清楚。 时仲无奈,赶紧给她弄水洗脸刷牙,连带胖乎乎的脚丫子也给洗一遍。 然后才见她甩掉鞋子,翻身滚上床,在被子上拱啊拱地把自己拱进被窝,看上去活像只海豹宝宝。 时仲担心她睡得不舒服,上去让她脱掉棉衣再睡。 乐善闭着眼哼哼唧唧地不愿意动弹。 时仲只能帮她脱,但是棉衣刚脱掉,他人就被她一个转身压在床上,抱着呼呼大睡。 绵软的触感突然包围全身,时仲表情一僵,慌忙挣扎着想起来。 身上的人一把按住他,拍拍背嘟囔道:“乖啊,睡觉。” 时仲脸红心跳,挣又挣不脱,跑又跑不掉,窝在乐善怀里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清楚。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嘿嘿嘿,姨母笑.jpg 海豹宝宝是白色的哎,好可爱啊(≧▽≦) 日万打卡完成,晚安好梦,明天见! 第34章 拜年 大年初一, 乐善被鞭炮声吵醒。 她揉了揉眼坐起来,发现自己怀里居然抱着枕头,脖颈隐隐有点不舒服。 时仲这时推门进来, 对上她睡意朦胧的眼, 神情一紧, 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乐善打了个哈欠,招财猫一样摆着手打招呼:“早啊,新年好。” 然后爬起来从抽屉里摸出一个昨天准备好的红包递给他,说是压岁钱。 时仲没接, 别扭道:“姐,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用给压岁钱。” “再大也比我小, 拿着吧。”乐善跳下床不由分说地塞给他, 完后突然想起一件事, “我昨天晚上怎么回来的?” 时仲别扭的姿态僵住, 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原来她根本不记得昨晚上发生的事啊。 亏他早上醒来为了不尴尬落荒而逃, 做早饭的时候还在想要怎么跟她解释。 这下不用解释了,他的心里却并不多高兴,闷闷的,堵堵的, 像是塞着一团棉花。 没等他理清思绪, 乐善已经自问自答道:“是不是我喝醉了, 你把我送回来的?” 差不多是这样没错, 时仲点头嗯了声, 决定将昨晚两人同床共枕一夜的事瞒下来, 既然她记不得, 那就别告诉她了,烦恼的人只有他一个就好。 乐善无知无觉,抓着头发讪笑,“唉,我只想着那酒味道好,没想到会喝醉,谢谢你啦。” 时仲掩下小情绪说没事,叮嘱她以后能不碰酒还是不要碰了,喝酒不好。 乐善嗯嗯点头,被时仲催促赶紧穿上衣裳出来吃饭。 他起得早,把昨晚剩下的菜热了热,饺子也都煮好,刚刚过来就是想叫她起来的。 伍叔的声音这时从外面传来,“起了没啊?我要开始放炮了!” 乐善立即应了一声,说起来了起来了。 话音刚落,门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响彻耳边,一下子驱散了冬日早晨的寒冷。 乐善动作飞快地穿上棉衣,就着时仲帮她打来的热水洗把脸刷刷牙,抹好雪花膏梳好头发,精神奕奕地走出去。 外面伍叔披着军大衣站在放完炮的纸屑堆前抽烟,周身被弥漫的烟火气和硝烟味缠住,像是置身于刚刚交战后的战场。 乐善脚步微顿,继续走上前。 伍叔听到动静,回头看到她出来,手上立马掐灭烟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给她,“忙忙碌碌又一年,小丫头又长一岁,给你压岁钱。” “谢谢叔,叔过年好。”乐善才不会像时仲一样拒绝,笑着十分自然地接过红包,语气亲近。 伍叔拍了拍她的头,招招手让时仲过来,也给他发个过年红包。 长者赐,不敢辞,时仲不好意思地收下,再次跟伍叔道声新年好。 之后趁着乐善两人在外面说话,他跑回屋帮父亲准备两个红包,一个自己拿着,一个给乐善。 乐善来者不拒,过年红包拿得越多,来年福气越厚。 开始吃饭时,外面天才蒙蒙亮,院里已经有很多人家起来了,远处不断响起鞭炮的轰鸣。 乐善不太饿,吃完自己碗里的饺子就起身找篮子,把之前买的瓜子花生糖果等零嘴放进去,装得满满的摆在门口。 时仲没看明白,但是下一刻就瞧见院里的小孩子一窝蜂地跑过来,围在他们门前你挤我我挤你,争相说着过年好,然后眼巴巴地望着篮子。 乐善吩咐他们不要挤排好队,熟练地一人分发一把小零食。 孩子们每当此时就特别喜欢她的手,因为大啊,抓一把的量顶上别人两把,能把他们的兜兜全装满。 时仲看着这一幕,饭都差点忘了吃。 伍叔瞧上一眼,脸上不自觉地带上笑。 时父不知何时也抬起头看着门口愣神,表情少了些平时的呆滞,多了点温和。 乐善站在门口一心应付着络绎不绝的小孩子,发零食发了好几波,直到把一篮子的东西都清空,那群调皮蛋才放过他们家,转战下一户。 新年的早上就在这样的热闹中过去,人们吃过早饭笑容满面地走出门,开始互相道贺拜年,有祖宗的也要赶紧拜拜,保佑他们新的一年万事顺利。 乐善家今年贴白联,专门过来拜年的不多,她家也没祖宗可拜,不过倒是可以去陵园拜下父母。 按照往年的规矩,乐善提前准备了一条煮熟的猪肉,肉上插好筷子放进篮子里,旁边搁几盘馒头包子和苹果,上面盖着一沓黄纸,还有线香和火柴。扆崋 拎上篮子,乐善告别伍叔他们,和时仲一起赶去陵园。 他们出发的很早,到地方发现有人比他们更早,但是都围在陵园门口没有进去。 乐善将自行车交给时仲,自己上前找人打探:“怎么回事呀这是?” 对方皱着眉头很是不满,“说是从今天开始不让烧纸点香,进陵园不能带香烛纸钱,否则就被拦着不让进呢。” 乐善一下惊住。 怎么会这样,是陵园的意思,还是上头的规定啊? 大家都有同样的疑惑,也很不理解,并且随着时间过去,聚集在陵园入口的人越来越多,针对此事议论纷纷。 眼看事态快要不受控制,陵园方面终于出来个领导向他们好声解释。 “禁止烧纸点香这事儿是上头下的规定,我们陵园只是根据指示来做,希望同志们能多多体谅,配合一下咱们的工作。” 众人面面相觑,既然是上头下发的规定,他们再不满也没办法,可这该怎么配合啊,总不能空手进去祭拜吧。 陵园领导说祭品可以带进去,就是摆完别忘收回来,另外建议用花束代替纸钱香烛,想来先辈们能理解的。 大家听得又是一懵,说得容易,大冬天的上哪儿弄花去。 陵园领导表示他们准备的有纸花,做的很逼真,跟真的没两样,到时带进去摆上,过后会有人帮忙清理。 乐善听到这里挤上前问:“纸花是免费送还是?” 陵园领导:“只需要一点点劳动费,它们全是生活困难的烈士家属们做的,换来的劳动费过后会作为补贴发放给他们。” 这样一说,众人心里好受了,接受度瞬间提升很多。 在场的基本也都是烈士遗属,倒是没听说有这样的照顾,估计是因为他们都有工作,生活并不算困难吧。 乐善为表示支持,首先买了束纸花,是用白纸做成的一束白菊,和真的有些差别,但看着也挺像的。 纸钱香烛不能带进去,她便把它们都留在了自行车上,只提着祭品和时仲一块进去。 陵园上山的小路很长,两边都是肃穆排列的石碑,有人已经先来一步,开始在碑前缅怀祭拜了。 乐善领着时仲默然走过,来到父母和大哥的墓碑前。 时仲不用她吩咐,自发开始清理地面摆上祭品。 乐善把纸花束送上,拂去墓碑上的尘土,开始絮絮叨叨地和他们诉说家里最近的情况。 时仲忙好后站起来在一旁安静听着,直到她讲完跪下磕了三个头,他没有多犹豫,也跟着跪在后面磕头祭拜。 即便不作为‘女婿’,只是出于对这些革命先烈的尊敬,他这头也磕得真心实意。 乐善回头看见倒是感动了一下,让开位置,把时仲推上前,“来吧,你也跟他们拜个年说几句。” 时仲突然拘谨起来,磕磕巴巴地喊了声爸妈大哥,说给他们拜年了新年好,以后他会照顾好乐善,让他们放心等等。 虽然知道他说的是场面话,但乐善仍旧不可避免地感到鼻尖一酸,心头发烫。 两人停留片刻,看到周围来祭拜的人越来越多,气氛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压抑,连空气中好像都充斥着一股悲怆。 乐善置身其中觉得难受,好像有点呼吸不上来。 时仲立马收拾了祭品拉她出去,到外面呼吸到新鲜空气,人才好上一些。 回去后他们和伍叔说了陵园的新规定,伍叔见多识广,猜到恐怕不止是陵园里有这样的要求,以后指不定大家在外面也不能随便烧纸点香,或许连香烛纸钱都不能有。 乐善听得赶紧把没用到的黄纸线香用掉,就在门口烧了点了,权当祭拜老天。 做完这件事刚歇一会儿,乐善闲着无事正想回屋补补觉,伍叔又开始催促他们出去转转,别待在家里长蘑菇。 乐善:……我们可是才回来没多久啊,叔你说这话良心不痛吗? 伍叔良心不痛,自个儿在家和时父悠哉哉地听广播,却把乐善二人赶了出去。 乐善无奈,对时钟说:“那我们到外面走走?” 时仲抿了抿唇,说好。 两人做好保暖措施,踩着一地的红纸屑出门,没走多远就遇到好几个拜年的邻居。 “新年好!恭喜发财!”乐善一路走一路说,光是走出院门就费了一番功夫,直到他们顺着梧桐街远离了那片地方才消停下来。 时仲全程跟在她身后,偶尔跟着她向人道声新年好,不过大多数时候他都是露出腼腆的笑容,似乎不太擅长与人打交道的样子。 大家知道他的身份,也不在乎这一点,反而对他态度不错,似乎满意于他的乖巧懂事,有的老人家见了心生怜意还顺手给他塞红包。 往往这个时候,时仲会特地看向乐善,她让他拿他才拿,不然怎么都不会伸手。 老人们见了都夸乐善有眼光,女婿选得好。 乐善看出时仲是故意的,哈哈笑着配合他做戏,被夸得多了,心里不禁有点美,尾巴悄悄翘起来。 这时旁边路过一对男女同志,说电影院今天放苏联片,想看快去买票,晚了就抢不到了。 听到是苏联的片子,乐善生出点兴趣,问时仲要不要去看。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今天的第一更奉上(^▽^) 二更照例在晚上六点左右,么么么 下一章女鹅要带着小帅哥去看电影了,那时候的苏联片子尺度啧啧,嘎嘎嘎 第35章 故事 在外面转着又没事, 去电影院看看也好。 时仲同意后,乐善便带他跟上前面那一对,一路走走停停来到电影院。 大年初一大家都有空闲, 不光外面街道上行人不少, 电影院门口也是一派繁忙景象。 乐善刚到地方就眼尖地看到了卖糖葫芦和糖稀的摊子, 顿时眼睛一亮,拉上时仲挤过去排队。 这些小吃摊都是电影院摆出来的,也算国营,不然巡逻队马上会来抓人。 糖葫芦一毛钱一根, 糖稀五分钱一根,算是有点贵的。 乐善排到近前直接要了两根糖葫芦和两根糖稀,和时仲平分, 然后笑容满面地去买电影票。 电影票平时七分钱一张, 现在过年一下涨到一毛章 一毛五, 一毛的是地道战, 一毛五的是今天的特供苏联片。 地道战已经看过了,乐善毫不犹豫地选了苏联片, 拿出三毛钱买来两张票,半个小时后进场。 时仲看她拿到了票,在一旁问:“姐,你喝汽水不?” 乐善问弦歌知雅意, 眼睛一转看见售票员身后的柜子上放的有装着橙黄色液体的玻璃瓶, 瞧着应该是桔子汽水。 时仲察觉到她的意动, 立即和售票员说来两瓶汽水。 售货员头也不抬道:“两瓶桔子汽水, 四毛钱。” 乐善要掏钱, 时仲赶在她前面给了, 有人很快将玻璃瓶装的桔子汽水拿给他们, 还赠送两根芦苇杆,问他们要不要现在打开。 因为玻璃瓶口是嵌得很结实的铁盖子,有些人力气小可能会打不开,但这对乐善来说不算问题。 距离电影开场还有段时间,乐善没打算现在喝,所以摇头拒绝了。 现在不能进去,两人便找了个地方坐一坐,吃着糖葫芦看着眼前热闹的人群。 可能是听到今天有特供苏联电影,赶来买票的大都是年轻人,或是三五成群,或是一男一女,焕发着青春的活力。 相比起神采飞扬的他们,时仲就安静许多,坐在那儿有一下没一下地舔着糖葫芦的糖衣,就是不咬里面的红山楂。 乐善奇怪,“你怎么光吃糖,不吃山楂呢?” 时仲一愣,收回观看世事百态的视线,看了眼已经快被他舔秃噜皮的山楂,试着咬一口,瞬间被酸得五官纠结。 乐善明白了,哈哈笑的好大声。 原来他怕酸啊,之前相处那么久竟然没有看出来,话说山楂罐头也没见他少吃啊。 ——山楂罐头是被糖腌过的,比起腻腻的甜味来说,酸味不足一提。 时仲想反驳,可惜酸得说不出话,赶紧把木棍上的麦芽糖塞进嘴里嗦。 乐善立即把汽水打开一瓶给他漱口,冰冰凉甜滋滋的桔子味立马让时仲缓过酸味眯起眼。 之前不是没喝过桔子汽水,但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好喝。 乐善差点又要喷笑,谁喝点醋再吃糖不觉得好甜的。 半个小时的时间转瞬即逝,轮到乐善他们这一波进场时,里面立马有人出来通知。 乐善和时仲站起来去验票,发现那些看完离开的人都红着脸,扭扭捏捏地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带着好奇,两人跟着人流走入昏暗的影厅,找到自己票上的位置坐下,等待电影开始。 周围陆续坐满了人,直至整个场次爆满,电影随即开场。 之前乐善听到是苏联片,还以为是讲革命的,结果开始看了才知道竟然是故事片。 男女主门不当户不对,却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一见钟情了,然后彼此吸引相识相知,为了在一起做出各种抗争,最后经过艰难险阻终于走到一起。 这样的故事在一大片类似地道战的革命片中鹤立鸡群,对年轻人来说很有吸引力,怪不得都选它。 只是让人比较难为情的是它中间穿插了一点感情戏,当男女主水到渠成在一起的时候,两人情难自禁突破禁忌,在一个小花园里有了夫妻之实。 那一幕拍得很唯美,女主置身在繁花丛中被男主抱在怀里轻轻亲吻,只露出一点背部一点大腿,就让观影的众人倒吸一口气,纷纷捂眼的捂眼章 害羞的害羞。 乐善也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一秒后觉得不对,立即又转而去捂时仲的。 “好孩子不能看这些,快闭上眼!” 已经看到了的时仲张了张嘴,没敢说。 因为这个,场中冒起不少的粉红泡泡,明面上大家都表现得很端正很正经,除了脸上有点红外看不出什么,但是私底下已经有很多对男女同志悄悄在椅子下牵了手。 那一段剧情过去,时仲把乐善捂住他眼的手拉下来,握住就没放开。 乐善看电影看得正入神,根本没察觉到这件事。 直到电影结束,人们散场离开,她站起来准备跟着走时才发现,不禁神色奇怪:“你抓我手干啥?快走了。” “…太黑,有点怕。”时仲说着赶紧松开,手上感觉变得空落落的。 谁知乐善被松开后转而抓住他的手,说不用怕,她带他出去。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手牵手离开,到了外面才放开,周围均是脸上红扑扑像他们这般的人。 乐善没太注意,拿上两个汽水瓶去换钱,一瓶汽水卖两毛,瓶子还回去能退五分钱。 汽水钱是时仲给的,退的钱他却没要,直接让乐善收了。 从电影院出来后,时间已经不早,乐善估摸着该到吃晚饭的时候,现在回家伍叔总不能再赶他们出来。 伍叔确实没再赶他们出去,等他们回到家时,他都把饺子煮好了,正等他们回来吃呢。 吃完伍叔离开,乐善松口气回屋补眠,一觉睡到初二早上,起来疲惫尽扫,神清气爽。 初二初三走亲戚,乐善家没什么亲戚可走,一家三口全窝在家里吃吃喝喝悠哉度日。 初八,食品厂开工,乐善咸鱼打挺支棱起来去上班。 大家新年新气象,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干劲十足。 乐善干活之余不忘向人打听哪里方便弄到砖块白灰等物,准备提前为开春后搭建厨房屯点材料。 对此比较了解的工友告诉她,这些东西一般不在城里,像砖厂水泥厂石板厂之类的都是开在郊区,想省钱的话可以抽空去他们厂里打探一下,看能不能随着公家的大单子批点零头出来。 乐善将此事记下,准备等哪天有空过去瞧瞧,反正距离开春还有一段时间,慢慢来不着急。 这一等就等到正月十五元宵节,厂里放一天假,乐善要忙着过节,暂时没空去郊区转悠。 元宵这天是该吃汤圆的,乐善起个大早去副食品店买回来一包,据说是桂花芝麻馅,听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另外看到店里有卖制作灯笼的材料,她也顺手买了一份。 买回来的汤圆被交给时仲去煮,乐善则躲在自己屋里偷偷扎灯笼,打算送给时仲一份惊喜。 时仲不知道,还以为她是有什么事,煮好汤圆过来敲门叫她出去吃。 乐善赶忙藏起东西,神神秘秘地打开门。 时仲到此再没发现她的异常就是傻子了,“姐在做什么?” 乐善嘿嘿一笑,“保密!” 时仲狐疑地看她两眼,看不出什么只好作罢。 芝麻汤圆白嫩嫩的,煮好放在搪瓷碗里,撒点红糖,别说还挺好看。 乐善端起自己拿碗,说一声:“我先开动啦。”然后舀起一颗飞快塞进嘴里,嚼着嚼着不动了。 时仲正在教时父怎么用勺子,自己还没吃,看到乐善跟木头人似的僵在那里,不由得问怎么了。 乐善快速嚼几下,抻着脖子艰难咽下,苦着脸道:“不太好吃,粘牙!” 但是浪费食物是不行的,最后她跟喝药似的把自己那碗吃完,再不肯盛第二碗。 时仲等时父吃完自己也尝了尝,味道确实不怎么样,而且非常粘牙。 由于乐善买回来的汤圆多,时仲煮了一大锅,现在他们只吃了一点点,剩下的怎么办? 乐善慢慢将目光转向院里,和对视一下确定眼神。 很好,送汤圆去。 接下来乐善和时仲热情地对全院邻居进行汤圆大派送,因为不好吃嘛,他们也不送多,就每家一小碗,碗里放几颗,一人好歹吃上一口都不用浪费。 邻居们没想到还有这好事儿,收到汤圆纷纷夸他们小两口会来事有前途等等,反正好话又不要钱,吃人嘴软多说点。 乐善听得心虚,送完东西马上告辞。 送到最后,锅里的都没了,就剩下他们自己碗里的部分。 时父的那份早已默默吃完,乐善的也已经解决掉,只有时仲的碗里只动了他尝的一颗,其余的都在。 他的肠胃本就不好,乐善不允许他再吃,看到门前有只小狗,干脆把那几颗汤圆喂给小狗。 小狗狼吞虎咽地吃下一颗,突然呜呜叫着疯狂甩狗头。 乐善抓住小狗掰开嘴巴一看,原来是狗嘴被汤圆粘住张不开了。 “……!” 这事儿被周围玩耍的小孩子们看到,哈哈哈疯狂大笑起来。 乐善脸色尴尬,觉得这群小破孩就是在嘲笑她,帮小狗掰开狗嘴后麻溜地躲进屋里,不到晚上是坚决不会出来的。 晚上时仲见她闷在屋里半天了,过来敲门问她:“姐,外面街头有灯会,你要不要去看花灯?” 乐善唰地打开门跑出来,“要要要!” 难得一年一度热闹的时候,她怎么能不去看看呢。 “你等下,我先给你看个东西。”乐善想到自己准备的惊喜,转头回屋将它拿出来,“铛铛铛,送你一只灯笼。” 时仲看着眼前的纸灯笼皱眉,“怎么这么丑,姐从哪儿买的?”不会被骗了吧。 乐善脸上的表情立马无了,幽幽道:“是我自己做的呢。” 时仲:“…………” 早说嘛,现在还怎么夸。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来啦(~ ̄▽ ̄)~ 三更零点前,不建议等,可以明早看。 最近几章日常比较多,不过已经走完了,明天进入下一个剧情! 第36章 被抓 “其实仔细看, 还是挺不错的。”时仲迅速改口。 乐善哼了一声没跟他计较,找出蜡烛放在灯笼里点上,亮白的烛光透过灯笼在地上洒下一片红晕。 灯笼转动, 红晕也跟着转动。 时仲忍不住露出笑意, 巴巴地接过灯笼手柄, 再也不嫌它丑。 此时天已黑,院里已经有不少小孩在提着灯笼到处跑,昏暗的夜色里看不到人,但是能看到一盏盏随风摇曳的灯笼。 乐善穿过它们, 和时仲走上街头,一下看到比小楼院里还要多的灯笼光。 时仲早已打听过举行灯会的地点,出来后便在前领路, 慢慢将乐善带到一处灯火辉煌堪称火树银花的地方。 乐善站在入口放眼望去, 这条街两旁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 且每一盏都点亮了, 远远看去像是一条星河,令人目眩神迷, 置身其中不知今夕何夕。 乐善犹在惊叹恍惚时,时仲已经开始猜灯谜,还问她看中哪个灯笼,他给她赢过来。 乐善知道他脑子聪明, 当即指着一个最顺眼的猫儿灯说要它。 时仲立即查看灯笼上的谜语。 ‘脚穿钉鞋走无声, 不爱吃素爱吃腥, 白天无事打瞌睡, 半夜觅食不点灯。’ 看完还没出声, 乐善首先噗嗤笑出来。 “这不是说的猫吗?很简单啊。” 本来就是个猫儿灯, 谜题又那么有指向性, 一般人都能猜出来答案。 看灯人笑了笑,把猫儿灯取下来送给她。 乐善瞧着比自己做的精致很多的灯笼,不确定道:“真给我呀?不用付钱吗?” 看灯人说不用,但是旁边有个捐款箱,里面收到的善款之后会用到孤寡老人以及残疾人士身上。 乐善这次出来并没有带多少零钱,正在犹豫要不要投张大的,时仲掏出一元替她投进去了。 乐善当时没说什么,走远后才跟他嘀咕说不用那么多,没看街两旁像那样的捐款箱有很多吗,如果每个都投一块钱,那还不得把他们榨干呐。 时仲不好意思道:“她给你灯笼,我才会投那个的,你还有其他看中的吗?” 话里的潜意思是如果还有看中的,拿了灯笼后他才会继续投。 乐善忙摆手,提一只灯笼应应景就好了,要那么多干啥。 灯会上人流如织,两人从街头走到结尾,欣赏完所有的灯笼,再意犹未尽地原路返回,夜里睡觉做了个梦幻绮丽的美梦。 翌日假期结束,乐善爬起来回归正常上班的状态,但是这一天注定不平静。 先是他们车间的机器不知怎么坏了,主管立马叫技术部的人过来修理,可惜来人修不了,最后只能叫来余总工,也是乐善曾经听说过的那位八级工。 余总工不愧是他们厂的总技工,来到检查几下很快找到问题所在,不负众望地迅速将其修好了。 众人见此纷纷鼓掌,用敬佩的目光望着眼前这位看似毫不起眼的老头儿。 余总工像是已经习惯这样的场面,随意地朝大家点点头致意,正要抬脚离开,他带的一个徒弟跑过来惊慌道:“师傅快走!革委会来人抓你了!” 刚还热闹无比的场面顿时静的落针可闻,大家一时都不敢置信,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你说抓谁?!”主管反应过来,猛地揪住他问。 冒险前来通风报信的徒弟哆嗦解释:“抓我师傅余总工,我刚才在大门口看到革委会的人冲进来的,他们还问我师傅在哪儿。” 他当时脑子一懵就把人骗去了师傅办公室,自己等他们走后赶快跑来这儿提醒师傅快点跑,不然一旦被革委会那群人抓住,没事都得脱掉一层皮。 他师傅年纪大了,可遭不起那个罪。 “师傅你快走吧,先找个地方藏起来躲躲。” “不行。”余总工不假思索地摇头,沉着道:“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但我自认没做过什么错事,为何要藏头露尾怕他们?” 而且即便他想藏,怕是也晚了。 因为来人反应很快,已经尾随他徒弟找到这里,径直朝他走来。 人群被摩西分海,那些人直接走到余总工面前,拿出一个什么令,要余总工跟他们走。 职工们反应过来自然不愿意,想要护着他们的余总工留下,但是带头那人从怀里掏出一把枪,狠狠顶上闹得最激烈的余总工徒弟脑袋。 众人:“!!” 气氛瞬间凝滞,余总工心头一跳,知道事情大概比他想的要严重,现下他不跟他们走都不成了。 他不可能因为自己牵连在场那么多无辜之人。 “你不要动这家伙,我跟你走就是。” “总工……”“师傅……” 余总工对他们摇摇头,安抚住大家后看向持枪的那人。 对方拎着枪转悠一圈收进怀中,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上前把人制住。 他身后立马走出两个男的,一人一边箍住余总工的胳膊。 余总工因此很不舒服,他年纪不小了,身上总有这样那样的毛病,突然被人如此对待,他除了身体上的不适外,心里也感受到一种屈辱。 “放开,我自己会走!” 小老头冷着脸用力挣脱钳制,步履沉重地跟着他们走出去,仿佛在赶赴一个刑场。 主管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带走,猛地拍了下桌子,“快快,快通知厂长!” 早就有人通知了,等厂长匆匆赶来到底晚了一步,得知情况连忙带人去追。 车间门口从热闹到冷寂无声不过片刻的功夫,两拨人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留下一群呆若木鸡神色惶恐的职工。 “头儿,现在该怎么办?” 大家下意识把目光都转向主管。 主管叹气,“能怎么办,继续干活!” 左右那些事他们也参与不了,即使心里再着急,也得照常上班产出。 可是刚经过那样的事,大家做工时都有精神恍惚心不在焉,效率可想而知。 乐善的组员被刚才对峙的那一幕吓坏了,挤到她身边寻求安全感,小声问:“组长,你说余总工还能回来吗?” 乐善摇摇头,“我不知道。” 看过余总工被带走的情形,她突然觉得之前时父在医院被堵住那次简直就像儿戏。 不得不说,平头男那会儿是真的手下留情了。 余总工被带走这件事很快传遍厂里上下,令大家惊慌不已。 更糟糕的是紧跟着又传来余总工家被抄的消息,据说连家里收藏的外文书和新买不久的洋牌收音机都成了他们一家崇洋媚外思想行为不端正的证据。 众人听得胆战心惊,替余总工悲愤的同时也不约而同地联想到自己身上,不禁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士气低迷,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大家都一脸沉重地往外走,突然迎面看到余总工家的两个公子急慌慌跑过来,试图冲进人群甩掉后面的追兵。 众人看在余总工的面上倒是想帮一帮他们,但是两个人因为太慌乱横冲直撞不好掩护,后面的人又追他追的紧,最终两人还是被当场抓住带走。 一片静默中,人群中突然有个声音颤抖着问:“他们会怎么样?” 大家都没回答,因为他们也不知道,或者说不敢想。 乐善作为经历过知道点内情的人,咽了咽口水安慰道:“估计会被下放,人会没事的。”只是以后可能要活得很艰难。 众人因为她这句话勉强松了口气,心事重重地离开。 乐善回到家,犹豫再三还是将这件事告诉时仲。 时仲没有露出任何意外之色,反而有种果然以及终于来了的笃定。 乐善感觉到异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时仲点头又摇头,神情复杂道:“上次听说那位老先生曾经留过学,他们家的孩子又行事高调没有顾忌,以如今外面的形势,我猜可能早晚会出事,但是没想到它会来得这么快。” 这才过多久,仅仅是年前年后而已。 乐善也觉得太快了,年前她还看到余总工家的两兄弟被大家争相讨好,年后他们就被一窝端了,其他人害怕唏嘘的同时八成也会避之不及,毕竟谁知道沾上他们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啊。 所以别看现在大家都为余总工担忧鸣不平,其实过后多的是与余家疏远划清界限之人。 不过想要自保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只要别落井下石再踩一脚就好。 被这件事影响,乐善胃口有点不佳,晚饭吃的都不多,夜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偏偏又听到时仲屋里传来叮叮咚咚的声响,虽然比较轻微,但持续不间断地听也很烦人。 最后乐善受不了了,猛地坐起身披上大衣冲出门,誓要看看那家伙大半夜不睡觉在干嘛! 作者有话说: 三更(≧▽≦) 今天日久完成,晚安明天再见啦~ 第37章 事故 压着一腔火气走到时仲门前的时候, 乐善就发现在外面不太能听到他屋里的动静。 但是因为他们房间是连着的,即便中间隔了一间,墙砖的震动也能比较清晰地传到她那里, 所以才让人觉得‘魔音穿耳’。 明白了这一点, 乐善火气散去一些, 抬手敲门。 屋内的声响戛然而止,随即传来一道警惕的声音。 “谁?!” “是我,开下门。” 乐善的话音刚落,眼前的门就被从里打开了。 时仲下意识瞅了瞅外头, 迅速放乐善进屋。 “你在做什么?神神秘秘叮叮咣咣的。”乐善说着走进去,转头看到屋子中间的地上正放着他们刚买不久的收音机,以及一些锤子榔头等工具。 时仲不好意思解释:“我想把收音机改装一下, 抱歉吵到你了, 等下我会再注意点。” “改装?”乐善疑惑。 结合晚上她跟他说的事, 她大概能理解他为什么想改装, 可是看他这样子是想改装成什么样呢。 时仲让她看自己已经做成的一部分,他打算把收音机外观搞得斑驳破旧一点, 以便之前被刮花的铭牌位置能看起来更自然。 另外为了保险,他还在刮掉的名牌上做伪装,让人一看会误以为它原本就是国产的牌子。 乐善听明白后不禁咂舌,“你这也太谨慎了。” 时仲:“小心无大过, 你想想余家被抄定罪的事, 以防万一, 这种事情再谨慎都不为过。” 他不想在失去一个家之后, 连眼前的避风港也闹没了。 真到那个时候, 他和父亲大不了去大西北, 可是乐善本该好好的, 不应也不必遭遇那样的灾祸。 乐善想起逛友谊商店那会儿,他就对她提醒过最好远离余家两兄弟。 可能是亲身经历过那种事的缘故,他在这方面的警惕心和敏锐性比她强多了,她应该听他的。 “行,你继续,我在这儿看看,万一有啥能帮忙的,你跟我说。” 乐善找张凳子坐下,看到时父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一副睡熟的模样,不禁羡慕。 他老人家睡眠真好,有时仲在一旁制造噪音,他竟然还能睡得着,仔细听都能听到打呼噜。 时仲却拿出两个棉花团,说他提前给父亲塞住了耳朵,如果乐善嫌吵,可以用这个堵住耳朵,回去继续睡。 乐善摇了摇头,不仅仅是吵不吵的问题,还有墙砖震动的关系,最关键的是她今晚有点失眠,现在不想睡也睡不着,就让她在这儿待会儿吧。 时仲自然同意,还翻出一个画本给她打发时间。 乐善好奇地翻了翻笑了,“你竟然也看小人书?” 时仲给她找的分明就是一本讲水浒某个故事的小人书,上面不光有字,还配了简单的图画,看起来很有意思。 “以前淘气买的,趁现在能看多看看,外头风声越来越紧,以后还能不能看都不知道。”时仲叹气,对接下来的局势不太看好,手下加快了敲打的速度。 乐善听得沉默,平时再不关注这一块,经历过余家的事之后,她也看出来一点苗头。 “之前不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明明大家的日子越过越好,却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胡搞乱搞,是不是吃太饱撑的,前些年打饥荒也没见有这么多破事。 时仲觉得有点道理,可不就是吃饱了没事干瞎胡闹么,也不知道会闹多久才消停。 “上头的想法咱们也不清楚,咱都是人小物,左右不了人家领导的决定,万一真乱起来,咱们顾好自己就好了。” 这是时仲经过自家的事后明白过来的。 若说以前他还有点少年意气般的某些想法,那么现在就只剩下明哲保身的念头了。 古圣贤们都说过,穷则独善其身,达者兼济天下,他这样做也没什么错。 乐善赞同,翻看着连环画渐渐入迷,等回过神的时候,她发现时仲已经把收音机改装好了。 之前看起来崭新崭新的收音机经过他那么一通操作,现在变成一台外观破破旧旧连名牌都快磨没了的国产机。 乐善瞧了一眼,感觉他手艺真不错,弄得跟真的一样。 不过这样一搞,不会影响功能吧? 时仲表示动手时注意了,应该不会,说着立即打开收音机试了试。 由于是深夜时分,人民广播电台已经停止播报,只有轻缓的曲子在一遍遍地重复播放。 乐善听后觉得还挺好听,忍不住多听几遍,睡意很快上头。 时仲本来想和她商量另一件事的,见此也不提了,赶快催她回去睡觉。 明天还要起来上班,乐善也不想熬夜,顺势回了自己屋。 第二天吃早饭时,时仲才和乐善提起他想在自己屋里修个地窖,用来存放他带过来的那些书籍等物,以防哪天他们家也被人冲进来搜查。 乐善惊讶,事情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吗? 事实是确实很严重了,因为等她上班回来,时仲告诉她他们这片也有一家被抄了,且不仅有革委会的人过去抄了一波,后面红缨枪们也紧跟着闯进去□□了一遍,从那家扒出不少所谓的□□证据。 乐善听得吓住,之前余家住得远,余总工是在厂里被抓走的,他家被抄的事她只是听说,感受不太深。 但是现在事情就发生在眼前,那震撼度就不一样了。 特别是乐善随大流去那家附近看过后,回来立马开始帮时仲挖地窖。 他们两个白天都上班,肯定没时间动手,只能选择每天晚上进行,夜深人静时也好掩盖他们这边的动静。 时仲本来打算挖在他的屋子里,乐善觉得不保险,他那屋平时也不是没人进出,容易被人发现端倪,而且还影响他们父子俩的生活。 “挖在中间的屋子里,正好那里不住人,上面放牌位,下面挖地窖存东西。” 乐善思量之后一锤定音。 她想着中间的屋子现在本就是用来放东西的,以后地窖挖好可以在最里面藏时仲的箱子,外面弄些腌菜缸咸菜坛之类的做掩饰,再堆点红薯土豆大蒜头,万一哪天被人发现,他们就说是存粮食的。 这样比时仲当初设想的要好,时仲当即同意,开始每天晚上抽空去中间屋子挖土打洞。 因为不想惊动别人,他们每次弄的动静都很小,进度也赶得很慢,但成效还是渐渐地出来了,原本准备搭建厨房的地方渐渐多出一个土堆。 土堆小的时候大家还没察觉,等到大了就瞒不住了,邻居们发现后不禁要问乐善他们弄土做什么。 乐善当时心头跳了一下,面上自然地回道:“这不是年前就打算搭个小厨房嘛,现在正寻摸建筑材料呢,像砖块石灰那些有点难弄,只能先每天弄点土了。” 邻居瞬间意会,这土八成是从别处悄悄弄来的,不然肯定还要花钱。 “你们这可真会过日子啊。” “毕竟是两个人工作,三个人吃喝,总得俭省一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希望婶子能帮忙瞒着点。” 乐善顺着她的误会面露无奈,然后抛出个小请求。 邻居摆手,“放心,一点土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事是不大,但是满院的人都看着呢。 这不谈话才过没多久,乐善家准备搭建小厨房的事就传开了,大家关注的都是她家要搭建小厨房这件事上,对于土怎么来的倒是不在意。 就像邻居婶子说的,一点土而已,犯不着计较,真有人要计较的话容易犯众怒,毕竟谁家能保证以后不会有类似的小事啊,与人方便,也是与己方便。 乐善就这样把土堆的来历糊弄过去了。 家里偷偷搞着小动作,厂里的工作难免有一丝松懈,差点出事。 其实事情怪不到乐善身上,相反没有她极有可能会更糟。 当时他们正在车间上工,突然传送的机器出现故障停住了,组长们赶紧通知主管找技工来维修。 主管知道后去找人了,让他们职工先在车间里等着,也就等待的时候,机器突然又传动起来。 这原本是好事,可是有个人等待期间犯懒靠在机器上跟人说话,一个没注意被猛地传动起来的机器绞住了辫子。 被绞住头发有多疼可想而知啊,这人当下就忍不住惨叫出声,引得大家纷纷看过去,瞧见情况差点把魂儿都吓飞。 而且耽搁这么一会儿功夫,她的头发已经快卷到头皮了,整个人被疼得撕心裂肺地喊。 “啊啊啊,救命救命救救我——” 说实话,大家都被眼前这一幕吓住了,但是情况危机,很快就有反应过来的迅速想办法救人。 “把机器关了!快把它关了!!” “不行,关不掉!先把人拽好了,千万别放手!” “拽住了拽住了,快想法子啊,她头皮都要被绞掉了!” 众人七嘴八舌手忙脚乱地帮忙,惊恐的求救声响彻在车间里,很快转变成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一些胆小的人都吓哭了,帮不上忙就远远躲在角落里害怕,捂住眼不敢看。 眼看机器停不下来,人叫的越来越凄惨,千钧一发之际,乐善慌乱中摸到自己刚才切饼干的模具,干脆拿着它快速挤上前,一手锢住倒霉工友的脑袋,一手用磨具边缘当刀利落地割下去。 只听刺啦一声,辫子断掉,倒霉工友连同死死拽住她的人都因为反作用力狠狠摔在地上。 但是命好歹保住了。 大家都懵着脸摊在地上起不来,腿软得像面条。 尤其是刚刚才经历过惊魂时刻的正主,愣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劫后余生,顿时抱着还在发疼的脑袋大哭起来。 主管带着维修工姗姗来迟,看到车间里的混乱立马询问情况,得知差点出了人命也是吓得不轻。 乐善作为救人者被他着重感谢,不然他的车间真出了人命,那他以后也就完了。 乐善表示大家都有帮忙,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功劳。 主管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是个好同志我知道,这件事我会报上去,咱们功是功章 过是过。” 说到过,这事儿还真跟他们没关系,是机器突然出故障才导致刚才的事发生。 但当事人自己也不是没有一点责任的,这个过后一定得批评教育一下。 目前最关键的是先让维修工看看机器咋样了,为啥一会儿停一会儿动的,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吧?那谁还敢在旁边做工啊。 维修工花费半天时间把机器检查过一遍,没找出什么原因造成的,但是机器能正常用了。 乐善小组的人回来继续干活的时候,心里都有些发憷,胆战心惊的。 乐善只好安慰他们已经没事了,如果怕就自己特别注意一点,没事别太靠近机器,最好把头发盘起来,尽量不要拖着辫子甩来甩去,甚至就在身后梳成一条马尾。 大家都很惜命,全部照做,之后慢慢发现再没有出过事,紧张的心态便渐渐松懈下来。 乐善到此才松了口气,中午和重新露出轻松笑脸的组员们一起去食堂打饭,刚走到半路突然被后面冲上来的人撞开。 被撞的人还没来得及生气就听到一声大吼。 “让让让,人命关天,都快让开——” 乐善几人下意识让开路,转身看到一群惊慌失色的工友抬着个满身血的人匆匆跑过去,直奔大门口。 在场看到的人全都呆住,其中一人发出尖叫:“啊啊啊,我看到断手了!血淋淋的好可怕!!” 这话让众人心头一瘆,身上控制不住地起鸡皮疙瘩,感觉又惊又怕。 乐善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皱眉想怎么又出事了,难道这次也是机器的问题? 她猜得不错,接连两次出事都主要是由机器故障造成的,这不得不引起厂领导们的注意,迅速开会来讨论这件事。 副厂长在会上发表看法,说之前厂里机器老化的问题,他们又不是不知道,但是因为有余总工在,能及时预防缺漏之处,所以才没出大事,现在余总工不在,那些机器上隐藏的毛病可不得齐齐冒出来。 目前还只是一两起,之后如果不想想办法,像这样的事只会越来越多。 办法其实大家都知道,最好的是把老化机器换掉,引进新的设备或生产线,但如此一来花费巨大,他们厂承受不住,上头也很难批准,所以只能作罢。 这法子行不通,他们就只能把希望重新落到余总工身上,纷纷问厂长那件事怎么样了,人有没有捞出来。 余总工当时被带走,厂长追上去后没能将人顺利带回,最近一直在为此奔波,却始终没有什么效果。 现在被大家问起,厂长无奈透露:“余总工是别想了,有人告诉我他已经被转移,应该是上头要他有大用,我们这里留不下。” 大家意识到他话里的含义,知道人没事不禁松了口气,可是紧跟着又开始发愁。 余总工回不来了,他们上哪儿再找个像他那样有本事的人来当总技工啊。 以前有他在还不明显,现在少了他才发现总技工这个位置真有它存在的必要,它的活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最后厂长决定向上头申请一个过来,既然他们把余总工带走了,导致他们厂事故连连,那就得给他们还回来一个接手摊子,不然这事儿没完。 乐善暂时还不知道这件事,她只发现从那之后,车间的任务指标开始降低,工作量减少,引得职工们议论纷纷。 主管出来安抚说:“最近正值青黄不接,上面好多粮食都被拉去做救济粮,咱们厂申请的原材料受限,活少很正常,大家都安心工作,工资和月底福利会照常发的。” 这话倒是不假,每年二三月确实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城里有配给供应还好,乡下的日子是真的难。 乐善以前对此只听说过没见过,现在倒是清楚了。 因为柳小六近来很少再往她那儿带东西,听时仲说他小生意也暂停了,主要就是乡下粮食不够吃,弄到一点吃的当然得先糊自己的口,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再往外卖的。 “所以还是做城里人好,以后我也要吃上商品粮。”柳小六非常羡慕道。 乐善听了先鼓励他一番,然后告诉他一个事实。 城里人实际上都是靠他们乡下人养的,当乡下缺粮的时候,城里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柳小六不信,他前两天才见乐善领过这月的粮油供给。 乐善让他看粮本,这月虽然发了油,但是粮食供应量明显比以往低很多,也就到叫人饿不死的程度。 作者有话说: 啦啦啦第一更来啦\(^o^)/~ 零点前还有一更,么么么 第38章 知青 柳小六了解到乐善他们现在也不算好过之后, 倒是不好再说什么羡慕城里人的话了。 他羡慕人家城里人吃商品粮旱涝保收,人家城里人说不定还羡慕他们乡下能在这个时候寻摸吃的呢。 柳小六离开后,乐善这边立马迎来邻居们的拜访。 那些之前与她有交易往来的, 看到柳小六上门以为他又送来了什么好东西, 都急忙忙赶过来想换。 他们有钱有票, 但是这两个月口粮供给标准低,想买多点吃的都买不到,现在就希望乐善这里多少能匀出来点。 “还是你家好,有个可以时不时来接济的亲戚, 不像我们一旦没有供应就得饿肚子。” 邻居们表达了一番羡慕之情,开口向乐善换粮。 乐善对此摊了摊手,表示她家也没余粮, 腌菜倒是剩的多, 不知道他们要不要。 邻居不信, “怎么可能会没有呢, 你家亲戚不是才走?” “他这次是空手来的,你们没看到吗?乡下现在也缺粮, 哪里还有东西接济我呢,要不是我家口粮只是勉强够吃,我都该反过来接济他。” 乐善的话让几个邻居大失所望,最后只能花钱换点腌菜回去, 拿回家跟玉米面一起煮粥, 勉强能糊弄肚子。 他们走后, 乐善叮嘱时仲之后再做饭记得关上门, 别让他们看到家里的菜色, 有人问起来就说早晚两顿已经开始喝稀了。 说完她向时仲解释:“不是我狠心不借他们, 而是这个时候口子不能开, 我们家粮食也不富裕,真要借给别人,到时借谁不借谁?他们如果知道咱家有粮食,一窝蜂地全跑来借,怕是粮食再多都不够借出去的。” 时仲点头,“我知道的,就这么办吧。” 虽然说了不外借,但是当晚乐善还是摸黑给伍叔送去一袋玉米面,以防他这两月不够吃。 伍叔没有不要,他收下了,却回给她一箱鱼罐头,是他在海边的战友给他寄来的,能代替粮食,吃了顶饱。 他以此来证明自己并不缺吃的,战友们的接济加上每月的口粮和补助,他又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过的可比大多数人强多啦,担心谁都不用担心他会饿肚子。 乐善羡慕一丢丢,放心地收下鱼罐头,回去和时仲打开一盒尝尝。 鱼罐头是用铁盒装的,里面做罐头用的是杂鱼,价格上应该不会多贵,但顶饱是真的,能当粮食,味道还不错。 时仲数了下一箱的数量,跟乐善申请拿两盒给孙伯雪中送炭,以后有事好说话。 乐善觉得可以有,她也给自己领导送送,厂长那里她够不到,这不是还有主管和之前打过交道的副厂长嘛。 于是两人悄无声息地分别给自家领导送去,礼轻情意重,刷了不少好感。 正在这个时候,广播上突然传出一则消息,上面因为城里粮食供应紧张,提出让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到广大的农村去做出一番事业,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同时减小城镇口粮负担。 这件事是最高领导发出的,广播里循环播放着他对此事的发言,鼓励并提倡众多城镇有志青年们踊跃报名,国家会记住他们的贡献,人民也不会忘记他们的功劳。 许多年轻人听后非常激动也非常振奋,恨不得立马跑去报名参加,为祖国为领导抛头颅洒热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时仲听到直接愣住,下意识的反应是:“这样跟下放有什么区别?” 乐善也被最高领导那番话说的心潮澎湃,好不容易稳住心神道:“区别大了,一个是被迫,一个是自主。前者像你们当初那时候,应该不能选择要去的地方,别人让你们去哪儿,你们就只能去哪儿。后者嘛,我猜应该能自己选择目的地,而且光明正大地过去,没谁瞧不起,说不定政府还能给点补助。” 不然好好的城里人不当,谁会甘愿跑到乡下种地,除非是靠口粮实在活不下去的,到乡下可能还有条活路。 时仲赞同地点点头,但是他俩都想错了。 一开始报名的是那些人没错,不过随着领导人越来越多地表态支持这件事,说愿意去当知青的都是好同志,思想觉悟高,是人民的榜样等等,让一些家里并不缺吃喝的年轻人也坐不住了。 他们自认为自己不比别人差,甚至思想上比其他人要更高尚,所以这个上山下乡的活动必须得参加一下,为领导人分忧! 短短几日内,如同上面想要的那般,城镇青年开始争相报名当知青,到需要他们的地方支援农村建设,实现自我价值。 这里没乐善什么事,但她看得目瞪口呆,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思想觉悟太低,所以只觉得跑去乡下会吃苦,而不是很光荣? 时仲也错愕了一阵,完后表现得很光棍,“算了,跟咱们没啥关系,不管。” 那些主动愿意下乡的基本都是刚毕业或者还在上学的学生,经历的事情少,心思单纯,凭着一腔热血说报名当知青就去了,根本不会多想想下乡后会面对什么,以后还能不能回来。 这些问题聪明人稍稍考虑一下都不会贸然行事。 乐善和时仲一样,以为这个事跟他们没什么关系,毕竟他们家也没有想要去下乡的人,从乡下来的亲戚倒是有一个,柳小六。 乐善万不会想到,这家伙之前时不时来送东西的行为竟然还给了别人误导,以为乡下有吃有喝比城里好过得多,他们要去乡下享福,不待城里受苦。 他们的家里人当然不同意,为此几个小楼院的年轻人联合起来跟家里闹,整得鸡飞狗跳的,最后闹到乐善跟前。 乐善:…………! 她不明白,这里边还有她的事吗? 邻居家长心力交瘁道:“我跟他们说乡下过得苦,他们怎么都不相信,非得去当知青,你让你家亲戚跟他们讲讲,看看我们到底有没有骗他们!” 柳小六当时不在,乐善只好自己先委婉劝说:“城里和乡下各有各的优缺点,你们要考虑清楚,别最后坚持不住当了逃兵。” 想也知道,若是主动下乡是光荣,那当逃兵肯定是可耻,到时不光他们自己会因此遭殃,很可能还会连累全家。 但是铁了心要去当知青的几个年轻人不听,认为乐善说出逃兵二字是在侮辱他们的人格,立马反唇相讥。 “才不会,我们的思想觉悟可没你这么低,你不愿意去,别拦着我们去啊!” 这话乐善不能接,接了就相当于承认话里对她莫须有的罪名。 好在不用她多说,家长就啪地将巴掌打在呛嘴那人头上,骂道:“胡说八道什么,人家乐同志有正经工作,在厂里上班的贡献不比下乡种地来的多?要你多管闲事!” 她家孩子梗着脖子固执己见,怎么讲都不行。 乐善见此只能答应邻居家长的请求,派人将柳小六叫过来,让他给那几个年轻人仔细说说乡下的生活。 柳小六知道情况后忍不住张大嘴巴,十分惊奇。 早前他还想着他羡慕人家城里人,说不定对方也羡慕他呢,没想到现在真有人放着好好的城里人不当,想跑到他们乡下种地开荒。 柳小六对此稀奇之余也感到有点哭笑不得,掏心窝子道:“乡下虽然有乡下的好,但真要说起来,日子还是挺苦的,某些时候万万比不上城里……” 他没有坏心思的故意歪曲事实,说的全是肺腑之言,家长们听了都点头连连,觉得他是个实在人,话讲得很公正,应该能够起到很好的告诫作用了。 可是他们还是小瞧了孩子们想要响应领导人号召的决心,即便听到乡下日子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好,他们也坚持不改初衷。 这就没办法了,当家长的哪能拗得过孩子,不让他们去吃吃苦,他们是不会懂得父母的苦心的。 有些家长无奈之下松口了,还有些不信邪地把人揪回家关着继续劝。 柳小六看得直咂舌,跟场闹剧似的。 乐善麻烦他来跑一趟,临走送给他两盒鱼罐头尝鲜。 柳小六没想到还有这种东西,现在他们村外的河里已经捕不到什么鱼了,剩下的都精得很,守半天都难弄一条,这两盒罐头拿回去正好可以让全家打打牙祭。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o m 过两天,院里那几个坚持要下乡的年轻人背上行囊意气风发地走了,据说是去北边的草原甸子放牛放羊。 家长们非常不看好,“草原上是那么好待的吗?我等着瞧他们能在那儿待多久!” 大家纷纷开始劝孩子还小,过去吃点苦也好,正说着,楼上突然传来一阵哭声,然后有人蹬蹬蹬地跑下来大骂。 “小兔崽子,关着你是为你好,你竟然还敢撬窗偷跑,有本事这辈子都别回来——” 众人一听这骂的内容都明白怎么回事,被关着的跟着跑了呗。 经过这一次,之后他们院里再有年轻人想要去当知青,家长们能劝的就劝,劝不下的也只能随他去了。 就在踊跃报名的知青坐上火车走了两拨后,柳小六又过来一趟,带来一些东西。 “乡下榆钱子长出来了,槐花也开了,这两样都是能吃的东西,你看要不要?” 柳小六说着拉开袋子,露出里面青绿色的榆钱和白白软软泛着甜香气的槐花,两样东西分开用小袋子装着,采摘得十分干净。 时仲对这个没什么感觉,乐善却看得眼睛亮起,赶忙说要。 榆钱子暂且不说,槐花可是她爸的最爱,伍叔也喜欢吃,再有几天就是清明节,她可以做点榆钱饼和槐花饭去陵园祭拜,顺便也能给伍叔送去一份解馋。 当然,东西她不白要,问柳小六想换什么。 “粮食!”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8 ○. C ο M 柳小六的答案不出乐善二人的意料。 榆钱槐花再能吃也抵不上实实在在的粮食,况且这两样不掺粮食单吃的话,吃再多也不顶饿。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c!o!m 因此柳小六这次过来主要是想看看能不能拿它们换粮食,本来没抱多大希望,没想到乐善还真肯用这个跟他换粮。 柳小六十分感动,对方变相接济他这份恩情,他在心里记下了。 乐善给他换了十斤红薯,建议道:“城里虽然也缺粮,但是家里富裕的不是没有,你可以试着再弄点榆钱槐花过来,看有没有人好这口的。” 如果有人喜欢且不缺粮食,说不定也能跟她一样愿意拿粮食来换。 柳小六受到启发,迫不及待地告辞去张罗。 小楼院里关注他的人不少,见他这次是拎着东西过来的,都忍不住心生期待,人刚走他们就跑来乐善这里打探。 乐善没有瞒着,拿出榆钱和槐花给他们看。 “只有这些?”大家再次失望。 乐善点头,“只有这些了,乡下日子也不好过,我给他换了点粮食回去。” 众人露出了然之色,原来是过来打秋风不好空着手啊。 打发走他们,乐善关上门开始做饭,趁着榆钱槐花还算新鲜,得赶紧把它们处理了。 时仲不会做这两样东西,只能乐善亲自动手。 而且这是为父母大哥做的,她也想自己做给他们吃。 榆钱饼和槐花饭做起来都不难,清洗干净后一个和面放盐上锅烙,一个拌了面粉蒸熟加调料就成。 不过乐善在做榆钱饼时额外刷了油,把饼煎成两面金黄的样子,吃起来香喷喷的。 另外槐花里她掺的是富强粉,蒸好后加油加辣椒酱,尝一尝还是儿时的味道。 时仲两样都尝过后,跟乐善全家一样,最青睐的还是槐花饭,榆钱饼吃是可以吃,就是不怎么喜欢。 东西做好,乐善留下一半,再一分为二送给伍叔尝尝,另外一半装在篮子里,等到清明节那天带到陵园当祭品。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年后发生了那么多事,原来不知不觉已到清明。 清明这一天没下雨,只是天气比较阴沉,有点倒春寒。 乐善一早起来准备妥当,带上时仲去陵园祭拜。 这回他们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没有带纸钱香烛,除了篮子里提前备好的祭品外,等到了陵园门口时,他们又买了一束花祭奠。 要说的是这次的花竟然是真的,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采来的。 花中有白菊,乐善照样选的它,拿到父母大哥的墓碑前,与他们叙叙家常说说话,再请他们尝一下她做的榆钱饼和槐花饭。 讲到动情处,天上没有下雨,她脸上却慢慢湿润了。 时仲这时走到她身旁,试着将她抱在怀中安慰。 可惜她顶他一个半,他没能抱住。 “…………” 乐善默了默噗嗤一声笑出来,什么感伤都没啦。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啦(≧▽≦) 九千打卡完成,大家晚安么么啾 第39章 春来 时仲脸上微窘, 见乐善展露笑颜,下意识想要松开手。 没想到乐善这时候顺势一搂,直接把他反抱进了怀里。 漫天的温暖包围过来, 似乎还能透过衣裳感受到她的体温和绵软, 令时仲瞬间僵住, 脸上发烧。 “姐……” 大庭广众之下,这不太好吧。 时仲左右看看,别别扭扭地想挣扎,力道又轻飘飘的跟挠痒痒一样。 所以乐善也没放开他, 抱住埋头闷闷说:“就抱一下,我很快能缓过来。” 说抱一下,还真就抱了一下。 在时仲看来, 也就几秒的时间, 她便松手放开了他。 时仲意外地没有感到轻松, 反而心里还有些空落, 让他终于意识到什么,垂下眼不敢看乐善, “姐,你好点了吗?” 乐善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点点头道:“没啥事, 咱回去, 看着要下雨了。” 他们出来时可没带雨伞, 就时仲这小身板, 别半路上淋了雨。 两人离开陵园, 趁着雨还未落下, 骑车急忙忙往家赶, 半道上正好遇到载着年轻男男女女的大车走过,行人纷纷为其让路。 乐善也下车让到路旁,看见车上挂着写满标语的旗子,知道这是又一波报名下乡的知识青年。 不管他们有没有思虑周全,其实能有这个勇气也挺叫人佩服的。 乐善心中感慨,听到旁边的路人嘀说:“这都是第三批了,不会要把城里的年轻人都拉去乡下吧?” 另有人接话:“那不可能,这才多少点,城里就是人口太多了,需要吃的粮食太多,政府负担不住。” 原来不是没有明白人,大家心里都清楚。 乐善等到大车远去,周围聚着的人群散了才继续和时仲朝家走。 时仲回来后有点沉默,乐善发现不对问起原因。 时仲看着她,眼睛里闪过什么,话里却道:“姐,路上他们讲的你也听到了。” 乐善点点头,“是啊,怎么啦?” “那你说如果自愿报名下乡的人走了几批后,仍旧达不到上面想要减少的城市人口数,他们会怎么做?” 大概会强制,到时会发生什么,谁也不能预料,有可能会混乱起来。 本来就已经够乱的了,如果再加上这事…… 乐善不愿意深想,摇头道:“不至于,没有那么艰难,应该到不了这一步。” 但是随后事态的发展一如时仲预料的那样,自愿报名当知青的人走掉几批后,上面又下发了一道关于这件事的新指示。 城镇居民家中若有尚未参加工作的青年,每户须出一个人支援农村建设。 不少人初初听到都是懵的,好一会儿才搞明白上头的意思,也就是家里如果还有没参加工作的年轻人,会有一个知青指标,这家必须得推出来一个人下乡填这个指标! 这么一理解,好多人顿时如丧考妣。 要知道自愿报名的已经走光了,现在留下的都是不想下乡的,哪里愿意去当什么知青。 可这又是国家政策,他们违背不得,能做的只有赶紧找个工作,有工作在手自然不需要再下乡了。 一时间,城里本就一岗难求的工作机会突然变得更加紧俏起来。 时仲因此庆幸不已,幸好他之前给自己弄到个岗位,即便是临时工,那也是有工作的人,不会被拉去乡下当知青。 但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么幸运,比如小楼院和食品厂就多的是家里有人满足条件却没工作,必须得出人下乡的。 有些人家比较疼孩子,趁着事情还没确定,赶紧想办法给孩子找个工作,为此不惜提前离退,甚至花大价钱买。 有些人家孩子多,让所有人都有工作不可能,那就必须有人站出来牺牲,为了谁去填补这个名额,一家人也是矛盾重重。 因为这件事,世间百态尽情上演。 时仲在小楼院看过几起,某天晚上还被人上门拜访,向他打听废品站有没有空岗位的事。 时仲自然说没有,有也被孙伯安排给自家孩子了,不会便宜外人,他要不是和孙伯有利益牵扯,外加一点已经相处出来的情分,说不定他的临时工都得让出来。 “那你父亲那里……”对方退而求其次,又把主意打到时父的岗位上。 没有废品站的,有环卫队的也不错啊,以前还嫌弃当环卫工脏,现在却觉得没什么了,别说扫大街,扫厕所都一样有人抢。 时仲为了打消对方的念头,稍微透露道:“我爸的岗位是上头特批的,只能他来,转给别人不行。” 把工作转手和代班可不一样,会惊动革委会的,再有他们好好的岗位不要,为什么要为了点钱转手,他们又不缺钱。 来打听的人只能无功而返。 乐善回来知道直皱眉,不满道:“现在谁不清楚工作紧要,谁会无缘无故往外让的,这样他们还找过来,是不是以为咱们经事少好欺负好糊弄?” 好笑,他们只是年纪小,又不是蠢。 但是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人急了有时候也会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这不时仲刚拒绝了别人的试探,又有人越过他这个不当家不能做主的’上门女婿‘,直接找上乐善。 并且为了防止时仲知道后阻拦,他们没找上门,选择在厂里跟乐善沟通。 乐善是在食堂排队打饭时被人找上的。 “乐同志你好,我找你有点事,咱到一旁聊聊?”来人抬手示意。 乐善看快排到自己了,拒绝道:“不好意思,我还要打饭,要不你等一下?” 那人有求于人,就在一旁等着,直到乐善打完饭出来。 乐善见此便知道这是真有事要说,干脆带对方出去,边走边说。 那人也嫌食堂吵杂不适合谈事,等到外面人少清静了才道出来意,“乐同志,我想同你做笔交易。” 乐善敏感地提起精神,立即摇头:“怕是不行,现在不让做买卖啊。” 那人噎了一下,也不跟她拐弯抹角了,干脆地说想拿两百块换时父的岗位,问乐善愿不愿意。 按照对方的设想,乐善应该会同意,毕竟那只是拖油瓶公公的工作,又不是她的,能换两百块有啥不愿意。 但是话才刚落,就见乐善用瞧傻子的眼神看过来。 “怎么了,两百块很划算,不能再多。” 乐善:“我爸月工资二十五块,一年最少能拿到手三百,若是再加上一些过年过节的福利,三百五都有,结果你开口就是两百买断。同志,我看起来像是很好骗的人吗?” “…………” 是不好骗,可要拿四五百块买个扫大街的岗位,他们又觉得太亏,舍不得。 乐善挥挥手替他们做决定,“那就别买了,我家岗位正好一人一个,都不卖!你们与其找我,不如去找那些家里有人快要退休的。” 那人黑脸,她也知道找那种比较容易,但是为啥没去找呢,因为人家要得多,开口就是一千块啊。 这谁能承受得起! 因着不想大出血,他们才把主意打到乐善头上,以为她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好忽悠,没想到人不蠢也不傻,根本不进套。 那人只好灰溜溜离开。 乐善冷哼一声,回去和时仲讲了遍,强调一定要坚守住阵地,人家给再多也别卖岗位。 时仲含笑应下。 就在这样的乱象中,天气渐暖,春回大地,万物复苏,食堂不再提供清汤寡水,开始出现用野菜苗苗做的野菜糊章 野菜团,因着野菜鲜嫩,味道吃起来竟然不赖。 柳小六也给乐善他们送了一袋子野菜过来,感谢她上次的提议,让他用榆钱和槐花换到一些粮食,全家得以吃点饱饭。 这次野菜长出来,他打算再试试,在此之前先给乐善送些尝尝,顺便问问她的意见。 乐善觉得很可以,大家都吃了一冬的白菜萝卜咸疙瘩,嘴巴里快淡出鸟来,能多点新鲜的野菜加餐,只要家里过得不太紧巴的,应该都会愿意的。 况且野菜又不贵,几分钱就能买一把。 想到此,乐善建议柳小六可以像当初三石那样,把野菜摘干净弄成一小把一小把的扎起来,按把出手,最好不同种类的野菜分分类。 柳小六一一记下,留下野菜风风火火地走了。 时仲自觉把野菜拿去收拾干净,问乐善打算做成什么。 乐善突然想起记忆中母亲给她摊过的野菜煎饼,脱口道:“做煎饼吧,用二和面加鸡蛋。” 供应里有鲜鸡蛋,量很少,她从供销社买回来后一直没舍得吃,现在干脆做野菜鸡蛋煎饼好了。 时仲听乐善讲完制作过程,起灶开始尝试。 乐善关上门帮忙,两人正在屋里忙碌,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吵闹,像是来了什么人,还提到总技工什么的。 乐善的耳朵不由得竖起来,跟时仲说:“你先慢慢做,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她开门跑出去后,发现院里已经围了不少人,都正看着门口进来的那一群泥瓦工议论纷纷。 “什么情况啊?” “不清楚,好像是厂长叫来修阁楼的。” “哎哟,修那个干啥,难道还能给人住吗?” 那里是大家平时放杂物的,修了大家用什么,而且那地方修了住谁啊? 小楼院但凡住楼上的人家基本就没有住房不紧张的,一听要修阁楼都忍不住开始动心思了。 可惜打听之后才知道,这地方已经有主了,要给他们厂新请来的总技工。 厂里能有总技工,大家当然高兴,但是人还没来,厂长就巴巴地给人家修阁楼住,很难不让人犯酸呐。 乐善听说后倒是心里一动,修阁楼好哇,也许她能趁机蹭点东西。 作者有话说: 啦啦啦第一更送上(≧▽≦) 二更照常晚上六点哟~ 第40章 求助 在大家的观望之中, 小楼院的阁楼开始了修缮,一些沙子水泥木头等建筑材料被陆陆续续地运过来。 乐善看得眼热,伺机找到建筑队的负责人问能不能蹭一点。 她和时仲都已经把地窖快挖好了, 现在就缺材料修建, 本来打算去郊区那些厂子看看的, 但是还没来得及。 眼下正好有个合适的机会,可以省去很多功夫,她得先试试,不行再去跑厂子。 负责人原本不想搭理她, 知道她是食品厂职工后问她要这些做什么。 乐善就说自己想搭建一个小厨房,有她家现在一间屋子的大小即可。 按照她的打算,先要一间屋子的建材, 到时上面搭小厨房用半间, 下面修建地窖用半间, 完美。 负责人看了眼她家屋子有多大, 直接道:“这我不能决定,你找你们领导问问, 他们如果批了,我这边就没问题。” 乐善听了顿时觉得有谱,谢过他后马不停蹄地带着礼物去拜访厂领导。 据说建筑队是厂长叫来的,这事儿估计得找他, 可是厂长最是行踪诡秘, 她想找都找不到人, 还不如麻烦一下副厂长看看。 乐善瞅着晚上的时间, 提着准备的烟酒登上副厂长家大门。 副厂长依旧是那副好说话的样子, 得知乐善来意笑道:“一点东西而已, 给你批了没关系, 只是你要知道,咱们厂长这次要求用的都是上等货,价格方面肯定不便宜。” 乐善赶紧表态:“没事,我们要的也不多,东西好才能建得结实。”不然她还不敢用呢,建地窖就得用好的。 离开时,乐善顺利拿到了条子,第二天立马交给建筑队负责人,让他们可以开始给她运东西了。 负责人见她行动这么迅速,自己也干脆利落道:“行,但是咱们首要的任务是小阁楼,必须得先把它修好了才成,不然领导那关不好过。” 乐善理解,她也不需要他们多做什么,就是拉料的时候顺手帮她多拉一点,她会付材料费和人工费的。 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趁着施工队的东风买料也很方便,不需要她来回的跑,只要费用到位,东西自动送到家门口。 邻居们很快发现了这件事,家里有需要的也想占一下这便利,结果一听价格立马生出退意。 最后除了乐善真要了,其他人都打消了念头,倒是没有因为她打开这条口子而妨碍什么。 建材陆续到位,天也暖土也化了,是适合开工搭小厨房啦。 乐善选个良辰吉日点上挂鞭炮,开始动工。 邻居都瞧着,看到只有她一个人干活,问她要不要人帮忙。 这个帮忙可不是白帮,得给辛苦费,得管饭。 乐善嫌麻烦,也不想被他们发现什么,索性都拒绝掉,就那点活计,她一个人每天下班干干就完了。 真想要人帮忙,她找建筑队的不更好。 老人们调侃:“那你咋不叫你男人一起呢?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乐善示意他们看给她端茶倒水递擦汗毛巾的时仲,“这不是正帮呢么。” 他们俩早分工好了,她来搭建厨房,他负责打下手,谁也别抢谁的活。 柳小六之后过来看到,问乐善需不需要盖房子的人,他可以回村叫几个过来,管饭就行。 乐善想了想没同意,如果只是她自己的话,到时用一个屋子的料盖出来半间房,还能说是新手不懂浪费材料,但叫有经验的来,很容易让人怀疑剩下一半料的去向。 为了避免麻烦,她还是自己来吧。 柳小六走后,伍叔过来一趟,看到她在搞的事情,什么都没问,直接上手给她干活。 这个,乐善就拒绝不了了,而且即使被伍叔发现什么,相信他也不会往外讲的。 于是乐善搭房子的队伍里多上一人,进度成倍增长,花了不到半个月,她家小厨房就差不多建好了。 伍叔看到小厨房里剩下的建材,问乐善要不要帮她处理掉,放在家里比较占地方。 乐善忙摆手,“这些我有其他用,不会放这儿太久的。” 伍叔也没问她用来干什么,确定她没其他活计后便不再来帮手了。 乐善把建好的小厨房晾着通风,夜里和时仲将剩下的建筑材料都搬到地窖里去,开始悄悄地修地窖。 这件事乐善进行得比建小厨房费心多了,前后熬了一个月才彻底结束。 等到把该藏的东西都放进去藏起来,另外又用腌菜缸咸菜坛和粮食等物做了掩饰,叫人发现不了了,两人才停下来松上一口气。 此时小楼上的阁楼也修缮完成,建筑队离开,留下大家对即将到来的新总工一家的羡慕之情。 乐善跟着邻居上去看过,阁楼修得可比她搭的小厨房好看,面积又大,房间也多,屋顶还加了玻璃窗,把阁楼采光难的问题都解决了。 去看过的人没有不酸的,可是不等他们冒酸水,上头关于知青的政策再次发生变化,瞬间吸引走所有人的注意力。 上回是每家每户没有工作的年轻人要有一个去下乡当知青,现在范围扩大,没有工作的都要去。 小楼院就有家里已经出了人,但还有人没能找到工作岗位的,很快被知青办的找上门谈话,过两天那家就闹了起来。 不想下乡的两个孩子希望父母提前办离退,好让他们接班不用当知青,但是父母先前能看着另一个孩子填指标,自然不愿意让出工作,年纪轻轻就在家看人脸色生活,然后双方就闹起来了。 院里的人都看得很唏嘘,也不知道怎么劝,只在最后看闹得实在不像话,帮他们把街道办的人叫过来调解。 最后双方各退一步,父母让出来一个岗位名额,两个孩子也要下去一个,至于谁留谁去,当着大家的面抓阄。 抓到的那个欢欢喜喜留下,没抓到的哭着开始收拾行李,三天后就要坐火车离开。 乐善以为他们都是去边疆草原大西北之类的地方,谁知道下次柳小六过来的时候告诉她大柳村也来了知青。 “说是来支援农村建设,可是一群细皮嫩肉从没干过农活的少爷小姐,他们能干啥呢,不拖后腿就好了,还得用大队的粮食养着他们,我爸最近几天都发愁。” “…………” 乐善和时仲听着他的连声抱怨,心里也很诧异。 按说大柳村应该不在需要知青援助的范围内吧?它距离城里没有多远,只是村后有山村前有河,难道这也算‘上山下乡’? 两人搞不明白就不再想了。 柳小六这次过来是给他们送小杂鱼,因为春暖花开,河里渐渐又开始有了鱼,三石专门盯着,发现后立马打了点让柳小六送过来。 柳小六让乐善看了货,提道:“这次他不要钱票,想看能不能换点对孕妇和孩子好的东西,他婆娘怀上了。” 时仲想到自己那里有奶粉和麦乳精,不禁看向乐善。 乐善肯定不会动那些东西,那是给他喝的,万不会为了点鱼换出去。 不过她这里没有,小楼院里其他人家应该有的,用小杂鱼来换,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 乐善让柳小六稍等一下,她去楼上找人问问。 最后奶粉没找到,但是有奶粉票,还有一罐麦乳精。 这些当然比小杂鱼价值高,乐善先帮他们垫上一部分,等三石那边打了东西慢慢还。 柳小六替三石道声谢,说到时孩子生了请他们去喝喜酒。 乐善不在意道:“你看人家老婆孩子都有了,你啥时候也请咱们喝喜酒?” 柳小六脸上一红,赶紧溜走。 乐善看出来了,这明显是有情况啊,说不定过段时间就能有好消息了。 柳小六才走,邻居找上门。 乐善以为对方是来换东西的,正想说她来晚了,却见人家只是跟时仲说外边有个女同志找,说完意味深长地给乐善使了个眼色。 乐善:……… 感觉这场面咋这么熟悉呢,不会又是那个人吧。 时仲也想到了,不想去,可是又担心对方见不到他会冲进来闹事,到时会更不好看。 最后他干脆站起来道:“姐,我害怕,你跟我一块出去看看。” 乐善咳咳两声,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两人在邻居狐疑的目光下走出去,看到大门外等着的果真是许芸芸。 许久不见,她看起来好像过得不太好。 之前穿着体面打扮精致的大小姐此时一副落魄憔悴的样子,看到他们出来先是脸上一喜,而后又忍不住瞪向格外碍眼的乐善。 乐善随便她瞪,反正又不会少块肉,想把她瞪走是不可能的。 时仲看到许芸芸对乐善不友好的态度,心里很不高兴,面上自然泄露出几分,语气不好地问:“你找我做什么?” 许芸芸顾不上瞪乐善,对着时仲泫然欲泣道:“阿仲哥,我要下乡去了呜呜呜。” 时仲听了只是抬抬眼,没太大反应。 乐善却十分惊讶,脱口问道:“你上次还跟我们炫耀你继父跟革委会关系匪浅呢,怎么就让你下乡了?” 要说是许芸芸思想觉悟高自己报的名,可也不该到这个时候才走啊。 自愿报名的早走了,人家下乡有奖励有补贴,现在走的都是强制性的,补贴啥的少得可怜。 许芸芸被问得脸色难看,趁机跟时仲哭诉说她继父给自己亲生的孩子找了工作,却没给她找到,还让她代替没能找到工作的继姐下乡当知青,他们一家之前对她的好都是假的,关键时候一点不靠谱,除了不帮她还欺负她。 她讲得可怜极了,乐善忍不住怜悯道:“你妈呢,你亲妈不管你吗?” 许芸芸被扎了一刀,关键是她妈竟然也同意让她下乡,就为了讨好继父一家! 乐善不知道这件事,还好心给她出主意,“让你妈提前办离退,把工作让给你不就得了,现在好多人都这样做的。” 他们小楼院里就有不少,比如最近刚发生的那个就是很好的例子。 乐善叭叭讲给她听,结果又被瞪了。 许芸芸流着泪怒斥:“你能闭嘴吗?我在跟阿仲哥说话,你乱插什么嘴啊!” 乐善:“…………” 行吧,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可是她不讲了,还有时仲呢,他侧身挡在她身前,怒怼许芸芸:“请注意你的态度,善姐是好心才跟你说那么多,不然谁爱管你!”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捌_0. c_Ο_Μ “你妈管你了吗?你之前说你继父多好多好,他现在管你吗?你对亲生父亲落井下石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一刻?” 三连痛击,直锤得许芸芸身心剧震,踉跄后退。 “别说了,别说了,我错了还不行吗?阿仲哥你帮帮我,帮帮我,只有你能帮我了。” 许芸芸崩溃大哭,意图扯上时仲的衣裳哀求。 乐善下意识把时仲拉开,让她扑了个空,不满道:“时仲自己都很难了,你还要麻烦他帮你,他怎么帮你……” 话还没讲完,许芸芸就像看到希望之光,立即说只要时仲给她找个工作,她有了工作就不用下乡吃苦了。 时仲听了这话都要为她的厚脸皮叹为观止,还给她找个工作,说得那么简单,她自己怎么不去找,来麻烦他干什么。 “我找不来,你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回去求你妈,让她把工作让给你。” 乐善点头,赞同道:“怎么说那也是你亲妈,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吃苦,你回去多求求她,说不定就行了。” 许芸芸连连摇头,他们以为她没求过吗?可是没用! 她妈看起来温柔好说话,可是她不想答应的事,你就是磕破头求断腿,她也不一定能松口。 不然她也不会来找时仲了,现在他就是她留城的唯一希望! 但是她注定要失望了。 时仲拒绝得很干脆,摇头说:“我帮不了你。” 他自己都要靠乐善才能安稳,怎么帮别人,他也不想帮,没法帮。 “可以的可以的,只要章 只要你把工作让给我……”许芸芸话刚说出口就被乐善和时仲怒目而视。 好家伙,原来她打的是这样的主意,想让别人把工作让给她,哪来的脸?! 许芸芸哭着说时仲是男同志,去乡下当知青也不会有什么事,但是她就不同了,她是女同志,长得还漂亮,谁知道到了乡下会发生什么。 她求时仲可怜可怜她,看在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上,帮帮她。 时仲听她这样说忍不住脸上一黑,下意识看向乐善。 乐善脸比他还黑,“你看我干嘛,我跟你说这事绝对不行,你同意我都不会同意!” 时仲这时竟然笑了,好像突然挺高兴。 许芸芸见状大喜,以为终于打动他,刚要感动道谢,便被时仲冷酷无情地打碎了她的期望。 时仲笑完回头冷着脸纠正:“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怎么不知道有这种事?因为两家走得近见过几面就跟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了?这样算的话,那大家的青梅竹马岂不是都海了去了,情分讲的完吗?!” 乐善心里莫名舒坦了,对着大受打击的许芸芸道:“你也别瞎扯什么情分,大家无亲无故的,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的工作让给你,这让的不仅仅是工作,极有可能还是人生!” 谁会轻易拿自己的人生开玩笑,时仲又不是许芸芸的谁,她亲妈都不舍得让出工作,又怎能希冀让时仲放弃城里的身份,为她去当知青呢,简直白日做梦。 “你死心吧,我的工作即便让出来也落不到你头上。” 时仲最后的话让许芸芸近乎绝望,望着时仲与乐善并肩而立的画面,眼神中不禁透露出一丝恨意,神情渐渐变得癫狂。 就在这时候,乐善突然哎了一声,砸着手心道:“其实没有工作也不是没办法留城的。” 许芸芸带着恨意的眼神一滞,癫狂迅速褪去,愣愣地看着她。 时仲也转头看着乐善,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乐善挠挠脸,“这法子估计别人早想到了,只是大家可能都在私下进行,没有摆到明面上来。” 毕竟有点好说不好听啊,摆到明面上会伤感情,大家面子也挂不住。 但是如果事态继续发展下去,这事儿之后大概就不算事儿了。 “到底是什么办法?快说啊!”许芸芸死马当活马医,迫不及待地催促。 乐善清了清嗓子,强调:“先说好,我只是出个主意,做不做在你,可没有坏心思。” 许芸芸擦着泪敷衍点头。 乐善也不再卖关子,小声道:“结婚呐,你这么好看,找个人结婚还不简单。” 虽然结了婚依旧没工作,只能吃最低标准的供应粮,但留城是肯定可以了,毕竟在城里有家庭有爱人,上面总不能还拆散他们让人下乡去吧。 许芸芸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主意,震惊之后下意识看向时仲。 “你看我干什么?”时仲黑脸。 许芸芸带着哭腔:“可是我想嫁的是你呀,阿仲哥。” 时仲赶紧声明:“我已经‘嫁’人了,死心吧你!”边说边避嫌似的往乐善身旁躲。 许芸芸:“…………” 乐善顺势把人揽住,宣示主权:“他是我的,你没机会了。” 许芸芸:“…………” 呸,一对狗男女,她之前真是瞎了眼! “阿仲哥,我瞧不起你。” 好好的书香公子章 梦中少年郎,居然变成现在这副吃软饭的德性,她就是再喜欢他也受不了了,何况他还对她那么厉颜厉色,从未给过一个好脸儿。 时仲冷哼:“我在乎吗?我用你瞧得起?” 许芸芸好气,看看他这样子,看看他对她的态度! 她图什么啊,他都不肯帮她,她不要喜欢他了,她要嫁给别人,她要等着看他后悔! 许芸芸内心愤愤,面上对着乐善呐呐:“可是我家有知青指标怎么办?” 乐善嫌弃地看她一眼,办法都给了,怎么就不会变通呢。 “到时你都嫁出去了,你娘家的知青指标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他们再想让你替人下乡,别说上头政策不允许,就是你男人也不会同意。” 而且现在政策已经变了,不是一家出个人填了指标就行,是要求所有没工作的年轻人都得下乡! “行了,我们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乐善说完不再跟她浪费时间,叫上时仲回院。 说到底,她还是把那句‘青梅竹马”听在心上了,看在对方和时仲这点微薄的情分上,她绞尽脑汁给她想出这条活路,再多的就没有了。 做到这个份上,乐善自认为已经仁至义尽,至于人家听不听,她也不管。 倒是时仲对许芸芸的态度让她比较在意。 他一般对别人都还算友善,但只有碰到许芸芸时才会特别情绪外露,虽然是厌恶的情绪,但也算不同不是吗? 乐善因为这个问题辗转反侧,私下惦记了许久,最后还是忍不住直接问时仲。 时仲听到后猛地抬头看她,眼中似乎闪过惊喜,不答反问道:“姐很在意这个事吗?为什么想知道呢?” 乐善是有点在意啦,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所以才来问他。 时仲便看出她还没开窍,记得以前生物书上介绍过,说女孩子往往会比男孩子开窍早,没想到他们两个现在反过来了。 乐善被他看得心里异样,耐不住道:“你说不说啊,不说我走啦。”说完站起来作势欲走。 时仲赶忙把人拉住,解释道他不给许芸芸好脸色不是他对她有多特殊,而是他知道许芸芸喜欢他,但是他很清楚自己不喜欢她,所以不能给她任何希望。 “你不知道她以前多厚脸皮,我不这样她永远意识不到我真正的意思,我不想再被她缠上,只能每次见到她都表现得很厌恶的样子,好让她尽早死心。” 谁知道许芸芸还是那么看不懂脸色,也不在意别人的想法,只顾着自己喜欢就一直纠缠到现在。 想来经过这次,她应该能死心了吧。 时仲暗自想着,解释完后悄悄看乐善的反应。 乐善一脸恍然大悟状,拍拍时仲的肩膀夸道:“不错,你做的很好!” 时仲抿唇笑了笑,刚准备试探一下,又听到乐善接下来的话。 “唉,我还以为你们是欢喜冤家,你喜欢她但是自己没有意识到,担心你错过以后会后悔。” 时仲:“……姐,我现在是你家的!”最后三个字着重点明。 乐善嗐道:“咱俩不是假结婚嘛,你要是章 要是……”奇怪,咋说不下去呢,心里面又不舒服了。 “没有要是。”时仲打断她,不高兴道:“除非姐想赶我走。” 乐善连忙摆手,赶走是不可能赶走的,外面那么危险,就在她家老实呆着吧。 时仲再次确定,她是真的还没开窍啊。 不过没关系,他们年纪都还小,他可以慢慢等。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啦(≧▽≦) 不好意思,我码得太投入,忘记时间啦,抱歉抱歉哈(/ω\) 这一章写得好艰难,堪称龟速,我要捋一下大纲,明天争取多码点。 突然想起来明天换榜哎,希望编辑能给个好榜,祈祷.jpg 等下会捉虫,晚安爱你们(^з^) 第41章 房子 许芸芸来过不久, 小楼院里就陆续有好几家匆匆办喜事的。 可见乐善猜的不错,聪明人早想到了这个规避办法,只是都心照不宣罢了。 乐善收到参加婚礼的邀请, 翻出家里的记账小本本, 凡是当初给她结婚随礼的人家, 她这次都趁机把份子钱还回去,再把账勾掉。 柳小六这个时候也来凑热闹,再次过来送东西的时候告诉乐善二人一个好消息。 “我要结婚了!”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t_x_t_8_0._c_o_m 乐善一愣,下意识送上恭喜, 但随即意识到他都没定亲,怎么突然就结婚了? 柳小六羞涩地说他最近认识一个姑娘,感觉人很不错, 前几天正式处的对象, 得知她没工作在家呆的不开心, 他打算现在结婚给她一个家。 乐善听得惊住, “这也太快了吧?毕竟是婚姻大事,你们不再考虑考虑?” 柳小六:“我觉得已经考虑清楚了, 她一个城里姑娘,既然能愿意嫁给我这个乡下小子,图的肯定是我这个人,那我还磨蹭啥呢。” 她还有可能只是想找个人嫁了, 图留城里方便! 时仲张嘴想提醒他, 被乐善使眼色制止。 等柳小六报完喜信离开, 时仲问:“为什么不让我告诉他女方可能会打的主意?” 乐善叹气, “你也说是可能了, 你看他的样子, 你觉得说了他会信吗?” 说不定还会认为他们想破坏他和那姑娘的婚事! 他们毕竟只是外人, 这种事即便看得明白也不太好说,何况他们也只是猜测,万一人家姑娘真是看中了他那个人呢。 且先看看吧,柳小六是男人,总归不会太吃亏,再不济还有大队长一家,他们外人是没资格管的。 两人说完听到外面的吵闹,探头一看发现院里有人在对骂,都快要动手干上了,正被周围邻居拦着劝着。 乐善两人赶紧出去看了下,“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闹起来了?” 若是她没看错,那两个快要打起来的人是一家的吧?之前刚热热闹闹办过婚礼,现在又上演‘反目成仇’,搞啥呢。 知道内情的邻居啧啧:“都是房子闹的,新婚小夫妻想独自住一屋,把同屋隔帘子住的兄弟赶出去。” 可是他兄弟出去能住哪儿,家里就那么点地方,他总不能出去租房子住,家里本就该有他一半,他住不是天经地义么,不能做大哥的刚结婚就把兄弟撵出去。 他们父母理解大儿子,又心疼小儿子,左右为难,不知该怎么好,然后兄弟俩就闹开了。 乐善听完在一旁看着,事情闹到最后以小儿子分家搬走结束,本来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就这么散了,父母无可奈何自责无能,小儿子愤恨出走满腹怨气,大儿子夫妻虽然达成目的,但也不是多高兴。 不过有了这么一件实例,其他人很快有样学样跟着闹起来,基本都是最近刚结婚的新婚小夫妻,闹着想要独立空间,不想再与人同住,连过夫妻生活都尴尬。 他们这样一闹,家里房间多的还好说,房间少的如果不想家散,只能另外想办法。 于是乐善家的门某天晚上被人敲响,时仲打开时发现是对面小楼上的邻居,好像住在一楼,窗户和他们屋门正对着,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还算熟悉。 时仲把人请进屋,问他们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 乐善闻声从自己房间赶过来,同样疑惑地看着他们。 邻居咳了咳,“这个,我来是想问问你家之前搭小厨房的那些材料,剩下的还有没有?” “啊,都用完了。”乐善立即回道,不动声色地和时仲对视一眼。 邻居很惊讶,不信道那么一大间的料子只搭了半间小厨房就用完了?不可能吧。 “你们放心,我家只是借用一下,以后肯定会还的。” 邻居信誓旦旦,以为乐善是不想给他们用。 乐善:“………”她以为他们是想买来着。 合着只是想借?! 这是想空手套白狼吗?别说真没有了,就是有,她那些料子可和普通的不一样,他们借走用了以后会还同样的吗? 乐善快速在心里扒拉了一下,说出之前早就准备好的理由,“确实用完了的,小厨房是我自己弄的,新手不太懂多费了些料子,不然不会只盖成半间。” 见对方依旧不太信,乐善又补充道剩下一些零碎都被伍叔拿去修补房子了,家里真的没有了,不信可以看看。 邻居顿时失望不已。 时仲听乐善说起过郊区有砖厂石灰厂,建议道:“你们完全可以去那里拉新的回来。”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c*o*m 这不比捡他们家剩下的好用么。 邻居:“这怎么能一样,建筑队给你们弄的都是好货,去郊区能拉来的都是残次品,还得托关系找人送礼,不划算。” 乐善和时仲都无语,那样不划算,占他们便宜就划算了? “是真的没有,你们如果想要那样好的,或许可以联系下上次的建筑队负责人。” 乐善上次为了方便留了对方的地址,邻居真想要好料子,想借她家的没有,自己联系人买去吧。 邻居拿着地址离开,几日后拉来一车砖块水泥石灰,看起来并不是乐善上次用的那种,而是郊区弄来的残次品。 乐善和院里其他邻居都好奇地看着,顺便和时仲讨论这家人想干嘛。 时仲早在他们来借材料时就猜到了一点,“估计是想学咱们搭屋子。” 乐善震惊:“他们住楼上哎,能搭哪儿?” 时仲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正对着他们家屋门的那个临院窗户。 还能搭哪儿,八成是拆了这扇窗户,然后占一块院里的地,额外搭出一间房子出来。 乐善顺着时仲的话想了想,觉得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她抬头瞧了下整个小楼的外形,再设想一下房子被搭出来的样子,突然有种暴殄天物的感觉。 那样肯定会毁了这栋小洋楼的好看模样的,就像美人脸色突然长了个痦子。 不知道街道办和厂里会不会管。 随着那一家人开始拆窗户夯地,不光乐善二人,其他人也都很快看出他们的目的。 这一下立马炸锅了。 原则上说院里的地可都是大家的,你家突然用去一块搭房子经过大家同意了吗?而且居然拆了窗户,影响他们小洋楼整体形象,这事肯定得叫来街道办管管。 当事人也很理直气壮,振振有词说既然是大家的,那他家就能用,不然家里房子实在住不下怎么办,厂里要是能给他们解决住房问题,这房子不搭也可以,否则免谈。 最后街道办和厂领导都被叫过来,看看这件事该怎么解决。 有些人看到那家这样能多出一个房间,受到启发也想这么来,自然赞同这种做法,他们基本都是一楼的住户,有条件占院里的地。 可是楼上的就不同意了,地他们占不着,凭什么要让别人占,以后搞得小洋楼不伦不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的贫民窟,非常影响形象,以后旁人还娶不娶媳妇了?说住这里都会嫌丢人! 双方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不让谁,坚持要街道办和厂领导给说法。 街道办主任:“原则上是不可以乱搭乱建的。” “那乐同志家怎么搭了?凭什么她家能搭小厨房,我家就不能多搭小房间了,小厨房有没有都可以,房间没有怎么住人?!” 那家人不讲武德,突然把乐善扯下水。 乐善躺着都中枪,感觉自己比窦娥都冤。 八成是对方没能白借到搭房料子,把她家恨上想报复她呢。 乐善暗骂一声小心眼,听到时仲第一时间替她辩白。 “我家是提前向厂里提交了申请,得到领导批示通过后才动工开始建的,和私自乱搭乱建的不能混为一谈。” 乐善立即点头附和,说自己有副厂长批的条子。 “而且我家只是搭半间小厨房,他们是搭房子住人,性质不一样,这口子要是一开……” 余下的不用她多讲,大家都明白,没看在场都有不少人意动的。 乐善和时仲夫妻双打四两拨千斤,迅速把问题踢回去,大家的关注点顿时又回到乱搭房子的那家人身上。 最终商量来商量去,街道办和厂领导给出一个解决办法。 考虑到大家确实住房紧张,家里有新婚小夫妻的可以申请在院里搭房子,但是占了多少地就必须得上交多少费用,这些费用会用来修缮小洋楼以及维护楼里院里的卫生,让所有人受益。 这个办法还算比较能接受,就是可怜了要搭房子的那一家,本来是不想出去租房多花一笔钱,现在想要继续搭房子必须得出比那还多的钱,如果不出,房子搭不了,家里继续闹,弄来的材料也浪费。 他家算是被架住了,怎么选都得大出血。 至于被他们试图拉上垫背一块倒霉的乐善,她想起什么,回家找出父亲留下的东西,证明挨着门口那片地她家都可以用。 乐父当初扩建房子可不是没有准备的,以防万一,他办的手续都有,钱也早交过了,不然为什么那会儿扩建房子没人有意见。 这事院里的老人有印象,能为乐家做证,厂里和街道办的资料库应该也有备案,一查就清楚。 所以闹到最后,倒霉的只有那家人,气得他们差点吐血,新媳妇都嫌丢脸回娘家了,房子不弄好不回来。 事后乐善特地给父母大哥牌位前多上一份好吃的,感谢他们的用心良苦章 余荫庇佑。 另一边,搭房子的后续发展就像乐善猜的那样,口子一开就刹不住,即使要交占地费,也有人家开始把窗户拆掉改建成小房间,让结了婚的小夫妻住进去,因住房而起的家庭矛盾立马消散。 大家看到其中的好处纷纷心动,发展到后来不光一楼的住户在窗户外搭房子,楼上的也开始把主意打到阳台上,考虑到承重问题,他们不能用砖块,但是可以用木板啊。 一时间到处都是叮叮咣咣的施工声,乱糟糟的。 新总工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来到,看到居住环境首先皱起眉头。 作者有话说: 我大学同学,她家住老小区,她就一直住的阳台改成的小房间,冬冷夏热,感觉特别心酸,以前都不敢相信竟然还能这样。 一更出,二更晚上六点左右(^з^) 第42章 拜托 新来的总工姓赵, 厂长亲自接待,热情地称呼他为赵工。 “赵工你放心,住处是一早收拾好的, 环境清幽, 屋子安全, 保准您满意。”厂长把人送到小楼院大门口,话里话外不吝于表达自己对赵工的重视。 结果两人刚走进小楼院大门,赵工就指着院里子乱糟糟的施工景象问:“您说的地方是这里吗?” 看看眼前这地方,就是他口中环境清幽屋子安全的好住处? 厂长:“……!” 明明之前阁楼修好他过来验收时还好好的, 怎么一段时间不见,小楼院就变成这样子了?! “这,这可能有点误会, 不如您先和家人住到招待所, 等我们把这边清理干净了再过来?”厂长快速想着解决办法。 赵工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 对居住环境有要求也是有原因的, 此时便道:“那好,我家的情况厂长您也明白, 不是我非要吹毛求疵挑三拣四,而是不得不为之,还请您多多见谅。” 两人互相体谅各退一步,轻飘飘揭过刚才那个尴尬的话题。 厂长当下先带赵工去小楼院阁楼看了下, 除开外面意料之外的那些各种搭建行为, 其实这里的阁楼修得很称他的意。 想来是厂长用心叫人修缮了的。 赵工领情, 态度和缓下来, “房子不错, 就这里吧, 我今天就去厂里上班。” 厂长立即喜笑颜开, 连声说好,邀请赵工去国营饭店吃饭,为他接风洗尘。 赵工没应,他自来务实不喜搞那一套。 厂长顿时会意,被拒绝了也没生气,反而更加高兴。 看来上头对他们食品厂还是比较重视的,带走了一个技术过硬的余总工,又给他们送来一个看起来很是靠谱的赵总工。 就是不知道赵总工技术怎么样,比不比得过余总工。 厂长满脸笑地送赵总工去厂里,带他熟悉工作环境,方便尽早走马上任。 期间副厂长赶到,被他抽空耳语一番,而后厂长继续领着赵总工参观各个车间,副厂长则匆匆带人直奔小楼院。 乐善当时正在他们车间照常工作,突然外面传来一些动静,主管进来拍拍手叫他们暂停一下。 众人一脸莫名地停下来,转头看到厂长从车间门口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个脸生戴眼镜的中年男人。 对方五官端正气质儒雅,像是从哪里来的学者,令大家望之手脚局促。 这是谁啊? 不等大家好奇,厂长随即就笑着向他们介绍:“同志们,这是咱们厂新来的赵总工,大家欢迎!”说罢带头鼓起掌来。 乐善他们听了神色大喜,掌声雷动。 厂长和主管对此都很满意,跟赵总工说:“赵工您看,满厂的职工都等着盼着您的到来呢。” 赵总工能看出大家是真心欢喜,对他的到来十分热切欢迎,心下一直微微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松。 他点点头露出笑意,和大家打招呼,“你们好,以后都是同事,请多多关照。”说着鞠了一躬,态度并不高傲,相反还非常谦卑章 平易近人。 众人见此笑容更加灿烂,鼓掌鼓得更起劲。 厂长此时抬了抬手,示意大家不要激动,他只是带赵总工来给他们认识认识,现在认完人,也该去下一个车间了。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乐善他们终于停止鼓掌,眼睛亮晶晶地目送赵总工等人离开。 主管把人送走后又回来一趟,叮嘱他们道:“现在新总工来了,机器的问题想来很快就能解决,你们都安安心心地工作,别给我闹妖蛾子啊。” “放心吧主管,保管老老实实干活。”大家笑嘻嘻地大声回。 主管笑着点了点几个刺头,警告一眼后匆匆离开。 他一走,剩下的人继续做工,手下忙活的同时,嘴上也不闲着,开始讨论新来的赵总工。 乐善的组员跟她嘀咕,“赵总工刚进来时瞧着挺严肃,脸上不苟言笑的,还以为会很不好相处,没想到一开口说话,人还挺如沐春风。” 另一个人点头赞同,“是啊,比余总工平易近人,希望他技术也能比余总工好,这样咱们就不用担心工作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话里都对新来的总工充满期待,希望他不要让他们失望才是。 经过厂长带赵总工往厂里走那么一圈,很快厂里职工们都知道新总工来了,顿时都来了精气神,特别是在见过当事人之后,所有人的士气都一扫先前的低迷,猛地变得高昂起来。 乐善下班时感受到这样的变化,大概理解了厂长为什么不怕麻烦地要把赵总工介绍给所有职工了。 这是在安定人心鼓舞士气呢。 之前由于厂里连番因机器出事故,工作量也随之减少,大家心里其实都很忐忑不安,气氛低迷的厉害。 而赵总工的到来宛如一针强心剂,厂长将其送到台前不仅迅速安抚住大家,还将沉闷的氛围刺激得活跃起来。 乐善仔细揣摩分析,不知不觉中已暗自向厂长偷师一招,将其作为借鉴的经验储存在脑子里,说不定哪天就能用到了。 回到家,小楼院的人都在院里三五成群议论着什么,时仲也早早回来在一旁听。 乐善走过去问什么情况。 时仲小声道:“姐你就没发现今天院里有什么不同吗?” 乐善抬头四处望望,发觉安静了点,那些搭屋子建房子的噪音没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立马再仔细环顾四周,发现那些还在施工的地方都停了,导致这段时间一直乱糟糟的环境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时仲这时才说副厂长带人来过,分别上门找那些加建房子的人家谈过,不知道说了什么,所有正在搭建的地方都停了。 另外时仲还透露一个他回来后听到的消息,“据看门的老大叔说厂长是带人来的,那人好像还是你们厂新来的总技工,对咱们院里现在这样的居住环境不太满意。” 乐善推测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厂长才发威的,不然以往他哪里管过这种小事。 只是厂长跟那些人家说了什么,效果竟然这么明显。 不光乐善两人好奇这个问题,得知事情大致经过的邻居们都想知道,于是便有人试着问当事人。 那些被厂长找上门的人有些三缄其口什么都不肯说,有些则大大咧咧地抱怨,说:“厂长嫌咱们这样弄太吵太乱,让我们不要一起进行,要一天一个轮着来,这不都停下来抽签排顺序呢。” 众人恍然大悟,觉得厂长这事做得好,他们最近也是被吵的不行,即使他不出手,他们早晚也会抗议的。 现在好了,一次只有一家施工,声音大不到哪儿去,他们还算能接受。 被勒令如此的几户人家却有点难以接受,但谁让这是厂长亲自上门找他们说的,他们如果还想在这院里住,就不能不给厂长面子。 乱糟糟的噪音因此消停一晚,乐善等人终于都睡了个好觉,早上起来神清气爽。 时仲早饭做的是大米粥和大饼卷野菜土豆萝卜丝,乐善一连吃了三个,正打算拿第四个,柳小六来了。 乐善瞧着他眼神游移像是有事的样子,让时仲给他搬张板凳坐下,问他吃饭没。 柳小六想说吃了,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 时仲笑笑,不用乐善吩咐,自动给他舀上一碗大米粥,再塞个卷饼。 柳小六脸色尴尬,十分难为情。 乐善抬抬下巴示意:“吃吧,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有啥事吃饱了再说。” 柳小六重重点头嗳一声,低头喝上一口大米粥,开始咬着卷饼大口吞咽起来。 热乎乎香喷喷的食物下肚,胃里变得舒坦,身心也熨帖了,那些刚才还搁在心头的事儿感觉都不算啥事儿了。 一顿早饭吃完,柳小六已经平静下来,看到时仲在收拾碗筷,还想起来帮忙,被乐善叫住谈话。 乐善给他倒了杯茶,温声问道:“是遇到啥为难的事了吗?” 柳小六犹豫一下,点了点头。 不用乐善深入询问,他自动交代出来。 之前他找个城里姑娘准备结婚这事,他是跟乐善说过的,现在两家正在商讨婚事,就差临门一脚,女方那边突然提出把婚酒摆在他们家里,并且要求男方在城里有个住处,结婚后小夫妻就住在城里,不回大柳村。 柳小六因为这俩条件一下绷不住了,首先不提他家里人会不会同意的问题,单单是婚酒摆女方家这事儿就有点为难人。 因为众所周知,按照规矩婚酒一旦摆在女方家,那就代表是男方入赘,以后在媳妇娘家是抬不起头的。 柳小六虽然找的是城里姑娘,但他也没打算当上门女婿,何况婚酒的花费是他家来出,结果却要摆在女方家让他们压他一头,这让他心里能舒服才怪了。 与这条相比,第二条要求都变得不那么难以接受,反正本来他就有打算以后搬进城居住,现在只不过是提前一步,也没什么。 就是第一条很让他心梗,他还没敢回家跟家里人说,先来乐善这里诉诉烦恼,看她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好建议。 乐善能有啥好建议,这事儿如果商量不来,要么一拍两散,要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不过看柳小六苦恼得不行,她可以帮他先分析分析。 “他们明确说让你入赘了吗?” 柳小六摇头说没有,但是他们的做派看起来就是想让他入赘啊。 乐善对此暂时不做评论,又问女方家有没有兄弟,他对象在家里是老几。 柳小六不知道她问这些做什么,但也如实回道:“她家里有哥哥姐姐和弟弟妹妹,她是中不溜老三。” 乐善听着在心里琢磨,没明确说让女婿入赘,家里又不缺男丁,女方在家又算长不算幼,大概也不会多受宠,这样的人不太可能招上门女婿。 她心里约莫有了点谱,于是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你对象她爸妈或者家里人是不是比较好面子?家里条件也不算多好?” 柳小六惊奇,“你咋知道?确实是有点好面子,特别是我那个未来老丈人,爱跟人喝酒吹牛皮。他家说是城里人,其实只是面上光鲜,一大家子人有正式工作的没几个,天天吃的住的比我家在村里还差。” “这就对了。”乐善一拍巴掌,告诉他他可能想多了,女方家想在自己家里办婚酒估计根本没他想的那个意思,只是好面子想请亲戚朋友吃顿酒席,大概顺便还想收份礼。 柳小六听完一下愣住,原来是这样吗? 乐善点头,极有可能就是误会。 “如果你真心想要跟你对象在一起,我这有个主意你听听。” “妹子你说,我都听着。”柳小六赶紧坐正。 至于跟对象真不真心在一起的问题,他俩都谈婚论嫁了,哪还能反悔的,再说她家里人虽然不靠谱,但她那个人挺好的,他看中的是她本人。 ⑧`○` 電` 耔` 書 ω ω w . Τ``X``Τ ` 捌`零` . C`O`M 乐善便说如果他手里宽裕的话,其实完全可以在城里女方家办一场婚酒,然后再回村里自己家办一场,两边都照顾到,自然就没人说他是入赘什么的闲话了,而且这样一来还表示了他们对女方的重视,让双方都有面子。 以柳小六透露的女方家人的脾性,这件事他们应该不会反对,八成还会积极赞同,觉得柳小六非常重视这门婚事。 另一个租房的问题,既然柳小六早有打算以后搬进城,那现在提前一点也不算啥,他做环卫工这几个月除了能拿到工资福利,还做了不少小生意,手里想来应该不缺钱票,租个房子不难。 柳小六本也没为此多为难,他难受的是办婚酒的事,现在乐善给了他一个解决的好办法,让他豁然开朗,瞬间啥难受都没了。 “好好,我就说妹子应该有办法的,果然先来找你问问是对的,大恩不言谢,哥先去忙活了,届时请你们来喝喜酒。” 柳小六兴高采烈地说完,匆匆离去。 时仲在一旁听完全程,等他走后才开口:“女方家是爱面子不假,柳小六在这方面比他们也不遑多让。” 不然怎么会介意把婚酒摆在女方家里,还对‘入赘’那么耿耿于怀。 乐善点了点头,“确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咱也不当那个恶人点醒他,反正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思想开明的。” 两人话音才落下,屋门突然被敲响,随后柳小六的头探进来。 乐善and时仲:……! 他怎么又回来了,刚刚不会听到他们说的那些话了吧? 看柳小六毫无异色的神情,估计应该没有,就算听到,他们也没说什么。 柳小六对此无知无觉,返回来挠着头不好意思道:“妹子,哥还得拜托你一件事。” “你看我对这城里没有你熟悉,不知道能不能拜托你帮我寻摸看看哪里有合适的房子租,最好是离执法大队近一点的。” 这不算什么大事,乐善满口应下,不过额外问了句,“这个不需要跟女方商量吗?她家也是城里的,想必应该比我来找更合适。” 柳小六坚持道:“不用麻烦他们,我这边来就好。” 说好这件事,他这次是真的走了。 乐善等上片刻,和时仲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笑总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两方都是好面子之人,谁也别嫌弃谁。 答应要帮柳小六找房子,乐善很快就行动起来。 如今住房紧张,房子其实不太好找,但空余的房子也不是没有,就看人家屋主愿不愿意往外租了。 乐善先在厂里打听一圈,又趁休息日跑去外面找了找,因为天气逐渐热起来的关系,房子暂时没找到,倒是把她自己累得汗流浃背。 碰巧这时候还被伍叔撞到了,他看到她满头大汗的样子,疑惑道:“你干啥了?来看叔也不用跑这边啊。”人还累成这样。 乐善摆摆手,气喘吁吁地跟着他走,打算去他那儿喝杯水歇歇。 等她坐下气喘匀了,伍叔又问起她有啥事。 乐善便将帮人找房子的事讲了,叹气:“我知道现在房子紧张,但没想到会这么难找,早知道就不该揽下这事儿。” 伍叔悠悠然喝了口茶,“那你是没找对人。” 乐善眼睛一亮,赶忙问他是不是有门路,知道谁有空房子。 伍叔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乐善眼神一呆,被伍叔敲了下脑袋。 “傻丫头,我隔壁不就空着一间?你找谁都不如来找叔。” 伍叔的话让乐善大喜,“原来那一间也是你的啊,我之前见它一直锁着,还以为是主人家不在呢。”所以她找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过这里。 现在好了,房子找到,房东还是伍叔,不怕以后和租客产生多大矛盾,想必柳小六应该会满意的。 柳小六得知后确实很满意,来看过一次就当场定下了,和伍叔商量完租金立马拿到了钥匙。 他们商量租金时乐善没参与,自动避嫌到外面,最后还是柳小六自己告诉她的,一个十来平的屋子,月租五块。 对比一下城里其他房子,这算得上是白菜价了,怪不得柳小六拿到钥匙出来时都笑出了牙花子。 “多亏了妹子。”柳小六明白这事最大的功臣是谁。 伍叔明显是看在乐善的面上,才愿意把屋子租给他,并且没要高租金。 这两人他都非常感激。 有了房子,女方那边也急着结婚留城,所以接下来两人的婚礼办得十分迅速。 因此乐善暂时还没等到赵总工住进小楼院,倒是先等来了柳小六的请帖。 对,请帖。 女方家不愧是好面子之人,办个婚酒都得发请帖,据柳小六说是女方爷爷拿过年剩下的红纸和毛笔亲自写的,没多花一分钱。 乐善听完就很无语了一下,开始好奇他们家要多少彩礼,柳小六那边都给了吗? 柳小六沉痛点头,给了,九十九步都走了,不差这一步。 得亏他来城里后从不乱花,工资和做小买卖赚的钱票基本都攒起来了,才能凭借自己掏出那一笔彩礼钱,不用再麻烦家里。 乐善只好安慰他没事,到时女方嫁过来肯定会带回来一些的,他给了彩礼,人家也有嫁妆,不算亏。 柳小六只能这样想了。 婚礼和酒席在女方家属院里进行,找的是个黄道吉日,也是休息日,不然大家也没空去参加。 乐善只打算参加这一场,大柳村那一场就不去了。 办事那天很热闹,乐善和时仲过去随了十块钱的礼,立马被女方家人奉为座上宾,坐在主桌受了他们一拜,令人哭笑不得。 走完婚礼流程,新娘子跟新郎官一起出来敬酒,乐善这才第一次见到真人,之前都是从柳小六口中听说的。 新娘子长相清秀,身材娇小,脸上隐约透着几分精明,看起来不是个简单的人。 这样的媳妇,也不知道柳小六以后降不降得住,只希望他努力奋进一些,不然真可能会被用完就甩的。 乐善抱着这一分担忧,被他敬酒时提点道:“成家了就不一样了,以后一定要好好工作啊,争取让你媳妇越过越好,好得离不开你。” 众人以为她是打趣,纷纷起哄笑开。 等到散场时,乐善看到柳小六还在被人拉着喝酒,便和时仲跟大队长和女方家打了声招呼,告辞离开。 两方人还想跟出来送一送,被乐善婉拒,转头和时仲慢悠悠往外走。 出来后路过隔壁家属院,那里竟然也是热热闹闹的在办婚酒。 乐善随意地看过去,正和其中的新娘子目光对上。 然后她就被她瞪了一眼。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啦(≧▽≦) 等下会改一下捉捉虫~ 晚安么么啾 第43章 入住 面对三番两次对自己抱有敌意的人, 乐善即便性子再宽和也很难无动于衷。 所以她直接无视了许芸芸的瞪眼,拉上没有发现的时仲准备离开。 但是新郎官正好领着宾客从外面回来,在大门口看到乐善二人, 脚步一顿走过来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乐善认出他是革委会的人, 就是当初带人闯进医院想抓走时父的平头男。 时仲看到他难免紧张, 乐善默默握住他的手安抚。 “我们路过。”乐善语气自然地回道,目光下移注意到对方胸口别着代表新郎官的红花,随口又道了声恭喜。 平头男点点头露出一丝喜色,问他们要不要进去喝杯喜酒。 乐善看了眼一直精神紧绷的时仲, 婉言谢绝。 以防他觉得他们是在扫他面子,她把身上剩下的那个有备无患的红包拿出来。 随礼红包送上,喝喜酒就算了。 平头男也没强求, 大概清楚彼此立场不同, 硬走到一块是不可能的。 其实之前经过伍叔的牵线说和, 他们和对方已经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但谁让他是革委会的人呢,他们只想敬而远之。 双方点头分开, 等离远了,时仲才放松下来,缓缓吐出一口气。 乐善安慰道:“没事,他现在又不能把你怎么着, 有啥好怕的。” 时仲面带羞愧, “抱歉, 是我失态了。” 他是不能把他怎么着, 只是当初那些事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一旦想起或者碰到相关人员, 身体都会本能地生出应激反应。 之前他都没发现这件事, 现在既然察觉到了,以后必须得想办法克服一二。 时仲沉思着这件事,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乐善还当他是看到讨厌的人不高兴,故作神秘道:“我发现了一件事,你听了可能会开心点,要不要听?” “什么?”时仲的注意力立即被转移。 乐善说刚才平头男是新郎官你应该看到了,那你猜猜他的新娘子是谁,咱们都认识。 时仲茶褐色的眼珠只转动半圈,便吐出许芸芸三个字。 乐善惊讶地比大拇指,“真聪明!” 时仲笑了笑,答案并不难猜,别忘了许芸芸的继父和革委会关系匪浅,而平头男也是革委会的,许芸芸想结婚留城,会选择他并不奇怪。 见他终于露出笑容,乐善满意道:“她现在嫁人了,以后想来不会再打扰我们了,开不开心?” 时仲含笑点头:“开心。” “开心就多笑笑,笑一笑十年少,你才多大,别苦着张脸成了小老头儿。” “……好。” 两人说笑着回到小楼院,发现大家都在院里交头接耳,眼睛时不时往小楼楼顶看,那家轮到今天施工的动静也停了。 乐善心中奇怪,过去打探情况。 邻居悄声透露赵总工搬过来了,已经携家带口住进楼顶的阁楼,现在或许正在家里收拾呢。 乐善觉得这是好事啊,怎么他们全都一副非常八卦好奇又强忍着憋住不能多说的样子。 “其实也没啥,就是赵总工的家人……唉,反正等之后你见到人就清楚了。”邻居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告诉她为什么。 看她这样,乐善更加难忍心中奇怪。 直到时仲回头告诉她,“你们赵总工的妻儿好像有什么不妥当,据说他妻子身体病弱,儿子年龄很小,还有一个女儿,仿佛是个傻子。” 说到最后两个字,时仲语气顿了顿。 自从时父变成那样之后,他很少会提起这个词。 但时父只是精神障碍暂时走不出来,早晚还会有恢复的时候,而赵总工的女儿则可能是真的傻子。 时仲打听到这一点后立马回来告知乐善,当她提前有个心里准备,别以后不知情一不小心得罪了人。 乐善惊讶,怪不得赵总工之前对小楼院乱糟糟的环境不太满意。 如果她有这样的家人需要照顾,她八成也不会放心让他们住在太乱糟的地方。 “哎,不对啊,为啥你能问出来,我去打听的时候都犹犹豫豫不肯讲?” “……我散了几支烟,他们就什么都说了。” 乐善:……好吧。 原来是香烟开路,还以为她被排挤了呢。 乐善正要放过这一点,突然又意识到什么,猛地停住快要转过去的脚,睁大眼睛:“时仲,你长本事了啊,竟然敢吸烟?!” 时仲被她怒目而视,不知怎么生出心虚之感,连忙解释:“没有,只是方便用来跟人打交道的,我都是送给别人,自己从来没动过。” 乐善把他抓过来,鼻子往他身上仔细嗅了嗅,确实没闻到什么烟味。 两人因此距离过近,时仲情不自禁红了脸。 乐善很快放开他,唬着脸道:“我警告你啊时小仲,不管别人吸不吸烟,咱自己是不能碰那玩意儿的知道不?” 时仲赶紧乖乖点头。 乐善不放心地再次叮嘱:“你还小呢,千万别学那些大人,看到他们吸的时候,你记得离远点,闻多了小心长不高。” 时仲张了张嘴,想告诉她人的身高应该跟吸不吸烟没关系,但是考虑到吸烟确实有害健康,而乐善这样吓唬他也只是关心他而已,他便老实地没反驳。 乐善瞧他这么乖巧听训,心下分外满意,高兴道:“你晚上想吃什么,我来做!” 打一棒给个甜枣嘛,不能吓坏了孩子。 时仲想了想,说想吃糖糕。 这个做起来稍微有点复杂,一般都是过年前后做来吃的,现在他想吃,乐善简单做一些也不妨碍什么,就是比较费糖和油。 但乐善话都放出来了,想吃糖糕那就做! 时仲:“多做一点,赵总工一家新来,咱也该送点东西过去表示态度。” 乐善懂了,就说他怎么突然想吃糖糕。 家里还有富强粉,乐善狠狠心一下用掉小半袋,拿热水搅成面团揉好搓成剂子,再把剂子捏成小碗状往里面塞满掺了面粉的红糖,裹好拍扁等到油热就能下锅炸了。 炸好出锅,乐善自己先尝上一个,满嘴酥香,咬开的口子里流出红糖芯儿,吸一口含在嘴里犹如岩浆融化,又烫又甜。 “好吃!”乐善说着给时仲也夹了一个。 时仲正在搓剂子,突然看见递到嘴边的糖糕,神色一愣,在乐善的催促下张嘴咬住,就那样就着她的手一口一口吃掉。 吃完,乐善继续炸,时不时给自己塞一个,再投喂时仲一个,等一锅糖糕全部炸完,他们俩也吃饱了。 除开他俩吃的,剩下的还有不少。 乐善分出来两份,伍叔一份,赵总工家一份,伍叔的那份时仲说他可以去送,让她去送赵总工家的。 时仲知道他是给她创造机会,当下听从他的安排分头行动。 赵总工一家住在阁楼,乐善想去拜访就必须得经过小楼的楼梯,避免不了要被大家探问一番。 尤其是这次她手上还端着碗,碗里飘着一股又香又甜的味道,一路上楼时吸引了不少嘴馋的小孩子。 邻居们看见了纷纷问她做了什么,这是要干嘛去? 乐善没有隐瞒自己的目的,大大方方道:“这不是赵总工一家刚搬来嘛,我给送点吃的过去欢迎欢迎。” 邻居们顿时拿了然的眼睛看她,“不错啊小善,知道来事儿,有前途!” 乐善面上谦虚,被问做了啥好吃的,她就掀开盖住碗的毛巾给他们瞧一眼。 糖糕不是多稀罕的东西,过年也算常吃,但对于小孩子来说很有吸引力。 大家一看不禁想到赵总工家那两个孩子,忍不住可惜,又开始交头接耳议论此事。 乐善趁机脱身,被一群小馋猫尾随着来到顶楼赵总工的家门前。 赵总工此时正在家中帮妻子料理家务,突然听到敲门声,过去打开门一瞧,对上乐善和孩子们好奇又清澈的眼睛。 “赵总工,欢迎来到小楼院,冒昧拜访,打扰啦。”乐善说着送上礼物。 身后的孩子们鹦鹉学舌,一边吸流口水一边拍巴掌附和,蹦跳着大喊欢迎欢迎。 赵总工可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愣在那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老赵,谁来了?”柔柔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想必应该是赵总工的爱人。 赵总工反应过来,想将乐善他们迎进屋里。 乐善只是来送糖糕,没打算进去,于是以家里还有事为由婉拒。 “那你等下,我把碗还给你。”赵总工端着糖糕匆匆进去。 乐善站在门口等着,控制住眼神不往里面过多打量。 这期间她没见赵总工爱人出来,只听到了刚才那道声音,估计身体是真的虚弱。 她不进去,她身后跟着的馋猫们也不敢进,都赖在她身边探头探脑地往里瞧,叽叽喳喳地像一群小麻雀。 下一刻,里面也有只小不点被这样的动静吸引,悄悄探出头好奇地望向门外。 乐善无意间看到,发现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白白嫩嫩的样子很可爱,看上去想过来和大家玩又不敢。 也许是察觉到乐善看他的目光,乐善转而对上他的眼睛,下意识朝他友好地笑了笑。 小男孩刷地一下缩回去了。 乐善:……… 她没那么吓人吧?肯定是小家伙害羞! 这位八成就是赵总工的小儿子了,年龄确实很小,可能是刚到陌生环境的关系,人还有点怕羞。 乐善正想着这些,玄关墙壁后转眼又冒出来那颗小脑袋,紧跟着上面又冒出一颗大的,两人都好奇又天真地望着他们。 乐善注意了一下新出现的那个女孩子,和小家伙一样脸面圆润白白嫩嫩,都被父母养的很好,长相上也十分相似,一看就知道是亲姐弟。 “你们好啊。”乐善挥挥手朝他们打招呼。 小馋猫们听后也很快发现新大陆,纷纷看向两姐弟。 那两颗脑袋刷地一下又缩回去了。 赵总工换好碗出来刚巧看到这一幕,下意识露出柔和的笑容,替自家孩子解释道:“不好意思,他们刚来这儿比较腼腆,等以后熟悉了再跟你们一起玩。” 他把乐善的碗还给她,里面的糖糕已经换成了油吱啦,装得比乐善来时还要高。 这…… 乐善正犹豫着要不要接,赵总工已经一把塞到她手上,转身又端出一大碗分给门外的小馋猫们。 小馋猫没等到糖糕,却吃到了油吱啦,顿时都很开心地欢呼起来。 赵总工笑着分给每一个小朋友,像对待大人一样拜托他们以后多多照顾自家两个孩子,万一有啥矛盾,不要轻易动手,可以来找他解决。 小孩子或许不懂,只记得吃了他的好东西就拍胸脯应下。 但是乐善不会不明白,这分明是一个父亲对孩子的良苦用心。 就像当初父亲对她一样。 乐善瞬间提高了对赵总工的印象分,好感翻倍。 “院里平时都有老人帮忙看着,孩子们一般不会出什么事的。” 乐善最后说了句,适时告辞离开。 她这像是开了一个头,等她下楼的时候,楼里的邻居们也开始三三两两地前往赵总工家拜访,送点吃的喝的表示欢迎,氛围一时变得非常融洽。 赵总工感受到这里的睦邻友好,觉得真没来错,厂长给他选了处好地方。 其实小楼院的确还算和睦,邻里之间虽然偶而有点小矛盾小摩擦,但是大的纠葛肯定没有,有就会马上叫来街道办和厂领导解决,不会闹到你死我活不可开交的地步。 回去后时仲已经从伍叔那里回来了,乐善同他说起拜访赵总工家的过程,中间提到他家两个孩子。 “小的那个年龄是比较小,大的……” 大的看起来应该和他们年龄差不多,但是眼睛瞧着依旧如稚童般过分天真单纯,这样看来她或许不是人傻,只是心灵上没长大,仍然是个小孩子。 作者有话说: 一更出,二更零点前发(^з^) 第44章 看中 拜访过赵总工的第二天, 乐善去厂里上班,看到厂里贴出告示,即将进行一场机器大检修, 让全体职工领导做好准备。 这场大检修的发起者就是赵总工, 同时他也是执行这件事的带头人。 职工们知道后都在议论, 有些说赵总工做事干脆利落不含糊,有些说他太急切刚来就搞这么大,还有的比较关心他会不会收徒。 厂长拿这个问题问赵总工时,后者为了以示诚意, 表示可以收,厂里想学的职工都能报名,只要通过他设置的理论和实践两关, 达到他对徒弟的初步要求, 最后都能跟着他学习。 厂长对此十分理解, 毕竟啥也不懂的教起来太费劲, 而技术活也需要一定的天赋,死活都教不会的收了都是浪费时间。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于是继大检修的通知之后, 新总工准备广泛收徒的消息也随之传了出来。 乐善听到后不知是真是假,但是大家都因此雀跃着蠢蠢欲动是真的。 谁不想当技术工拿高工资,以后全家吃香喝辣呢。 乐善的组员有好几个都动心了,悄悄找她问意见, “组长, 你说我们要去试试吗?” 乐善看他们一眼, 其实不用她说什么, 他们自己心中已经有答案, 问她只不过是想要一份支持。 “想试就去试, 成了转岗, 不成再回来。” 说是这样说,但是具体怎么样还要等确切的通知下来,不然大家想再多都白搭。 下午下班时,大家都还在议论着这件事,许多人都像乐善手下的组员一样意动不已。 说实话,乐善自己也心动,但她对自己有自知之明,人家赵总工不一定会愿意收她这样的徒弟,人家肯定也不是啥样的都收,必定得挑挑。 乐善不觉得自己能被挑中,因此虽然也心动,但不会对它抱太大希望,日子该怎样还怎样。 这次她回到家里时,时仲还没回来,乐善准备先把晚饭做了,拿着路上买的芹菜准备去水槽边洗洗。 水槽边意外地蹲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身量中等,穿着碎花棉布褂和黑裤子,头发剪成齐耳的短发,皮肤偏白,五官俏丽,正是赵总工家的大女儿。 乐善看到她在那儿玩水,脚下顿了顿,走过去选了个距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开始摘菜洗菜。 “姐姐。”女孩儿看她一会儿,像是也认出来了,自动凑过来软绵绵地叫姐姐。 乐善转头发现她正蹲在自己旁边,眨巴着两只天真无邪的眼睛看着她,满脸稚气。 乐善笑着朝她点点头,回应道:“小妹妹,你好啊。” 女孩儿挪挪脚强调说自己不是小妹妹,是大妹妹,确定乐善认真听了,最后又来一句糖糕好吃。 乐善觉得她挺可爱的,虽然心智上确实有点缺失。 这样的她更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乐善掏出身上带的几颗糖给她,“给你吃,去玩吧。” 她不清楚她怎么会跑下来的,可能是赵总工听进了她之前拜访时说的话,看小楼院气氛好就放女儿出来自由活动了。 女孩儿拿到糖笑得很开心,剥开一颗糖非要塞进乐善嘴里,让她先吃。 乐善无奈就着她的手吃了,然后才见她给自己剥开一颗啊呜吃掉,满足地眉开眼笑。 吃了糖,她也不走,就挨在乐善身旁,边玩水边看她洗菜。 乐善见此便顺口和她聊起来,“你叫什么名啊?” 女孩儿认真想了想,“傻妞。” 乐善默,说这不是名字,问她爸妈平时都叫她什么,得到一个‘妞妞’的小名。 乐善:“那我以后也叫你妞妞好不好?我叫乐善,你可以叫我善善。” “姐姐。”妞妞不知道为啥就坚持喊她姐姐,让她叫善善也不肯。 两人正为此纠正着,时仲回来喊了声姐。 这一下捅了马蜂窝,刚还十分乖巧平和的妞妞突然发狂起来,跳起来一把推开时仲,自己扑到乐善怀里死死抱住她,大声喊:“姐姐,我哒!” 谁敢抢,咬死他。 乐善:“…………!” 时仲:“…………?” 时仲拍拍衣裳起来,和乐善对视一眼,脸上都是震惊加无奈。 仈_○_電_耔_書 _ω_ω_ω_.t_Χ_T_八_0._C_ǒ_M 什么情况啊,这姑娘好像不光心智低下,貌似脑子也不太正常。 乐善手上还拿着芹菜,推了推怀里毛茸茸的脑袋:“哎好,姐姐是你的,妞妞快起来,姐姐得洗菜。” 妞妞晃着脑袋不肯,看得时仲抿了抿唇,上前一步想把她拉开。 刚才她能推开他是因为他没防备,猝不及防摔了个屁股蹲儿,在乐善面前丢脸了。 时仲铁了心要找回场子,妞妞自然不是他的对手,最后被他和乐善配合着拉开。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_8_0. c_o_m 乐善松口气,转身想继续洗菜。 妞妞突然大哭起来,坐在地上扑腾着两条腿,跟小孩儿撒泼似的。 乐善看到不禁嘴角抽了抽,实在不明白怎么招惹她了。 妞妞还在哇哇哭闹个不停,院里其他人都开始往他们这边看了。 乐善叹口气,把芹菜交给时仲洗,她去屋里拿出一块糖糕,递到妞妞诱惑道:“妞妞不哭的话,姐姐就给你糖糕吃。” 她刚才不是说了糖糕好吃吗,想来应该喜欢的。 妞妞看到糖糕果真不哭了,抽泣着拿小眼神瞄她,手指扭啊扭。 乐善看出她心动了,试着拉她起来带去水槽边洗干净手,然后把糖糕塞给她。 “吃吧,乖乖的,别哭了。” “姐姐好,糕糕甜。”妞妞吃着糖糕破涕为笑,嘴巴也像抹了蜜,丝毫看不出刚才化身小魔星的样子。 时仲洗完芹菜走过来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道:“姐,我也想吃。” 乐善接过菜筐,说等下做饭给他蒸上几个,之前炸的还剩下不少,够他吃的了。 时仲满意地瞥妞妞一眼,让乐善歇着,饭他去做。 乐善在外面陪妞妞玩了一会儿,中间想看看时间,却发现手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她拍了拍仍旧没动静。 时仲出来发现立马问:“怎么了?” “表针不走了,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洗菜进水了。”乐善摘下表带给他瞧。 这表还是当初他送她的机械手表,一直戴到现在,之前都好好的,现在突然就罢工了,也不清楚什么原因。 时仲查看几下,猜测可能是里面出了故障,“等下做好饭我给你看看,应该能修好的。” 乐善惊奇:“你还会修表的啊?” 时仲说以前拆过一个,知道里面的构造和原理,修一下很简单。 乐善佩服,让她来肯定不行,首先表盘她八成就拆不开。 但这对时仲不是问题,他拿出在废品站收集到的工具,搬个小板凳坐在屋门前开始动手。 乐善帮他把小桌子也搬出来,铺上一件单衣裳,正好当操作台。 当时仲把表盘拆成一件件零碎小部件的时候,她和妞妞就蹲在一边看着,渐渐看得入神,连有人走过来站在她们身边都不知道。 时仲埋着头也没瞧见,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小小的机械表上,拆卸的动作小心又快速,手非常稳,很快找出表针停走的关键。 “有个小零件磨损了,表针才罢工的。” 乐善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问:“那怎么办?” 时仲头也不抬的说没事,他做个替代的暂时顶上,等哪天寻到合适的手表零件再换上。 手表本就不大,它的零件想也知道有多小,乐善就见时仲拿着个小铜片敲来磨去,偶尔还会用牙咬,最后不知道怎么操作的,装进表里后给表上了上劲,它就成功恢复走动了。 乐善立即鼓掌,妞妞学她跟着拍手。 时仲笑了笑抬起头,本想把修好的表给她戴上,却一眼看到两人身后站着的中年男人。 赵总工。 他不知道在这里站多久了,貌似是在看他修表? 时仲心下转了转,朝他点下头致意。 乐善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人,立刻站起来打招呼:“赵总工,您怎么过来了,是找妞妞的吗?” 随着她的话,妞妞也抬头看到了她爸爸,瞬间一脸心虚地不敢看他,还想往乐善身后躲。 赵总工嗯了声,对着心虚躲闪的女儿道:“不让你出门,你就偷跑出来,长能耐了是吧,还知道跟你小弟弟耍心眼儿。” 话里充斥着一股浓浓的宠溺疼爱,显然他不是真生气。 乐善和时仲这才知道妞妞居然是偷跑出来的,好在她还知道不跑远,否则一旦出了小楼院可就不好找了。 赵总工训完女儿又转头感谢乐善二人,并道歉说给他们添麻烦了,他这就带女儿回家。 但是妞妞不乐意,跟躲猫猫似的在乐善和时仲之间窜来窜去,就是不让她爸抓到她,嘻嘻哈哈像是在玩。 赵总工露出头疼的表情,拜托乐善二人帮忙抓住她。 时仲碍着妞妞是女孩子没动手,直接交给乐善。 有赵总工的准许,乐善一把将人抓住,拎在手里跟个小鸡仔似的交给赵总工。 赵总工:………! 妞妞被拎着后衣领子提起来,脚下离地本能地蹬了蹬腿儿,大概觉得很好玩,四肢扑腾着咯咯笑得欢快。 这样赵总工肯定是接不住她的,只好再次拜托乐善一次,帮他把这小妮子送上楼。 乐善爽快应下,就那样一路把妞妞提到阁楼,把人放进赵家门里才告辞离开。 赵总工应该是看到了女儿嘴角残留的糖糕渣,在乐善走之前拦住她,回屋包了几块鸡蛋糕给她。 “不是什么好东西,拿回家吃,这次麻烦你们了。” 乐善连连摆手不要,被他径直塞过来,不等她还回去,他立即转移话题提起时仲刚才修表的事。 “我看他有这方面的天赋,能力也不错,不妨报名参加一下厂里的技工学徒选拔,到时只要通过就能到我手下系统学习机械类的知识。” 赵总工的建议让乐善神色大喜,但随后想到什么,又变得沮丧道:“可是厂里给您找学徒都是从职工里面选的,时仲他并不是咱们厂的,只是跟着我挂了个家属的名儿。” 这些事情不是想瞒就能瞒的,报名时厂里一查就知道。 时仲不是食品厂的职工,即便到时去报名,第一道门槛也过不去。 赵总工却说没关系,好歹还是家属呢,到时他给推荐,等进去自然就是厂里职工了。 乐善惊喜又诧异,看来他对时仲真的很看好啊,有这位支持背书,说不定时仲还真能趁机进入食品厂。 而且听他的话音,只要时仲能选拨上,他就会收他当徒弟,以后带在身边教导,到时候那就是妥妥的学徒工啦,而且有师傅领着,转正指日可待。 只要这么想一想,乐善就想迫不及待地替时仲答应,但在此之前有些事需要先讲清楚。 “那个,赵总工,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乐善小声将时仲的身份透露了一点,随即便看到赵总工脸上露出原来如此和疑似同病相怜的神色。 乐善以为自己看错了,还想仔细辨认一下,赵总工已经及时收起异样,温声说:“没关系,我不在意那些,你让他尽管来报名就是。” 乐善这下是真的大喜过望,开心应了好,连声感谢赵总工。 赵总工摆了摆手,送她出门。 乐善飞快跑回家告诉时仲这个好消息,手里的鸡蛋糕捏碎了都没发现。 时仲在她回来前已经给她盛好饭,就等她回来吃了,没想到饭还没吃,先听到一个出乎意料的好消息。 时仲惊喜过后开始疑惑,“他怎么会突然说这个?” 虽然世间仍旧好人多,但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像乐善当初拉他出泥淖也是有救命之恩的前提在,赵总工跟他可没什么关系牵扯,他这样帮衬他图的是什么? 乐善:“我觉得你不用想那么多,他可能就是看你修表修得好,起了爱才之心呗。” 另外他们帮忙照顾了一下妞妞,可能也是原因之一,不过以赵总工目前表现出来的为人,这点应该占的因素不大。 主要是时仲有本事,被人家赵总工看中啦!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x``t ` 8`0` . C`O`M 乐善十分欢喜,骄傲地挺直了腰板儿。 时仲被她说得脸色绯红,不好意思道:“哪有你说的这么好,不过这确实是个机会,我考虑考虑。” 乐善觉得还需要考虑啥嘛,现在外面一直在闹啊闹,知青走了一波又一波,到如今仍在继续,他的废品站临时工身份并不保险,她真担心哪天他也被拉去乡下当知青,到时要是距离千儿八百里远,他一旦出点什么事,她可就只能干着急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是喜欢学机械吗?现在去学校学不可能,有个现成的师傅教还不好。 时仲被她叭叭劝得无奈笑,解释说自己没打算拒绝,只是在想这件事做成的可能性,虽然赵总工看好他并且愿意给他推荐,但是食品厂那边会同意吗?毕竟他可是外人,身份还有点敏感。 乐善想到这个问题,高兴的劲头不禁降了降,最后决然道:“不用担心,我去求求领导!” 时仲当然不会让她一个人承担,表示可以和她一起去,必要时候方便让他们领导看看他的能力。 乐善郑重点头,在家里翻箱倒柜把剩下的烟酒和一些能用来送礼的好东西都扒拉出来,挑挑拣拣选出几样。 时仲也不是干站着,他回自己屋一趟,再出来时交给乐善一个小玩意儿。 乐善看到雕刻着腊雪红梅图案的白玉鼻烟壶,不敢伸手接,咽咽口水:“你要送这个?这能行吗?送出去会不会惹麻烦?” 时仲给她看了下,顺手塞进她收拾好的礼品袋里,“没事,咱不明说,就放这里面,过后万一被追问,咱直接来个不认。” 乐善点头,好吧,她原本也觉得她挑的那几样有点简薄,毕竟是要塞人进食品厂,不出点血怎么行。 如今外面一个临时工岗位都快卖出天价了,何况还是以后能够转正的学徒工。 消息如果传出去,绝对能引起很多人的哄抢,因此厂里才没对外招人,只准备内部消化。 时仲这个外人想插进去分杯羹,困难度可不一般,打通领导同意他能报上名只是第一步而已。 等到晚上来临,乐善趁着夜色带时仲悄悄摸摸地敲响副厂长家的大门。 一回生二回熟,做生不如做熟,有困难自然得找熟悉的领导啦。 副厂长对乐善的厚脸皮都快习惯了,见她提着东西摸黑上门,立马知道这妮子八成又有事相求。 太晚了,他不想耽误睡觉时间,直接开门见山:“说吧,这次是啥事儿?” 乐善嘿嘿一笑,先巴拉巴拉将赵总工赏识时仲的事仔细道来,扯上赵总工的虎皮,然后又把时仲的聪明才智夸上一大通,在副厂长听得差点睡着的时候,终于道明来意,请求副厂长看在赵总工的面上,给聪明灵巧的时仲一个报名机会。 副厂长听到赵总工竟然瞧中了时仲,唔一声转头打量时仲,看到他的小身板持怀疑态度。 “他有这么好?” 乐善说那是,曾经的大学生呢,知识底蕴章 学习能力都是经过国家验证过的,绝对比厂里那些半瓶水晃荡的强。 “而且厂长肯定也希望咱们的人能把赵总工的本事学过来吧?时仲虽然现在还不是咱厂里的人,可他本就是咱厂的女婿,粮食关系都在厂里挂着呢,妥妥的自己人,培养他保准亏不了!” 乐善举着大拇指夸夸其谈,听得时仲脸上飞霞满面羞涩。 其实,其实他也没有那么好啦。 副厂长挑着眉头听完,若有所思道:“你让我想想。” 乐善立马送上带来的礼物,“小小心意,还请收下。” 副厂长好笑:“要不是看在你爸妈的份上,你以为我图的就是你这点东西?” 乐善立马感动地表示我懂,这些只是她作为小辈孝敬他老人家的罢了。 副厂长不听她耍贫,挥挥手让他们回去等消息,事情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他明天得找厂长说说。 有赵总工的支持,这事应该不难成。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啦(≧▽≦) 日九打卡完成,等下会捉捉虫,亲们晚安哟~ 第45章 参加 那晚之后, 乐善和时仲都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各上各的班,实则心里一直在暗暗地等待着好消息传来。 终于在万众期待中,厂里贴出一张新的告示, 正式通知大家赵总工准备收徒一事。 所有人欢欣鼓舞, 但其中不包括乐善和时仲。 两人到现在还没收到副厂长那边的答复, 从一开始的期待渐渐变得越来越忐忑。 乐善急得差点抓耳挠腮,还不敢跟正兴高采烈的其他人说这件事,只能晚上关上门和时仲商量。 “成不成的,到底给个准信啊, 副厂长不会把这事儿忘了吧?” 要不然她再去他家一趟,提醒提醒? 时仲等的也急,但他还算能沉得住气, 劝乐善稍安勿躁, “正式通知刚出来, 咱们再等等看, 不行再去找他。” 可是别人都开始报名了,他们这里却一点进展都没有, 乐善能不急嘛。 本来就竞争激烈,他们又比别人慢上一步,万一…… 时仲:“没有万一,真金不怕火炼, 就算最后一个报名, 只要我能通过选拔, 照样可以超过许多人。” 前提是他必须先获得报名的资格。 两人焦急地等啊等, 直到报名最后一天, 也是选拨开始前一天, 副厂长才叫人给他们传消息, 说事情办妥了,让乐善帮时仲报个名,明天参加选拔。 乐善跳起来欢呼一声,跑去报名处赶紧把时仲的名字报上去。 第二天,选拨开始,参加人员一片哀嚎。 因为选拨分两场,第一场就是考试,专门考大家的文化知识和相关理论基础,由赵总工负责出的题,厂长亲自拿去印刷厂印回来几百份。 报名的人数很多,水平却参差不齐,有的好歹有些文化基础,磕磕绊绊也能答上一些,有的连字都认不全,可不得对着试卷麻爪哀嚎了。 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的想另辟蹊径,放着白卷一笔未动,表现得十分自信,好像笃定自己能被录取一样。 监考的领导看见这样的非常纳罕,以为是哪个走后门的关系户,可是转而又想到这次选拨事关厂子未来,厂长早放过话,甭管关不关系户,想参加选拨可以,但必须凭真才实学通过,否则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 所以此次选拨里的关系户也有,不过都是有些底子的,不然放出来万一通不过,他们自己都觉得打脸。 考虑到这一点,监考领导好心提醒白卷兄:“你快点写啊,把自己会的写上,你看人家都写满了。” 旁边坐的是时仲,他正伏案奋笔疾书,试卷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答案,且不止一种,开场不过半小时的功夫,他已经写满大半。 监考领导不知他写的对不对,但是首先这态度就很端正,而且他的字看起来也很赏心悦目,令人一瞧就舒服。 白卷兄不以为然,“写那么满有啥用,我相信自己能通过。” 监考领导和周围听到的考试者都震惊纳闷:“你写都不写,赵总工凭什么给你通过?” 关系户都没用,你小子难道比关系户还牛? 白卷兄脖子一仰大义凛然:“凭我有一颗为厂为职工的赤胆忠心!” 众人:“……?!” 这话有点熟悉,不就是地道战里某个主角决意去做一项危险任务时跟领导说的话吗? 原话是——凭我有一颗为国为人民的赤胆忠心! 好家伙,被他一改就成了为厂为职工了。 关键是二者能等同而论吗?是不是电影看多了,脑子有毛病! 参考者们均是一脸无语地摇摇头,继续埋头做题,只剩下监考领导匪夷所思地看着白卷兄,想着要不要把这缺心眼的家伙赶出去。 最后公平起见,他没赶人走,就让他继续坐那儿老实呆着,爱写不写,反正交白卷铁定通不过。 时仲考完回家和乐善分享这件趣事,乐善说她已经知道了,厂里早传开了。 而且群众的力量是巨大的,这个事传开后很快又被大家扒出一件事。 “你怕是想不到那家伙竟然不识字,他不交白卷能干嘛?” 时仲:“……!” 不识字怎么报名的?通知里有赵总工对报名者的明确要求吧?前提就是得识字有文化基础,最好对机械方面也有了解。 乐善不奇怪道:“让别人给报的呗,心存侥幸而已。” 主要是负责报名的同志不想得罪人,放进去不少牛鬼蛇神。 可惜他们不知道厂里对此很重视,想浑水摸鱼进去很难。 事实上确实如此,考试结果很快出来,那些一字不写交白卷的都被通报批评了,说他们浪费厂里资源,为选拨工作增加负担,免去本月评优资格。 与此同时,通过初轮选拨的人都得到厂里表扬,名单被写到红纸上高高贴在公告栏里,其中第一名尤其亮眼,名字叫—— 时仲? “时仲是谁?哪个车间?哪个部门?” 看到的人都在问这个问题,打听一圈没打听到什么内容,最后还是住在小楼院认识乐善夫妻的人默默透露:“时仲不是咱们厂的人,他是咱们厂的女婿,乐善的爱人。” 时仲的信息打听不到,乐善却好打听,因为她本就是厂里的职工,认识她的不算少。 打听完,知道了时仲是何方神圣,有些人对他很是佩服,毕竟那么难的题,他都能考第一名,几乎满分,不服气不行。 但是也有人摔桌子不干,借着这事闹到厂长那里要说法,凭啥外面的人能进来参加选拨占他们厂的资源啊! 厂长当时正拿着时仲的卷子,旁边坐着赵总工,面对职工的不愤质问,后者自动替他答道:“凭他有才学有能力,你要是能考这么好,我也让你通过进下一轮。” 可是他能吗? 质问者愤愤的表情僵住,他如果能考第一名,他还来这儿闹啥,高高兴兴地准备进下一轮不就好了。 厂长放下时仲的卷子,看一眼打头闹事那位,敲敲桌子开口说:“我知道你,你就是那个交白卷的,认为凭借一颗为厂为职工的赤胆忠心就能通过选拨的人。” 赵总工:“??” 他最近都在批改卷子,还没听说过这件事,现在表示十分难以理解。 如果这样有用,那还请他来干嘛,上一任总工离开之后,怎么不干脆让这些人去修理机器呢,看他们能不能修好。 白卷兄被认出来,脸上不太好看,梗着脖子道:“厂长,我们也都是为厂里好,你可不能叫大伙寒心呐。” 厂长吃过的盐比他们吃过的饭都多,哪会被这群家伙三言两语地拿捏住,他不接受道德绑架,直言厂里这次选拨的是人才,谁行谁上,不行就老实点别闹腾,不然别怪他不讲情面。 现如今工作岗位一岗难求,如果能空出来几个内部消化给厂职工家属,想必大家都没意见。 厂长轻飘飘地说完,问他们谁还有意见。 闹事的人:………… 您都那样讲了,谁还敢有意见啊,有也得憋着! 一群人气冲冲而来,最后灰溜溜滚蛋。 等他们走后,厂长继续笑着和赵总工说:“还是您有眼力,为咱们厂发现这么一个人才。” 赵总工谦虚道:“也是您这儿卧虎藏龙,没想到单单一个家属院就能找到这样的好苗子,以后好好培养起来,必定能为维修部添上一员大将,到时您就省心了。” 这话说到厂长心坎上,听得他放声大笑。 乐善知道时仲得中本轮选拨的‘状元’,也在家中大笑出声,激动得抱着时仲转上三圈,然后在他额头上狠狠亲一口。 “好样的,姐果然没看错你!” 时仲眼里转着蚊香圈,脸上红霞遍布。 这这这样是不是太亲密了? 作者有话说: 一更奉上,先来章短小君,二更零点前发。 大家中秋节快乐,留言送红包,先到先得,爱你们哟(^з^) 第46章 结果 因为时仲争气, 乐善决定包顿饺子奖励他。 正好第二天听说副食品店有猪肉供应,她下班后马不停蹄地跑去买。 可惜这次供应量太少,她过去的时候卖肉的案板已经空了, 只剩下一些骨头渣子。 乐善十分郁闷, 她可是已经跟时仲说了要给他包大肉饺子吃的, 怎么能食言。 “真的一点没有了吗?”乐善再次问道。 卖肉的售货员看她一眼,磕了枚南瓜子没吭声。 要是一般人看她这态度,八成会以为真的没了,但是乐善觉得可能还有戏。 于是她看看左右, 试探着小声道:“家里有人就等着这口肉呢,麻烦同志帮帮忙,我可以加钱。” 售货员这才正眼看她, 笑着说:“本来我给自己留了一条, 看你实在需要就让给你吧。”然后手上比了一个数。 那比正常价格贵了一倍, 不过她留的肉是真的好, 一斤多的肥五花,瞧着就很不错。 而且不用票, 不计入供给,算是买的高价肉,而售货员是相当于拿自己的供给和肉票换钱,不过她是内部人, 应该有优惠。 乐善心里瞬间扒拉过这些, 面上点头说要了。 不就是高价肉嘛, 她买得起, 在这儿买总比跑黑市买的好。 售货员满意于她的爽快, 收了钱把剩下的骨头渣添给她, 回去能熬汤。 乐善提着肉回家, 路上碰到工友们,看到她纷纷道喜,又见她买了肉,言语间均是止不住的羡慕。 看看人家这小日子过的,家里马上又要多一个人进厂,天天还能吃到肉! 乐善连忙摆手,哪有他们说的这样好,肉是花高价买的,时仲进厂也才过第一关,后面谁知道会怎样。 “我买肉给他吃就是想激励激励他,争取能通过第二关,不然以后可是没肉吃的。” “啊,还能这样?” 大家受到启发,家里有人同样通过第一轮的都不免心思微动,告别乐善后全往副食品店奔去。 当天时仲下班回来,看到乐善正在剁饺子馅,旁边面盆醒着快要发好的白面团。 时仲赶忙洗手来帮忙,“真包饺子吃啊?” 不年不节的,吃饺子会被人说道。 时仲当时听到她说要包饺子奖励他,还以为只是高兴之下说说而已,没想到真包。 乐善翘起下巴,“那还有假?吃了这顿芹菜猪肉饺子,记得好好过第二轮选拨,等最终结果出来,如果你能进,姐还给你炸糖糕。” 时仲挽着袖子和面,忍不住笑:“咱家油就那么多,你再炸几次都没了。” “没了再想办法买,你别管这个,就说吃不吃吧!” 乐善饺子馅剁得噔噔响,有种他敢说不就把他也剁巴剁巴的意思。 时仲赶紧点头:“吃,放心好了,保证再给你拿回来一个头名!” 乐善露出笑容,“什么叫给我拿,你是给你自己拿。” “姐说的对,姐是最棒的。” 时仲最后吃到了白胖的芹菜猪肉饺子,香得舌头能吞掉,吃完感觉浑身都有劲,对明天即将到来的二轮选拨越加有信心。 最终饺子还剩下一些,乐善本来打算都给伍叔送去,时仲要去大半碗,准备送给孙伯。 时仲说如果选拨通过,他以后就是食品厂的职工了,废品站那里肯定不能再呆,这事儿得跟孙伯知会一声,也好有始有终。 乐善干脆一分为二,两人各自行动。 时仲到废品站跟孙伯说事的时候,乐善提着装饺子碗的篮子去伍叔那里。 伍叔有事不在家,乐善过去没见到他,倒是跟隔壁的柳小六媳妇碰个正着。 曾经见过一面,乐善一下认出她后笑着打了声招呼。 对方瞧见她手上挎的篮子,眼睛一转热情道:“妹子是来看小六的吗?要不先进家坐坐,他马上就回来了。”说着硬要拉她进屋。 乐善猝不及防被她扯住袖子,心道这也太热情了点,婚礼上可没看出她是这样好客的人啊。 “不用了,不用了,我只是来看看伍叔,顺便也瞧瞧你们小夫妻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方便的。” 后面说的都是客气话,毕竟人家都那么热情了,她总不能直白讲自己这趟过来跟他们没啥关系吧。 即便如此,柳小六媳妇脸上热情的笑容也跟着落下来,变得平淡道:“这样啊,那你在这儿等等吧。”话里不提让乐善进屋的事了。 乐善不以为意,问她知不知道伍叔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柳小六媳妇转身去开门,慢悠悠道:“这我哪儿知道,平时他跟我们也没多少往来。” 随后她便推门进屋,再没出来。 乐善识趣地没再问什么,坐在伍叔门前等了一会儿,没见到伍叔回来,倒是等到了下班的柳小六。 柳小六看到她很是惊喜,也以为她是来看他的,随后得知她只是来看伍叔,还想帮她出去找人。 乐善摇头刚想拒绝,隔壁屋传来柳小六媳妇的声音。 “小六,你快过来看看,粮缸里进了老鼠。” “什么?!”柳小六脸色一变,顾不上乐善,立马一头冲进屋里。 之后屋中传来翻箱倒柜找老鼠的动静。 乐善好奇地往那边瞥了一眼,回头时发现伍叔已经远远走来,手上还提着只包裹。 乐善连忙迎上去,“叔,你可回来了!” 伍叔哈哈一笑,没问她过来干啥,拍拍包裹说:“来得正好,等下给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乐善巴巴地跟上去,等着伍叔开门。 伍叔卖关子没说,拿钥匙开锁的时候瞥见隔壁屋门是关的,但屋里能听到动静,明显有人在,问乐善怎么不去柳小六那里坐着等。 乐善笑道他家有老鼠,夫妻俩正关门捉老鼠呢,她去干啥。 伍叔收回视线,没说自己放过老鼠药,家里有虫子都不可能有老鼠。 啪嗒一下,屋门打开,两人前后进去。 屋子里的炉火开着,上面放的水壶咕嘟嘟冒着热气,伍叔提过来冲了一碗麦乳精给乐善喝。 乐善喝了一口,立马把篮子里的饺子碗端出来,因为保存得当,饺子还是温热的,正适合伍叔现在吃。 “叔尝尝,芹菜猪肉馅的。” 乐善殷勤地把碗递上。 伍叔看了眼,问她吃过没,得知吃了才接过去尝一个,点点头说味道不错,然后一口一个吃起来,边吃边指挥乐善拆包裹。 乐善找出剪子拆,刚打开最外面的封皮就闻到一股海腥味,了然道:“这是不是又是叔海边的战友寄来的?” 伍叔吃着饺子点头,“他们那边也有山,翻过山就是海,渔产丰富,不缺吃的,时常给我寄点这个那个。” 当然他也不是没回,他们这里工厂多,工业出产多,他会时不时寄些生活用品过去。 乐善很是赞同,有来有往才能长久。 包裹被一层层拆开,最后露出里面一兜兜的海鸭蛋海带海蛎子,各种或是腌制或是晒干的海产品。 伍叔把海鸭蛋拎出来塞给乐善,叫她拿回去尝尝,这在他们这边可是稀罕货。 乐善没有推辞,高兴收下。 伍叔三两口吃完最后几只饺子,碗筷一放问乐善有啥喜事,不然不年不节的吃什么饺子。 乐善笑嘻嘻:“还是叔懂我,这不是时仲快要进厂了……” 她将时仲参加选拨得了好成绩的事讲上一遍,语气中对时仲第二轮的表现非常有信心。 伍叔也不打击她的自信,只道别太骄傲,等结果真正确定了再说。 乐善嗯嗯点头,她就在他跟前说说,提前高兴一下。 她只顾着高兴,伍叔却已经替他们想到另一件事上,“等他进了食品厂,原先废品站的工作肯定不能再做了,你们准备怎么处理?” 乐善还没想到这个问题,思量道:“到时让时仲跟孙伯商量,反正那个工作起初就是孙伯给的,怎么安排主要还得看他的意思。” 伍叔点了点头,眼睛突然看向门外。 门外不小心听到他们谈话的人下意识躲到一边,不知怎的不想被他们发现,于是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半点动静。 屋里的乐善没有发觉,顺着伍叔的视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起身准备告辞。 伍叔跟着站起来,“走吧,我送送你。” 乐善忙摆手,天都没黑,送啥送呢,她自己能回去。 “叔留步,我跑着很快就到家了。” 乐善说着收了碗筷往外走,门外靠墙躲着的人立马垫脚溜回隔壁。 乐善出来只觉得余光中花了一下,仔细看去时没发现什么,因此也没放在心上,挥挥手和伍叔告别,挎着篮子走了。 伍叔执意送她到街口,回来看到隔壁依旧紧闭的房门,摇摇头进了屋。 片刻后,外面没动静了,柳小六媳妇透过窗子往外瞄一眼,对正在炉子上做饭的柳小六说:“你瞧,人家说是对你好,结果送东西都没你的份。” 柳小六正琢磨着刚刚无意间听到的消息,头也不抬道:“人都有亲疏远近,她给伍叔送东西怎么了,再说大妹子已经帮了我很多,我还能贪图她的东西不成?” 他媳妇哼着撇撇嘴,“合着还是我小人之心了?我这都是为的谁?” “好好好,都是为了我,你想要啥跟我说,我给你弄去。”柳小六举手讨饶。 柳小六媳妇就说自己刚才闻到芹菜猪肉饺子味儿了,乐善篮子里装的八成是这个,她也想吃。 柳小六心道你这鼻子比狗还灵,现在副食品店都快关门了,让他上哪儿给她买肉做饺子去。 夫妻俩因为这事差点闹矛盾,做好的晚饭都没动。 乐善不知道这事,她回去后把海鸭蛋交给时仲收起来,交代道:“据说这个营养价值很高,对老人也好,你和爸都多吃点,每天早上煮一枚。” 时仲还是第一次见到海鸭蛋,看起来和普通的鸭蛋大一些,其他没啥区别。 “这么多一下吃不完,最近天越来越热,不如都腌了,以后早上配馍馍和粥吃。” 乐善觉得行,让他看着安排。 时仲连夜把海鸭蛋全腌进了坛子里,第二天精神焕发地去参加第二轮选拨。 按照赵总工的设定,第一轮是考试,拿的是笔杆子,第二轮就是实战,用的是扳手螺丝刀等工具。 能通过第一轮的都不是傻子愣子,不会以为会用扳手螺丝刀就完事了,关键是他们得完成赵总工布置的任务,得叫他满意才行。 这一轮是在他们厂的大仓库进行,不仅有厂领导班子在场当评委,还有不少职工代表围在周围做监督,以防过后又有人闹着说不公平之类的。 乐善趁机争取到一个名额,混在人堆里紧张地等待着开场。 开始之前,赵总工先让厂长出来讲话。 厂长话不多说,对时仲他们勉励几句,最后道:“你们都拿出真本事,是骡子是马,咱拉出来遛遛,手底下见真章。” 时仲等人齐声应是,而后听赵总工一声令下,实战就开始了。 由于是在一起测的,为了防止互相偷看抄袭,赵总工给每人分配到的任务都不一样,争取最大限度地看出来他们各自的动手能力。 乐善看到时仲被分到修一个机器部件,看不出来是从什么上面卸下来的,她也不懂这一块,只瞧见他似乎很了解,翻动着检查几遍就开始动手了。 她心里暗暗为他加油呐喊,人却猫在人群中不敢挤上前,怕被他看到影响他发挥。 他们所在的仓库本就大,中间被清理出来一片空地,正在参加实测的人都在里面,外面则围满了领导和职工,数下来得有一两百号人。 有这么多人在,现场却十分安静,除了各种工具发出来的声响,再没有其他动静。 在这样的环境下,不少人都控制不住地开始紧张起来,被围观的人里好多都已经满头大汗,手下的工具滑腻腻的,心脏砰砰砰的像是要跳出来。 乐善看得也是心头直跳,紧紧盯着时仲那里,担心他也被影响到。 时仲沉浸在机器部件的修理中,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一样,突然转头看过来,对她灿烂一笑。 乐善下意识跟着笑,反应过来后赶紧打手势,提醒他别浪费时间。 笑啥笑,快点干活! 时仲转过头没有继续,他举起手道:“我好了。” 众人哇地一声,全都往他那边涌,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能这么快,其他人有的可还没摸着门道呢,他这就完了? 这可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人比人气死人呐! 经由他这一声,安静的场面瞬间变得热闹,人群都往那里挤,领导也往那边去查看成果,剩下其他正在实测的人慌乱起来,摸到门道的赶紧加快速度,怎么都弄不明白的则摊在那里脸色泛白如丧考妣。 在他们反应不一的时候,时仲的实测成果经过赵总工验证给了优,代表他通过这一场,成功获得一个学徒工名额。 厂长跟他握了握手,拍着他肩膀笑道:“年轻人不错,以后进来再接再厉。” 时仲点头,“我会的,多谢您的通融。” 时仲知道,如果没有对方的特批,以他身份的特殊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报上名。 厂长领会到他话里想表达的意思,暗道这还是个懂得感恩的好孩子,当下更满意了,又多多勉励几句。 其他人看着都羡慕的眼中含酸,但是想到时仲那手拆部件跟玩似的花活,他们直呼比不来比不来。 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他们还是别酸了,看看就好。 这时候出现第二个完成的,大家的目光瞬间被转移,领导们也赶紧过去验收成果。 时仲终于能脱身出来,被乐善上前一把抱住,高兴得把他脑袋揉成了鸡窝。 “时仲,你真行!你过了过了过了——” 乐善激动得不知怎么是好,反复重复着过了两字。 时仲把自己从她怀里薅出来,看看左右没人发现,松口气趁机握住她的手,同样眉开眼笑:“嗯,我过了,姐高兴不?” “高兴!!”乐善咧嘴笑出牙花子。 时仲道以后咱就是双职工家庭了,家里可以正常吃肉不怕被人看见了。 昨天他们吃饺子都没敢叫人瞧见,关着门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他不想让她再受这样的委屈,他要叫她以后想吃啥就吃啥,吃得光明正大。 乐善说咱那是低调,闷声吃肉不怕贼惦记,不过往后俩人是双职工,光明正大地多吃几顿肉也没啥。 之后两人跑去看其他人的实测成果,时仲不是自己做得好就骄傲自满的人,他在看别人的时候也在努力借鉴学习,以便弥补自身的不足之处。 乐善确定他通过后就放心了,可有可无地陪着他观看完场,最后开开心心把家还。 小楼院里消息灵通的已经知道选拔结果,对毫无疑问会成为第一的时仲十分热情,见他们回来不仅上门贺喜,还送了不少东西,不要都不行。 乐善挨个招待他们,脸快要笑僵,终于才把人全部送走。 “唉,这真是甜蜜的烦恼。”乐善故意皱起眉头感叹,手上美滋滋地记录着大家送过来的礼。 时仲含笑看着她,提醒道:“姐说过我能通过就给我炸糖糕。” “炸炸炸,马上给你炸。”乐善大手一挥,指导时仲先开始做准备工作。 时仲表示她刚才累坏了,可以歇着,她说该怎么操作,他来做。 其实上次炸糖糕时流程他已经记住,就是里面有些配比什么的还不清楚,这部分需要乐善再指导指导。 乐善确实有点累,干脆只动嘴皮子,让时仲去动手,用家里剩下的油尽情造,大不了过后她到黑市寻摸点高价油回来,或者等下个月的粮油供应到了,她再去买。 时仲炸糖糕期间,乐善边指导他边顺嘴问起废品站岗位的事,问他打算怎么办。 时仲道上次过去送饺子已经和孙伯商量好了,“他想把这个工作给他孙子,让我把整车的手艺在走之前教给他孙子。” “你答应了?”乐善觉得应该不会。 岗位本来就是孙伯给的,还给他理所应当,但整车的手艺怎么可能说教就教,孙伯要是什么都不付出也想的太美了。 时仲却说:“我答应他了。” 乐善抬起头,两只眼睛里都是为啥。 “因为他给的太多了,废品站收到台缝纫机,我能修好,孙伯说可以把它给我,再加八百块钱。” 两项加起来都能在外面买个正式工作了。 乐善比大拇指,牛还是你牛。 知道他没吃亏,她就不管了。 但是糖糕刚炸好,柳小六突然上门,手里提了一兜李子,坐下后让他吃糖糕也不吃,一副犹犹豫豫有话想说的样子。 乐善索性问他过来是有什么事。 柳小六迟疑着开口:“我想问问最近有没有合适的工作机会。” 乐善一愣,和时仲对视一眼。 “是环卫那边做的不好吗?”时仲不答反问。 柳小六搓搓手说挺好,就是他现在已经结婚成家,以后要养媳妇孩子,不能一直给人代班,他虽然娶了城里姑娘,但是户口还在乡下,只有找份正式工作,他才能把户口转过来,成为真正的城里人。 乐善听他这样说倒是想起当初她和大队长交易,说是会帮忙寻摸到一个临时工岗位,在此之前让柳小六先代班。 认真算起来,他其实没代班多久,且平时偷偷做着小买卖,养家不是问题,再等等也没关系,但他自己想尽快成为城里人,这…… 乐善觉得他可能是听到了什么,不然不会这么急切,还来的这样巧。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不瞒他了。 有上进心想要工作机会可以,但是也得看你嫌不嫌烫手,能不能越过别人接下来。 她给时仲使了个眼色。 同样想到其中关窍的时仲默契开口,“正好,现下确实有个机会,但是已经有人预定了,不知道你能不能抢得过。” 随即他将自己准备换到食品厂,而废品站的临时工岗位被孙伯准备给他孙子的事说了。 他没讲双方之间的交易,只道如果柳小六有意,他可以带他去找孙伯商量,但实话说他的机会应该不大。 除非他能给到让孙伯足够心动的价码。 柳小六急急道:“既然有这个机会,不管能不能成,我总得去试试。” 时仲表示明白了,约定明天带他去见人。 但是柳小六担心夜长梦多,想趁着今晚上就过去。 时仲看着手上没吃两口的糖糕,不太愿意。 乐善看出柳小六坚持的态度,叹口气起来给时仲装上一兜热乎乎的糖糕,让他边走边吃,吃不完的送给孙伯。 同时柳小六提来的那袋李子她也没要,直接叫他提着给孙伯当拜访礼品。 然后她将他们二人送出门,叮嘱道:“趁着天早,快去快回。” 时仲明白她的意思,今儿个不让柳小六亲眼看到结果,他估计是不会死心的。 时仲收起不情不愿,吃着糖糕带上柳小六朝孙伯家走去。 乐善送他们离开的一幕被不少人看到,随后便有人过来打探这次有什么东西可换。 乐善笑着说没有,以后可能也不会有了。 邻居八卦:“怎么着,亲戚间闹掰了?” “不是。”乐善摇摇头,“他结婚娶媳妇了,以后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这种事得少做。” 邻居顿时理解,成家的人确实该谨慎起来,毕竟不是一个人了。 以后少了一个换东西的地儿,邻居有点可惜。 乐善建议如果再想换可以去黑市,那里的东西可比她这儿齐全。 邻居心说这咋能比,去黑市哪有她这里方便,而且价格也便宜。 不过眼下已经入夏,物资供应丰富,粮食也不缺,倒是不太需要另外换东西了。 乐善托她把这事传给他们圈子里的人,如果以后还有机会,她就给他们递消息,没有的话就真的不会再有。 邻居应下,被乐善送了两块糖糕甜嘴儿。 打发走邻居,时仲又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乐善索性端上糖糕陪时父听广播,顺便没话找话地跟他交流。 其实最近时父看起来已经比刚开始正常许多,眼睛不再是木呆呆直愣愣的了,但是他始终不曾开口讲话,像是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唯一愿意接受外界信息的途径就是听广播。 乐善想着他不肯讲话,那就她来讲,说不定讲着讲着就能让他开口了。 另外乐善也不是随便讲,而是根据广播上播报的内容和时父讨论,不管他回不回应,她都自顾自地讲下去,有时候还吐槽八卦。 这次讲到最后,乐善口干舌燥,停下来喝了一杯水,再给自己和时父塞上几块糖糕,吃完继续说,说到尽兴处忘记时父不是正常人,推他一把抱怨道:“爸,你好歹回一声啊。” 时父被推了一个趔趄,回头看向她。 乐善反应过来摸摸鼻子,趁机教他,“就嗯,嗯——” 不行,再发声下去就像拉大号的了。 嗯了两声,乐善戛然而止,突然听到时父轻轻嗯了一下。 因为声带长久没发过声,嗓音变得十分沙哑,像是树皮擦在墙上。 乐善却听得犹如天籁,猛地抬头看着时父,惊喜地望着他,想让他再说一声。 时父犹如被鼓励的小孩,犹豫着又轻轻嗯一下。 乐善顿时欣喜若狂,差点蹦起来欢呼。 苍了个天了,功夫不负有心人啊,他可终于开口了,等时仲回来一定要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乐善喜得对时父夸上一波,奖励他一包牛肉干磨牙,糖糕随便吃,麦乳精随便喝。 时父吃着东西继续听广播,已经拆掉石膏完全恢复的腿晃悠几下,脚尖随着广播里的音乐节拍点地。 乐善陪他到九点多,时仲才终于回来,带着一身的风尘,脸上还不太高兴。 乐善将时父进一步好转的反应告诉他,两人为此傻乐一会儿,乐善才开始问他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情况。 时仲笑了笑,眼神中闪过一丝嘲讽:“没什么,人心不足蛇吞象罢了。” 乐善心里有预感,所以并不觉得意外。 柳小六太急了,不知道是不是娶了媳妇的原因,反正她对他上门近乎‘逼’着他们兑现当初承诺的行为很看不上。 好在他们一直没对他存有什么希望,自然也不存在失望。 乐善催促时仲:“你仔细说说,是不是孙伯没同意?柳小六有没有死心?” “我带他过去后,直接让他自己和孙伯谈的。”时仲为了避嫌没想参与。 结果柳小六事到临头却怯了。 作者有话说: 二更到(≧▽≦) 中秋节快乐,你们都吃月饼了吗?讲个这几天吃月饼的小事,就前天吧,我吃了一块朋友送的蛋黄月饼,结果你猜怎么着?那一天我上厕所大小便都是蛋黄色的哈哈哈,就想问这是加了多少色素啊,我的肾都受不了了╮(╯▽╰)╭ 等下会捉虫,晚安么么哒。 第47章 解决 柳小六请时仲帮他说几句, 好歹时仲在孙伯手下工作那么久,岗位又是他的,他说的话总比他一个外人有用。 时仲当着两人的面道明来意, 以及柳小六的请求, 最后问孙伯的意见。 孙伯本就没有把工作给外人的意思, 当然不同意,直言拒绝。 柳小六不想失去机会,送上李子问孙伯怎么样才肯同意,五百块够不够? 这是他手里结婚后唯一能筹到的钱, 本来还要更多,只是送彩礼办婚酒花去不少,现在东拼西凑大约只有五百块。 环卫队的工作据说在外面卖一千, 眼下废品站这个只不过是临时工, 五百块想来应该可以了吧。 柳小六心里快速拨拉算盘, 报出价码后期待地看向孙伯。 孙伯没回答, 转而瞧着时仲。 时仲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已然能够表明态度。 孙伯懂了他的意思, 摆手不容商量道:“这本来就是我给我家孙子留的岗位,时仲之前也只是暂时占着位置,现在还回来理所应当,我不会再给出去的。” 柳小六以为这是托辞, 五百块不足以让对方动心, 于是他咬咬牙加到六百, 并想让时仲再说说情。 时仲看他还不死心, 干脆跟孙伯说:“您老好歹出个价, 多少才合适?” 不然让人误以为自己有希望, 一直在这里缠着也不是事儿。 孙伯看看柳小六, 伸出两个手指,“你要真有诚心想要,就给这个数。” 他不怕他真给,真给了他就拿出大半再给孙子弄一个岗位来,剩下的还能补贴家用。 给不起,现在这个岗位仍旧是他孙子的。 时仲看到,没说这个价码比孙伯从他这里买回去花的还要多上几百块。 物以稀为贵,卖家说了算。 柳小六愣在当场,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他自然不会傻的认为孙伯比划两根只手指是指两百,那分明是——两千! “两千?两千也太多了,比外面贵一倍!”他只能拿出五百,差了一千五,想跟时仲他们借一借都不成。 孙伯收回手指,“外面是外面的,我这里就这个价格,嫌贵你可以不要,本来我也没打算卖出去,要不是看在时仲的份上,我连价都不想出。” 也就是说因为有时仲,他才愿意给个买卖的机会,时仲的人情就用到这里,还想借此降价是不行的。 这样一下把柳小六想再请时仲帮忙讲讲价的路子都堵了。 柳小六只能无功而返,回去的路上不甘心地问时仲:“你…是怎么进食品厂的?他们最近还招人吗?” 时仲看出他的目的,摇头道:“一直都不招的,食品厂工作很抢手,他们只在内部消化。” “那你怎么……我就是问问。” 时仲:“你想问我一个外人怎么进的?我是善姐的家属,粮食关系挂在食品厂,而且我通过了他们的选拨考试,拿到首名才得到这个机会。” 这里面无论哪一种,柳小六都不符合条件,并且不一定能做到,他想学时仲的路子,根本走不通。 柳小六明白到这一点,顿时无比气馁,浑身沮丧着一言不发,直到岔路口和时仲分开,各回各家。 时仲压抑着怒气回到家,让他脸上不高兴的就是柳小六竟然敢打食品厂的主意,也不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和条件。 明明没有那个金刚钻,还想揽那个瓷器活,凭的是什么?不就是指望乐善帮忙吗? 可乐善又不是他的谁,时仲自己都不想多劳烦她,柳小六又是哪来的脸! “真是心大了,以后这种人咱家不能再多来往。” 时仲叮嘱乐善,别到时心软养出一条忘恩负义甚至反咬一口的白眼狼。 乐善点了点头,“其实也不必担心,他现在不是一个人,这次的事没成,可能多少会怪咱们,估计不需要做什么,他们自己就不想跟咱来往了。” 但时仲觉得只要有之前承诺的‘胡萝卜’吊着,柳小六一日没吃到就会一日不放弃从他们这里讨要的念头,即便疏远也只会是暂时的。 以防往后出现什么意外,他还是尽快把这人解决了为妙。 时仲思考一夜,次日和乐善商量兑现当初他们对柳小六家的承诺,赶紧给他弄个临时工身份把人打发走。 本来他们的打算是从长计议,尽量给他寻摸个合适的好的,胡乱找的一般都有坑,但是既然他自己着急,那他们还为他考虑什么。 “可是现在的工作岗位那么紧俏,就算是临时工也不好找啊。”乐善说完看到时仲胸有成竹的样子,问他是不是已经有了主意。 时仲告诉她,他打算用时父的环卫工作跟人置换一个临时工岗位,不讲究地方的话,应该很快能换到。 乐善:“革委会那边会同意吗?还有爸怎么办?” “只要利益足够,革委会会同意的,现在跟之前不一样,白送上门的一个工作机会,不信他们没人不动心,即便自己不要,也可以卖给亲戚。” “至于爸嘛,革委会那边同意之后,我想给他办离退,以后好好在家养着,拿最低标准的口粮咱也养得起。” 时仲都已经考虑好了,乐善听完觉得可以试试。 既然人心都变了,与其等双方哪天撕破脸皮,还不如现在好聚好散,维持个面子情。 用一个无关紧要的工作岗位甩掉一堆麻烦,又能趁机转移走革委会的视线,总的来说不算亏。 反正当初那个工作岗位是阴差阳错白得的,给出去也不心疼。 两人商定后,时仲趁着开始上岗学习前的两天空闲时间,跑去找背靠环卫科长的前领导小组长,乐善则请来有革委会朋友关系的伍叔,拉开他们当中间人,同革委会那边沟通置换工作岗位的事。 现在工作多难找,革委会有的是人动心,最后时仲挑了其中级别最高的那个,用现成的工作机会换时父的提前离退以及一个随便哪里的临时工名额。 临时工其实并不是所在单位的职工,它只能算临时雇用来的,没有编制,享受不到正式工的升职加薪福利,以后没有合适的机会很难转正。 它比不上已经算是‘自己人’的学徒工,又不限制地方的话,想找到一个应付不难。 那位愿意交易的革委会领导手里就有这样的,家里媳妇让他给她娘家人安排工作,给临时工嫌弃太寒酸,正好时仲凑上来,双方立马一拍即合。 时仲和乐善请几人去国营饭店搓一顿,在饭桌上敲定此事。 随后,时仲趁热打铁,快速给时父办好离退手续,将工作岗位交接出去,顺利拿到一个郊区砖厂的临时工名额。 “啊这……”乐善看到工作地方惊了。 话说人家革委会领导真会算计啊,怪不得能同意呢,用一个市区活轻事少的正式工作换郊区活重累人的临时工,搁谁谁不愿意? 时仲不觉得吃亏,“主要还是人家帮忙让革委会松口,成功给咱爸办了离退,以后人就在家待着,他们再怎么盯也折腾不到了。” 盯久了抓不到小辫子,又没有油水可捞,谁还会再费心思关注他们父子。 乐善:“你觉得好就好,可是这个砖厂的临时工,柳小六会要吗?” 时仲表示有就不错了,还要啥自行车,他们当初只说会给寻摸临时工机会,又没有保证一定是哪里。 他们倒是想慢慢瞅个好的,但是人家不领情。 “我看过了,砖厂正好在出城去大柳村的路附近,柳小六要是进去了,以后不仅回家方便,还能给他们大队以及周边提供购买砖头的机会,谁家想买砖盖房子不得都找他,这份工作在乡下够有面子了。” 就是城里人估计看不上,柳小六应该会满意的,他媳妇八成要有意见。 事实上,时仲所料不错。 柳小六得知后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想要应下,他媳妇却一把拦住,反对道:“不行,只是一个砖厂的临时工,说出去都丢人,活还那么累,你干嘛要同意,让他们再找找其他的。” 柳小六不赞同,“你口气好大,还看不上砖厂临时工,你倒是给我找个更好的去?” 而且啥叫丢人?难道扫大街不丢人吗?他连大街都扫过了,还会在意这个? 至于活累,农活更累,去砖厂干活好歹有工资,在乡亲们那里也有面子。 时仲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把跟乐善说的那番话跟他分析了一遍,柳小六果真心动。 何况时仲额外又下了一剂猛药,说目前只能找到这个,错过了不知会等多久才有下次机会,让柳小六自己做决定,看是抓住眼前的机会,还是继续代班等待别的。 柳小六在城里这么久,已经了解到现在的工作有多难找,不然他也不会厚着脸皮把希望寄托在乐善夫妻身上,早自己寻摸去了。 如今难得有个稍微合适的,他想抓住,但是他媳妇不同意,于是他搬出了大队长,大队长是长辈,他拍板定夺,做儿媳妇的哪还有反驳的余地。 况且柳小六不光搬出他爹,还找了老丈人,他老丈人和大队长意见一致,工作难找,有机会就先抓住,好高骛远要不得,能抓到碗里的才是最实在的。 老一辈人最讲究脚踏实地,得陇望蜀一不小心就可能两头空,所以全都支持柳小六应下工作。 柳小六达到目的,突然也找到了让媳妇听话的办法,先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时仲知道他的选择后并不意外,带着他去砖厂报到。 砖厂因着在郊外,占的地方大,自己又是生产砖头的,缺啥都不会缺房子住,所以即便是刚来的临时工都能在里面分到一处单间宿舍,如果是已经结婚的想带家属来住,还可以申请双人房。 柳小六看到这样的福利瞬间大喜,只觉得来对了,时仲和乐善对他够意思,居然能给他找到这样的工作。 天知道他住进城里的小屋子后有多憋屈,人都挪不开腿,每月还要交房租! 更重要的是,这可是宽敞明亮的青砖房呢,他们大队多少人家能住上这种房子?连他家都是半泥坯半青砖。 柳小六满意地入职搬家,迅速退掉了伍叔的屋子。 见他从伍叔那里离开,乐善不禁松了口气,当初介绍他去租伍叔的房子就是个错误,谁知道心态改变的柳小六以后会做出什么事,万一连累到伍叔就不好了。 虽然这可能性极低,伍叔毕竟行伍出身不是泥捏的,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伍叔能防贼寇却防不了小人。 现在提前排除后患挺好,以后和柳小六一家就慢慢疏远不来往吧。 解决掉这个麻烦,时仲也终于迎来了他的学徒生涯。 作者有话说: 第一更来啦(≧▽≦) 二更晚上六点左右,爱你们么么哒~ 第48章 救人 时仲入职食品厂后被分在维修部, 跟在部长赵总工手下当学徒。 乐善则是在生产车间,虽然和时仲是在一个厂上班,但是上班期间两人也是见不了面的。 直到中午休息时间, 乐善去食堂打饭才和时仲碰头, 问他第一天来感觉怎么样。 时仲早早替她排好了队, 笑着点头说:“挺好的,赵总工在机械方面很有建树,能教我很多东西。” 乐善跟着他往前排,“那工友呢?相处得怎么样?没人欺负你吧?” 时仲说大家都跟着赵总工学东西都学不来, 哪还有时间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大家相处得不错,偶尔还能互相请教问题。 这样乐善就放心了, 只要能融入进去, 基本就没啥大问题啦。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 打饭的队伍已经排到跟前, 正好轮到乐善和时仲。 他们赶紧每人打了两份饭,回去一人一份, 多出那一份谁没吃饱就给谁,或者一起分了。 队伍里有认识他们的工友,见此不由得问道:“你们两口子都进厂了,怎么中午还回家吃啊?在这儿解决不是更方便吗?” 时仲同对方解释:“家里还有老人在, 回去要陪他一块吃。” 工友诧异, 赞叹道原来是个大孝子啊。 时仲摆摆手说没什么, 应该的。 乐善此时已经打包好饭盒, 叫上时仲和工友们打声招呼, 小夫妻俩并肩离开,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道略显突兀却又格外和谐的身影相携远去, 被食堂的许多人看在眼中。 天气已经热起来,两人回到家时饭盒还是烫的,放桌上又冷了冷才开吃。 时父现在都是自己吃饭,也不用时仲再照顾,偶尔想吃什么零嘴也会自己去拿,找不到的话就跟他们蹦出来一两字,问出来后自己再去找。 乐善二人现在就当他是小孩子在养,人家小孩子随着长大会变得越来越成熟懂事,时父也是这样,相当于破碎的心灵重新粘合成长,直到他能承受住命运转变的那一天,或许就是他清醒过来的时候。 时仲对此充满期待。 现下吃完饭,时仲端了水给父亲擦手擦脸,教导他要讲卫生勤洗手,洗完擦完再给他涂层雪花膏保养。 最后这一步是乐善要求加上的,总觉得不能把人给养糙了。 时父负责给时父收拾,顺便继续教导他,乐善就把洗饭盒的活包了,拿上四个饭盒到水槽那里洗刷。 洗到一半,她感觉自己的裤腿好像被人扯了下,低头一看发现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家伙。 得益于她的好记性,当时这小孩只在墙壁后害羞地露了一下头就被她给记住了。 乐善看到他下意识柔和了脸色,笑眯眯问:“小朋友,吃饭了没有啊?” 这小孩才几岁大,身边也没人,大人怎么放心让他下来的?还是跟上次他姐姐一样,是他自己偷跑下来的? 乐善一时间想了很多,准备等下洗好饭盒就把人送回去。 小家伙摇摇头,怯怯地看她几眼,小声道:“大姐姐,帮帮忙。” 乐善听着他口齿还挺伶俐,饶有兴致地接话:“帮忙?你想让我帮什么忙呀?” 别说,这两姐弟都挺可爱的,弟弟萌的可爱,姐姐傻的可爱。 小家伙揪着衣角断断续续地交代,“妈妈去打饭,姐姐爬房顶,毛毛害怕,下来找人……” 而院中他能认识的也就看到乐善一个,于是巴巴地跑过来寻求帮助。 乐善听完:“?!!” 天呐,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撇去话里其他内容,乐善抓住最紧要的点急急确认:“你说你姐爬房顶上去了??” 小家伙说完眼睛里已经噙上了泪花,抽噎道:“房顶有个窗开了,姐姐爬上去了,没回来。” 乐善赶紧抬头望向小楼院最上方,可惜因为位置太低,她看不见上面的情况,也不知道妞妞爬到哪里了。 这丫头不愧是小孩心智,房子都关不住她了,竟然还要爬窗! “你先到我家等着,别乱跑啊,姐姐去看看。”乐善迅速将毛毛推进屋,自己转头飞快地跑向小楼,准备上去看看,希望能来得及把人揪下来。 可惜她才刚到楼下,还没能跨上楼梯,院中有个眼尖的邻居就突然一声惊呼。 “快看啊,那是不是一个人?我的天,怎么有人上楼顶去啦,还趴在边边上,掉下来怎么办呀!” 这一声惊起不少正在院里吃饭的人,也让乐善猛地抬头朝上看,视线快速搜索,果真在楼顶的一处边沿地方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头和探出来的半边身子。 再仔细一瞧,那不是妞妞又是谁。 乐善立即大喊:“妞妞,快回去!!” 经过她这么一喊,其他人也很快认出楼顶的那人是谁,顿时都开始高喊着让妞妞退回去,别再往前爬,再爬都快要掉下来了。 想想要是他们院里摔死一个人,这谁能受得住?更别提那还是一条人命,谁能熟视无睹? “妞妞,回去啊!” “别爬了,老天爷,她怎么上去的呀!” “哎哟不行不行,快拿被子过来先兜着!” 眼见喊叫不行后,一部分人迅速跑上楼,希望能赶得及把人救下,另一部分人则弄来家中的被褥,由大家一起撑开,准备万一人掉下来好接住她。 乐善本来想选前者,但是一看楼顶妞妞那架势,此时再上楼怕是已经来不及了,她知道自己的力气大,几层楼的高度就算接个人大概也不会有大问题,因此干脆一咬牙也留在楼下,半蹲着身体死死盯住妞妞的动作。 时仲这时也被动静吵出来了,身旁还跟着毛毛,小家伙怕得紧紧拽着他裤腿,又瞧见楼顶边沿的姐姐,终于忍不住小声哭起来,喊着姐姐姐姐。 “姐——” 时仲喊了一声乐善,看到她站在楼下打算接人的架势,不禁脸色大变,情不自禁地提高声音,拔腿想跑过去。 乐善听到后转头看见,立即制止:“别过来,看好小家伙,你俩都站远点!” 乐善的语气太过严厉,令时仲一下僵在原地。 也就是这一刹那,妞妞哇哇叫着从楼顶一头栽落下来。 这个时候楼下邻居们的被子还没铺展开,楼上爬楼的那些人还没来得及到达阁楼,只有乐善已经准备到位,一脸慎重地张开手。 楼下的人群瞬间尖叫声四起,引得楼里很多人都探出头来看。 乐善一眼不错地盯着妞妞,快速调整着位置,时刻准备接人。 妞妞被养得好,体重不算轻,猛不地从几楼高的高度掉下来,那个冲势吓得不少人本能地往后退,心惊胆颤的不敢上前。 不过其中也有人像乐善一样,急着救人想不了太多,看她掉下来就下意识往前扑。 乐善一马当先,精确地预测到妞妞掉下来的地方,在最后关头成功把人托住。 楼上楼下的邻居都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已经被乐善接住,然后紧跟着噗通一下,乐善承受不住冲击的力道,抱着妞妞狠狠跪在地上。 好在妞妞没摔着,但是她的脑袋一不小心撞到乐善头上,两人顿时眼冒金星,白眼一翻全晕过去了。 人群再次闹哄哄一片,热心帮忙的齐齐涌上去抬人,叫喊着赶快送医院,通知家属! 时仲作为乐善的家属本就在场,脸色泛白地想跟着过去,腿却软得根面条似的,路都走不成。 他想把毛毛托给认识的老大叔,再请个邻居帮忙背他一下,结果毛毛也想去看他姐姐,哭着不肯撒手,他只能把这小家伙也带去了。 另有人飞快跑去厂里通知赵总工,还有妇女同志在找赵师母。 因为赵总工的关系,他一家都能在厂食堂吃饭,赵师母刚才不在家就是去食堂打饭了,顺便和赵总工见上一面。 两人被找到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得知情况,赵师母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昏厥,崩溃大哭道:“都怪我都怪我,老赵快去看看妞妞,还有毛毛,我的孩子啊——” 凄厉的嘶喊令在场所有人动容,来报信的赶紧表示:“没事没事,人被接住了,没事的啊。” 赵总工脸上蜡白,浑身哆嗦,不敢抱太大希望,“都送医院了……” 从那么高的楼顶摔下来,怎么可能没事。 他的孩子,他的妞妞,他保护了疼宠了那么多年的女儿,万一她有什么事,要让这个老父亲该怎么活?! 因为妞妞的特殊性,赵总工一直以来都自责没把她生好,放她身上的心思比小儿子都要多,得知女儿出事,他比妻子还要难以接受。 但他不能崩溃,女儿还需要他,这个家也不能没有人主持。 他强压着难受和痛苦,红着眼睛道:“我去,麻烦快带我去看她。” “我也去!”赵师母悲痛欲绝,站不起来身,仍然请求别人扶她一把,她也要去看看女儿,还有小儿子,两个都不能少。 赵总工将她拉起来,夫妻俩颤抖着互相搀扶。 报信人赶忙在前领路,安慰道:“不用太担心,人真没事,摔下来被接住后晕的,因为不小心头碰头了,其他都没磕着伤着,你家那个小的也跟着去了医院。” “真章 真的?!”赵总工夫妻两个大喜过望,不敢置信。 突然峰回路转,这是真的吗? 妞妞没事?太好了! 夫妻俩宁愿这是真的,怀揣着担忧忐忑的心情赶往妞妞被送进的医院。 此时乐善和妞妞两人已经经过一番急诊检查,被转移到病房中观察,等待她们醒过来。 乐善毕竟身体素质好,她先苏醒的,人只晕了一会儿便恢复意识睁开了眼睛。 然后还没看清什么,眼前一花,有个人看到她醒来直接扑上来投怀送抱,带着哭腔关心道:“姐,你有没有事?身体感觉怎么样?哪里痛啊?” 乐善猝不及防,被压得噗嗤一下岔了气,咳嗽着说:“我没事,但是你再这么压下去,我说不定就有事了。” 至于身体情况,没啥特别感觉,就是两条胳膊有点异样,不算痛,就麻麻痒痒的难受。 时仲了解后站直身体,破涕为笑着解释:“那是因为你胳膊脱臼又装上了,现在有点难受是正常的,医生说过两天就好了,不用担心。” 乐善也没担心,不过她的胳膊竟然被砸脱臼了?当时居然没发现,光记着接人了。 话说妞妞看起来不算胖,可这妮子是真的重啊,估计是从高处落下的原因吧。 “哎呀,救人英雄醒了!”病床前突然围上来不少人,都是小楼院的邻居们,之前帮忙把人送到医院后就没走,不亲眼看到两个女娃娃醒过来,他们不放心。 现在乐善首先苏醒了,而且人看起来没多大事,大家不禁松了一口气,纷纷上前关心乐善。 乐善笑着一一道好,想坐起来回答,却被时仲和大伙及时按下,让她躺着好好休息,毕竟徒手接了个大活人嘞,不好好修养一下,万一胳膊上留下后遗症咋办。 邻居们想到这里都不免担心,“之前医生给善善摸了骨就说没啥事儿,只是脱臼弄好就成,这样真没事?不是说医院能拍那啥片吗,据说跟照相似的,可以把人骨头都照的一清二楚,要不善善也去拍一个?” “不用不用。”乐善连忙拒绝,说自己真没事,胳膊除了有点麻痒有点酸,其他啥毛病没有,麻痒和算估计也是抻着肉了,缓两天就好。 说着,为了让他们相信,她还抬起胳膊挥了挥,表明自己真没事。 时仲惊呼一声赶紧给她摁下,“姐,我们都信,你就老实点躺着吧,想干啥跟我说,我帮你。” 大伙见此都放了心,转眼看到时仲小媳妇似的贤惠样子,顿时又生出促狭的心思,争相打趣道:“善善,你瞧你家时仲多体贴,刚才来的路上脸都吓白了,担心你担心得腿软走不动路,还是叫人背来的呢。” 时仲感觉这是自己的黑历史,立马红着脸掩饰:“哪有,你们看错了,叔叔婶婶大哥大嫂你们家里应该还有事儿,快回去吧,这里有我在,不用再麻烦了。” “哎哟哟,脸红了,还要赶我们走哦。” 邻居们打趣着差点哈哈大笑,顾忌到旁边还有个没醒,他们才收敛了嗓门儿。 乐善这时也想起了妞妞,问她现在的情况。 众人让开一个空隙让她自己亲眼看。 妞妞正躺在隔壁病床上,整个人无知无觉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的样子,令大伙的心情一下又变得沉重起来。 乐善皱起眉头:“医生怎么说的?” 负责暂时照顾妞妞的婶子答道:“她身上除了一点擦伤,其他什么问题都没有,就是磕了下脑袋,医生说可能是这个加上被吓的,人才这样昏迷不醒。” 但是乐善和她头碰头,也磕到了脑袋,且她两条胳膊的情况比妞妞那点小擦伤严重多了,既然乐善都已经醒转过来,妞妞应该也快了。 众人轻声闲聊着慢慢等待。 期间赵总工夫妻急匆匆赶到,看见躺在病床上的女儿,迅速冲上前痛哭出声。 赵师母搂着女儿大哭,赵总工抱着妻女红了眼眶,一家三口抱在一起的画面看起来让人不落忍。 在场许多人都悄悄抹了抹眼睛,乐善也跟着吸了口气,突然想到还有一个人呢。 她立即抓住时仲问:“让你照看的那个小家伙毛毛呢?” 提到毛毛,毛毛随即就来了。 他之前哭得喘不过气,被时仲托给一个邻居大哥带他去外面透下风,而且医院病房这地方也不适合那么小的孩子多呆。 毛毛本来已经被邻居大哥哄好了,还趁机给他在医院食堂买了点吃的垫肚子,结果刚回来就瞧见他爸妈抱着姐姐在病床上哭,小家伙没忍住,眼泪又刷地冒出来,哭着跑向他们。 这下一家四口团圆了,哭泣声更大。 邻居们赶紧上前劝,好歹孩子没啥大事,快别哭了,别大的没醒来,小的又被吓着了。 赵总工感动地点头,安抚着妻儿让他们情绪稳定下来。 恰巧医生这时候过来查房,赵总工夫妻立马揪着人问自家女儿的情况。 医生安慰他们:“别担心,没事的,你看另一位昏迷的女同志都醒过来了,你们家女儿迟早也会苏醒的,再等等,不要着急。” 医生查看完记录了下就走了。 赵总工夫妻因为他的话注意到乐善,得知她就是女儿的救命恩人,差点给她跪下道谢。 乐善可受不住这两人的跪,连忙叫人把他们扶住,“你们不用如此,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大家都帮忙了。” 赵总工和妻子又立马向众人鞠躬道谢,承诺过后会亲自上门感谢。 大家连连摆手,真正救人的是乐善,他们才是没做什么的人。 感谢不感谢的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等妞妞醒过来,确保人没事才行。 说到这里,不少人的肚子开始咕噜咕噜打鸣,因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们来的又匆忙,其中好些都还没吃上饭呢。 赵总工让妻子看顾好两个孩子,他请大家去医院食堂吃饭。 医院食堂因为要照顾病患的关系,饭菜一般都比别的地方要好,就是菜色上有点清淡。 赵总工执意请客,大家拗不过就纷纷跟着去了,之后病房里只剩下乐善和时仲,还有隔壁病床的赵师母以及妞妞毛毛。 赵师母正一手搂着小儿子,眼睛不眨地看着大女儿,默默擦眼泪。 乐善悄悄往那边看一眼,回头给时仲使眼色。 时仲与她心有灵犀,会意后走到隔壁病床问:“师母,您饿不饿?要不要我去给您打份饭?” 赵师母连忙擦干净泪水,抬头勉强笑笑说:“不用了,我吃不下。” 之前在食堂打的饭落在食品厂了,现在就算再打来一份,她也没胃口吃。 “那毛毛呢?”时仲语气熟络地问小家伙。 毛毛依偎在他妈怀里,眼睛红红地摇了摇小脑袋,“刚才带我出去的叔叔给我买吃的了,毛毛现在不饿。” 赵师母搂紧了小儿子,感激道:“谢谢,你们都是好人呐。”比他们之前呆的地方那些人强多了。 时仲笑了笑,“没事,邻居间互帮互助本就是应该的,再说赵总工现在是带我的师傅,您就是我师母,咱们之间还客气什么。” 赵师母刚还有点奇怪他的称呼,现在明白原来他们还有这层关系,顿时对时仲两人亲近起来。 况且乐善还是她女儿的救命恩人! 经过这件事,两家以后完全都可以当亲戚走动了。 赵师母泪眼婆娑地看着乐善,“孩子你没事吧?原谅师母太过担心妞妞了,都没顾及到你。” 乐善忙说没关系,她能理解。 赵师母仔细看了看她,眼神渐渐变得热切,说乐善懂事,还夸她:“你这孩子长得真好。” 又高又壮,瞧着就结实。 乐善:“……?!” 师母你是认真的吗?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她长得好看呢,听得她都不敢置信。 乐善虽然告诉自己师母指的是其他方面不是长相,但是嘴角仍旧忍不住翘起来,心情十分愉悦。 啊,好听话谁不想听,师母会说就多说点,她保证能承受得住! 可惜赵师母的心神大都在还没苏醒的女儿身上,和乐善二人说过几句话后又很快把注意力转回到妞妞身上。 “她怎么还不醒?”赵师母心中恐慌。 乐善安慰她:“肯定会没事的,你看我都醒来了。” 至于妞妞为啥还没醒,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头比较铁,所以两人相撞后她醒的早,而妞妞醒的晚? 呃,这个猜测还是不说出来了,怕被打。 时仲见乐善神色有异,问她是想上厕所,还是想吃东西。 乐善摸了摸头,两样都不想。 “哎?我头上好像没鼓包?有没有发红的地方?”撞了那么一下,人都晕了,脑袋竟然啥事没有。 时仲俯身仔细帮她看了看,“没有问题呀,没红也没肿,正正常常的。”说话间温热的气息吹拂在乐善额头上,让那里也跟着痒痒起来。 乐善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闻到一股熟悉的清冽味道,突然怦地一声,心脏剧烈跳动,脸上不知不觉地泛起红晕。 “时仲你章 你离我远一点,感觉好闷。” 心跳太快了,有点慌。 时仲被她推了一把顺势退开,赶紧问她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想要按铃叫医生。 乐善摇摇头没让,说自己没事。 这时正好隔壁床传来毛毛的声音,“妈妈,姐姐的脑门上有个包,红的。” 乐善:……… 铁头功无疑了,两人撞到头,她啥事没有,人家脑袋上鼓包还红肿了,这可咋解释。 接下来也不用她解释,因为正当赵师母想给女儿额头上的肿包上药的时候,病床上的人嘤咛一声终于睁开眼睛。 “妞妞!”赵师母第一时间发现,扑到床前喜极而泣:“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啊?告诉妈妈。” 妞妞捂着胀痛的额头,眨了眨眼,懵然道:“妈?” 赵师母嗳一声,确定她真的苏醒,顿时抱住人又哭又笑,欢喜的不行,连女儿醒来表现出的异常都没意识到。 毛毛挤上去喊姐姐,两只大眼睛巴巴地望着她,满是亲近和孺慕。 妞妞脸上的懵愣之色更加明显,“弟弟?” 毛毛立马点头,给她一个灿烂的笑脸。 乐善看着这一幕,特别是注意到妞妞醒来后的反应,不禁皱起眉头,心生狐疑。 乐善和时仲对视一眼,确认不是自己的错觉,他也应该看出来了。 时仲先出声劝赵师母:“师母,你别光顾着高兴,快去通知师傅他们。” “对对对,我去喊老赵。”赵师母喜不自胜,忙不迭跑出去传信。 支开了她,时仲又找借口把毛毛叫到身边,听乐善开始试探问病床上的那个人。 “妞妞,你头疼不疼?饿不饿?” 妞妞看着他们的目光十分陌生,懵逼着脸点点头礼貌道:“啊,我头好像是有点疼,肚子也有点饿,请问这里是医院吗?” 她环顾四周,越看越像。 周围白惨惨的很像医院病房,就是设施好老旧啊,跟六十七年代时候似的,现代居然还有这样破旧的医院吗? 妞妞内心的腹诽无人可知,但是乐善和时仲听到她的回答后再次确认过眼神,果断按下呼叫铃。 磕了一下头,人居然变正常了,医生快来看看啊,医学奇迹! 医生护士很快到来,赵总工他们紧随其后,看到妞妞真的醒了都很高兴。 但是接下来的发展让他们很是茫然。 作者有话说: 妞妞是原版哦,胎穿的妹纸。 二更出(≧▽≦) 等下会捉虫,晚安么么啾~ 第49章 清醒 妞妞本来只是一脸懵然, 面对眼前不太熟悉的环境表现得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随着医生护士等一群白大褂进来朝她围过去,让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脸色一白变得惊慌起来。 “你章 你们要干嘛?”妞妞惊慌地往床头缩, 瞪着眼睛非常警惕。 赵师母被拦在人群外安抚她, “妞妞乖, 没事啊,医生只是帮你做检查。” 妞妞摇头说不要,眼前这一切她还没搞明白,突然又来这么些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搞什么非法实验,她怎么可能不害怕。 但是不等她躲避,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大团记忆, 从小时候到十八岁全都有, 让她忍不住一声卧槽, 人再次晕过去。 医生护士们见此迅速上前, 赵师母在外面急得眼泪差点掉下来,紧紧抓住丈夫的手问:“老赵, 老赵,妞妞又怎么了,不会有事吧,她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赵总工连忙道:“对, 不会有事, 而且你刚才没发现吗?妞妞变得很正常。” 想到这个, 赵总工脸上是又惊又喜又担忧, 惊喜的是孩子竟然好像变好了, 他们曾经期盼过这样的一天, 但从未奢望它能实现, 现在却突然就发生了,令人实在不敢相信,担心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 “正常?”赵师母焦急悲痛的神色一愣。 女儿傻了那么多年,在她的印象中心智一直如孩童才算是正常状态,可是现在经过丈夫提醒,她立即回想起妞妞醒来后的一系列反应,心中突然有个不敢触碰的念头。 赵师母颤抖着确认:“老赵,你是说妞妞好了?” 赵总工想狠狠点头,但现在具体怎样还不清楚,需要医生诊断后才能确定。 可是面对妻子希冀的眼神,一向秉持严谨务实原则的赵总工也不得不开口说:“很有可能!” 时仲这时走过来,歉然道:“师傅师母,刚才我和善姐看出妞妞有点不一样,所以私自按钮叫了医生过来,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赵总工夫妻俩连忙摇头,这是为他们女儿好,他们怎么会介意。 赵总工连忙道声谢,领情地拍了拍时仲的胳膊。 赵师母拉住他另一只手期望道:“你也发现了妞妞的不同?是不是变好变正常了?” 时仲斟酌回答说是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但感觉太突然了点,简直像是换了个人,所以谨慎起见他们立即叫来医生,想看看是什么情况。 赵总工夫妻两个听到他也说人变正常了,本来很是高兴的,但随后那句‘像是换了个人’让他们心头一突,控制不住地联想到某一种可能。 虽然很不想往那方面想,虽然夫妻俩都接受过科学的教育,但也不能否认有些事是科学解释不了而现实中有可能存在的。 赵师母脸上再次变白,身子一晃差点倒下,对那个可能接受不了。 赵总工立即接住妻子,把人扶起来贴耳小声劝:“别胡思乱想,等会儿医生离开,咱们可以确认一下人还是不是……”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变得十分艰难,闭了闭眼尽量保持理智。 赵师母捂着嘴哽咽:“她是,肯定是!” 时仲见他们一时顾不上毛毛,就把毛毛叫走和乐善待在一起。 乐善用纸片折了只纸青蛙哄毛毛玩,等小孩儿忘记悲伤沉浸在玩耍中后,她看向时仲眼神询问:“说了吗?” 时仲点点头表示说了。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信,反正我觉得挺突然的,总不可能我们碰了下头,她就脑袋开窍变正常了,她当时刚醒来的反应你也瞧见了,跟大人没什么两样,可她之前分明还是小孩心智。” 即便脑袋因祸得福一下变正常,那也该是小孩样的正常,然后像时父那样被教导着或自主学习地快速成长起来,而不是猛地就从‘小孩子’变成‘大人’了。 乐善察觉出来后,本以为是自己疑神疑鬼,结果时仲显然也和她一样对此心生狐疑。 他们叫来医生之后偷偷商量了下,最终决定需要提醒一下赵总工夫妻,不然他们良心上过不去。 如果是误会还好,如果不是…… 乐善也不知道如果不是咋办,总归赵总工作为妞妞的爸妈应该知道真相,不能因为一个‘假货’忽略亲女儿。 时仲安慰道:“别担心,不管他们信不信,咱们该提醒的都提醒到了,问心无愧就好。” 乐善叹口气,觉得整个事儿随着妞妞的醒来突然变得有点扑朔迷离。 看一眼还在被医生护士围着做检查的妞妞,她继续低声和时仲咬耳朵,“说实话,上过那么多年科学课,我实在想不到真有这种事。” 借尸还魂鬼神附身什么的,只听过传说,现实中想也不敢想的。 时仲同样看了眼再次昏过去的妞妞,安抚乐善别多想,可能只是他们弄错了。 但是刚才妞妞面对医生忽然变得警惕恐慌的画面仿佛在眼前闪过,令人不得不怀疑它的真实性。 就在四人惊异不定各种猜测的时候,医生终于对妞妞做完身体检查,确定她真的没事,至于神智方面的变化,这需要把人唤醒才能测验。 如果是之前,赵总工夫妻肯定不舍得将女儿从昏睡中强制叫醒,万事都等她醒来再说不迟。 可是现在他们只要一想到那个可能就片刻都等不下去了。 赵总工最终同意将妞妞唤醒。 赵师母倒在他怀里,也没反对什么。 医生于是取出一阵银针,缓慢地扎进妞妞的人中位置,轻弹慢捻,不过几秒时间,病床上的人便缓缓睁开眼睛,一脸懵懂。 赵总工夫妻看到女儿这般熟悉的神情,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该伤心。 乐善和时仲也在一旁默默瞧着,看见妞妞突然又变回熟悉的样子,心情也是有些复杂。 谁知下一刻妞妞脸上的懵懂就快速褪去,变成清醒道:“爸,妈,我好啦!”语气欢喜,与从前那个天真傻气的小女孩有几分相似,却也带了点正常女孩该有的活泼机灵。 赵总工夫妻僵住,脸上表情似喜非喜,他们直觉这就是他们的女儿妞妞,可是刚才的异常也不容忽视,他们必须得做点什么确定下。 “好好,妞妞你章 你还记得自己干了什么不?”赵师母迫不及待地隔着人群与妞妞对话,不然面对面她怕自己会崩不住。 妞妞一边应付着医生的测验,一边回应她:“记得记得,妈是我错了,我不该调皮爬天窗,当时我脑子糊涂着,觉得好玩就上去了,不是故意让你们担心的。” 乐善和时仲都听到了,确认她有妞妞摔下来前的记忆,那更早之前的呢? 赵师母因为这一点骤然升起希望,积极和妞妞继续谈下去。 “妈走之前怎么说的,让你好好在家待着,你非不听,可把我和你爸担心坏了,今天从食堂打的炒胡萝卜你可吃不着了。” “啊,不是炒蘑菇吗?妈我真的错了,我不要吃胡萝卜,你知道我最讨厌胡萝卜的。” “讨厌也没用,就该叫你长长记性,小时候你就皮,有次把邻居家小海的耳朵都揪破了还不承认,从小到大妈都给你操了多少心。” “妈你记错了吧,不是小海是小鱼,他丫的骂我是赔钱货,虽然当时我傻傻的听不懂,但也知道那不是好话,我没揪他耳朵,我揪的是他的小叽叽。” “…………!” 众人听到这里一呆。 乐善首先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好了,差不多能确定了,妞妞大概还是那个妞妞,只是人竟然奇迹般地清醒了而已。 而且清醒后这姑娘也是虎的可爱,令人不禁心生好感。 赵师母破涕为笑欣喜万分,嗔怒道:“大姑娘家家的说什么呢,也不瞧瞧这里多少人。” 医生收了听诊器和测验工具笑说:“家属们放心,我们不会往外讲的。” 赵总工从确定人还是自己女儿的惊喜中回过神,赶紧询问医生结果如何。 医生讲了一通大家不太听得懂的医学理论,总的意思大概就是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妞妞人是真的恢复了神智,且从赵师母同她的谈话可知,她有之前那些年清晰的记忆。 妞妞从高处掉落下来后撞到过脑袋,因为这一撞具体产生了什么反应,医学上目前检查不出来,毕竟人脑太复杂了,他们不敢轻易动它,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 眼下来看,妞妞撞到头的结果虽说出乎意料,但也确实是极好的。 ——关键是人还是那个人,没有被什么孤魂野鬼占据! 赵总工夫妻十分庆幸地这般想,暗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传说都是假的,他们要相信科学。 听了医生的解释,在场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松口气,有种尘埃落定之感。 其中包括乐善和时仲,也包括妞妞本人。 乐善两人是为赵总工夫妻高兴,而妞妞自己则为终于通过了爸妈的认证。 天地良心,她真是妞妞本妞啊,只不过突然恢复神智和前世记忆,貌似胎穿罢辽。 她猜测可能是因为胎穿时灵魂和婴儿身体不匹配,导致人一下卡顿变傻了,直到身体长成和灵魂能够兼容,她才机缘巧合变回来。 想到那位救她一命让她能够清醒的贵人,妞妞悄悄看向隔壁病床。 乐善察觉到身上的视线转过头,正好对上妞妞好奇又惊艳的眼神。 乐善疑惑:“妞妞怎么了?” 妞妞开口先道谢,然后看着乐善的长相身材吹彩虹屁:“姐姐,你好漂亮啊,有杨妃之美!” 乐善知道杨妃之美是什么意思,但她这样夸她真的正常吗? 难道脑子变正常,眼睛却瘸了? 作者有话说: 噗哈哈哈哈哈 一更晚了不好意思,二更零点前发,爱你们(^з^) 第50章 出院 妞妞的话让病房里的气氛一静, 好在医生护士刚才都离开了,只有他们两家人听到。 赵师母立即叮嘱女儿:“可不兴这样说,小心被人听去无事生非。” 妞妞诧异不解, “我是在夸姐姐好看。” 赵总工严肃道:“咱们知道你的本意是好的, 但是有些话现在说不合适, 万一被人传歪了没事找事,不光你会倒霉,乐善同志也要受连累。” 妞妞听得脸上惊住,差点忘了现在是六八年, 那场十年浩劫已经开始! 她立刻懊悔地道歉,说是自己一时不慎才口无遮掩,以后万万不会了。 乐善表示没关系, 毕竟她是想夸她来着, 虽然有点夸大其词, 不过听了心情挺好的。 双方刚揭过此事, 之前到食堂吃饭的人回来了,看到妞妞不仅苏醒过来, 人也因祸得福不再痴傻,顿时都高兴地恭喜赵总工。 赵总工百感交集,谦逊道:“都是托了大家的鸿福,赵某先在这儿谢过。” 说着, 赵总工郑重鞠下一躬。 众人连忙让开, 寒暄片刻后纷纷告辞离去。 乐善这时候发现毛毛已经玩累睡着了, 小小的一个人蜷缩在她的床角, 睡得很香。 时仲看到后轻手轻脚地把人抱起来, 送还给赵师母。 赵师母连声道谢, 将睡熟的小儿子跟大女儿放到一起, 自己坐在旁边看着他们姐弟两个,眼神庆幸又满足。 赵总工和时仲打声招呼,准备去办住院手续。 乐善赶紧说:“我就不用了,也没啥事,在医院睡不好,还不如回家去。” 时仲自然是听她的,不过仍然和赵总工一块下去了,因为他还要缴医疗费。 赵总工在缴费窗口拦住他,把他那份钱一起给了,顺便为女儿办理住院手续。 乐善没有什么妨碍,可以不用住院,妞妞却不行,她额头上的大包以及精神状态都需要再在医院里观察一下。 时仲拗不过赵总工,让他把钱给垫了。 他想了想,趁着赵总工给妞妞办住院手续时,自己去外边的供销点买了两兜橘子,回来经过医院门口突然被人叫住。 “时同志!” 时仲转头一看,发现是选拨之后跟着赵总工一块学习的工友,名字好像叫王海还是汪海,两人不太熟悉,他也没刻意记住。 在他停顿的刹那,对方已经跑到近前,气喘吁吁道:“时同志,听说赵总工家人出事了,你现在是不是要去探望?” 时仲没说是不是,只是看到他手里提着一兜小苹果,人还表现得很焦急地问他这样的问题,心里立马有了猜测。 “我出来买点东西,你是过来看望师傅家人的?” “对!”汪海恢复平静,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问:“你知道师傅他们在哪个病房吗?” 时仲见他一脸关心,便道:“那你跟我来吧。”说完转身就走。 汪海一愣,立即跟上,与他并排撞了撞肩膀,“你小子行啊,赶在了所有师兄弟前头,我还以为自己是反应最快的。” 他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两人又是同在一个师傅手下,时仲不好冷场就将乐善救人的事说了。 汪海也才知道赵总工家人受伤到底是怎么回事,惊讶之余羡慕地看时仲一眼。 有些人真是幸运啊,不光老天爷喂饭吃,还有老婆给送机会,他咋就遇不上这些好事呢。 不知不觉间,时仲已经将他带到赵总工面前,说明汪海的来意。 赵总工对于手下带的徒弟还不熟悉,目前只记住几个印象比较深的,像汪海当时成绩不好不坏,在众多学徒工里也不太显眼,目前都没被赵总工记住过。 所以此时见到,赵总工开口就是:“有心了,你是哪一个?” 汪海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迅速自我介绍:“师傅,我叫汪海,也是您手下的学徒。” 赵总工回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笑着点点头,带他们俩回到病房。 乐善他们看到两人出去一趟变三个,不禁都看向多出来的那人。 只见他中高个头儿,身上穿着工装看起来有点瘦,鼻梁上挂了副大方眼镜,显得人十分斯文。 赵总工介绍说:“这是汪海,我手下带的一个徒弟,听到消息过来看看。” 汪海立即上前跟大家问好,同时把带来的小苹果递给赵师母。 赵师母对他能来挺感动的,但来都来了,怎么还带东西呢。 她犹豫着没敢接,目光看向丈夫。 不等赵总工给她提示,汪海趁机把兜子放到床头,朝床上的妞妞笑了笑,说:“不是什么好东西,顺路买的,师母就收下吧,给小师妹吃点好的补补,毕竟也算遭了一场大罪。” 赵师母这才没有拒绝,赵总工也没说什么。 妞妞看了看床头上的小苹果,也是记忆中的海棠果,向汪海道了声谢。 汪海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可能是之前听说过赵总工家有个傻女儿的事,没想到现在傻女儿出了一回事变不傻了。 不过他没表现出来,面色正常地摆摆手,像是妞妞本来就是这样一般。 赵总工对他的态度好了点,让他坐下说话。 时仲趁他们说话的时候进去走到乐善病床边,把两兜水灵灵的橘子递上。 乐善此时已经坐起来,背后靠着枕头,看到两兜橘子直笑:“都给我啊?” 时仲摇头,“你挑一兜。” 乐善也不失望,随便挑了一兜看起来顺眼的。 时仲把那兜放下,另一兜送去给赵师母,经过赵总工身旁时顺手给他们一人塞一个。 赵总工笑着接了,没有像对外人的那种客气。 赵师母更没推辞,道声谢接过来,准备给女儿剥一颗解渴。 妞妞伸手去拿,要自己剥着吃,嘴甜道:“谢谢姐夫!” 被喊姐夫的时仲顿时不好意思,红着耳尖应下一声,匆匆回到乐善身旁。 乐善已经剥开一颗在吃了,分他一瓣道:“尝尝,挺甜的,在哪儿买的?” 时仲说出位置,乐善夸了夸他。 之后汪海准备离开,问时仲走不走,下午还要上班。 时仲想说下午请假,被乐善催着快去上班,同时赵师母和妞妞也催赵总工一块走,别耽误工作。 赵总工和时仲都很犹豫。 乐善干脆道:“要不我跟你们一起去?” 时仲不同意,即便今天就要出院,那也得等到傍晚那会儿再说,下午他会帮她请假,她老老实实在这儿修养半天,这里有医生在,万一出现什么情况也来得及。 赵师母则告诉丈夫:“这儿有我,你放心忙去吧,你才来,厂里肯定更需要你。” 妞妞跟着善解人意道:“爸爸好好工作,咱们家以后是吃香喝辣还是吃糠咽菜就看你啦。” 赵总工好笑地指了指女儿,同妻子点点头,随时仲和汪海离开。 他们人才刚走,乐善立马蹦下床舒展筋骨,躺床上呆了那么久可把她憋坏了。 赵师母和妞妞看得目瞪口呆,想劝她赶紧回床上继续躺着,结果看到乐善活蹦乱跳一点事都不像有的样子。 妞妞张着嘴巴跟她妈确认:“我是从五层楼高的地方摔下来,然后被这位姐姐接住的对吧?” 赵师母愣愣点头,那还有假。 她虽然没亲眼看到,但是听人绘声绘色地描述过,知道乐善不仅接住了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的女儿,手臂还因此脱臼了,医生刚给正回来没多久。 可是看看现在乐善生龙活虎的样子,两人都忍不住怀疑人生。 赵师母不由得感慨:“我之前就觉得这孩子长得结实,想着人家爸妈怎么养的,我借鉴借鉴,说不定也能把你们姐弟俩养壮点。” 妞妞看着自己白白嫩嫩不算多瘦弱的身体,觉得还好啊,只是身体有点虚,以后多锻炼就好了。 不过看到乐善的身体素质,她也是真心慕了。 眼看乐善已经下床活动一圈,妞妞赶紧伸脖子问道:“姐姐,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没有,我很好。”乐善抬抬手动动脚,表示自己状态不错。 她都想现在就出院回厂上班了。 耽误一下午的工是要被扣钱的,可惜时仲已经回去替她请假,她赶回去也没用。 而且医院的钱都已经交了,怎么也得住够时间。 乐善和妞妞赵师母聊上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件事,问赵师母:“师母,我打算去领黄豆,要不要帮你们也领回来?” 赵师母立即点头,她这儿走不开,乐善能帮他们领回来正好。 乐善出去后,妞妞问她妈领黄豆干什么。 赵师母:“营养品呐,等拿回家给你做豆花儿吃。” 妞妞啊地张大嘴,惊奇极了,可再想想这个时代物资的匮乏,把黄豆当营养品也不算多奇怪。 这让她不禁开始怀念现代物资的丰富和便利,但是穿都穿了,而且这里还有她的家人,她不想回也回不去了。 想到这里,妞妞抛开刚刚突然升起来的小情绪,继续吃她的橘子。 片刻后,乐善回来,手上拿着两个小纸袋,她给赵师母一个,自己留下一个。 赵师母打开看了眼,准备收起来,被妞妞好奇地扒过去看。 “这么少?”妞妞看到纸袋里就一点点豆子而已,并且还没有她在现代超市里看到的饱满。 乐善说病患一人一天只能领这么多,她晚上就走了,妞妞还要继续住院,明天能接着领。 妞妞拎着轻飘飘的纸袋子哭笑不得,猜着里面到底是一两还是二两,这么轻。 乐善在医院待到傍晚,时仲终于下班来接她,两人告别赵师母他们回家。 小楼院的人看到她纷纷笑着说:“救人英雄回来啦!” 然后好多人开始往她家跑,有的是带着东西过来看望她,有的存粹是过来凑热闹,还有的是来打探赵总工那边的情况。 乐善让时仲烧水上茶招待他们,能回答的尽量回答,不能说的半点儿不透露,直到天擦黑才把人都送走。 第二天,妞妞也一早出院回来了,说是实在呆不住,与其在那儿躺着还不如回家来得舒服。 赵总工夫妻拗不过她就让她出院了。 妞妞的出现比乐善引起的动静还要大,几乎是刚进大门就被邻居们围住了,只在中间空出一条通往楼里的道,跟欢迎领导似的。 大家一方面是为了表示对赵总工一家的关心,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妞妞这个奇迹。 当时不少人送妞妞去医院亲眼看过她变得正常,回来自然和其他没去的人说一说,原本那些人还不信,直到在乐善那里得到确认,现在他们围着就是想看看稀罕。 赵总工欢喜于大家的热情,一家人高兴地从人群中间走过,边走边向两旁打招呼,笑容一直没落下过。 突然,人群中不知哪个家伙扬声喊道:“傻妞,你真不傻了啊?” 赵总工一家才来没多久,但是傻妞的外号已经在院里传开,很多人都不喜欢这样叫一个小姑娘,只有那些赖皮脸小年轻爱拿它逗人。 现在他们为了确认妞妞还傻不傻,直接当场喊了出来,气得众人纷纷开始找是哪个傻叉讲的。 赵总工夫妻俩的笑容落下来,脸色不太好看。 不等他们说什么,妞妞看向声音传来的位置张口就怼:“你才傻,你全家都傻,我傻不傻碍你啥事儿,吃你家大米啦?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咸吃萝卜淡操心!” “说得好!”乐善带头鼓掌。 热烈的掌声中,妞妞朝乐善嘿嘿笑了笑,骄傲地挺起胸脯,给那位嘴贱的仁兄比了个中指朝下。 那家伙藏在人群中连个屁都不敢放了。 赵总工夫妻摇摇头,脸上露出无奈的笑。 这么一来不用他们多说,妞妞已经自己证明了自己,让大家亲眼瞧见她现在很正常,一点都不傻了,以后可别再喊什么傻妞。 赵总工抬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一下,感怀道:“其实妞妞只是我女儿的小名,是她妈生下她后起的,叫习惯了就一直这么叫她,实际上她还有个大名。” 大家一听立马给面子地接话,问妞妞大名叫啥。 妞妞自己也想知道,好奇地看向她爸。 赵总工清了清嗓子,张嘴吐出三个字:“赵美丽。” 大家都觉得这名字好哇,充满对女儿的期许,很适合小姑娘。 但是妞妞自个儿岔气儿了,咳嗽着跟她爸确认:“我叫赵美丽?哪个美?哪个丽?” 赵总工茫然,就美丽动人那个美丽啊,还能是哪个美哪个丽。 妞妞却一脸跟雷劈了似的,“我竟然叫赵美丽,我滴个天呐。” 赵总工带着小得意道:“是不是很好听,爸当初翻了一夜字典起的。” 妞妞:“………!” 那老爸您怎么不再翻翻呢,起个美娜啥的都比美丽好听吧。 话说她能改个名吗? 妞妞蠢蠢欲动,看着正在高兴的爸妈一眼,决定暂时先不提,以后再徐徐图之。 妞妞一家回来后,小楼院这件新鲜事也算过去了,不过赵总工很快履行他当初在医院的承诺,开始挨家拜访当时帮忙的人,并送上礼物郑重感谢。 大家受宠若惊,没想到他真说话算话章 说来感谢就来感谢啊。 当时在楼下帮忙以及后来送妞妞去医院,还有跑去通知赵总工夫妻的,总共算起来人数不算少,赵总工一家子竟然都上门拜访了,整个走下来花费快一周时间。 乐善作为其中出力最大最关键的救命恩人,被放在最后压轴,在几天后的晚上迎来这一家子登门。 乐善和时仲早有预料,已经准备好招待的东西,就等他们来了。 赵总工不跟去其他人家那样客气寒暄,进门开始就自然而然地拉家常,也不再说什么谢不谢的话。 赵师母拉着乐善的手十分亲切,把在家做的鸡蛋糕送给她尝尝,喜欢的话以后随时去家里吃,欢迎她上门。 妞妞说鸡蛋糕有啥好吃的,她为了过来特地试着做了蛋挞,让乐善帮忙尝尝味道。 “蛋挞?”乐善觉得这名字新鲜。 妞妞立马拿出成品给她看,神情略显紧张。 乐善看着卖相不错,闻起来也有一股甜甜的奶香味,确实比鸡蛋糕更诱人。 不过鸡蛋糕是大家吃惯了的,这蛋挞貌似是妞妞研究出来的新品,不知道具体味道怎么样。 乐善被妞妞怂恿着尝了一口,只觉得入口即化满嘴留香,立即伸大拇指。 “不错,很好吃!” “看,我就说好吃。”妞妞得意地看一眼她妈。 赵师母点点她额头,说也不看看你用了多少好东西,就是随便做也不会多难吃了。 妞妞不服,趁她妈不备塞她嘴里一块。 赵师母瞬间被蛋挞征服。 三人在这边吃着笑着,赵总工那里和时仲说完家常就不可避免地谈起了工作上的事。 赵总工透露这次厂里机器大检修找出来不少有问题的器械,他准备挑出一部分给学徒们练手,由他们来独立完成,他只做指导。 时仲对此没意见,和赵总工讨论一番,计划着到时自己接哪一处。 次日上班,赵总工把最重要的一个任务交给了他,比他原本设想的还要好,引得不少人眼热 而乐善回到厂里后则得到了领导的一致表扬,被同车间的工友们一声声‘救人英雄’‘救人英雄’的喊。 乐善高兴是高兴,但该干的活照样没有落下,瞧着一点没骄傲自满飘起来。 主管十分满意,鼓励她好好努力。 中午休息时,乐善下工去跟时仲会和,在食堂门口看到他和那个汪海站在一起正说着什么。 乐善走进后听到汪海不无羡慕的声音。 “时同志不愧是选拨的头名,师傅对你很看重啊,把最重要的那部分都交给你来负责了。” “唉,本来我也想分到一个好任务,可惜师傅没给,我自己也不像你这么有本领。” “时同志,你有啥诀窍不?让师兄也学学?” 他巴拉巴拉讲了一大串,时仲才有机会回上一句。 时仲说:“师傅都是按照各人学习进度分配的工作任务,你再加把劲,这次表现好一点,让师傅看到你的进步,至于诀窍,多看多听多动手动脑。” 说完转头看到乐善走过来,对汪海道了声失陪就跟乐善会和进食堂排队打饭。 汪海在后面看着他们夫妻良久,最后没进食堂,直接转身走了。 乐善和时仲没发现,他们进去后很快排起长队。 等待期间,乐善向时仲问起刚才那人,“之前没听你提起过他,你们交朋友了?” 以她的意思是希望时仲能在厂里交上朋友的,毕竟男孩子怎么能没有伙伴呢,多交朋友才是正常,性子太过孤僻容易被孤立被欺负。 时仲摇了摇头,说没有。 “我跟他之前都不熟悉,上次在医院门口才算认识,最近他时不时来找我说话,可能是想跟我做朋友吧。” 乐善觉得这挺好的,“那你想不想交他这个朋友?我看他斯斯文文好像也挺有文化?你们应该比较有共同语言。” 时仲皱了皱眉,没多说什么,只道顺其自然。 乐善也不强求,毕竟是他在交朋友,又不是她。 两人打完饭照常回家吃,时父经过这段时间的教导和锻炼,已经能说出一些词语和简单的句子了,令他们欢喜不已。 乐善和时仲无比相信他会越来越好,更加积极地引导他,希望能早点看到奇迹,就像妞妞一样。 妞妞得知这个情况后,特意过来表示以后他们上班不在家的时候,她可以帮忙照看时父,顺便替他们给他‘上课’。 乐善不好麻烦她,但是妞妞乐意。 可是她很快就乐不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等下捉虫,晚安么么哒~ 第51章 突然 乐善这日从副食品店抢到一只肉兔子, 回家腌上准备做麻辣兔丁。 在街道办工作的那位邻居大姐突然悄悄过来,打了个手势似乎有事要说。 乐善赶忙将人请进屋里。 邻居大姐神神秘秘地问她:“咱们院那位赵总工,他们家跟你走得近是吧?” “对, 是有什么事吗?”乐善奇怪。 邻居大姐叹口气, 透露有人将赵家举报了, 说他们家有个符合条件的女儿,却不响应国家号召下乡当知青。 “你既然跟他们走得近,就偷偷跟他们说一声,要么赶紧给女儿找个工作, 要么等着知青办上门填下乡志愿书。” 邻居大姐得知这个消息后,本来打算亲自给赵家递信赚人情,但是转头一想觉得不保险, 万一赵家是被人盯上的, 她现在上门不是自投罗网吗? 所以安全起见, 她选择转一道手, 把信先递到乐善这里。 乐善和赵家交好是有目共睹的事,她哪天突然去赵家了很正常, 大家都会以为她是去找赵家大女儿玩的。 但是邻居大姐不行,目标太明显了,现在正是现街道办主任即将退休,而新主任就要选出来的关键时候, 她冒不起这个险。 乐善听了一脸震惊, 谁那么缺德居然举报赵总工家, 妞妞可是才从痴傻变得正常! 邻居大姐也是恨这些人瞎折腾, 猜测八成是哪个红眼病的小人, 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 最爱无事生非。 “我看八成是赵总工前段时间送出来好多礼惹人眼了。” 乐善觉得不像, “他们虽然送的人家多,但是送的东西只是像鸡蛋糕之类的吃食,怎么可能惹眼到被人举报。” 能把人举报,这是有多大仇? “哎呀,反正咱们也搞不清楚这种小人的心思,赶紧把消息给赵家递去,该怎么处理让他们家操心。”邻居大姐嫌这事粘手,达到目的就想告辞离开。 乐善让她稍等一下,迅速将刚到手的兔子一份两半,拿油纸包了捆住分她半只。 “麻烦大姐费心了,这个您收下,回家给孩子解解馋。” 邻居大姐推辞了两下,最后拿上油纸包悄然离去。 时仲和她在门外撞上,打了声招呼看她行色匆匆,心知有异,进屋问乐善她来做什么。 “来通风报信。”乐善将赵家被举报的事告诉他。 时仲最恨这个,立马转头要去小楼通知赵总工他们。 乐善拉住他,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急,邻居大姐刚来过他们家,他马上又去赵总工家,搁有心人眼里不是明摆着么。 在不知道具体是谁举报的情况下,他们还是谨慎为好。 时仲皱眉:“那你说怎么办?” 乐善看到案板上剩下的半只兔子,决定先把兔子炒了,到时再由时仲送一碗过去,顺便把信递到。 时仲眉目舒展,觉得可以。 接下来两人一起动手,飞快将麻辣兔丁炒出锅,香辣的气味很是刺激,都飘到了外面的街上。 乐善夹起一块让时仲尝尝,时仲点点头说成了。 乐善立即盛出一碗让他端着去小楼,自己带着点忧心继续煮粥贴饼子。 过了一会儿,去小楼递信的时仲没回来,倒是在外面溜达一圈的妞妞被香味吸引过来。 正在乐善忙碌时,门口探出一颗脑袋,古灵精怪地眨眨眼,突然出声问:“姐姐做了什么?好香呀!” 乐善回神,看到她惊讶一瞬,招招手让她进去。 “我做了麻辣兔丁,刚让时仲给你家送去一碗,你竟然没在家?”乐善说着给她夹了一块。 妞妞早就馋得流口水,迫不及待地把红艳艳的兔丁肉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边嚼边说:“我出去玩了,在大门外闻到好香的味道,就忍不住嗅过来啦哈哈。” 乐善见她狼吞虎咽地吃完,还想给她夹,妞妞却摆手不要了。 乐善想到那件事,便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是想找个班上,还是如何。 妞妞托腮想了想,觉得自己才清醒没多久,现在就找工作太早了点,而且好工作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就慢慢来呗。 乐善之前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眼下情况不允许妞妞慢慢来了。 再次暗骂一声举报者,到底是谁这么缺德啊,不干人事儿! 妞妞还是无知无觉,因为上头有个技术大佬爸爸撑着,她暂时没什么危机感。 乐善提醒道:“我建议你最好还是找个工作,不管合不合适,先找个再说,不然……” 妞妞直觉不太好,赶紧追问:“不然怎样?” “不然你怕是会下乡当知青了!上头有规定,没有工作的城镇知识青年都要走这一遭。” 妞妞大惊:卧槽,差点把这个忘了! 十年动荡中不光有不少被斗倒下放的臭老九,还有许许多多上山下乡去种地的知青! 两者都是这个时代独有的特色! 妞妞想到这点,立马坐不住了,猛地站起来要走。 恰好时仲送完菜回来,看到她居然在这里,立马道:“赵美丽同志,你爸妈喊你回家吃饭,你快回去吧。” 妞妞顺势飞奔而去,都忘了跟乐善告别。 时仲看出点情况,“姐,你跟她说了?” 乐善点点头,“没透露举报的事,只是提醒她尽快找个工作,不然就会被送去乡下当知青。” 一般在城里长大生活习惯了的人都不会愿意下乡做知青,除了实在没有活路的。 赵家有赵总工在,不缺吃不缺喝的,哪里会让孩子去乡下过苦日子。 乐善刚才看到妞妞脸色大变,估计也是不愿的。 “对了,消息跟赵总工说了吧?” 时仲点头,放下手中的碗。 碗里面原本装的麻辣兔丁已经换成了小酥肉,看来赵总工家的生活水平不低,如此一来,他们应该更不希望妞妞下乡吃苦。 第二天,妞妞吃过早饭如约来帮乐善看顾时父,顺便向乐善和时仲道谢。 “幸亏有你们告诉我们一声,不然等到知青办上门拉人,说不定我们一家还被蒙在鼓里。” 乐善不居功,将邻居大姐在其中的作用讲了。 妞妞表示知道,但是仍旧重点感谢一下她。 “你放心上班去吧,叔叔我会看好的,等下教他学习。”妞妞握一下拳,信心满满。 当小老师她是有经验的,上辈子在幼儿园打工不知教过多少小朋友。 乐善不勉强,再说时父现在也很好带。 不过妞妞总归是好心帮忙,她走前把家里的零嘴拿出来一些给她,不想妞妞自己准备的有,瓜子花生芝麻酥等等,带的还挺齐全。 乐善见此便将家里的连环画借给她看,另外又烧了一壶茶水放炉子上温着,叮嘱他们渴了记得喝。 妞妞摆摆手,翻开连环画看得投入。 乐善没问她家里打算怎么解决那件事,除了尽快给她找个工作想来没其他选择。 可惜食品厂暂时不招工,以赵总工的为人以及他刚来尚未站稳脚跟的处境,估计也做不出开后门把女儿安排进厂的举动。 之后两天,妞妞果真半点儿不提进食品厂的话,只是跟乐善烦恼该找什么工作。 乐善的建议是别管什么工作,能先抓住一个就抓住留城再说,不然难道还真等到知青办上门逮人不成? 妞妞抓着头发,累觉不爱。 上辈子总是抱怨工作难找,其实就只是嘴上说说而已,现代社会机会多,想找工作一点不难,难的是找到钱多事少还适合自己的好工作。 现在呢,别说好工作,找了几天,连工作毛都没摸见。 家里不是没给她托人托关系,只要不是在食品厂,别人也不会说什么,关键是木有啊,找不到。 “好难啊,为什么岗位那么少?”妞妞坐在椅子上瘫成咸鱼。 乐善:“人多事少呗,不然你以为上头为啥让那么多人下乡?” 妞妞了然长叹,她就想当只不事生产的咸鱼,啃的也是自家爸妈,为啥还要有人管,默泪。 颓丧片刻,妞妞突然仰头坐起,兴致勃勃地问乐善:“姐姐,我见咱们院的小孩子挺多的,他们不上学吗?比如幼儿园之类的。” “你想去幼儿园?”乐善听出她的话音。 妞妞嘿嘿一笑,她有自知之明,没学历想去中小学肯定不行,但是幼儿园往往会招一些生活老师,那条件就放的宽了,说不定她能进去干老本行呢。 乐善告诉她附近确实有所幼儿园,招不招人没听说,她如果想去可以问问。 妞妞找到了方向,摩拳擦掌地跑去准备。 乐善回头将这件事告诉时仲,时仲说会帮忙打听一下,厂里那么多职工,总有家属在幼儿园工作的。 事情尚未有结果,乐善家突然迎来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作者有话说: 先来章短小君╮(╯▽╰)╭ 第52章 请教 下午下班后, 时仲因为要加班修理东西,乐善就买完菜自己先回来了。 时仲很快也完成工作回家,只是身后还跟着个人。 乐善飞快跟时仲使眼色, 问他怎么回事, 不是不熟吗?怎么还把人领回家呢, 都没提前说一声。 时仲露出无奈的表情,确实不熟啊,他也搞不懂这人干嘛非要跟着他,下班后难道不应该尽快回家吃饭吗? 难道他想来他们家蹭饭? 两人暂时都搞不懂汪海的目的, 只好先静观其变,看看他想干嘛。 另外来者是客,人家来都来了, 乐善也不好再把他赶走, 只能端上茶水零食招待。 汪海笑容斯文道:“嫂子不用忙, 我请教完时大哥几个问题就走。” 乐善恍然明白, 原来是过来请教问题的。 不过他比时仲高,也长得比他显老, 竟然年龄上比他小吗?看不出来呀,总感觉时仲被一个比他老相的男同志叫大哥怪怪的。 乐善这般想着瞟了眼时仲。 时仲皱了皱眉,“你那些不懂的地方在厂里时我都给你讲清楚了,那个零部件也修理完毕,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乐善从他话里听出来了, 合着时仲今天加班是因为帮汪海开小灶, 结果被他追到了家里来。 乐善看向汪海的目光顿时带上点不善, 不太想欢迎这家伙。 时仲抿着唇, 看起来也不太开心。 汪海察觉后赶紧道:“抱歉抱歉, 我只是还有一处地方搞不明白, 时大哥……” 乐善听到这声称呼就下意识想皱眉。 时仲比她反应更大,抬手打断,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等一下,我想问问你今年多大?” 汪海不明所以,“二十。” 时仲说自己才十九,他喊他哥不合适,请叫他时同志或者时仲都可以。 乐善十分赞同地点头,不然再时大哥时大哥地叫下去,她听得胳膊上非得起鸡皮疙瘩不可。 汪海一愣神色微讪,立马改口:“时仲……时同志,不好意思,我以为达者为先,你比我技术好,当得起这一声大哥。” 时仲摇头,表示自己不需要搞这一套,让他以后别这样喊了。 汪海受教般点头,从善如流地叫时同志,然后继续刚才的问题。 他问的那些对于时仲来说就像大学生在做初中试题,他其实很不明白汪海为什么会这么难以理解,怎么讲都讲不通,非要他掰碎了揉匀了塞给他,他才会吃进脑子里,不然就一点不会主动思考的。 不过有了他这个例子,时仲可算是理解什么叫榆木疙瘩,什么叫朽木不可雕了,也懂了为什么赵总工偶尔会面对一些学徒工露出无奈的神情,却十分喜欢把他带在身边指点。 如果是他,他也喜欢一点即通的聪明学生,而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怎么讲都搞不清楚的笨蛋。 是的,时仲被眼前这没眼色的家伙烦得都在心里骂了人。 乐善在一旁听得也很无语,时仲讲的那些她这个门外汉都会背也快懂了,汪海居然还是绞尽脑汁一脸迷茫的样子,不是笨蛋是什么。 就这样,真怀疑他当初怎么通过选拨考试的。 眼看时仲又开始重复解释起来,乐善无语地摇摇头准备出去做饭,就看见妞妞一阵风似的跑过来。 “姐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妞妞兴冲冲地跑进来,话没说完先看到屋里有其他人,话音立马顿住,“你们家有客人啊?” “嗯,不用管他们,咱俩出去说。”乐善拉着妞妞往外走。 妞妞感觉到身上有道打量的视线,扭头发现是乐善家那位客人,本着礼貌她向对方点了点头,随即便转回去跟乐善走了。 汪海得到回应刚想露出灿烂的笑,突然人家又转头出去了,好像对他只是普通的打打招呼,并没有其他意思。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桌子突然被大声敲了敲。 时仲提醒他回神,目露不满之色:“我说了那么多遍,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有没有用心听进去?” “听了,听了,我好像已经懂了。”汪海坐正快速将时仲刚才讲的内容复述一遍。 时仲本着负责的原则,又针对这个知识点考较他几问,看他是真的弄懂了,才心累地结束辅导。 果然,他就不适合当老师教别人。 汪海连声道谢,适时起身告辞,“天这么晚,我也该走了,明天再来请教时同志。” 时仲:“…………” 您还是别来了,一次就让他备受折磨,还明天再来? 时仲顾不上对方工友加客人的身份,脸色刷地拉下来,黑着脸送他出去。 外面妞妞正兴高采烈地跟乐善讲着她今天去逛附近那所幼儿园的情况。 “我今天先去他们那里看了看环境,感觉还不错,等下一步我就……” 妞妞刚说到这里,话突然被打断。 已经要告辞离开的汪海不知怎么脚下一转来到两人跟前,先插话进来向乐善告别。 “嫂……乐同志,感谢你们的招待,我先走了。”汪海说着温柔一笑,同时也朝妞妞点了点头。 妞妞被他突然打断话,心里不太开心,但因为他是乐善家的客人,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保持安静地站在一旁。 乐善对汪海特意过来告别的举动感觉莫名其妙,只当他十分注重礼貌,点点头道:“那好,天快黑了,路上小心。” 她没有说什么留客的话,本来就是他贸贸然上门拜访,且还是请教时仲问题的,他们不留他吃饭才是正常。 汪海不以为意,风度翩翩地转身离开。 时仲看完他这一系列的举动,总觉得奇怪又违和,还有点假假的。 过后他和乐善说起这个问题,“我总感觉他不是真心跟我结交,也不想浪费精力一遍遍教他,以后他再来问东问西,我就直接把他带到师傅那里好了。” “说不定他就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呢?”乐善开始怀疑起对方的目的。 说不定人家就是想通过时仲接近赵总工,然后方便得到更多的教导呢。 时仲想想有这种可能,但是也不对啊。 赵总工最近一大部分精力都用来教导他们,想尽快教出来几个帮手好减轻他的负担,因此对于好学好问的学生从来都是来者不拒,不论是问什么问题,只要他能教就不会藏着掖着。 在这般情况下,如果汪海想接近赵总工得到更多指导,根本不需要绕这么大圈子,他直接找上赵总工就可以了呀。 时仲想不明白汪海打算搞什么,等第二天傍晚再次被对方缠上一路回家时,他干脆问道:“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其实都可以问师傅,为什么一定要问我?” 而且是专挑快下班的时候来问,问不完就跟着他回家继续。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时仲暂且不想把他往坏里想,所以打算开门见山地问个清楚。 汪海神情尴尬道:“麻烦到你了吗?不好意思,因为我有点怕赵总工,不敢去问他问题,而且他身边一般都有很多人围着,我也挤不进去,只能另外想办法,你是咱们中的第一人,我想着以你的本事教导我应该足够了。” 时仲听了他的解释没说信不信,只是严肃地说:“我也只是在跟师傅学习,并不能教导你太多,你想要学得好,最好还是由师傅来,师傅他很平易近人,脾气也很好,你不用怕他,明天再有什么不明白直接去找他就行。” 可别再来烦他了,偶尔问些小问题,他解释一下没什么,天天缠着谁受得了。 而且时仲既然察觉出对方并不是单单来问他问题,貌似还有别的目的,那他肯定要远离他的。 他才不会为了弄清楚他想干什么就放任他继续接近。 汪海听着他变相的拒绝,苦笑一声:“我尽量克服,但是今天还请时同志看在同为师兄弟的份上,再帮我一把。” 他跟着不走,时仲总不能撕破脸皮把人强制赶走,最后无奈着脸再次把人带回家。 乐善看到人不禁抽了抽嘴角,趁着倒茶的功夫把时仲叫出去,悄悄问:“他又来干什么?不会还是……” 时仲抹把脸点头,“对,还是来请教我问题。” 乐善哈地一声,差点被汪海的厚脸皮气笑,这人也真是,有问题不会在厂里及时问师傅吗?不然师傅带他们是干嘛的?结果有师傅不问,下班逮着工友薅啥羊毛。 “我看茶也不用喝了,你进去跟他讲一遍,再不懂就送客。” 时仲又没有教导他的义务,讲一遍都是看在同厂工友的情份上。 时仲同意,转身进屋。 乐善把泡的茶自己喝了,喝到一半,妞妞回来,一脸沮丧地挪到她跟前。 乐善把另一杯茶递给她,问咋了。 妞妞捧着茶杯有气无力道:“我找到他们园长问招不招人,园长说幼儿园的岗位都满了,不需要再招新人。” 她求了许久,说不要工资不占编制,倒贴进去帮忙,人家都不愿意。 乐善没想到她行动这么迅速,直言道:“现在岗位稀缺,一般像老师这么紧俏的位置,基本都是内部解决,一个萝卜一个坑,你懂吗?” 妞妞之前不懂,但是经过一场求职失败,她好像懂了。 “姐姐,我该怎么办?要不我继续磨磨园长?”说不定园长一个心软就给她机会了呢。 乐善觉得她太天真,没有利益牵扯,人家凭什么给你机会。 不过这话太伤人,她没说出来,而是安慰她:“你可以先试试,顺便你爸那边也可以打听一下厂里哪个职工有家属在幼儿园工作的,我和时仲也帮你找找,到时咱们看看能不能通过内部人找到突破点。” 妞妞眼睛一亮,重新燃起斗志,握拳加油:“好,谢谢姐姐,我去跟我爸说说。” 她蹦跳了一下,准备转身跑回家,不想身后突然冒出来个男的,她吓了一跳,一个不防差点跟他撞上。 好在乐善及时拽住了她的衣领子,把人一下提到旁边,避免一场尴尬的碰撞事故。 “对不住,对不住,你没事吧?”汪海十分愧疚地道歉,下意识往妞妞那边走两步。 妞妞警惕后退,躲到乐善身后探出一个头,“你是谁啊?没看到这里有人吗?怎么走路的?” 别以为她没注意,刚才可不是她的错,明明是这人不看路,突然冲出来还非要往这边撞! 汪海这下更加歉然,张嘴想解释并介绍自己,乐善出声打断了他。 乐善简单和妞妞说这是时仲的工友,也是她爸手下带的一个学徒工。 妞妞听了放下点戒心,“那他来这儿干嘛?” 乐善实话实说,“来请教时仲问题。” “两天都来请教?他怎么不在上班的时候问我爸?现在可是下班时间哎。”妞妞觉得这不是本末倒置嘛。 乐善:“呃,可能你爸讲的他听不太懂?” “那他可真够笨的,我爸讲课最有耐心最清楚明了。” 如果这都听不懂,那不是笨是什么。 听完她们俩旁若无人叭叭讲完的汪海:………… 他几次想插话进去自辨都没能成功,只能在最后听妞妞给他打上一个笨蛋的标签,赶紧抓紧机会开口:“你们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 妞妞听到这句万分熟悉的话,下意识的反应是捂着耳朵摇头摆尾:“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乐善:……?? 汪海:……!! 不是说她已经不傻了吗?怎么看着还有一股疯傻劲?! 乐善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也能看出妞妞是在故意搞怪,不禁手痒拍了下她的肩膀。 脑袋不敢拍,怕再引起什么反应。 妞妞演完琼瑶奶奶的经典剧目,看到对面的汪海被她吓得愣头愣脑,顿时乐不可支,噗一声笑倒在乐善身上。 时仲过来时就看到这一幕,快步上前把她不着痕迹地挤开,问乐善今晚吃什么,等下他来做。 乐善想着今天买到的菜,说吃鸡蛋汤面吧。 这么一讲,妞妞也感觉到饿了,准备回家吃饭。 时仲转头看到愣在那里格格不入的汪海,疑惑道:“汪同志,你不是早就出来了吗,怎么还没走?马上天都黑了。” 今天不知道是汪海开窍还是问题对他来说比较简单,他只讲一遍,对方竟然就懂了。 他在屋里隐约听到外面乐善和妞妞的说话声,本来就不想跟汪海再耗下去,既然这么快就搞懂了,他正好送客。 汪海这次走得利落,谢过他就出了门。 时仲因为在屋里整理纸笔,出来晚上一会儿,没想到汪海居然还没走,并且又凑到乐善跟前。 时仲一下警惕起来。 他想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二更奉上(≧▽≦) 大姨妈要来了肚子难受,今天更少了,明天争取加更,晚安啦亲们~ 第53章 遭劫 可能是察觉到时仲骤然升起的防备, 汪海很快告辞离开,表现得十分礼貌且进退有据。 但是乐善和时仲就莫名觉得这很假,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对他起了偏见的原因。 这次之后, 汪海倒是没再来过, 估计是看出主人家对他不欢迎。 乐善担心他会因此在厂里给时仲穿小鞋, 特地问过时仲。 时仲坦然道:“他在学徒工里都不起眼,能给我穿什么小鞋。” “小人难防,你最好还是注意点。”乐善不放心地叮嘱。 时仲认真记下,回头注意了一下汪海, 发现他好像并没有私下搞什么鬼,而是不知在忙什么,连师傅布置的任务都是找人帮忙完成。 本来他想找的第一人选是时仲, 但是时仲经过乐善的提醒, 以防万一不想再跟他走近, 所以每次下班都溜的很快, 没下班时就跟在赵总工身边,周围围着一群同为学徒工的师兄弟, 让汪海自动退却。 汪海只好自己动手,弄不好的地方再厚着脸皮找找哪个师兄弟帮忙,好歹把任务完成交上去。 交完下班铃差不多就响了,汪海匆匆离开, 竟比时仲溜的还快。 时仲感到惊讶, 不过人家不纠缠他就好, 他也不是那种好奇打听别人隐私的人。 乐善时隔多日, 终于再次和时仲同时下班回家, 两人准备先去副食品店逛逛, 看有没有什么好菜。 路上乐善看到自己的组员结伴往副食品店的方向跑, 叫住一个问什么情况。 组员兴奋道:“大家听到消息,副食品店临时供应上一批牛羊肉,据说是从内蒙那边运来的,特别正宗特别鲜,先到先得!” 说完不等乐善反应过来,立马挥挥手去追前面的人。 乐善听了先是一喜,而后又觉得有点奇怪。 之前副食品店上新这种好东西,不都是早早透露出来了吗?最迟的也会早上半天时间,这次却是下班后才传开。 时仲道有没有去看看就知道了,刚才那人不是说了是临时供应的么。 乐善打消疑问和他加快脚步,走过一个街转角时突然发现前方堵了很多人,好像路旁有棵百年大树倒了,断枝残叶摔得满街道都是,把那一段路面拦腰截住。 时仲看到旁边有环卫队的在做紧急打扫,过去问了问情况。 对方正好认识他,不禁诉苦抱怨道:“也不知道是哪个黑心肝的,竟然把好好的大树给锯开一条很深的口子,平时不注意看都没发现,现在你看就成这样了,他弄断树倒是简单,可苦了我们打扫清理的人。” 时仲回去告诉乐善,乐善十分惊讶,竟然是人为弄断的,刚刚她还在想一棵百年大树怎么说断就断了呢,最近也没下雨打雷,不会是被虫蛀了吧? 现在一听时仲所说,合着是被人弄断的。 “树长在路边又没招他惹他,弄断树干嘛,不怕断子绝孙吗?” 那谁知道啊,都还不清楚是哪个神经病下的手。 大家得知情况后都忍不住暗骂了一句。 这条路去副食品店和小楼院都很方便,现在被堵了,他们要么绕远路要么穿过断枝残叶从树干上爬过去,这样才能快一点赶到副食品店,不然等绕远路再过去,怕是黄花菜都凉了,还买什么牛羊肉。 大多数人咬咬牙都选择就近爬过去,到那边后浑身衣裳鞋子都被断枝刮花了,头发也被弄得乱糟糟的,一身狼狈,骂骂咧咧。 有些不着急的一看到他们这副样子,立马选择绕路。 “我们怎么办?”时仲问乐善。 乐善正要开口,身后突然响起妞妞的声音。 “姐姐,姐夫——” 妞妞欢快地跑过来,得知情况后说自己知道一条近道,不用爬树也不需要绕远路。 乐善问她怎么在这里,最近不是都去幼儿园跟园长耗了吗? 妞妞表示幼儿园就在食品厂再过去那边啊,她每天都跟他们一样‘上下班’,图方便走的都是这边的近道。 “嘿嘿,是我有次好奇发现的。” 实际上是她想看看这个年代的小巷和民居样貌,故意钻进去走了走瞧了瞧,这才发现回家或者去副食品店那条街的小路。 最近几天她偶尔会从那儿走,本来以为只会是自己的小秘密,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暴露了。 妞妞和乐善分享了它,准备带他们从那里过。 乐善先是向她道声谢,而后边走边严肃告诫道:“像这种巷子对小姑娘来说太危险了,以后没有人陪同,你最好不要再走了。” 妞妞走过好几次都没事,心大道:“应该没事的,现在治安不是很好嘛。” “治安好不代表没有坏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乐善的话回荡在巷子里,让妞妞下意识瘆了瘆,胳膊上直冒鸡皮疙瘩。 她赶紧点头说知道了。 时仲在一旁一直没开口,皱眉环顾着格外安静的小巷,看向仿佛怪兽大口的巷子深处。 那里黑乎乎的,头顶的日光都照不进去,最是容易滋生一些犯罪分子。 时仲脚步停下,谨慎道:“好像不太对劲,我们还是退出去吧。” 乐善没同意,她还想尽快到副食品买牛羊肉,这种机会难得,不容错过。 而且他们进都进来了,路也快要走完一半,再退出去不是更浪费时间吗?有她在,怕什么! “你们都走我后面。”乐善挽起袖子嘱咐。 虽然她不觉得有人敢在这里闹妖作鬼,但是她也相信时仲小动物般的警觉性,不管有没有危险,她都先做好准备。 妞妞被他们两个搞得跟着紧张起来,听话地跟在乐善身后,害怕道:“不会这么倒霉吧?之前我走过都没啥事。” 之前没事不代表现在也没事。 乐善保持着警戒,快速带两人往前走去。 走过那段日光照不进的地方,什么事也没发生,妞妞松了口气说看吧不会有事的。 他们又往前走一段,已经能远远看到巷口的位置,三人不禁都松懈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两旁的墙头上突然翻下来两个蒙面人,堵挡着路怪声怪气道:“打劫!把钱交出来!!” 乐善他们:“……?!!” 乐善看看眼前瘦猴儿一样的劫匪,再瞧瞧自己沙包大的拳头,觉得自己一拳下去能打俩。 正好他们就两个人。 时仲这时也发现了这一点,心惊一瞬过后嘲讽道:“我们三个人,你们只有两个人,确定要打劫?”而不是来找抽么。 劫匪兄弟:………… “不对啊,不是说只有一个小姑娘吗?怎么多了两个?” “其中还有个五大三粗的,一个能顶咱们俩,大哥要不咱们撤吧?” 哥俩竟然当着乐善三人的面嘀嘀咕咕咬耳朵,话里的内容自然被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乐善和时仲脸上一肃,看来这打劫不是偶然,而是人为,且针对的目标八成是…… 两人默契地都看向妞妞。 妞妞到此时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因为走这条路被人惦记上了,顿时后怕不已,庆幸这次有乐善夫妻一块,不然她都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他们说是打劫,谁知道过后还会干什么。 妞妞颤抖道:“无法无天,太无法无天了,必须得把他们抓住送给警察蜀黍!” 乐善拍了拍她,将人交给时仲看着,她决定主动出击把劫匪拿下,倒要看看是谁在搞鬼。 时仲对比下双方武力值,没反对她过去,只说了声小心。 乐善虎虎上前,瘦猴中的老二赶忙提醒大哥快溜,这形势明显不对啊。 另一人不以为然,满脸不屑道:“不就是一个娘们,长得再强壮对上咱们男人还不是花架子,快跟哥上,把她干趴下再抓那个小娘皮!” 妞妞听到知道他们说的小娘皮是指自己,顿时忍不住从时仲身后冲出来大骂:“我要是小娘皮,你们就是老娘皮生的崽种!你们老娘如果知道你们有一天居然会干这种事,肯定恨不得当初没生过你们,生下来也得掐死扔茅坑!你们就是社会的渣滓!人民的败类!两只老鼠坏一锅汤!” 劫匪老大听得怒发冲冠,嗷嗷叫着要打死她,连乐善都顾不上了。 但是乐善的拳头已经随着妞妞的怒骂砸到他脸上,也就一下,劫匪老大瞬间惨叫扑街。 妞妞哇哦张大嘴,鼓掌欢呼。 劫匪老二:!!! 早说快走非不听,现在好了,哥俩一起反被俘。 劫匪老二抱怨着非常识时务地举手投降,才不想跟老大一样被沙包拳头砸脸。 乐善检查一下没发现他们带有工具,才让时仲章 妞妞上前。 妞妞立即冲过来,耀武扬威似的命令俩瘦猴劫匪扯下面罩,抱着头面对墙壁蹲下,不准交头接耳。 时仲紧跟着开始审问他们,“是谁让你们来抓人的?” 瘦猴劫匪喊冤:“不知道啊,有人往我们屋里塞的纸条,说是只叫咱们抓住她吓虎吓虎,没想干什么,我们知道错了,求求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们一马。” “你们就这么听人家的话?”乐善不信。 劫匪支支吾吾,最后透露纸条里夹着钱,说是如果做得好,后续还有尾款。 为了拿到更多的钱,手头拮据的兄弟俩就干了,没想到一下撞到铁板。 问清楚后,时仲问乐善怎么处理。 乐善干脆按照妞妞的要求,打算把人扭送警察局,让警察同志帮忙再审审。 三人都没意见,劫匪兄弟有意见憋着。 接下来由乐善负责押送这两人,时仲章 妞妞走在前头开路。 妞妞抬头挺胸意气风发,一边骂劫匪一边崇拜乐善,给她吹各种彩虹屁。 时仲听得脸上黑线,要不是她是女同志,他早想办法把她赶跑了。 巷口本就距离不远,三人加俩‘俘虏’走了没几步,忽然看到刚才还是无人的巷口正有个人影在那里来回徘徊,时不时会向巷子里面张望,像是在等什么人。 由于逆着光,他们没看清那人是谁,但是对方却在再次张望过来时发现了他们。 感觉看到他们的一瞬间,那人动作僵了僵,然后转头就跑。 时仲下意识去追,本能地觉得这人应该和打劫的事脱不开关系。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第一更(≧▽≦) 第54章 幕后 妞妞也想跟着追, 被乐善及时叫住。 “有时仲就行,你别去了。” 事情如何还不确定,她得把人看好了。 几人走出巷口到大路上等待, 片刻后时仲回转, 无奈地摇摇头:“跑太快了, 没追上,不过……” 那人背影十分熟悉,之前在巷子里因为里暗外明背光看不清楚,出来后追的时候, 他只瞧上一眼便觉得很像某个人。 不过因为没把人抓住当场对质,不保准的话他没讲。 乐善看出他的顾忌,心里大概有点谱, 顺势转移话题:“没追到就算了, 咱们把这两个家伙交给警察, 让他们帮咱们查到。” 匪徒两兄弟连声哀求不要, 被妞妞揪了树叶把他们嘴巴塞住,乐善又找来树枝草绳一类的东西把人捆了, 径直送到附近的派出所。 警察们接到报警很是重视,不仅给他们详细做了笔录,还保证等查出结果会派人通知他们。 妞妞做完这些从派出所出来,还有点心有余悸, “你们说他们抓我不会是想卖了我吧?他们身后会不会被扒出来一个人贩子组织?” 后世那么多人贩子, 现在肯定也不少。 妞妞一下想得挺深, 越想越害怕。 她发誓她以后再也不图近便走小路了! 乐善觉得不无可能, 说不定那匪徒二人为了减轻罪责跟他们撒了谎。 但是看情况这个可能性应该不大, 最有可能的是背后有人谋划了这一出戏, 好来场英雄救美。 乐善和时仲想到一处, 都决定回去就把这件事告诉赵总工夫妻,让他们最近注意着点,别让妞妞再被算计了。 乐善趁机叮嘱妞妞:“不管是不是与人贩子有关系,你最近都别出来跑了,先在家里呆几天,幼儿园的事有你爸和我们帮忙盯着。” 妞妞老实点头应下,脸上不免带上几分忧虑。 本来她还想再磨磨园长,指不定过两天人家就态度松动了,结果现在出了这种事,她非但不能再去幼儿园努力刷好感,还得憋在家里哪儿都不能去。 “千万别让我知道是谁搞的鬼,不然……哼!”妞妞挥了挥小拳头,气呼呼的。 时仲想到自己猜出的那个人,因为尚未确定,暂时没说出来,打算回去先和赵总工提一声,等警察那边有了切实证据再讲。 乐善领着他们去副食品店买肉,由于耽搁了这么久,她没抱多大希望,能买到就买,买不到就算了。 谁知他们赶到副食品店才知道被骗了,今天供应一批牛羊肉的消息根本就是假的,人家副食品店今天连猪肉都没上,更别提什么从内蒙运来的正宗牛羊肉。 人群来了一波,气走一波,临走都在骂娘,不知道是谁乱传的假消息,一下骗了好多人白费功夫。 大家对此怨愤满满,副食品店负责肉摊的售货员也是抱怨连连,暗骂到底是哪个龟孙子传的谣言,害得他们都被牵连。 乐善比较哭笑不得,对时仲和妞妞说:“我还以为咱们买不上了,谁知道大家都没买上。” 妞妞安慰她没事,下次有了再来买。 如果很想吃的话,稍后他们可以去黑市转转。 妞妞非常好奇那个地方,但经过这次之后,她自己肯定不敢去,如果乐善哪天要去,她倒是可以蹭过去见识一下。 乐善听出她的暗示后连忙摆手,暂时不打算去什么黑市。 两人打眉眼官司的时候,时仲已经联想前后,把他们一路上走来的不正常之处全都串联起来。 假传副食品店上新消息,大树突然被人为放倒,妞妞偶尔会走的近路小巷,早早堵在巷子中准备吓唬人的匪徒,还有出口徘徊等待的疑似熟人。 从前到后,一切都昭示着这是一场故意设下的局,目标就是妞妞。 时仲沉下眉目,不知道是不是他,如果真是…… “你想什么呢,走路都不看路,小心撞到电线杆。”乐善提醒时仲,及时把他从一个小水坑旁拉开。 时仲收敛心神,抱歉道:“刚在想事情。” 两人相处这么久,早培养起一些默契,乐善见状立马意识到什么,“你是不是看出那是谁了?” 据他们推测,如果这场戏真是设计的英雄救美,那么等在巷口那人八成就是想在这次事件中充当英雄的幕后黑手。 当时她在巷子里因为背光看不太清,只瞧见一个人影的轮廓,隐约有点熟悉,但时仲可是追出去了的,说不定看见了对方的长相,或者干脆认出了那人。 时仲默默点头,没说是谁,只道回去和赵总工讲一下,到时再和警察确认到底是不是他。 妞妞听到这里赶紧追问:“是谁?是谁?也跟我说说!” 相信她,她绝对不会放过对方! 乐善两人均摇头,“都没确定,你还是不知道为好,免得打草惊蛇,放心等下回去就跟你爸讲。” 妞妞这才作罢。 因为惦记着这件事,三人走得很快,火速回到小楼院,直奔楼上赵家。 妞妞归心似箭,爬完楼梯就迫不及待地跑去家门口开门。 乐善和时仲紧跟其后,三人刚进门便看到赵家客厅多了位熟面孔。 “妞妞回来啦,时仲和乐善也来了,快进来坐。”赵师母热情地把他们叫进去,积极端茶倒水上果盘。 乐善过去帮忙,妞妞自然也跟上,场上顿时只留下时仲和赵总工,以及某个突然拜访的人。 赵总工让时仲坐,同时给他介绍那位,“你们都是我手下的学徒,应该已经认识了,我这儿就不再多费口舌了。” 时仲顺着赵总工的话看向对方,目光落在那身截然不同的衣裳上,不动声色道:“汪海同志,我认识的,之前跟我请教过几次问题。” 汪海立马面露惭愧,“之前我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也不好意思多问师傅,时仲的学问和技术是学徒里边最好的,我就逮着他问了几次,他说自己教的不好,建议我最好还是问老师,我这不就厚着脸皮来了。” 赵总工不做他想,听后哈哈大笑,高兴道:“就该这样不懂就问嘛,时仲确实挺不错,他说自己不会教那是谦虚,估计是不想抢我的工作。” 时仲笑着附和:“对,那本该是师傅的活,我把您教的融会贯通就不错了,哪敢随便误人子弟啊。” 赵总工笑着点了点他,与对其他人稍显不同的亲昵态度被汪海看在眼中。 三师徒聊过一会儿,赵师母带着乐善和妞妞把茶水果盘端上,给汪海重新续了茶,让时仲自便。 两者对比,自然是后者显得关系亲近,跟对待自家人一般。 时仲来过几次倒也自在,先替乐善三位女同志倒了茶水,再给赵总工剥了颗橘子,最后忙活一圈才轮到自己。 赵总工他们也没拦着他,笑呵呵地接着,气氛一时间十分融洽。 汪海看后眼睛闪了闪,继续问过赵总工几个问题,等到他面露出疲惫才识趣地告辞离开。 赵师母亲自去送他,其他人都没动。 赵总工看出点情况,等赵师母回来将门一关,他直接放下茶杯问:“怎么,你们这是有啥事想说?” 三人乖乖地并排坐在长椅上,互相看一眼,最后推出时仲来讲。 时仲已经喝完半杯茶水,此刻清了清嗓子,缓缓从今天下班开始讲起。 赵总工夫妻两个起初还听不明白,等到时仲说到小巷里竟然有人跳出来打劫,顿时脸上一惊,差点失手摔了东西。 乐善赶紧安慰道:“没事,你看我们仨啥事儿都没有,那俩匪徒却被咱们送派出所去了。” 赵总工手抖指了指女儿,刚才那一瞬间,心都快要跳出来。 赵师母也是胆战心惊,后怕地斥责妞妞:“好好的大路不走,你钻什么小巷子,这次得亏有他们俩,不然你就哭吧。” 妞妞缩着脖子反省,“妈,我知道错了,我以为治安很好,大白天的没人敢胡来。” 谁知道都管那么严了,竟然还有人顶风作案呀。 而且这次并不全是她的责任,主要是有人存心想算计她! 妞妞想想这个就犯恶心,忍不住代替时仲接着讲后面发生的事,讲完叭叭告状。 “不知道哪个混蛋,还想英雄救美哩,我看他是想屁吃,我赵妞妞是那种谁救了我我就要嫁给谁的人吗?除非他貌比潘安让我心甘情愿,不然都滚一边去!” “臭丫头,什么脏话都往外讲,喝口茶洗洗你的嘴。”赵师母听完先训斥一声。 妞妞吐吐舌头,说得口干舌燥,捧起茶咕嘟咕嘟灌下肚。 赵总工已经听得脸色铁青,手紧紧握着茶杯,幸亏杯子是铁的,这要是瓷的,怕是现在都被握碎了。 比起自家女儿猜的对方是人贩子什么的,他更倾向于时仲有理有据的那番分析。 说什么人贩子有点可笑,他们应该没那么倒霉,而且光天化日的又是在城里,人贩子还没猖獗到这般程度。 所以大概率就是有人故意设局想对他女儿’英雄救美‘,然后…… 赵总工对自家女儿再有亲爹滤镜,也不得不拍着良心说她应该没什么可图的,那人家设下这一局的目的估计就是他。 如果是一般人想要借机讨要好处或者跟他家拉上关系还好,他最担心的是这里面有没有敌特分子的参与,离开了之前的地方,他可不想再沾上那些麻烦。 好在之后时仲终于把他的发现和怀疑说出来,倒是一下打消了他这方面的担忧。 时仲在他皱眉沉思的时候,犹豫着道:“我追着那人跑了一段路,虽然最后没追上,但也看清了他的背影。” 赵师母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赶忙问:“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时仲点点头,“背影很熟悉,是认识的人。” 他用了一个‘很’,让已经了解他谨慎性子的赵总工立马明白,他八成是有了怀疑对象,不然不会这样说。 乐善和妞妞早已知道这件事,此时就在一旁安静听着,同样想知道时仲看出了是谁。 单凭一道背影就能认出来,那该有多熟悉呀,不会是他们也认识的吧?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赵总工尤其敏锐,想到时仲刚才进来后对汪海的特别关注,他方才还以为是小年轻‘吃醋’的表现,是因为担心他这个师傅再多一个悉心教导的弟子,会让他被分薄了‘宠爱’,没想到终究还是他狭隘了。 时仲怕是一进来就辨认出来了吧。 “是他吗?”赵总工犹自不太敢信。 时仲点了点头,“他换了衣裳,但是应该八九不离十。” 赵总工耷下肩膀,整个人震惊又心凉,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虽然他平时对时仲的教导最是精心,但一群学徒中就他学得最快最优秀,他把人带在身边指点很正常,其他人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再说他也没因此忽略他们,几乎每一个都用心教了,只要他们肯学肯问,他都倾囊相授从无藏私。 他自认已经做到极致,结果竟然还有人想走歪门邪道打他家人的主意,是因为对他有意见?还是原本心就是坏的?半点都不记恩的。 这跟东郭与狼有什么区别! 赵师母被他们的打哑谜搞糊涂了,“到底是谁?” 赵总工无力道:“还能是谁,就刚才来家里那个。” 赵师母:“!!!” 不怪她惊诧,实在是汪海那副温和斯文又会说话的样子,当真看不出来会干这种事情。 而且她送他离开时,他隐约跟她透露对妞妞很有好感的意思,她还想着如果合适的话,要不要让两个小年轻处处,万一最后妞妞找不到工作,结婚留城也算一条出路。 结果现在被告知那家伙才是设计‘英雄救美’的人,差点叫她反应不过来。 “这这是真的?确定就是他?” 时仲点头又摇头,点头是他看到的背影非常像汪海,除了他应该没二人,摇头则是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只他的一面之词没多大说服力,也惩治不了对方。 “所以我的建议是这事儿暂且只咱们知道,目前不要打草惊蛇,等警察那边撬开匪徒嘴巴顺藤摸瓜找到证据,咱们再重拳出击。” 当然在此之前他们很有必要做好防备。 既然对方敢做出这样的事,那他们就不能轻易放过他,必须得一击必中彻底把他打落下去。 赵总工冷静下来后非常赞同,决定就先这么办。 赵师母则比较同意乐善对妞妞的叮嘱,拉着女儿的手强调:“听你善善姐的,最近可别出去了,就在家老实呆着。” 妞妞乖乖应声,可是又比较担心自己的工作问题。 按说她不是刚从傻子变正常吗,从没接受过什么教育,原则上应该不属于需要下乡的‘知识青年’范畴吧? 赵师母叹着气告诉她,刚开始还只是叫自愿报名呢,之后慢慢变成一家出一人,然后又演变成她说的那种,要求初中学历以上没工作的知识青年都必须下乡做知青,最后到现在连学历要求都形同虚设。 究其原因是因为知青办那边有指标,完不成任务他们哪里还会顾及你是什么学历又符不符合条件呢,反正只要是没有工作的小年轻,填上表格送乡下就成了。 妞妞听得张大嘴巴,再有乐善在一旁佐证,举了几个他们院里的例子,让她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 唯一的侥幸没了,妞妞抓着头发歪倒在她妈怀里,苦恼道:“那我该怎么办啊,现在连出去都不行了。” 赵总工叹气:“放心,爸会想办法的,总不会真叫你下乡吃苦去。” 乐善顺势提出可以帮忙,“厂里有职工家属在幼儿园工作的,我和时仲已经打听到一个,正准备找他问问情况。” 赵师母立即善解人意道:“麻烦你们了,只要能牵个线,接下来也不用你们多费心,我们到时自己跟他谈。” 乐善和时仲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毕竟这是赵总工家的事,他们帮忙找人牵线可以,却不能越俎代庖替他们做决定。 谈好这两件事后,乐善二人适时提出告辞,赵总工夫妻俩一再挽留,两人以天晚为由仍旧走了,没留下吃饭。 出了这么大的事,人家一家肯定有话要说,他们还直愣愣的留着不太好。 时仲回去就开始做晚饭,两人都不太饿,准备简单做个炸酱面,提前问时父吃不吃,时父说吃。 乐善将灶台交给时仲,自己给他打下手,忍不住感叹:“没想到啊没想到,那么斯斯文文人模人样的,竟然能做出这种事,真是斯文败类章 心机深沉!” 虽说还没有最终确定,但乐善相信时仲没看错,他说那人是汪海,百分百就是他。 平常见他只觉得略有违和,没想到人家是披着羊皮的狼,可不得看起来违和嘛。 “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浪费那么高学问!” 乐善生气大骂,时仲却突然说谁告诉你那家伙学问高了。 乐善一愣,连忙问咋回事,汪海平时表现得可是很有学问的样子,还戴了副眼镜呢。 时仲笑道:“戴眼镜的就有学问吗?他只是小学毕业,连初中都没上,说起来还比不上你。” 乐善惊住,原来只是小学毕业,她记得小学根本不教机械方面的知识,初高中才简单提到一些,汪海没学过怎么通过的选拨考试? 时仲说他在厂里呆的久,之前跟一个维修工手下学过,考前又请人家做了临时突击,实战时被分到的部件也不难,最后幸运地吊车尾入选。 他想汪海之所以不把心思用到学习上,一个是他没学过相关方面的知识,基础打得不牢靠,他想要学进去必须得比别人花费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另一个就是他想走捷径,不想费心费力费脑子。 汪海小聪明是有的,动手能力也有,不然他通不过选拨考试,但是很明显他没把这份聪明用到正道上,他走歪了。 两人谈论过一阵就不再说他,只等最终结果出来。 赵总工为此在第二天专门悄悄去了一趟派出所,询问案件经过,得知还需要几天调查取证。 赵总工只好悄悄又回来,没惊动任何人。 这就导致某人以为他们没发现他,竟然在试探过赵师母后堂而皇之地上门提亲来了,请的媒人是厂妇联主任。 如果只是他自己来,赵总工保准把人赶出去,但是有厂里的妇联主任在,他家多少得给点面子,就只能暂时忍下这口气,把人好好请进门说话。 赵师母怕妞妞露了形迹,赶紧叫人将乐善和时仲也请来,让乐善看住妞妞,时仲陪着赵总工。 汪海对于这个时候他们都在不太乐意,但是眼下最重要的是提亲,他送上足够代表心意的礼物,然后由妇联主任开口替他表达想求娶妞妞的意思。 妇联主任说:“你看这多好的小伙子,又是跟着你学习的弟子,知根知底,人还特别有诚意,说是对你家妞妞一见钟情,以后肯定会好好待她。” 赵总工听得脸青,给妇联主任的面子只撑到这里,断然拒绝:“不行,这事儿我不同意!” “妞妞还小,我们想多留孩子几年。”赵师母委婉解释,但拒绝的意思十分明显。 妇联主任没想到他们拒绝得这么果断,好像都不考虑一下的,看起来也不像女方家自矜拿乔的样子啊。 她觉得奇怪,不禁看一眼汪海。 汪海想到自己跟她说两家已经通过气的话,心里一个咯噔,立马亲自下场劝:“师傅师母,我对妞妞一片真心,希望你们能成全。” 这话让知道真相的几人十分作呕,时仲和乐善作为外人不好讲话,妞妞却忍不住插嘴怼他:“说得我跟你有什么似的,还成全?我告诉你这事不光我爸不同意,我也不愿意!” 女方亲自说不愿意,那还有啥好谈的。 妇联主任终于意识到问题,深感被骗,已经打起退堂鼓。 汪海却急了,直接略过妞妞本人,和赵总工夫妻说:“听说妞妞也要下乡,你们忍心她去吃苦受罪吗?不如跟我结婚,正好可以留城。” 赵总工深深地看过来,眼神凌厉得仿佛能看透他整个人。 “是这样没错,但是我们收到消息后并没有往外透露,你是怎么知道的?” 汪海神情一震,下意识看向时仲和乐善,说是来他们家那次偶然听到的。 乐善and时仲:………… 不爽,竟然被这家伙利用了,就说他贸贸然上门没安好心! 赵总工冷哼道就算如此,他们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把女儿胡乱嫁出去。 “我们会给她找份工作,这是我们的家事,就不需要汪同志你操心了。” 然后不想听汪海再说什么,他转而对妇联主任道:“麻烦您白跑一趟,不是我们要抹您的面子,实在是这家伙居心不良,他想趁火打劫来着,那我肯定不干,还请您原谅则个。” 妇联主任一脸尴尬地起身,觉得丢脸没说自己被骗来的事,只道亲事本就需要你情我愿,成了皆大欢喜,不成也没啥。 汪海尤不甘心,情知赵总工已经被他得罪,这次提亲若是不成,以后肯定会被他穿小鞋,可惜他之前做的准备没成,不然何至于被逼到现在这种地步。 妇联主任叫上他准备告辞,他磨磨蹭蹭不想走,目光情意绵绵的一直往妞妞身上飘。 如果按照他之前的打算,让妞妞喜欢上他自愿嫁他,赵总工就是再反对也没用。 可惜计划半道夭折,逼得他不得不提前过来提亲不说,还失去最大的助力。 妞妞察觉到他黏腻腻的视线,恶心得往乐善身后一躲,然后翻给他一个超级大白眼。 癞哈蟆想吃天鹅肉,格屋恩滚!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啦~ 这个情节快要过去了,下一章收收尾开始男女主日常,女鹅快要开窍啦(≧▽≦) 晚安么么哒(^з^) 第55章 逮捕 汪海灰溜溜走后, 赵总工再次去派出所问了一下查案进度,同时加快给女儿找工作的脚步。 乐善和时仲帮忙牵线,将厂里那位有家属在幼儿园工作的职工约出来, 大家在附近的国营饭店一块吃顿饭。 赵总工表示请客, 让他们尽情的点。 乐善客气客气, 给自己点了份鸡丝凉面,天热吃凉的舒服。 时仲最近开始二次发育窜个头,胃口特别大,干脆点上一份顶饱的肉汤泡饭。 那位被请来的工友见他们俩都点了, 自己也叫了碗鸡蛋韭菜饺子。 赵总工等他们点完,自己笑呵呵地要上一盆大米饭和几盘爽口小菜,凑成满满一桌。 刚开始大家也不开口说事情, 只劝着让吃, 等吃到酒足饭饱才正式进入主题。 在幼儿园工作的是这位工友的母亲, 主管园中食堂, 他们打算先打通他这里,之后再通过他与其母亲商量。 谁知工友得知他们的目的后, 犹豫了下透露:“我之前听我妈说园里的食堂缺个人,不过是打扫卫生的,并且过去只能算临时工。” 乐善几人听到一愣,打扫食堂的临时清洁工啊, 和他们预想的有点出入, 但好歹是有个好消息了。 “没有其他职位了吗?”乐善试探道。 工友摇摇头, 表示自己知道的就这一个, 具体还有没有需要回去问问他妈。 赵总工请托他帮忙回家再问问, 如果实在不行, 他们就暂时先接受清洁工, 到时如果能顺利上岗,他们会按照市价来。 别人帮忙谋划工作当然不能白干,按照市面上的价格该给多少,他们不会少给一个子儿。 工友却连忙摆手不要,比起他们给的那些钱,他更希望借此事得到赵总工的一个人情,他在食品厂工作,这个对他来说可比钱有用。 赵总工答应,如果能给女儿找到工作留城,欠下一个人情也没什么。 工友满意地回去找母亲商量,得到目前只有临时清洁工岗位暂时空出来一个,想要得赶快行动,不然迟了连这个都没有。 赵总工收到消息后告诉妞妞,让她自己选择要不要。 妞妞当然要,都这时候了,还有啥好挑的,先捞着一个再说,以后可以慢慢换其他的。 经历过前面找工作的困难,她现在就觉得能有个工作就行,没资格挑三拣四。 事情刚定下,消息还没传出去,乐善突然在厂里听到关于妞妞的谣传。 当时正值中午休息时间,她在食堂排队打饭,顺便等时仲过来,却不想隔壁队伍里有人小声议论着什么。 乐善以为只是普通八卦,并没有刻意去听,但随着她这边的队伍加快,让她与对方的距离拉近,很快便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哎,维修部的那个汪海现在真跟赵总工家的女儿处对象啊?” “听说是,貌似都要谈婚论嫁了,啧,汪海可是攀了门好亲。” “他也真是会钻营,赵总工家女儿才恢复正常多久,他就跟人处对象要结婚了。” “那可不,他不会钻营怎么能进维修部。” 乐善听得皱眉,路过他们时直接开口:“你们在说什么?汪海和赵总工女儿怎么可能有关系?” 那两人被她突然出声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生气又看到她的身板和气势,立马老实道:“不管我们的事,好多人都在讲他俩正在处对象,马上就要结婚了啊。” 乐善一听眉头皱得更深,问他们知道是谁传的不,两人均是拨浪鼓摇头。 队伍继续缩短,后面的人已经开始催促她。 乐善只好放过那两人往前走,凝眉沉思。 时仲找来时看到她脸色慎重,立即问怎么了。 乐善将刚才听到的那些告诉他,猜测可能是汪海故意传布的流言,想污掉妞妞的名声,让她不得不嫁给他,即便赵总工不同意,最后嫁不成,妞妞的名声都毁了,他也能出口气。 汪海心思险恶,他们不能让他得逞。 最近厂里不是搞了个职工意见箱吗?他们或许可以把汪海干的事递交上去,让厂里知晓一下。 时仲手抖了抖,“这不就是举报吗?我们只是推测,并没有实际证据。” “不,这是投诉!”乐善理直气壮,“我们只是在向厂领导反应情况,厂里收到会调查,如果不是他干的,那他什么事都不会有。” 是他的话,这么一个品德败坏的家伙,厂里哪还会留着他。 既然警察那边暂时管束不了他,那他们就自己来。 “那天咱们可是亲眼见证他提亲被拒的狼狈样子,而且他还利用过我们,你觉得等他算计过妞妞后会放弃报复我们吗?” 时仲想到汪海斯文面皮下隐藏的真面目,知道不会。 乐善:“那咱们等下就去,宜早不宜迟。” “好,回头我再跟师傅说一声。” 时仲点头后,打饭的队伍刚好走到他们这儿,两人匆匆打完饭菜去写了份反馈信投上,回到家顾不上吃饭,时仲先去小楼里找赵总工。 赵总工已经回来吃饭,并且在时仲上门之前,他家里就来了一波‘客人’。 时仲到时他们正打算走,他奇怪地站到一边让开路。 赵总工笑容和煦地把人送走,等他们离开脸色十分难看。 时仲没问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妞妞已经在屋里生气大骂。 “又是举报!又是举报!到底是哪个神经病干的?非要逼我下乡才甘心是吧?!” 原来刚才那些人是知青办的,这次找上门就是因为又有人举报他们家,知青办过来准备让妞妞填知青报名表。 结果一行人来了才知道她已经有了工作,再让她下乡当知青就不合适了。 基于这点,知青办也不想自找麻烦,另外看在赵总工的份上,言谈中稍微透露赵家被连续两次举报,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时仲得知情况,想到自己这次来打算说的事,突然明悟道:“或许对方的目的不是想逼你下乡,而是想逼你嫁人,最好是嫁给他自己。” 赵总工一家听到这番话,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个人。 “汪海!是他做的?!”妞妞咬牙切齿。 时仲点头,事情到现在已经很明显了,汪海当初估计就是打着想当赵总工女婿的主意,先是举报赵家有需要下乡的人员,然后试图通过他和乐善接近妞妞,千方百计赢得她的芳心,最后让妞妞主动嫁给他。 这算计不可谓不毒,但是中间出了点差错,而且汪海漏算一点,那就是赵家成功给妞妞找到了工作,即便不结婚也能留城。 汪海竹篮打水一场空,可不得狗急跳墙兵行险招嘛。 时仲将厂里如今流传的谣言以及这番推理都告诉了赵总工。 赵师母和妞妞听后非常气愤,太阴险了,幸亏没叫那家伙得逞,不然他们家就招进来一匹恶狼啊。 时仲看到他们义愤填膺的样子,选择将乐善刚刚的投诉也一并告知。 乐善做好事不留名,他却需要为她说一说。 赵师母和妞妞感动得不知怎么是好,拿出自家刚做的吃食塞给时仲,叫他带给乐善。 赵总工同样有所触动,之后就是深思,“单是你们投诉的还不行,干脆我亲自去加加码。” 就不信他当师傅的去投诉徒弟行为不端品行败坏,厂里能不重视起来严肃对待! 赵总工说做就做,中午饭都没吃,立马又回厂找厂长,向他反映情况。 之后事情如何发展的,乐善不怎么清楚,只知道下午自己正在车间做工,突然主管将她叫了出去,领着她一路来到一处会议室。 乐善起初还以为投诉的事被发现了,等到被领导询问关于汪海的事情,她才明白这是厂里在详细调查汪海。 乐善知无不言,把能说的都说了。 调查组很快放她离开,下一个进去的是时仲,他也是单独被带过来的,后面排着的也许还有维修部其他学徒工。 乐善在外面等上片刻,见时仲也回答完问题出来,两人对视一眼,均松一口气。 就在这时,有个厂门口的安保大哥急急跑过来,通知领导有群警察找上门,问他们要不要放人进来。 旁观调查过程的厂长立即站起来道:“放,快放,咱们又没做亏心事,不放进来是想抗警吗?!” 他们不但得放行,还要正大光明坦坦荡荡地将人迎进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厂长说完带着人立马赶去大门口,调查组放下手头工作纷纷跟上。 乐善见此立马拉上时仲也跟在后面。 一群人风风火火地来到厂大门,看见门外果真站着几位身穿制服的警察同志,而且身上都带了真家伙。 这是出大事了啊。 厂长等领导脸色一沉,态度无比郑重地迎上前,把人放进来询问情况。 警察同志直截了当道:“经查证,你们厂汪海涉嫌违法犯罪,我们需要逮捕他,这是逮捕令。” 厂长看到盖着大红公章的纸张,心中再无侥幸,深叹一口气做下决定。 “警察同志,你们来的正好,其实我们方才就在进行对汪海同志的厂内调查行动,刚查出他道德败坏,没想到他竟然还犯了罪,这种人食品厂绝对不能留!” 厂长三言两语表明态度。 警察顺势道:“那就把人交给我们吧,放心我们会查清楚他的一切罪行。” 厂长沉重地点点头,二话不说带他们去找人。 乐善和时仲继续跟上,发现他们去的正是维修部所在的方向。 乐善缀在人群后面,悄悄跟时仲说:“你要不要抄近路先去提醒一下赵总工?” 时仲觉得没必要,马上就到地方了,通不通知都一样。 维修部里从时仲被叫出去后就没再叫人,学徒工们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看到时仲被领导叫去谈话且一直没回来,忍不住都在私底下议论。 有些人羡慕得发酸:“你们说时仲会不会又被哪个领导赏识了?” 比较嫉妒的人觉得应该不会,哪可能所有好事都是他的,指不定是犯了什么错,被叫出去挨批评呢。 汪海在旁边听得心潮翻涌,脸上却不露声色,被旁边给他帮忙的师兄撞了撞手肘,试探道:“哥问你件事,外面这两天传的那个是不是真的?你真要和小师妹好事将近了?” 因为赵总工是带他们的师傅,妞妞又是赵总工的女儿,于是私底下他们就给她起了个小师妹的称号。 汪海听到这话神色一紧,下意识看向不远处正在教导学生的赵总工,感觉他没听到才放下心。 他摇摇头压着声音道:“怎么可能,师傅不会同意的。” 话里隐含的意思成功让帮忙的师兄误会,几下给他做好活计,高兴地拍拍他肩膀:“你这小子很好,以后发达了记得别忘了哥。” 汪海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嘴上半点没应。 突然,关闭的厂房门被猛地打开,引得所有人转头看去。 逆光中,几位身穿制服头戴大檐帽的警察同志一步一步走进来,牛皮鞋底噔噔踩在众人心头。 一片静默中,赵总工反应过来正要上前,带队的警长突然出声问:“谁是汪海?” 赵总工立马明白他们是过来干什么的,和其他人一样瞬间看向汪海的位置。 本能地想缩进人堆中的汪海一下暴露,不得不迎着所有人的目光站起来,声音发抖道:“我是,你们有事吗?” 警察叫过后面的厂长等领导,确认是汪海本人后刷地一下展开拘捕令,让当事人看一眼。 “你被逮捕了,请给我们走一趟。” 不夹杂丝毫感情的通知令汪海脸色大变,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儿去。 汪海心中十分惊慌,面上勉强维持着镇定,“我做什么了?我是良民,祖上三代身家清白,你们没权逮捕我!” 警察不为所动:“这些话你留到审讯室里去说吧。” 竟然都上升到审讯了,尚未得知内情的众人不禁哗然。 警察们不再跟汪海废话,一拥而上把人摁住铐上带走,期间没人敢上前阻拦。 没看厂长他们都在呢,领导都没说话,其余小虾米哪敢轻举妄动。 于是汪海就这样被带走了,不少人都忍不住跟上去,目送他被警察押着离开食品厂。 赵总工开始出面安抚大家,维修部的秩序很快恢复。 乐善将时仲送进去,自己回车间,走到距离厂大门近的位置时突然听到那边传来一声惨叫。 她听出是汪海的声音,好奇心驱使下连忙跑过去,看到眼前的一幕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来汪海被警察带到厂大门口时,正好碰到闻讯冲过来的妞妞。 妞妞亲眼看到汪海被抓,对他笑得特别灿烂。 汪海还以为自己有了机会,立即向她求救。 谁知妞妞假作熟悉靠近,然后趁警察不注意狠狠送他一记断子绝孙脚。 汪海瞬间脸都绿了,刚才乐善听到的惨叫声就是这么来的。 乐善:………… 虽然很出气很痛快,但是妞妞因为这事也得去警察局走一遭了。 不过她是汪海犯案中的事主,踢他一脚还算能理解,事后交点罚款再接受一下思想教育就可以被家长领回家。 赵总工知道女儿做的事后差点把肺呛出来,最后不得不在大家诡异的眼神下硬着头皮去领人。 经此一役,赵家妞妞算是在食品厂这一片出名了,以后别说心怀鬼胎的那些人,就是一般的男同志怕是也不敢再往她身边凑。 她凭那一脚斩断掉未来所有桃花。 赵师母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女儿估计要砸手里嫁不出去了。 三天后,汪海的所有罪行公布,这时其他人才知道他都干了什么。 诬陷举报他人,扰乱社会秩序,锯掉街旁百年老树,毁坏公共财产,雇佣匪徒打劫,设计谋害无辜群众,私传谣言毁人名誉,影响正常生产…… 重重罪名之下,他再无翻身之地,不日将被拉去矿场劳改。 众人听说后都很震惊,也很唏嘘。 要知道矿场可比农场危险多了,特别还是去劳改的,炸山开矿的活都是他们在做,一不小心就是有去无回。 不过想想汪海干的那些事,如此下场也是他罪有应得,怪不了别人。 厂长之后发话,开除汪海的工籍,以后只当没这个人。 大家不敢再多谈论此事,这场由汪海引起的风波来得快章 去得更快。 风波平息后,众人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这天乐善去食堂打饭,快到平时和时仲会和的地方时,远远看到一个年轻女同志正在和他说着什么。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位女同志看见她来像是没看到一样,跟时仲告别一声径直甩着辫子走了。 乐善被她故意无视,只感觉莫名其妙,问时仲她是谁。 作者有话说: 第一更(≧▽≦) 零点前还有一更~ 第56章 冒充 “好像姓林。” 时仲一脸迟疑, 表现得并不像认识对方的样子。 乐善哦了一声,“她来找你干什么?” 时仲说他也没搞清楚,本来他正在这里等乐善, 那个疑似姓林的女同志突然找过来, 张口就是感谢他为他们车间修好机器, 没有耽误工作。 时仲当时迷茫的很,根本没认出来她是哪个车间的,最近他帮师傅修的机器不少,去过的车间也多, 打交道的主管中也没这人啊。 “我就问她是不是认错人了,她说亲眼看到我给他们修好机器的,还跟我说过话, 可是我不记得见过她。” 于是那个林同志一直在描述那时候的情况, 试图让他回忆起来。 直到乐善过来, 她才止住喋喋不休, 跟时仲说下次见,转身鸟也不鸟乐善就走了。 被人无视终归是有点不高兴的, 乐善故意问他想起什么没有。 时仲摇头,“印象中真没见过她,可能是当时太匆忙忽略了,我又不可能把遇到的每一个人都记住。” 乐善心情舒畅了, 拉上时仲去排队打饭。 今儿个食堂特供绿豆汤, 乐善让时仲排着队打饭, 她去把两人的军用水壶都灌满, 后晌上班时喝了解暑。 正忙活着, 时仲突然脱离队伍走过来, 脱下短袖衬衫就往她腰间围, 自己身上只穿着件露膀子的劳动背心。 “你干嘛?不好好排队怎么过来了?”乐善疑惑着被他将衣裳系在腰上,布料牢牢盖住屁股。 时仲脸红着提醒:“姐,你那个来了。” 乐善一时没领会到,“啥意思,哪个来了?” “就那个嘛,我刚才看到你裤子上有一点,应该是那个没错,咱快点回去收拾一下。” 乐善:“……!!” 乐善突然明白过来,感觉到小肚子确实有点不舒服,因为日子还没到她就没在意,不成想这次竟然提前两天。 想到周围都是人,刚才除了时仲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了她的窘迫,乐善脸皮再厚也忍不住红了脸。 “回回回,赶紧走!” 乐善低头拖着时仲撒丫子跑。 时仲到了门外拉住她,“姐,你先在这儿等等,我去把饭打了。” 乐善这才想到饭的事,连忙挥手让他快去快回,她自己呆外边缓缓。 时仲不知道怎么操作的,进去不到片刻就拿着打满的饭盒出来,叫上乐善迅速回家去。 乐善刚到家就钻进自己屋里不出来。 直到时仲过去敲她的门提醒她吃饭,她才端着一个脸盆开门,盆里放着才换下的裤子。 虽然因为她穿的是黑裤子,即便不小心弄到了一点也不明显,但是仍然叫人很羞耻,特别还是被时仲发现的,乐善总感觉有些难为情。 时仲一看她这副马上要洗衣服的架势,立马劝说:“姐,洗衣裳不着急,先吃饭吧,等下饭都凉了。” 乐善眼神游移不敢看他,坚持道:“我想先洗了再吃,你去吃,别管我。” 时仲见状一把将脸盆夺过去,“既然这样,那我给姐洗,你去吃饭。” 乐善瞪圆眼睛,不敢相信他居然想帮她洗这个,脸上顿时再次发烧,伸手想抢回来。 “你还给我,快给我!” 时仲后退着不给,“姐,你现在是处于身体特殊时期,不能碰凉水,还是我来比较好。” “你瞎说,现在天那么热,水都被晒烫了。”乐善说着瞪他一眼,脸上热气蒸腾,眼睛都变得水亮亮的。 时仲被瞪得心口怦怦跳,笑着解释只是水管里的那点水被晒烫了,后面用多了流出来的还是凉水。 说完不等乐善再拦,他留下一句快去吃饭,端着盆跑到水槽那里开始放水。 乐善红着脸踩了几下地,暗怪自己这次的疏忽。 以前这种事她都遮掩得很好,来前来后丝毫不叫他察觉,自然也就没有被管东管西。 现在一不小心被他瞅见了,好家伙,小媳妇直接变成管家公! 乐善胡思乱想一通,拿手扇扇风,跑过去说:“好,让你洗就是了,不过你得先泡着,等吃完饭再来搓搓就行。” 乐善对这事有经验,时仲犹豫下决定听她的。 两人回到饭桌上开吃时,时父已经吃完半盒,并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俩。 乐善脸上的红色还没褪去,忍不住问:“爸,你看啥呢?” “善善。”时父喜欢这样叫乐善,因为叠字喊起来顺口。 乐善扒着饭随口应着,“嗳,是我啊爸,喊我啥事儿?” 时父没说,转而看向时仲,指着他喊:“仲仲……媳妇。” 组合成完整的一句话就是——善善是仲仲的媳妇。 乐善咳咳,一口饭差点呛进嗓子眼。 时仲却是十分开心,高兴地给时父夹菜,鼓励道:“没错,善善就是仲仲的媳妇,爸终于搞明白啦。” 时父得到表扬,又吃到时仲夹的南瓜丝,眼睛弯起来。 乐善这时候才发现时仲一笑起来眼就弯的特征是遗传谁,本来以为是遗传的妈妈,没想到是爸爸。 看着他们父子俩对着眼笑,她心里那点不知所措的羞窘顿时烟消云散。 一顿饭吃完,乐善身上出了层薄汗,趁时仲去给她洗衣服的时候,她兑了点温水进屋擦身子。 时仲回头察觉,免不得又是好一番叮嘱,马不停蹄地给她煮红糖姜水祛寒。 乐善抗议无效,小声嘀咕:“现在是大夏天,祛的什么寒,祛汗吧。” 时仲不管,熬好红糖姜水给她狠狠灌下两碗,然后把日历上今天的日子画个圈。 乐善伸着舌头含糊问:“你画这干啥?” 时仲认真脸:“记日子,以后每月这个时候我会提醒姐的。” 乐善:……! 虽然感觉他太小题大做,不过被人关心爱护的滋味不错。 乐善刚这么想完就被时仲催着躺床上休息,等上班的时间到了他会叫她。 乐善就很那啥,一次例假而已,有必要吗?她都经历好多次了也没见有啥事啊。 但是时仲非常重视,她又不好拒绝她,最后只能在夏日炎炎的大中午躺到床上,身下铺着被单,身上盖着毛毯,一脸生无可恋。 时仲在一旁给她打扇,风徐徐吹来,乐善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别人例假都是四五天,乐善三天就干净了,因此之前才能瞒那么严实。 为了感谢时仲这三天的照顾,乐善打算带他去买身新衣裳,他现在穿的基本都是厂里发的工装,以前夏天的衣裳都很少再穿了,也没能留下多少。 所以乐善才决定趁着这个机会给他买两身,顺便也给时父添几件。 乐善算一算手里的布票,趁着下班前又跟工友们兑换了一圈,觉得应该够用了。 下班后她去找时仲,准备亲自到他那里接他,给他一个惊喜。 维修部和普通车间不一样,门口都有人看守,一般人都进不去。 乐善过去时,看门的人问她来找谁,当得知她找时仲的时候,看门人眼神异样地看她一眼,问她是时仲的什么人。 乐善好笑道:“我是时仲对象啊,现在查得这么严了吗?” 既然如此,那她不进去了,看门人帮忙把时仲叫出来也行。 看门人没答应,依旧用那种诡异的眼神看她,突然说:“不是大叔我不通融,是刚才已经有个自称是时同志对象的人进去了,你现在又说也是他对象……” 乐善脸上的笑渐渐没了,面无表情道:“其实我不是他对象。” 看门人露出了然之色,紧跟着听到乐善的下一句。 “我是他爱人!” “所以那个自称是时仲对象的女同志是谁?” 乐善说着已经开始捋袖子,再加上她满脸的煞气,看起来就是一副想打架的样子。 看门人赶紧劝道:“同志冷静冷静,可能是误会。” “误会不了,你估计是刚来维修部的吧?不然不会不知道我和时仲是夫妻,我俩的关系两边全都清楚!” 看门人脸上的汗一下子流下来,意识到自己八成是放错人了。 “这这……对不住啊大妹子。” 他也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冒充人家的对象混进去啊,如果只是追求时同志的还好,万一是啥敌特分子,岂不是要遭。 乐善不耐烦道:“别废话,走咱进去瞧瞧,我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胆,敢冒充我男人对象,当我是死的吗?” 乐善气势汹汹地杀进去,也不知道是气被人冒犯到头上,还是自己惊喜没给到反而被惊吓,反正她现在心里就是不高兴。 她不高兴,那个罪魁祸首也别想高兴。 看门人拦不住她,哎哟一声赶紧追上,一路追到时仲那里,听到背对着他们的女同志甜甜地向他发出邀请:“时同志,明天是休息日,听说电影院新上一部苏联影片,如果你没有安排的话,能陪我去看看吗?” “不能!”乐善大步走到她身后幽幽道。 女同志被吓了一跳,花容失色地倒向时仲那边。 时仲看到乐善就松了口气,像是终于要摆脱洪水猛兽似的,迫铱嬅不及待地迎上来,刚好与准备趁机来个近身接触的女同志错身而过。 女同志:“……?!” 带着满脸的不可置信,她噗通一下摔在地上,额头被涂了机油的机器零件磕出一个红包,又瞬间染成油漉漉的漆黑色,看起来非常滑稽。 女同志没发现,只是疼得直抽气,下意识求助时仲,“时同志,快帮帮我。” 时仲转过头一看皱眉:“你自己站起来不就好了。”然后乖乖地来到乐善身边,面对乐善不高兴的眼神,连忙关心询问怎么了。 乐善指着看门人说你问他。 看门人立马主动将冒充的事讲出来,而后眼神鄙夷地看向地上的女同志。 时仲听后连忙摆手跟乐善说清楚。 “姐,我和她没关系,你应该知道的,她就是上次在食堂门口跟我说些莫名其妙话的林同志。” 独自爬起来的女同志纠正:“我姓李,不姓林!” 乐善抱臂冷哼,“原来还不止一个。” 李同志比她反应更大,“什么?时同志,竟然还有一个林同志想和你处对象?我可是先来的,你得先考虑考虑我!” 也许是乐善的出现给了她危机感,李同志干脆挑破窗户纸,直接和时仲表了白。 乐善没有阻止,旁观时仲的反应。 时仲没有让她失望,先跟乐善解释没有第二个,就这一个莫名纠缠上他的家伙,然后开口断然拒绝:“这位同志,不好意思,我不想和任何人处对象,我已经结婚有爱人了,请以后离我这个已婚男同志远一点,谢谢。” “怎么可能?你还这么年轻!”李同志不相信,以为时仲是在骗她。 时仲摊开手无奈,“那你应该听说过小楼院乐家招赘的事,我就是被招的那个人。” 李同志表情龟裂,难以置信地指指他,又指指乐善,“那她是……” 乐善打开她不礼貌的手指,哼笑道:“介绍一下,我叫乐善,如你所想,时仲是我爱人,已经名草有主,你就别惦记啦。” 李同志看着他俩站在一起亲昵又和谐的模样,差点崩溃,喃喃着怎么会这样。 她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优质对象,没想到竟然已经有主了! 上次他去他们车间修理机器,游刃有余的样子是那么吸引她的目光,当时她就想这么有本事又年轻的男同志可不多见,她得赶紧下手,结果还是迟了一步。 乐善吐槽她:“你这不是迟了一步,是完全没可能,再说你真不知道我和时仲的关系吗?上次咱们在食堂门口碰到,你表现得可不像不认识我啊,还是说你明知道他和我已经结婚,却还想挖墙脚抢男人对不对?” 有本事的男人谁不爱,何况时仲经过她这么久的喂养已经比之前弱不经风的小白脸模样好多了,能吸引到小姑娘的青睐不奇怪。 可是大多数人知道他已婚的身份后都立马放弃了,目前就只有眼下这一个非但装傻追人,还特喵的敢瞧不起她。 “李同志是不是以为我这样子留不住时仲,你招招手就能把人抢走?” “你到底是在看轻我,还是在看轻他?” “有主的男人都敢碰,有没有道德?” 乐善几句话抛出来,相当于把某人的脸皮子撕开踩在脚下。 李同志脸色涨红,只道自己不是故意的。 乐善翻白眼,事实如何他们都清楚,不是她说一句不是故意就能掩盖她想破坏别人婚姻的行径。 虽然这婚姻是假的,但别人不知道啊,在外人眼中,她和时仲就是夫妻俩,敢勾搭时仲挖墙脚就是在打她乐善的脸! 乐善觉得这是自己生气的主要原因,她都被人往脸上踩了,哪还能轻易放过对方。 而且时仲都说了对这个李同志不感冒,她就算把人收拾一顿赶走也没啥。 “你不承认可以,要不咱们去找你们领导说说这件事?” 作为已婚人士,乐善不怕闹开,但是李同志就不一定了。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啦~ 今天日久打卡完成,晚安么么哒(^з^) 等下会捉捉虫。 第57章 察觉 李同志当然怕了, 扆崋下意识开始示弱,哀求乐善不要找领导。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早知道时同志结婚有爱人, 我……” 李同志双眼通红, 说得可怜巴巴。 乐善却只觉得都到这个份上了, 她仍在狡辩不知悔改,这次若是轻飘飘放过她,以后还不知道她会不会再挖别人的墙脚。 时仲能够不受她勾搭,乐善也自认即便人被勾走, 她也不会受到什么伤害,但是别的姑娘呢? 以防还有人受害,乐善决定必须得给李同志一个教训, 让她彻底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不过在做出打算之前, 她先问时仲:“你觉得呢?” 时仲才刚听完李同志为自己辩解的一大通话, 什么不知道, 什么不得已,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听听就算,当真就是傻子。 现在被乐善问到,时仲顿时心头发紧,自觉这是她对自己的一个考验。 他知道乐善肯定生气了, 偏偏李同志还在这儿给他拖后腿, 期期盼盼地望着他, 好像等着他维护她似的。 “我觉得必须告诉领导, 不能让她一只老鼠坏掉咱们厂这锅好汤!”时仲态度鲜明地支持乐善, 对李同志黏糊糊的眼神视而不见。 乐善还算满意, 正好这里有个见证人, 可以一起去找领导。 看门人表示他很乐意给他们作证,以便弥补他放错人进来的错。 李同志见他们竟然不是说假话唬她,而是来真的,立时慌乱起来,差点给乐善跪下求她。 可惜在场的另外三人都不吃这招,逼得她只好来个咬死不承认,耍无赖道:“你们去,尽管去,反正我啥也没做。” 看门人都差点气笑,“你哪里啥也没做,你之前不还冒充人家对象来着,这我都能够证明的。” 乐善看了看手表,懒得再跟她在这儿磨蹭,不听她说什么,径直上去把人扭住押着往外走。 李同志没想到她耍无赖,乐善会直接来强的,完全不给她一点反应时间。 “啊,我什么都没做,你放快放开我啊——” 李同志惊慌之下失声尖叫,声音透过厂房门传到外面,恰巧被正好路过的厂长听见。 厂长本来只是下班前例行在厂子里转悠一圈,没想到会正好碰见厂里的‘黑恶事件’,他这人嫉恶如仇,绝对不允许厂里出现拉帮结派打架斗殴的事情。 因此刚听到动静,他就立刻推开厂房大门准备冲进去救人,却和即将出来的乐善几人面对面撞上。 双方均是呆愣住,而后厂长最先反应过来,瞧见‘行凶者’中有时仲,嘴里叱责的话噎在喉咙口没说出来。 时仲他认识,性子平和不争不抢的,就不是能干出这样事情的人,这里面八成有他不知道的隐情。 考虑到这一点,厂长刚才升腾起来的怒火瞬间消散大半,冷静下来只想先搞清楚现在是怎么回事。 同一时间,乐善这边也认出了厂长,还被他瞧见他们貌似正在‘欺负’李同志的场景,再一看他的神情,八成是误会他们了。 时仲跟在赵总工身边见到厂长的时候最多,与他也熟,此时不用乐善指示,他立马站出来解释清楚事情原委,并请求厂长为他们主持公道,严厉惩治李同志以儆效尤。 李同志自然要为自己辩驳,依旧是咬死自己没做过,乐善他们这么说是想污蔑她! 乐善冷笑,“污蔑你我能有什么好处?以前咱们可不认识,我是吃饱了撑的才没事找事污蔑你,不管你承不承认,我这边都有证人,你有吗?” 除开看门人之外,她就不信对方几次往时仲身边凑时没有其他人看到,厂里那么多职工,想找的话总能找出一二。 如果李同志觉得一个证人不够,那索性厂长就在这儿,让他再多找几个就是。 李同志听后一下蔫了。 她不敢保证没有别的证人,虽然她能咬死不承认,但要是一个两个都来证明她意图勾搭时仲章 破坏人家夫妻婚姻的事,厂长最后会信谁想想都清楚。 厂长看到她这样子,哪里还会不明白事实真相如何。 他失望地看着李同志叹口气,好好的女同志不老老实实工作,搞啥有的没的,不是添乱嘛。 “我知道了,把人交给我吧。” 乐善放开李同志,将人推给厂长:“她的行为太过恶劣,希望您能给我们一个交待。” 厂长重重点头,就算乐善不提,他也要严肃处理此事,好叫大家都看看这么做的下场,也算杀鸡儆猴,不然厂里的风气真的会被影响得越来越坏的。 食品厂是他的心血,这种事绝对不能容忍。 李同志一被放开还想跑,结果厂长一个眼神看过去,她马上老实如鹌鹑。 因为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她人跑了没事,她家还在那儿呢,她的工作也在厂里,她能跑哪儿去。 最后被厂长带走时,李同志万分懊悔,懊丧自己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后悔自己不该打时仲的主意,更不该招惹上乐善。 她这事虽然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但也算犯了原则性错误,又涉及到品行道德问题,还不知道厂里会怎么处置她。 李同志不免担忧起自己的未来,后悔又惶恐地跟着厂长离开。 乐善此时方才出了一口气,故意问时仲:“你说她会受到什么惩罚?” 反正不可能一点事没有。 时仲推测道:“也许会被发配到不重要的岗位,降职降薪没收福利……” 总之应该不会开除。 要不怎么说职工是铁饭碗呢,因为一旦当上工人,单位就不能随便开除,除非犯下大错大过。 李同志这件事远远算不上大错大过,因此她以后估计还会留在厂里,但是应该不会再往他们跟前凑了。 乐善也没想因为这事把人逼死,关键是能叫人知道教训不敢再犯这样的错就好。 但是她没想到厂里会那么干脆,查清楚之后直接将李同志进行了全厂通报,并决定将她调往分厂,如无意外,她这辈子都回不来了,除非她肯放弃这份工作。 李同志自然不肯,去分厂也好,正好不用面对通报后大家看她的异样目光。 这件事在厂里引起一段时间的讨论,随着当事人的消失很快被新的新闻八卦代替,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开始注重起个人品德的修养,有些生出小心思的人也飞快收敛起来。 厂里风气因此被肃之一清,达到了厂长严肃发作此事的目的。 由于通报中没有透露被李同志盯上的男同志是谁,所以即便这件事暴露出来被人尽皆知,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其中一方的主人公是时仲和乐善,两人在厂里的日子依旧很平静,没有因为此事被打扰。 不过经此一遭,影响总归还是有一点的。 比如这件事后乐善对时钟不再亲近,偶尔还会躲着他,时不时望着某处发呆,或者盯着他出神等等。 时仲以为是自己招惹到烂桃花惹她不高兴,一直想做点什么让她重新开心起来。 正好明天又到一个休息日,时仲晚上在屋里绞尽脑汁想办法。 “怎么办,我该怎么做,姐才会高兴呢?” 时父还不到睡觉的时间,坐在那里翻着一本连环画,指着画道:“花儿,玩儿。” 时仲在屋里走来走去打着转,走到他身旁时看到他指的地方,一看是个画着鲜花和公园的插图,再听他那句话不禁眼前一亮。 要不他们明天一家去公园玩玩? 时仲立即坐下问父亲:“爸,你想去公园玩花儿不?” 最近姐好像对他很不待见,他提的话八成不行,但如果是由父亲来提,姐肯定会答应。 不想时父摇了摇头,继续指着插图道:“我不去,你们去。” 这句话表达得很清楚,吐字也特别清晰,其中隐约包含着一股疼爱之情,令时仲眼眶一热,心头滚烫。 “爸,你都明白的对不对?”时仲期待地望着时父,希望能看到曾经那双温和睿智的眼睛。 可惜时父只是抬头懵懂地看他一眼,眼睛清澈如稚儿,没有一点他想看到的样子。 时仲叹口气,觉得自己不该贪心,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来。 但是和乐善缓和关系这件事慢不来,必须得尽快想办法解决,不然他担心两人从此会越离越远。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时仲就感觉一阵阵心悸心慌,难以接受。 为此,时仲觉得不能再磨蹭下去,他决定主动出击。 乐善这边的屋门随即被敲响,那敲门的节奏非常熟悉,除了最近她正躲着的那个家伙没有别人。 想到她通过李同志那件事察觉到自己对他的某些小心思,乐善就有些无地自容。 明明当初说好是帮救命恩人,是假结婚,结果她却先对人家动了心思,这让她有点不敢面对他,相处中自然是能躲就躲,能不多说话就不多说话了。 甚至因为心里那点越来越强烈的不该有的念想,她都不敢再跟他过多接触,担心自己哪天会一个忍不住…… 咳咳,乐善赶紧打住浮想联翩的诡异念头,捂着羞红的脸颊拼命摇头。 不能想,不能想,太罪恶了。 时仲在外面敲了几下门没听到动静,不得不趴在门板上小声问:“姐,你睡了吗?” “……没呢,有啥事儿?”乐善嘴里回着,自己却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不敢去开门,深更半夜的,门外那家伙就像是诱惑人心的妖精,万一她把人放进来没把持住,岂不是要犯错误啦。 乐善还在胡思乱想一气,就听时仲的话又在门外响起。 “姐,听说公园湖里的荷花开得不错,咱们明天去看看吧。” 时仲为了防止乐善拒绝,直接以陈述语气说的,听在乐善耳边更像是妖精发出的邀请。 乐善唔了一声,想着自己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时仲听到只当她答应了,脚步轻快地回屋睡觉。 作者有话说: 一更出,二更零点前发,(づ ̄ 3 ̄)づ 第58章 定情 翌日一早, 时仲起来做了早饭去叫乐善起床。 乐善休息日没事的话一般都会睡睡懒觉,早上起的晚一些,今天也不例外。 可惜时仲的敲门声一响起就把她从懒觉中叫醒了, 而且一副不把她叫起来誓不罢休的样子, 吵得乐善怒气一冲, 什么羞涩躲避都忘了,立马翻身下床打开门恶狠狠道:“最好给我一个起床的理由,不然哼哼。” 不然她绝对不会放过他! 时仲没被她吓着,但也知道自己真的吵到她了, 赶紧道歉说:“不是要去公园吗?起来吃完饭咱就走。” 乐善一脸迷茫,谁说要去公园了,她现在只想睡个懒觉。 时仲表示昨晚不是说好的吗, 今天一起去公园看荷花啊。 “那是你说的, 我没有答应。”乐善矢口否认, 想要关门继续睡。 时仲一脚伸进门内, 被门板夹了一下。 乐善自己手上的力气有多大,她自己清楚, 见此瞬间清醒,也被吓得不轻。 “你你怎么样,有没有很痛,快让我看看?”乐善立即将他抱到屋里放床上, 急得手忙脚乱地想脱掉他鞋子看情况。 时仲连忙阻止, 趁机道:“姐, 我没事, 你别担心。” 乐善吸了吸鼻子,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你瘦胳膊瘦腿儿的, 万一被夹伤了咋办。” 时仲看到她关心自己的样子,心里压抑的那份情感更加波澜起伏。 他试探道:“没事的,姐能陪我去公园吗?” 乐善抬头对上他期待的眼神,心口剧烈跳动,别扭道:“你想去啊?” 时仲诚实地点点头,他确实想去,和乐善一起去。 “据说那边湖里的荷花开得真不错,周围也挺好玩的,趁着休息日,咱们也去玩一下,放松放松。” 乐善犹豫一瞬,最终答应了他。 不就是想去公园玩吗,多大点事,权当给他赔罪了,不知道脚被夹得怎么样,还不让她脱了鞋子瞧。 时仲坚持自己没事,活蹦乱跳地去收拾要带的东西。 乐善没啥可收拾的,就想把时父也带去,这样到时候就是三个人一起,不用两个人呆着尴尬。 但是时父不知道怎么回事,死活不肯出门,就想呆在屋里守着他的收音机和连环画。 没办法,乐善最后只能和时仲一块过去了。 出发前,两人叮嘱好时父,乐善特地申明:“就去半天啊,中午回来吃饭!” 时仲乖乖应下,她说什么是什么。 公园位置比较偏城外,距离他们这里有点远,两人出门坐公交车转了两趟才到达目的地。 今天天公作美,阳光不烈,温度也不算高,呆在树荫下吹风很是凉爽。 乐善怕热,到地方后找处湖边的阴凉地一坐就不动了。 时仲却不然,很有兴致似的跑前跑后,一会儿帮她买汽水买冰棒,一会儿给她扯柳枝编花环,用的花是开得正好的荷花。 为了防止被人攀扯,荷花大都种在偏湖心的位置,湖边很少能见到,何况还是开得这么恰当的。 乐善看到不免狐疑,“你从哪儿弄来的?” “从湖里摘的。”时仲回了句废话,问她喜不喜欢。 乐善挺喜欢的,但是:“下次别摘了,小心被公园巡防员看到,把你抓起来罚钱!” 严格来说,公园的一草一木都是公家的,随意采摘毁坏都要罚款,外加接受批评教育,最关键的是还会丢脸。 时仲笑着应了,想把编好的花环戴到她头上。 乐善连忙躲避,爬起来就跑。 那么大的荷花,编成花环拿着很好看,戴头上就算了,她敬谢不敏。 时仲下意识去追,两人在草坪上你追我赶打打闹闹,直到引来公园巡防员的注意。 “你们两个站住,手里拿着什么?是不是偷摘了湖里的花?!” 巡防员一声大喝让两人同时僵住,花环拿在手里扔也不是章 藏也不是。 眼看巡防员雄赳赳气昂昂地冲了过来,乐善回过神立马拉上时仲撒腿跑路。 “快跑啊,别被追上!” 两人跑的那是一个利索,气得巡防员追在后面骂骂咧咧。 夏日草木茂盛,公园里尤甚,乐善顺着湖边的树荫撒丫子狂奔,期间时仲落后跟不上,她就一把把他拎起来抱着跑,最后找到一个可以藏人的石桥洞。 后面巡防员紧追不舍,两人看到桥洞赶紧先躲进去,下一刻便听到噔噔的脚步声快速从桥上走过,一路向远处去了。 乐善竖起耳朵听到人已走远,终于松口气瞪了眼罪魁祸首。 时仲气喘吁吁的,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白皙的皮肤泛出健康的粉红色,像是大姑娘害羞时的模样。 经过这次‘同甘共苦’,两人之间那点隔阂瞬间消失无踪,另外还多了一丝暧昧亲密。 “都怪你!”乐善嘴里责怪,语气中却不自觉地带上几分娇嗔,眼波流转间散发着她独有的魅力。 时仲几乎看直了眼,咽咽口水,鼓起勇气握住她的手,趁机告白:“姐,我欢喜你。” 乐善被他一记直球打得震住。 “欢章 欢喜我?啥啥啥意思?” 其实她不是听不懂,只是不敢置信,貌似她才对他动了不可言说的丑恶心思,他就对她表达心意啦? 天呐,这真不是幻觉吗?是不是她跑太快脑子缺氧自己臆想出来的? 乐善不自信,也不敢信,想要狠狠捏一把自己看疼不疼。 可惜手都被时仲牢牢握着,不容她逃避,也不让她后退,坚持想要个答案。 在她一脸的恍惚中,他定定地看着她说:“欢喜就是喜欢,善善,我喜欢你,你呢?” 乐善这次耳朵听得真真的,确定自己没听错,不禁瞪大眼睛手足无措。 “我我我……你你真喜欢我?” 她这个样子,他怎么会喜欢她,她以为他即便不讨厌她,也只会对她有些感激之情而已,喜欢什么的,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 所以她才在发现自己的心意后不敢表露出分毫,怕被他知道后讨厌自己,也怕他们以后相处尴尬,连假夫妻都做不得。 但是现在时仲亲口告诉她,他喜欢她! 原来不单单是她动了心思,这是真的吗? 面对乐善的不敢自信,时仲选择以实际行动来证明他对她的心意。 乐善犹自无措之时,时仲突然靠近与她面对面鼻息交错,微微触碰,落下轻轻一吻。 在那一瞬间,温软的触感是那么清晰,鼻尖的气息是那么熟悉,让人心口悸动难耐,不得不相信。 乐善一下石化,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很久没有反应过来。 时仲贴了一下就立即退开,红色从耳尖蔓延到脸上再到脖子,眼睛里泛出水光,闪啊闪地瞄着乐善的反应。 胆子大到亲人的是他,亲完快要羞成含羞草的也是他。 “姐,这下你信了吧?” 少年的嗓音已经开始转变,此时沙沙哑哑的极有诱惑力。 乐善回神下意识捂住嘴巴,仿佛还能感觉到上面柔软又灼热的温度,扑扇着大眼睛吱唔道:“不章 不信,除非章 除非你让我也亲一下。” 时仲:“………!” 时仲脸上羞成红苹果,低下头小声道如果这是姐想的,也章 也不是不可以。 “咳咳,我说笑的。”乐善脸红着移开视线,不敢跟他对上。 时仲见状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该失落,但是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了,他就想听听她的心里话。 “姐,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时仲再次询问。 乐善扭扭捏捏羞羞答答,第一次吐露心声,“应该是喜欢的。” “应该?”时仲怔然。 乐善害羞地表示:“反正看到你跟别的女同志走近我就不高兴,知道有女同志勾搭你我也不开心,有时候看着你心怦怦跳得厉害,像揣了只小兔子。” 时仲听完眉开眼笑,这就是喜欢啊。 在确定自己对她动心的时候,他以为会等她情窦初开等许久,没想到惊喜来得这么快。 时仲忍着羞涩趁热打铁,“姐,那咱们处对象吧。” 乐善觉得可以,和喜欢的人互通心意后不就是要开始处对象嘛。 只是他们两个与其他人又有些不同,处对象之前要不要先说清楚之前的约定该怎么算。 时仲也想到了这件事,提议约定取消。 乐善想了想没同意,约定取消就代表他们要做真夫妻,可是现在他们才刚处对象而已,后面会如何还不确定呢。 约定是约定,处对象是处对象,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如果他们两个以后能水到渠成走到一起,那约定自然就不算了,但如果处对象没处成,约定当然还是生效的。 总而言之,就是顺其自然啦。 时仲对待感情比不得她这般潇洒,处于比较被动的地位,但他甘之如饴。 最起码现在他得偿所愿,已经和心上人确定了对象关系,以后怎么样不着急。 两人躲在桥洞下腻歪一会儿,恨不得时光就此停留,最后还是乐善被蚊虫咬得受不了,时仲心疼得拉她出来找薄荷叶。 公园里薄荷随处可见,时仲上去后采了点揉碎,帮乐善小心涂抹汁液。 乐善忍不住想抓,被他拦着不让。 好在冰冰凉凉的薄荷汁涂上去,被咬的几处红肿鼓包很快不怎么痒了,等上一会儿连鼓包也消下去了。 乐善舒口气,看到时仲一个包都没有,很为自己打抱不平。 “该死的臭蚊子,为啥光咬我不咬你?!” 时仲好笑,夸她血甜有福气。 乐善觉得这福气不要也罢,她可以让给他。 笑闹间,一阵清风拂过,桥下溪水叮咚,两岸杨柳依依,蝉鸣声阵阵入耳。 乐善眼珠子一转,问时仲吃没吃过烤知了。 时仲摇头说没有。 他家出事前不说锦衣玉食,吃用上也还算讲究,烤知了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有机会碰到。 至于出事后,这才是出事后他过的第一个夏天,自然也没机会吃的。 乐善摩拳擦掌,准备给他抓来几只尝尝鲜。 时仲倒是没拒绝,只是好奇她要怎么抓。 乐善看看左右,见四下无人,立马拉着时仲的手跑下去,兴致勃勃道:“走,叫你见识一下姐的厉害。”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我真的不会写感情戏啊,感觉好难写哈哈哈哈 二更出,今天更的有点少,这两天三次元比较忙,不过明天是周末,大概率会加更(≧▽≦) 第59章 知了 乐善带着时仲奔到河岸旁的大树下, 一边选有知了的树,一边开始活动手脚。 时仲揉了揉被她拉得发烫的手,微红着脸望望有几层楼高的大树, 问乐善:“你不会是想爬树吧?太危险了。” 乐善神秘笑笑, “不用, 知了是会飞的,爬上树都不一定能抓到,得来个出其不意。” 她让时仲退远一点,看看她是怎么做的。 时仲松了口气, 知道她不会冒险爬树就好,听话地往一旁退了几步。 乐善做完准备工作,运一运气, 两手握拳放在胸前, 猛地做出一个搏击踢腿的动作, 右脚狠狠踹上一棵大树树干。 哗啦啦, 大树突然剧烈摇晃,随即便掉下来几只黑色背壳的小家伙, 有的落在地上立马反应过来飞走了,有的直接摔懵不再动弹,还有的折了翅膀正在挣扎。 时仲看得目瞪口呆,被乐善及时提醒。 “愣着干啥, 快把它们都抓起来, 不然一会儿就跑了。” 时仲哦哦应着, 跑上前手忙脚乱地想把知了捡起来, 但是对着他们多少有些无从下手。 他以前从没抓过这种东西, 小心捏住一只又被它扑腾开, 搞得心里发毛。 乐善继续踹下一棵树, 回头瞧见他的进展,好笑道:“不想用手抓,就拿树叶子垫着手啊。” 时仲听了立马捡起几片树叶子用上,跟在乐善后面,不到片刻功夫就收集满两大树叶。 乐善担心呆的太久会被巡防员发现,将两树叶知了打包后迅速和时仲离开。 得亏他们走的及时,不然还真有可能跟巡查到这边的巡防员对上,到时人家看到他们竟然在踹树捡知了,那就不是简单能解决的事啦。 两人一人抱着一树叶包的知了跑出公园,直到坐上回家的公交车,精神振奋头发凌乱的他们才相视一笑,偷偷笑开。 回到小楼院,有几位邻居家的老人正坐在院门口的阴凉处闲磕牙,看到他们高高兴兴地回来,随口问:“你俩这是干嘛去了,怎么笑得跟偷油的耗子似的,有啥好事儿?” 其他人因为他这番打趣忍不住噗嗤笑出来,然后齐齐看向满面红光的乐善和时仲。 乐善给他们看了下树叶包,“没啥好事儿,就是去公园玩了一趟,然后顺手捡到不少知了。” 老人们见到他们竟然捡了两包,不禁笑着指点他们,“这玩意烤着好吃,或者拿油炸,煎也行,跟吃肉差不多,大补!” 乐善眼睛亮起,大补好哇,正好可以给时仲补补。 时仲被她亮晶晶的眼神看得后背一紧,她不会真要他吃这个吧? 在时仲的忧心忡忡中,乐善找出小盆开始把捉来的知了全部清洗干净,然后准备热锅倒油炸起。 时仲虽然内心有点拒绝,但手上十分诚实地帮乐善打下手。 看到黑亮亮的知了被剖腹剥壳洗出来,他控制不住地咽了咽吐沫,后退一步小心问:“就这么炸了吃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觉得他可能高估自己了,感觉下不去口怎么办。 好在乐善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了,咱们既然要做就做最好的那种。” 时仲松了口气,下一秒又听她说如果她想就这么炸了吃也可以,反正是她想给他尝鲜嘛,当然得以他的口味为主。 时仲连忙摆手,还是要了吧。 幸好乐善只是吓吓他,之后按照她原本的打算把知了肉用富强粉和蛋液裹了,再滚上一层红薯粉,然后放进烧热的油锅炸。 时仲给她看锅,瞧见一个个金黄色的团子从油锅里浮起来,丝毫看不出里面竟然是知了。 “好香啊,你们在做什么好吃的?”妞妞闻着香味儿自动凑上门,眼里亮晶晶的满含期待。 乐善夹了一只金黄团子给她,“你尝一个,看能不能尝出来。” 时仲抿了下唇,把炸好的知了往自己身边拢了拢。 妞妞嗯嗯应着,把金黄团子狼吞虎咽下去,嚼得嘎吱嘎吱响,点头直说好吃,就是没尝出来是啥,味道好像是一种肉? 乐善笑眯眯告诉她:“是知了。” 时仲转过头看向妞妞,等着瞧她知道真相后的反应。 妞妞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状:“知了猴啊,怪不得这么好吃,原来是炸知了猴,据说这个吃了对身体特别好,营养价值高。” 时仲看不得她那么高兴,幽幽道:“不是知了猴,是知了。” “知了不就是知了猴吗?”妞妞一脸疑惑。 乐善哈哈笑两声,替她解惑:“知了猴是知了的崽崽,而知了……” “就是现在树上一直在叫个不停带翅膀的那种。”时仲默默接过话替她解释。 妞妞:“!!” 草,原来她吃的是那个东西吗?! 她只知道知了猴可以吃,原来蜕变后的知了也能吃吗? 想想知了的样子,妞妞突然打了个冷颤,尴尬地跟乐善笑笑,捂着翻涌的胃部迅速溜之大吉。 乐善看到她被吓跑,噗嗤乐出声。 时仲满意地跟着笑,当着她的面脸色平静地夹了一只金黄团子进嘴,慢慢嚼了几下。 “味道怎么样?”乐善期待地问。 时仲嚼完咽下,点头肯定:“好吃!” 其实只要过了心里那一关,细细品味,味道居然还不错。 想想也是,毕竟算是肉,外面裹的又都是好东西,还经历了油炸,味道能差到哪儿去。 乐善自己也尝了一只,感觉手艺有进步。 二三十来只的知了最后被他们全部炸掉,乐善分出十只准备送去给伍叔尝尝,其他的都装盘放到时仲那屋当零嘴。 时仲想着他自己都吃了,父亲和他自然也得有福同享。 在时仲哄骗时父吃油炸知了的时候,乐善端着碗一路来到伍叔家中,看到房门打开,屋里却没人。 乐善进屋把碗放下,试着喊了声叔,听到隔壁传来动静,她立即走过去。 隔壁伍叔正在打扫屋子,跟乐善招呼一声,让她等上片刻,他马上就打扫完了。 乐善趴在窗台上瞧着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的房间,好奇道:“叔是想把屋子重新租出去吗?” “不是租,是借。”伍叔边干活边不忘跟她说话。 据他透露,他有个战友快转业回来了,家里没有合适的住处,他准备把屋子借给人家住段时间。 乐善一听是这样就没再多问,既然要借住的是他的战友,那想必人品靠得住,她没啥可担心的。 伍叔打扫完屋子出来洗把手脸,看到乐善送来的金黄团子,笑着尝上一口,立即吃出里面是什么东西。 “怎么想起吃这个了,像这样长成的已经老了,该吃那些还没蜕变过的知了猴,不过你用的料好,味道挺香的。” 伍叔对这方面显然很有经验,吃着的功夫顺便指点乐善。 乐善表示抓知了猴太麻烦,需要晚上摸黑去,不如直接抓知了来得方便。 反正都是同一品种,味道差不了多少。 伍叔将这事记在心里,打发她走后当天晚上提着水桶和手电筒出了门。 乐善第二天一早起来看到时仲在厨房门口愣愣地盯着一只小水桶,打了个哈欠过去问他在干啥。 时仲指着小水桶说:“伍叔一大早上送来这个,说你喜欢吃。” 乐善这次低头瞧了眼,看到满水桶的知了猴,顿时明白过来。 肯定是伍叔大晚上不睡觉跑去捉来的,她昨天就随便说了一句而已,没想到就被他给记住了,还马上送来一桶。 乐善心里感动,让时仲先把小家伙们养起来,晚上回来煎了吃。 早饭他们吃的清淡,小米粥配凉拌黄瓜丝,简简单单的吃完去上班。 妞妞与她在上班路上碰到,没等乐善跟她打招呼,这妮子就脸色一变啊啊跑走,看来昨天的试吃把人吓得不轻。 乐善没有一点愧疚地哈哈直乐,目送她一骑绝尘地撒丫子跑远。 时仲在一旁趁机道:“不就是知了吗,何况姐做的还那么好吃,她居然害怕成这样。” 乐善总觉得他语气怪怪的,不过没有多想,摆手说可能有些人是真的接受不了这种吃食,以后不捉弄她了。 说完,他们一起往厂里走去,路上陆陆续续地遇上不少同厂工友,其中还有乐善手下的几个组员。 乐善跟他们会和到一起,进入厂大门后同时仲分开走,到车间才上工不久又被主管叫了出去。 由于一同被叫出去的还有其他三组的组长,她起初以为这次又是主管给他们几个小组长开会,结果等到外面才发现其他车间的组长们也都被叫出来,然后一波波地被各自的主管带向礼堂。 “这是要干嘛呢?”跟乐善一块走的三位组长悄声谈讨论。 乐善没有参与进去,而是不动声色地观察其他人,尤其是前面走着的主管们。 突然,他们的主管回头示意他们安静,原来已经到达礼堂门前,就要进去了。 大家下意识都收了声,排队进去坐好,抬头看到上面已经摆好一列长桌长凳,看上去应该是给领导留的。 等人员来齐,主管们坐到前排,各位领导也开始进场,这次的领导班子大会终于开始。 乐善跟其他小虾米们在台下安静听着,很快得知厂里召开这场大会的目的。 原来他们食品厂准备在邻省建分厂,前期需要这边不少老员工过去支援,人选主要就是在场大大小小的干部们。 因为邻省经济没有他们这里好,建分厂的地方也比较偏僻,初期过去支援的人肯定会很辛苦,所以厂里对此是按照自愿原则。 “愿意报名去的职位待遇自动升一级,五年后可申请调回。” 厂长在上面讲的这句话令台下不少人骚动不已,大多数都是职位很久没变动过或者已经快要干到头的,比如乐善他们车间的主管。 作者有话说: 一更出,二更零点前发(^з^) 第60章 争抢 乐善他们主管自从升任这个职位后已经干了七八年, 再不想办法往上走走,他年纪都大了,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 主管之前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只是一直没遇到好机会也没什么门路, 这才蹉跎到现在。 眼下的机会不错, 他不免心动。 与他一样动了心的还有许多,他们在开完会回去后都开始行动起来,要么干脆果断地立即报名,要么犹豫着要回家商量一下再来决定。 厂里的气氛因为这件事都变得沸腾起来。 乐善回去后将消息告诉了自己的组员, 被他们追着问:“只能干部报名吗?普通职工可不可以?” 乐善听大会上领导们的意思是希望由干部带头做表率,至于普通职工能不能去倒不清楚。 她帮忙问了下主管,得知不行。 因为邻省分厂到时会在当地招收职工, 他们这边只派遣部分管理者, 以便达到平衡, 不然容易出乱子。 组员们颇为失望, 看来是也动了调去分厂好升职的心思,估计是想着用五年分厂生活换一级职称很划算。 时仲得知此事后紧张地问乐善:“姐, 你想去吗?” 他们才刚处对象,如果她去分厂的话,那他怎么办?不知道能不能跟着去,到时候带上父亲一块跟她走。 时仲越想越远, 差点都要把去分厂的准备工作在脑子里安排好了, 乐善那厢摇了摇头, 说自己不会去。 时仲心里高兴, 悄悄问她难道不想升职吗。 乐善当然想, 但是:“邻省离家太远了, 我要是去的话, 清明过年看爸妈不方便,还有你和你爸,我不能把你们扔在这儿。” 时仲这下更为开心,没再说自己可以跟去的话。 他翘起嘴角给乐善支招,“其实这样也好,走的人多了,空出来的职位肯定也多,他们去分厂能升职,你留在厂里也不是没有机会的。” 乐善听后眼睛大亮,高兴地拍着时仲肩膀。 说的对,她在厂里也有机会! 那就更不能走了。 打定主意,在旁人都在报名甚至主管也确定已经报上去的时候,乐善始终安之若素淡定的很。 本来乐善的三个同事里有两个动心思想去,但是当他们知道主管报名之后,立马改变主意不去了。 乐善的组员悄悄跟她打报告:“组长,他们八成是盯上主管离开后的位置了,你也要努努力啊,不能让他们抢先!” 十个组员知道这件事后全都对她表示了支持,因为只有乐善再往上走一步,他们才有机会接手她的组长位置啊。 大家其实都是为了往上升嘛。 乐善却摇头道:“我资历太浅了,希望不大。” 她才当上组长没多久,没立过太大的功劳,也没什么表彰在身,想跟其他三位组长抢肯定是抢不过的。 因此当主管确定要去分厂的消息传开后,她表现得十分平淡,瞧着就是对主管位置没啥想头的。 另外三位组长见状不由得对她放松了警惕,三个人在那儿开始为了竞争主管位置而勾心斗角。 期间他们不光各种巴结讨好主管,还试图拉拢过乐善,乐善全部婉拒,置身事外不掺合,却时刻记着把自己该做的工作都做好,而不是像三位同事那样忘了本身职责,为争抢升职机会把车间搞得乌烟瘴气。 乐善这般做当然不是对升职当主管没啥想法,只是听时仲讲了鹬蚌相争渔翁获利的故事。 她资历太浅人也年轻,真跟其他三位组长对上并没有太大胜算,还不如让他们三个先打起来,她最后说不定能捡个漏。 抱着这样的心思,乐善从始至终都表现得很佛系,落在主管眼中却是稳重可靠能经得住大事。 有她做对比,另外三人闹腾得就有点烦了,搞得主管心里都不是滋味,毕竟他还没走呢,他们就开始抢他位置,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啊。 主管很生气,开始冷落三个老组长,却把乐善叫过去问她想不想接替他的位置。 乐善惊讶,没说不想,只道听从厂里安排。 比起那三个吃相难看的手下,主管自然喜欢她这种态度。 对啊,谁当主管有厂里安排,自个儿在那儿搞七搞八着什么急。 主管腹诽一句,对乐善说:“你最近别的不用忙,趁我还在先跟着学习一下。” 这是准备提前培养她的意思。 主管调去分厂虽然升一级,但他以后想调回来的话,这边厂里也不能没有人,他本就有培养手下的意思,乐善又表现得比其他三个手下靠谱,他理所当然看中她来当这个接班人。 而且乐善和副厂长家关系不错,自己还是个高中生,爱人又是赵总工的得力弟子,以后前途光明,他这时候趁机给她卖个好,将来回厂时凭借这份人情也不至于抓瞎。 主管人老成精考虑了很多,却没叫乐善看出来。 乐善也不管那些,只当他是真的赏识她,他愿意带她,她就跟着学,学到手就是自己的。 等三个老组长都快斗成乌鸡眼时,回过头突然发现乐善已经被主管带在身边教导,一副培养接班人的架势,根本没有他们什么事,顿时都后悔了。 不带这样的啊,一个小丫头片子怎么能越过他们仨老职工拿走主管之位,这不是生生打他们的脸吗? 三位老组长立马偃旗息鼓,停下内斗一致对外。 作为被他们针对的‘外’,乐善有主管护着,还有手下十个组员积极通风报信,并没有被他们的小动作影响到什么。 几次搞事失败的老组长们最终咬牙发了狠,准备给她来次难忘的教训。 乐善对此一无所知,只是有一天任务量大晚上加班时,她跟着主管在车间视察,突然碰到停电,周围瞬间陷入黑暗。 车间里因此安静一瞬,立刻又吵闹起来。 乐善在那一刻手快地将主管推到墙边站着,以防在黑暗中被人撞到发生什么意外。 刚把主管安顿好,身旁突然有只脚踹过来,目标就是她的小腿。 乐善看不见,但她感觉得出来,快被踹到的前一秒,她快速跳开往旁边躲避。 下黑脚的那人大概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迅速,狠狠踢来的脚一个刹不住,瞬间变成一字马。 只听撕拉一声响,伴随着一道凄厉的惨叫,然后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死死捂住了嘴。 但是车间因为这一声突然再次变得安静。 一片漆黑紧张的寂静中,乐善敏锐地察觉到脑后随之袭来的破空声,她立即蹲下身去,就地来了个扫堂腿。 然后噗通一下,又是一声闷哼。 主管距离她不远,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立刻在黑暗中大喊:“是谁在搞鬼?!” “有人袭击我,主管你也小心!”乐善趁机汇报,但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又有一个东西袭来,乐善在黑暗中好像看到了切割模具反射的微光,直觉危险,立即后仰躲过。 然后她顺手一抓,夺过模具刀反刺回去,顿时又是一声痛叫。 这动静算是印证了她刚才说的话,车间里安静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大家嗡地一下炸开,叽叽喳喳地回应着关心着,没谁承认。 倒是有人终于想起来打开车间门,让外面的灯光照进来,好歹能看清点东西了。 主管立马派人去叫一个电工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乐善趁机观察四周,袭击她的那两人已经不在,周围都是一脸关心她的组员,不远处一组长和二组长站在一起正说着什么,三组长在更远的地方。 刚才响起的三道声音都比较熟悉,乐善怀疑是三个组长搞的鬼,车间里其他人应该也有听出来的,但是没有人站出来说,因为他们谁都不想得罪。 主管安排好事情叫她过去,问她:“刚刚是怎么回事?” 乐善将自己被袭击的事说了,当时因为太黑,她没看清对方是谁,但总归是这个车间的人,想找到他们很容易。 主管沉下脸色,感觉尊严被冒犯。 他才把乐善带在身边当接班人培养,她就被人摸黑袭击,这是想干什么?! 趁着电工来到之前,主管先对车间里的所有人说:“刚才的事是谁干的,自动站出来。” 大家谁都没动,都说不是自己,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各自的表情。 主管气得把三个老组长叫过来,问他们知不知道。 三个老组长纷纷摇头,表示不清楚。 主管深深看他们一眼,恰巧电工赶到,他没揪着这件事不放,先让电工把灯修好。 乐善不认为主管会简单放过这件事,但是另外三人显然误会了,走到外面等待着说说笑笑一派轻松。 稍后,电工检查到车间突然停电的原因,好像是有老鼠把一个裸露在外面的电线咬断了,这才导致停电。 找到原因,接下来就好办了。 电工将那段被咬断的电线换下来,然后推上电闸,车间的灯很快亮起。 主管跟他要过来那根电线,仔细看了看断定:“这不是老鼠咬的,我前两天才放过老鼠药,不可能有老鼠!” 一位老组长进来听到,说现在老鼠都精的很,放老鼠药不吃的,有老鼠跑过来咬断电线很正常。 主管没理他,径直把电线收好,问乐善有什么办法找出袭击她的人。 乐善看着丝毫不担心的三个老组长,冷哼道:“很简单,看看谁的裤子撕裂了,再看看谁的腿上有淤青章 谁的胳膊受了伤!” 真以为摸黑做的就没有痕迹了吗?天真! 明亮的灯光下,被乐善特别关注的三个人刷地变了脸色。 作者有话说: 二更出,捉虫完毕,大家晚安么么哒~ 今天玩的太嗨了,明天关在家里好好码字嘿嘿o(^▽^)o * 第61章 处罚 “你看着我们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被乐善盯着的三人脸色一变后表现得非常愤怒, 就像是被她故意污蔑冤屈了一样。 他们的组员都默不作声,只是看向乐善的目光十分异样。 众目睽睽下,乐善凛然不惧:“没什么意思, 就是想请你们验看这三处地方以证清白。” 三个人瞬间黑脸, 怒气冲冲:“凭什么要听你的, 你让验证就验证啊?!!” 这是恼羞成怒直接撕破脸了,但是乐善更加确定刚才的事跟他们脱不开关系,因为他们现在分明是外强中干,是心虚。 乐善无视他们的态度, 径直看向主管。 找人的法子她是给了,就看主管用不用。 主管明显被气得不轻,有人在他的车间里胆敢闹出这么大的事, 分明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以为他快要调去分厂就管不了他们了是吗?他会用事实告诉他们, 别拿老虎当病猫! “四个小组各出一人, 四人一组互相查看,现在开始组队。” 主管的要求一出, 下面的组员们均是面面相觑,不由自主地全都看向他们各自的组长。 这让主管更加不悦,都说县官不如现管,可他还没走呢, 就说话不管用了。 好在乐善第一时间表示支持:“第四组组员, 按照主管说的做。” 她的十个组员立马应声去拉另外三组的人, 有熟悉的就拉熟悉的, 没熟悉的就随便拉一个, 很快组成十组互相查看。 三个老组长因此表情不太好, 主管却看得脸色缓和很多。 四人一组验看得很快, 最后证明大家衣裳都完整,小腿上没有刚被踹的淤青,胳膊上也没被模具刀刺中的伤处。 组员们互相证明没有问题,忍不住都松了口气,情不自禁地看向他们的组长。 车间里就这么些人,他们验看证明过了,剩下的只有四个组长。 其中乐善是这次事件的受害者,她不可能自导自演,另外三位又对验看的事很排斥,怎么看都嫌疑很大。 事情已经很明显,主管问他们有什么想说的。 三人中的两位仍旧梗着脖子不承认,二组长却在主管的虎视眈眈下有了动作。 他先捋起袖子给大家看,没有受伤的地方,再提起裤腿,也没淤青处,至于腿心布撕裂的地方,由于现场有女同志,他叫距离最近的一个四人组帮他看的,证明裤子完好。 暗中袭击的事跟他没关系。 乐善略显诧异。 不过三人中至少有一个没下手,好歹让主管面子上好看了点。 毕竟这三人曾经可是他的得力手下,没想到一朝会为了争抢接他的位置而闹到这种地步。 二组长的‘妥协’令其他两位组长脸色铁青。 按照他们原先的盘算,这是件丑事,主管又在即将调走的空档,势必不会让它外传,只要他们撑住不承认,其实主管最终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而乐善的伤会被推到意外上,在主管的有意遮掩下,她不吃这个哑巴亏也得吃,伤筋动骨一百天,等她回家养好伤回来,一切已成定局,主管位置没她什么事。 但是现在吃哑巴亏的变成了他们,还要被逼着自证清白。 两人僵在那里一动不动,磨蹭着不想做,但是主管已经催促了,下面的组员也都在看着他们。 僵持中,水滴落地的声音啪嗒响起。 乐善耳朵动了动,在一组长和三组长之间看过一圈,突然走向隐在一二组长身后的三组长。 一组长看到她过来如临大敌:“你想干什么?!” 乐善直接略过他冲向三组长,然后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一把扯出他背在身后的左手。 只见土蓝色的工服上面已经被润湿出一道痕迹,地上可以看到零星几滴血点,被他凌乱地踩在脚下。 这样一看就明白是什么情况了。 三组长猛地暴露,神色终于淡定不起来了,惊慌失措地看向主管。 主管瞪着他咬牙切齿:“平时看你最老实,没想到还是个狠手,居然敢用模具刀袭击,你是想杀人吗?!” 三组长知道一切不可挽回,破防道:“我没有,就章 就是想给她个小教训,吓唬吓唬她而已。” 乐善可不信,吓唬人会用模具刀往人家脸上砍的? 主管说的不错,这人平时表现得很老实,其实是个狠手,会咬人的狗不叫大概就是这种。 趁他不备,乐善又飞快拉起他的裤腿,看到小腿上果真有片淤青。 刚出炉的淤青和老淤青不一样,让他想辩驳都不能。 三组长挣扎开后退一步,被当场揭破也不遮掩了,眼神狠狠地瞪了眼乐善,直接默认。 乐善被他这副模样搞得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当场给他还回去。 这人真狠啊,一拳砸她后脑勺,一模具刀挥上她的脸,比起他,另外一位只是试图踹她腿的家伙简直堪比白莲花。 乐善丝毫不给他留情面,将这些都明白地讲出来。 大家听得震惊不已,匪夷所思。 有必要吗?就竞争一个主管岗位都搞成这样,万一让他成了,以后再碰到上面更大的职位,岂不是得血流成河啦? 一组长也是很震惊,看着三组长的目光都带上了惊恐,原本商量不这么做的啊。 完蛋,玩这么大,要被他害惨了! 一组长心下突突,赶紧主动跟主管交代:“我本来只是想给乐同志一个教训,最好让她扭脚回家歇几天,真没想要她的命啊主管。” 打后脑勺和拿刀子往脸上砍跟要人命有啥区别,他要是早知道三组长是这么个暗中下手的狠人,他根本不会同意和他干这事。 一组长刚刚一直是并腿笔直站立,等他耷下肩膀浑身松懈叉开腿,从后面很明显能看到他裤子后缝处裂开了,露出里面一点红色的四角裤。 组员们看到先是一愣,而后都忍不住低头捂嘴,要不是场合不对,他们能立马爆笑出来。 主管心累,表示这件事他会上报,或许不会传出去,但是领导们肯定会知道,他是管不了他们了,就让厂领导亲自处罚吧。 说完不看一三组长的反应,转身就走。 一组长慌忙追上去,喊着主管你不能不管我们啊之类的求饶话。 三组长没追,他垂着流血的手臂一步步走出去,组员们纷纷让路,看他就像在看什么洪水猛兽般避之不及,连他的组员都不敢靠近。 两人前后离开后,二组长哀叹一声:“好好的闹成这样,何至于此啊。”完后开始安抚组员,组织他们将剩下的工作量完成。 有前面那两人做对比,大家对他的吩咐服从性很高,印象分也瞬间拉升不少,一组三组的人几乎有大半都到他手下。 乐善看到后暗想这才是真正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吧,她之前那样佛系地只等着好事儿上门的做派算个啥。 不过她这次也不是没有收获,起码也笼络住一小半的一三组职工,再加上主管的支持,与二组长差不多能分庭抗礼。 乐善下班回家后将这件事讲给时仲听,时仲建议她多注意二组长。 “针对你的应该是他们三个都有份,偏偏他能独善其身,最后还获利不少,你说这件事他有没有参与?” 有些事不需要看过程,只要看结果就能明白。 乐善被针对的结果就是一三组长被当场抓住,失去竞争主管岗位的资格,二组长洗清嫌疑什么事都没有,将一三组大半组员收入囊中。 仔细品品。 乐善品出来一股阴谋的味道,可是她这次没有证据。 所以时仲才让她小心对方,一组长是莽,二组长是狠,凭借她的一力降十会,对付他们二人不算难,但是三组长大概率是谋,阴谋诡计最让人防不胜防,不警惕不行。 乐善抓着头发感慨:“果然能当领导的都不是简单人。” 时仲觉得不能一概而论,她遇到这些人比较多主要是因为处于管理层最低位,跟一线劳动者接触得多,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想要管住他们没点本事可不行,因此脱颖而出能上位的大都不是简单人物。 介于这一点,时仲其实想建议乐善放弃竞争主管岗位,转到行政岗坐办公室,后者比前者活轻事少,距离领导也近,只要服务好领导,跟领导打好关系,不愁没有上升之路,还能有机会学到不少东西。 但是主管嘛,平时需要管理一整个车间,面上看着风光,实际上管这管那操碎心,车间里什么事都需要盯着,不能出任何问题,否则就是主管的责任,做好了是本身职责所在,做不好会背锅。 “所以我的建议是趁着现在厂里空出的职位多,你如果想转调就抓紧时间,没必要只盯着主管那个位置不放。” 这就涉及到乐善的职业发展路线了,一个是在生产上熬资历慢慢往上爬,一个是在办公室找个好领导乘风而上。 乐善比较倾向于第一种,感觉凭自己走的路才踏实。 时仲没再劝说,让她跟着心意去做,有什么事可以和他讲,他现在也可以做她的后盾了。 有人支持,乐善信心倍增,之后重点关注一三组长的下场,以及防备二组长。 因为切断电线下手阴人的事情太过恶劣,那两人的处罚很快下来,一组长被发配到西南分厂,无重大贡献不得升职,三组长被交给警察暗中带走,大概率是要进行劳动改造。 剩下二组长,乐善都已经做好要跟他竞争主管位置的准备了,却被主管私下透露由于被闹出的事影响,主管位置上头不打算提拔组长胜任,而是准备空降。 乐善知道后很是沮丧,感觉忙活那么久,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主管也替她可惜,“我之前推荐的是你来接任,谁知道会出这种事,一组长交代是三组长怂恿他做的,三组长又说是遭了二组长的算计,两人都坚持是因为我偏心眼,他们才决定铤而走险。” 叫他们这么一讲可好,四个组长全军覆没,厂领导都搞不清谁清白谁不清白了,干脆全都不要,从分厂提拔上来的优秀分子中拎出一个空降上任。 但是一三组长想害人是证据确凿,处罚他们理所应当,二组长做的事找不到证据,暂时还让他当个组长,在新主管手下的日子应该不会多好过。 最后是乐善,主管清楚她的无辜,和厂领导沟通后给她争取到工级升半级的补偿,但是主管岗位肯定不能让她上了。 二组长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消息,以为厂里给她半级补偿的意思是不会让她当主管,而他自己则胜券在握,难得泄露出一丝得意,跑来跟她说:“乐同志承让了,以后成了上下级,咱们也要好好配合工作。” 这是警告她安分守己不要搞事呢。 乐善很烦他,比一组长三组长还要烦,起码那俩是真小人,而眼前这个是伪君子,假的让人想送他两只熊猫眼。 “你别得意太早,小心比我还不如。” 好歹她作为受害者已经把补偿实实在在拿到手了,而他的主管位置可是就要变成煮熟的鸭子飞了哟,惨还是他比较惨。 有对比才有幸福,乐善想一想都觉得自己错失主管岗位也没什么了,毕竟自己资历本来就不太够,没了就没了吧。 爱耍阴谋诡计的人最容易想得多,二组长听了她那句话心生不好预感,刚想追问,外面副厂长派人过来找乐善。 乐善立即跑去副厂长办公室,徒留二组长在那儿脸色变换各种揣测。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第一更(≧▽≦) * 第62章 选择 副厂长的办公室, 乐善已经来过几次,熟练地找到地方,发现他人正带着秘书助手往外走, 一副马上有事忙的样子。 乐善脚下一顿, 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这时副厂长看到了她, 招手道:“跟上,咱们边走边说。” 乐善应一声,快步跟到他身旁,秘书顺势给她让开位置。 乐善知道副厂长时间宝贵, 立即问:“您找我过来是?” 副厂长大步流星,见乐善跟得上便笑了笑,不答反问:“听说你竞争车间主管的岗位没成?” 乐善神色微窘, 讪讪地点头, “是有这个想头, 可惜……也怪我痴心妄想, 资历本就不够还想好高骛远。” “年轻人有冲劲儿是好事,一次不成没关系。”副厂长对她能有这份上进心很是赞赏。 不过想往上走不光得有这一点, 还要具备能力章 资历章 运气等等,乐善这次就是运气有点差,被小人牵连了。 副厂长得知后生出惜才之心,琢磨一番将人叫了过来。 “我记得你是高中文凭。” “是的。”乐善点头。 副厂长说高中毕业呆在车间屈才了, 他这儿有个调转到办公室的机会, 问乐善想不想要。 乐善思及之前和时仲谈论过的问题, 先试着问是什么岗位。 副厂长转头看向自己秘书, 秘书立即汇报道:“是生产部刘部长身边的助手一职。” 生产部主管厂里所有车间的生产任务, 里面不只一个生产部长, 刘部长在其中不显山不露水, 负责管理的车间里却有乐善所在的那个。 可以说刘部长就是乐善他们车间主管的上司,现在他身边空出一个助手职位,副厂长想安排乐善过去,现在是在询问乐善的意见。 乐善意识到什么,看了看都是人精似的副厂长几人,选择实话实说道:“原本我打算走的是在车间一步步脚踏实地熬上去的路子……” 但是现在她显然没那个机会。 一旦新主管上任肯定要培养自己人,她这个前主管的‘老人’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待遇,以后想再找到升职的机会几乎难于登天,想想现在的主管在那个位置上都熬了多少年才迎来转机。 乐善虽然还年轻,但让她熬上七八年才能当主管,然后在主管位置上再熬上八九十来年的,她最有干劲的年华差不多也过去了。 这样太不划算了,也太难走了,不如选择另外一条路试试。 乐善老实跟副厂长交代完原来的想法,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倾向,但她没有立即决定,只说考虑考虑。 副厂长不意外,让她回去好好想想,也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尽快给他答复。 现在大家都在抢空出来的职位,快则有,慢则无,全看各自本事。 乐善谢过他,目送他带着人大步离开。 中午回家吃饭时,她将这件事告诉时仲,叫他帮她参谋参谋。 乐善虽说已经对那个职位有点动心,但副厂长突然给她这个饼,她不知该不该接。 还有那个刘部长,不知道性子怎么样,好不好相处。 时仲听完先问了一个问题,“刘部长?我记得副厂长的爱人好像也姓刘?” 乐善点点头,和他对视一眼反应过来。 这俩不会是一家的亲戚吧? 时仲就此分析道:“咱家因为之前几件事跟副厂长走得近,又有父辈的交情在,关系算不一般,我看他这次给你转岗的机会是想提拔你,把你培养成他的直系,为以后做准备。” 厂长年纪不小了,说不定再过几年就要退下,副厂长哪里会没有再进一步的想法。 平时他们都称呼他为副厂长副厂长,其实厂里的副厂长不只他一个,再加上厂长身边的几位秘书,到时竞争厂长位置肯定比竞争主管还要激烈,不提前培养点自己人怎么行。 乐善之前就有点意识到副厂长想招揽她的猜测,现在听时仲这么一说立马明白了。 之前他们通过副厂长办了不少事,算是占了便宜,现在人家有需要她的地方,且还送来一个好机会,她怎么也得识趣地接下来。 时仲也建议她接下,自从得知他们车间里那次勾心斗角的凶险之事后,他就不想让她再呆在那个地方了。 上次他没反对她的决定是因为她想留下,有机会能当上主管做车间一把手,届时没人胆敢再惹她,可现在主管位置没了,新主管来后,她或许还会受委屈,那还不如给新主管卖个好,空出位置让他培养自己的人来。 至于调岗后被归于副厂长一系,在厂里有靠山总比没靠山强,而且以前他们跟对方走得近的时候就已经被人归于他那一方了,现在只不过是彻底做实而已。 当然,这样一来他们就跟副厂长捆绑在一起了,以后万一副厂长出什么事,他们可能会有跟着翻车的风险,但是凡事都有代价,总不能享受了人家带来的好处,却不肯承担相应的风险吧。 两人商量过后,乐善下午上班就给副厂长那里递了信儿,同时向主管打听他顶头上司刘部长的情况。 主管已经在收拾东西,等着跟新主管交接了,听到乐善问这个奇怪道:“你问刘部长做什么?以后新主管会和他有工作上的接触,你们一般见不到的。” 所以也不用打听人家的事情,免得引来新主管的误会,毕竟乐善可是被他推荐差点当上主管的人,新主管万一小心眼排挤她怎么办。 乐善笑着说:“主管不用担心,你走了我也不会再呆,我要调岗了,大概率就是去刘部长那里,这不提前跟你打探消息来了嘛。” 主管愣了下,吆呵一声高兴道:“可以啊,乐同志,去刘部长那里好,不管是啥岗位,你这都算升职了。” 乐善表示只是个小小的助手而已,也不清楚刘部长行事脾性如何。 主管立即将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她,说刘部长性格温和好相处,手下犯了错从不严厉训斥,只会好声好气地讲道理,直到对方认识到错误改正了为止。 乐善听到最后嘴角忍不住抽了下,腹诽这不就是和尚念经吗,你不听不改我就一直给你念,念到你乖乖听话为止。 这行事作风确实挺温和,但你要小瞧就错了,因为有时候它会比严厉训斥还要磨人章 还要行之有效。 看来刘部长也是一个妙人啊。 乐善心里稍稍有了谱,下午上工期间又被副厂长秘书叫过去填了一张调岗申请表,接收领导就是生产部的刘部长。 有地方接收,乐善又和主管打过招呼,主管那边趁着他还在,迅速给她的调转书上批了通过。 这件事赶早不赶晚,不然谁知道等新主管来到后会不会卡着她不放人。 确定调岗成功,只要这边找到人交接完毕,她就能去生产部上班,乐善才开始将这个消息往外透露。 首先知道的是她手下的组员,个个都很惊讶又兴奋地向她道喜。 他们惊讶于乐善竟然能抢到这样好的岗位,看来以前还是小瞧她了。 最近因为二组长即将升任主管的消息在车间甚嚣尘上,大家不知被二组长那边的人挤兑多少次,现在可好,他们组长直接去生产部啦。 要知道那可是能管车间主管的地方,二组长以后即便当了主管,他也越不过乐善,乐善照样能照拂他们。 兴奋的是乐善一走,组长位置不就多空出来一个了嘛,他们作为她的手下都有升职的机会。 “组长,你什么时候走?走前会选出新的组长吗?”组员们皆蠢蠢欲动。 乐善说跟新组长交接完再走,但这个新组长她不会选出来,得交给新主管来,对他们才好。 组员们表示明白,那样新组长就属于新主管的人,以后方便得到庇护。 这样的话,他们现在需要先巴结讨好一下二组长吗? 有人大胆地问乐善这个问题。 乐善神秘笑笑,“我建议你们最近还是积极表现多为竞选组长做准备,其他的不要画蛇添足。” 组员们听得茫然,聪明的很快猜到莫不是二组长当不上新主管? 乐善没再为他们解惑,只等新主管到来,主管那边放出消息。 新主管是从分厂越过千军万马闯上来的,想也知道是有真本事的人,做起事来最是雷厉风行讲究效率。 他到达的第一天就过来上岗交接了,主管早已做好交接完就去邻省分厂的准备,对此也不生气,爽爽快快把工作内容都给他交代清楚,并带他去车间见见职工。 乐善就是这时候看到新主管本人的,瞧着四十来岁的样子,板着脸十分严肃,好像教导主任。 乐善顿时特别庆幸自己调了岗,不然以后天天面对这么一张脸,她还能工作得下去吗。 相比于她的庆幸和平淡,二组长那边反应就大了,听着主管跟他们介绍来接班的新主管,他们的脸都是懵的。 “不是,二组长不才该是新主管吗?怎么突然换人了?” 二组长的手下组员一不小心当场问了出来。 二组长自己也想知道为什么,但在新主管刚到的时候问这样的问题,他可以预见自己以后在车间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好过了。 “不要吵,没人说新主管一定会是我,之前都是你们误会了。”二组长假惺惺地挽回一句。 主管看他一眼,敞开了说:“因为咱们车间之前闹出的事,领导们很不高兴,所以决定空降一个主管过来,正是这一位,大家都认识一下,鼓掌欢迎!” 乐善带头鼓掌,看到二组长脸色尴尬地跟着拍手,怎么看都有种不情不愿。 看到他不开心,乐善心里爽歪歪。 她一直憋着没说新主管的事,就是专门等着这一天呢。 见过人,主管就带新主管走了,二组长趁机凑过来找乐善,脸色不好看道:“你是不是早知道这事?” 乐善点点头,“听说了一点消息。” 她这话也没说错,主管可不就只给她透露了一点情况嘛。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二组长冷声质问。 如果他能早点知道就不会出这么大的丑,也不会在新主管刚来就得罪对方。 乐善理直气壮:“我凭啥要告诉你?凭你想算计我受伤让路?还是凭你对我耀武扬威啊?” 二组长不想她都清楚,咬牙道:“你等着,我得不了好,你以为你能得着好?新主管上任后势必会重新培养自己的人,到时咱们都会被冷落针对,我看你到那时候还怎么张狂!” “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我自有我的去处。”乐善故意卖个关子,转身离开。 她的一个组员对二组长做了个鬼脸,狐假虎威道:“我们组长要去生产部的,您还是担心您自己吧。” 二组长顿时明白了乐善刚才话里的意思,眼红得差点气吐血。 好啊,人家早就另谋高就,只有他聪明反被聪明误,算计一场全落空! 作者有话说: 二更到~ 晚安么么哒 第63章 新任 随着新主管的走马上任, 乐善即将调去生产部的消息迅速传开。 她手下的组员为此骄傲不已,面对二组长那边的人都敢挺直腰板硬气回怼了。 二组那些人却是慌的不行,根本不敢再挤兑他们, 甚至还要转过头来巴结。 二组长被他们抛到一边, 肉眼可见地失势了, 前几天的风光仿佛只是大梦一场。 乐善对此都不怎么管,积极配合新主管展开新组长选拨工作。 原本的小组长位置有四个,但在新主管到来之前,他们自己内耗干掉俩, 现在留下的只有两个,其中有一个还马上要走。 大家以为新主管会延续之前的传统,这次选拨选出三个或者四个手下出来, 谁知他为了精简整编, 直接依照现有格局只打算选出两位小组长, 由乐善和二组长两边各出一位接替他们的位置。 乐善没有任何意见, 等她这边的新组长一选出来就立马与他进行交接,事情进行的十分顺利。 但是二组长那边就比较困难了, 首先他根本没想过会被新主管一把撸下来,导致他不仅重新沦落成普通的职工,还要被曾经的组员压在头上,怎一个惨字了得。 他也想像乐善一样调岗去别的地方, 可惜没找到门路, 只能眼睁睁看着乐善交接完毕后高升离开, 他却还要在这里挣扎求存。 乐善知道他过得不好就不管了, 带上收拾好的东西去生产部报到。 生产部不同于车间, 它坐落在厂办公楼上, 占据整层楼, 每个部长分得一片区域的几间办公室。 乐善早早打听到刘部长的办公室在哪里,上去后直奔目的地,首先碰到的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姐姐。 对方穿着干练的白衫黑裤,看见她温柔笑道:“是乐善同志吧?欢迎来到生产部,我是刘部长秘书王梅,你可以叫我梅姐或者梅子都行。” “是我,梅姐你好,以后请多指教。”乐善立马鞠躬问好。 梅姐初次见面对她印象不错,感觉人不骄不躁挺讨人喜欢的。 “指教说不上,你先跟我来。” 梅姐将乐善带到一个不大不小的办公室里,指着其中一张长桌说:“往后这就是你的位置了,好好工作,新人初来乍到少说多看多听多做事。” 乐善立即会意点头,“好的,梅姐。” 梅姐让她在位置上放了东西,而后给她介绍另一个同事钱晓荷,“这也是我手下的助手,这几天先让她带带你,等熟练了再从我这里接活计。” 乐善点头应着,没有任何异义。 她在来之前就知道了,她虽说是名义上的刘部长助手,实际上却是给梅姐这位刘部长秘书打下手的。 刘部长管了好几个车间,平时事务繁忙,大多数的事情都需要秘书来统筹规划,提前梳理清楚后再报与他做决定,这些事又多又杂,光靠秘书一个人肯定分身乏术,于是助手的作用就显出来了。 简而言之,人家梅姐是帮刘部长,她们两个助手就是帮梅姐的。 乐善清楚自己的工作内容和定位后迅速和新同事打了招呼,争取打好关系,方便以后顺利融入这里。 梅姐需要处理的事情有很多,能抽出时间亲自迎她过来已是极限,现在把她交给钱晓荷带着后,她人就迅速离开找刘部长去了。 据钱晓荷跟她说的,刘部长的办公室比她们这间还要往里,中间隔着一间会客室章 一间休息室以及一间男秘书及他助手所在的办公室。 乐善惊讶:“还有男秘书?我以为只有梅姐呢。”毕竟看她那么忙。 钱晓荷没什么奇怪,“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他们是咱们刘部长手下的两员大将,各负责一摊子事,都很好相处的,你以后见到就知道了。” 男秘书那边好不好相处,乐善不知道,但梅姐和钱晓荷目前看着都是比较好相处的人。 乐善松了口气,暂时放下初来乍到的忐忑,被钱晓荷带着初步熟悉工作内容。 以前在车间当一线工和组长时还不明显,现在她转文职开始接触这方面的东西才发现,她上高中学到的知识确实很有用啊。 起码她有一定基础,上手很快。 钱晓荷对此很意外,都打算如果她学不好就耐着心多教几次了,没想到她不但教上一遍就能记住,还会举一反三总结经验。 “你以前是不是学过啊?”钱晓荷好奇。 乐善说没有,只是高中课堂上老师有教过相关基础,她别的科目不行,国文学的却不赖。 钱晓荷听了顿时了然:“原来你是高中毕业,怪不得。” 知道她是高中学历,钱晓荷倍感亲切,因为她也是,仔细一问居然还是校友,两人的关系顿时一日千里,迅速升温。 有她诚心引导,乐善熟悉工作的过程进行得很好,等到下班时她差不多已经有一部分能熟练上手了。 梅姐下班前一刻过来检查,看到成果非常满意,把两人都夸了夸。 “好了,今天没有多余的事,正常下班。” 钱晓荷欢呼,高高兴兴地收拾挎包。 乐善将自己的东西也收拾了下,跟着她们出去,正好在走廊碰到同样准备下班离开的刘部长等人。 他们像是刻意在等她们,双方碰到一块后,刘部长的视线当先落在乐善身上,温和道:“这就是新来的小乐同志吧?” 梅姐立即给他们介绍,除开刘部长外,乐善也顺便认识了跟在身后的另外三人,就是钱晓荷之前和她说的男秘书及他两个助手。 男秘书姓李,大家都叫他李秘,手下两个助手一个姓周一个姓吴。 乐善跟他们一一打过招呼,听到李秘提议说一起去国营饭店吃顿饭,欢迎新人加入。 “不用了吧?”乐善感觉这样不太好。 她只是一个小小助手,哪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 而且这么多人,去国营饭店吃饭得花多少钱票,她今天兜里没带多少啊,肯定付不起的。 乐善暗自思量的时候,刘部长已经点头赞同道:“应该的,正好咱们部门人都去,我请客。” 其实每个部门都有相应的活动经费,刘部长说他请客一般都是用经费的意思。 这是乐善过后才清楚的。 现在她只知道领导都这样了,其他人也没反对的倾向,那她一只刚来的小虾米还是乖乖跟上多听少说吧。 乐善听从他们安排,摸了摸口袋,想着大不了到时候叫时仲过来付账。 对了,时仲! 他们每天约定好一起下班回去,有事会叫人通知。 乐善现在要跟新部门的同事领导去聚餐,这事儿肯定得托人和他说一下。 乐善正想着能找什么人,时仲自动找过来了。 他知道她今天到新部门上班不太放心,一下班就往办公楼的方向跑,没一会儿便和出来的乐善他们碰上。 乐善身边有不少人,其中貌似还有领导,时仲发现后站在不远处顿住脚步,没有贸贸然上前。 乐善作为新来的菜鸟,她是走在最后面的,所以一时也没发现时仲,倒是刘部长走在最前面,一眼看到他就指跟她说:“乐同志你看那是不是你爱人时同志啊?” 他能一下认出时仲,还知道乐善和他的关系,显然在乐善来之前对她做过功课。 乐善暂时没意识到这一点,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到时仲后立马跟梅姐和刘部长报告道:“是他,应该是过来接我下班的,我去跟他说一声让他先回去。” “不用麻烦,叫他过来就是了。”刘部长说着替她朝时仲招招手,将人叫到近前。 乐善赶紧也上前把时仲介绍给他们,时仲礼貌地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然后他得知情况后转身想走,被刘部长再次叫住,“你是乐同志爱人,也是咱们部家属,一块去吃吧,不用客气。” 乐善赶忙推辞,最后盛情难却之下只好答应,把时仲也捎上。 时仲在面对外人时往往话很少,惜字如金埋头干活的作风深入人心,所以即便加了他,一行人的气氛也不显得突兀。 为了方便大众,食品厂附近就有一处国营饭店,不用他们走多远就到了。 刘部长与那里面的大厨熟悉,得知今天晚饭有他的拿手好菜打卤面,于是给每人都叫了碗面条,另外加上几道时蔬和冷盘。 打卤面的面条是用富强粉做的,揉得特别筋道,做的时候应该撒了勾芡,吃起来又光又滑,口感杠杠的。 既然是打卤面,那肯定少不了卤子,因为是晚上,大厨只做了一种卤,中午剩的红烧肉切碎了加胡萝卜洋葱丁和辣子,味道又辣又香,非常下饭。 除此之外,时蔬不过是炒芦笋章 干煸豆角,冷盘却有口水鸡章 白切羊肉和卤藕卤花生等大料。 李秘和梅姐一看菜色就眉开眼笑地捧场说沾了刘部长的光,不然他们自己来肯定吃不到这么好的东西。 老朋友如此给面子,刘部长脸上也好看,挥手让大家放开吃,面不够的话等下再上笼白面馒头,保准吃饱吃好。 开吃前,乐善以茶代酒先敬刘部长这个大领导一杯,然后再敬梅姐和李秘,最后连周章 吴两人和钱晓荷都没放过,反正礼多人不怪,她在他们面前都是新人,资历最低,怎样谦逊都不为过。 时仲跟着她也敬一波,请大家多照顾一下乐善。 他是赵总工爱徒,大家挺给面子,敬的茶都喝了,然后说说笑笑地开始吃饭,气氛十分融洽。 这时饭店外面走进来两个人,均是一身的行伍气息,一看就知道当过兵。 乐善抬头间看到年纪大的那位,脱口喊道:“伍叔!” 作者有话说: 一更出,二更零点左右哈o(^▽^)o 第64章 出差 伍叔听到声音看过来, 瞧见乐善后脸上露出笑容。 乐善立马和刘部长他们说一声,起身走过去打招呼:“叔你也来吃饭啊,今儿有大厨师傅的拿手菜打卤面, 你可以尝尝, 挺好吃的。” 伍叔嘴里说着好, 向她身后跟着走过来的时仲点了点头,“你们这是和领导来聚餐?” “叔你咋看出来的呀?我今天刚转岗上任,新领导带我们来吃好吃的。”乐善笑嘻嘻道。 伍叔一听顾不上身旁同来的那人,先跟乐善去他们那桌跟刘部长招呼一声。 双方客气的认识了一下, 刘部长得知伍叔是退伍老军医,热情地邀请他坐下一块吃,被伍叔婉拒了。 他还有客人在, 与他们一桌吃是不成的。 伍叔的客人在不远处等着, 自个儿找了处桌子坐下, 目光看向这边。 乐善小声问:“叔, 这是不是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会来你家借住的老战友的儿子啊?” 伍叔点点头, 说他刚到,他顺路带他到这儿接风洗尘吃顿饭,没想到会正好遇上她。 “你领导都在那儿,快回去吃吧, 不用管我们。”伍叔摆摆手赶走乐善两人。 乐善和时仲回到饭桌上, 被钱晓荷好奇地打听她怎么会认识退伍的解放军战士。 钱晓荷一脸梦幻道:“其实我一直很崇拜解放军, 可惜亲戚里没有当兵的, 生活中很少能遇到。” 没想到今天竟然碰上了, 而且还和新同事有关系。 刘部长点了点她, 替乐善回答:“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乐同志父兄都是烈士,你说为啥她能认识解放军?” 梅姐和李秘他们听了肃然起敬,看向乐善的目光都变得不一样。 其实乐善是烈士之后的事在厂里没瞒过,小楼院的邻居们都知道,厂里知道的人也不少,不过因为她之前级别低,梅姐他们不会特别注意,当然也就不清楚了。 她猜刘部长之所以知道,大概是调她来时看过她的档案资料。 因着这层光环,连李秘三人都对她态度好上一些,再加上时仲的影响,想来她之后在刘部长这里应该会处得不错。 当然,这只是外物,最多不让别人随意欺负,想要得到人家的认同和尊重,主要还得乐善自己能立住,能有让别人刮目相看的本事。 乐善心中清明,并没有被一时的恭维客气迷惑住,表现得依旧和之前一般。 这顿饭吃得挺久的,外面天色都暗下来了,他们才在饭店门口分别。 乐善和时仲送走了其他人,自己落在最后。 时仲转头看到伍叔和他的客人竟然还在,立马提醒乐善。 乐善跟他重新进去,刚靠近伍叔那桌就闻到一股酒味,忍不住关心道:“叔你有没有喝醉,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去?” 伍叔看到他俩,摇了摇头,“叔清醒着呢,你们怎么还没回去。” 乐善表示聚餐才散,她就要回家了。 伍叔的客人顺势站起来说:“太晚了,前辈咱们也回吧,家里还有三个孩子等着。” 伍叔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这事儿。 最后四人一起离开,走了一段路后在岔路口分开。 第二天,乐善不放心伍叔的身体,一早起来熬了醒酒汤,趁着上班前给他送过去。 伍叔昨晚果真喝多了,她去的时候还没醒,屋里酒气挺臭的,她赶紧把门窗打开通风,顺便叫醒他把醒酒汤灌进去。 一碗醒酒汤喝完,伍叔整个人也醒得七七八八了,只是赖在床上迷糊着不想起来。 乐善帮他烧了壶水,又热了点饼子放在床头,叫他饿了吃。 做完这一切,时间已经不早。 乐善看下手表,急着去上班,离开时差点和隔壁的大兄弟撞上。 好在她意识到不对及时刹住脚,并没有与对方接触到,不然就尴尬了。 现在已经是农历八月,天气还是热的,隔壁同志大清早光着个膀子在冲澡,可能没想到这里会突然出现女同志,他身上只穿了条四角裤,相当于赤条条一个。 乐善无意中瞄了一眼,发现人家身材还不错,肉毽子邦邦的,皮肤泛着古铜色的光泽,人长得高高大大,五官端正四方脸,是现下较为吃香的男同志长相。 再加上他的身份,想来这人应该挺受欢迎的。 但是乐善已经有对象,只不过看一眼就迅速收回视线道歉:“对不住,我走的太急了。” “不用,是我冒犯了。”男人匆匆说完一句,快速蹿回隔壁屋子,里面随即响起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还有小孩子在喊爸爸。 乐善不禁想起昨天听到他说家里有三个孩子,再瞧他三十出头的年纪也不算奇怪。 就是一家子五口人竟然选择住这么小的屋子,感觉多少有点逼仄了。 乐善发散性的随便想一想,摇摇头快步离开。 接下来的一周,乐善一如预想中那样在刘部长这里呆的很好,有大家的照顾,她说是如鱼得水都不为过。 期间有之前的组员找过来跟她八卦二组长,说他因为在新组长手下呆的不爽利,想报名调去分厂,结果被厂里以报名时间已过给拒绝了,只能继续待在车间里憋屈着。 乐善已经不再关注这个人了,不过她仍旧提醒一声,让前手下们都远着点那人,小心他憋个大的。 说完车间的那些事,对方开始试探她这里有啥趣闻逸事。 乐善只讲了一些搞笑的小事,不该透露的半点儿没说,把人留了会儿打发走了。 实际上她呆在这个位置,能听到的消息比在车间时灵通多了,比如最近厂里有意优化生产线的事,下面的车间都还没收到风声,他们这里就先知道了。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还和时仲有关。 厂里想优化生产线,新机器没能力买,只能把主意打到旧机器上,于是准备把赵总工送去另外一个大市的食品厂学习学习,期待他回来可以将旧机器改造一番,为厂里节约优化成本。 时仲作为赵总工的得力爱徒,他肯定要跟着去,还不知道会去多久。 时仲跟乐善说起这事的时候,乐善沉默片刻问他想不想去。 时仲自然想去,机会难得,相当于跟去进修,维修部的学徒工们没谁不动心的。 乐善说想去就去,她不阻拦他。 关键是他能离开这里吗?出行证明会不会被卡? 这当然不会,出行证明是食品厂自己开的,带队的主要负责人又是赵总工,时仲只是随行人员而已,现在又没什么人盯着他,想跟着去长长见识没谁会拦着。 他主要是担心乐善会不同意,毕竟这次出差的时间可能会有点久。 乐善哼道:“再久能有多久,总不可能一去不回来了。” 别忘了他爸还在她这儿,他敢招惹她之后跑路试试,信不信追鲨他到天涯海角。 时仲牵上她的手保证必定不可能,他会尽早回来的。 两人谈过此事没多久,消息在厂里传开,除了维修部的学徒工沸腾着争抢随行名额外,其他人都是听听就过,反正目前暂时跟他们没多大关系,谈论它还不如谈论今天午饭食堂都有什么菜。 时仲那天晚上回来跟乐善说随行名额竞争很激烈,学徒工们为此都快把人脑袋打成狗脑袋了,私下的小手段也是不少,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不过由于赵总工管的严,平时最是眼里揉不进沙子,所以倒也没闹出像乐善之前车间那样的恶劣之事来。 赵总工鼓励的是良性竞争,提前说好谁敢搞恶意竞争就把人直接踢出去,顿时就镇住所有人。 乐善对比一下赵总工和她前主管的行事做法,突然若有所悟,感叹道:“赵总工这法子好,比我前主管强。” 前主管在主管位置上一呆八年不是没有原因的,没碰到好机会是一方面,他自己的能力问题也是一大原因。 说完这件事,乐善问时仲:“你们什么时候走?” 时仲说得等随行名额确定之后,不想次日名单就确定下来了,出行日期也随之敲定,就在两日之后。 乐善趁着这两天给他收拾行李,到那边换洗的衣裳,路上吃的零嘴干粮,需要用到的钱票证明等等,感觉什么都想给他带上。 因为收拾出来的东西多,她还特意把大哥以前用的军旅包找出来,把想到的东西都塞进去打包,包括铺盖。 时仲在一旁打下手,看她把枕头都给他拿上,不禁笑道:“带这么多吗?枕头毛毯不用了吧。” “要的,谁知道你们会在那边呆多久,万一天凉了怎么办?”乐善说着想了想,又给他塞上两身秋衣秋裤。 等到准备妥当,出发的时间也到了。 乐善当天请假亲自送他去火车站,收拾出的大包他扛不动,她就帮他送到车上,拜托赵总工和其他人帮忙照顾点,完后仍旧是一脸的不放心。 时仲的师兄弟偷偷调侃他:“你这不像娶了一个媳妇,倒像是娶了一个娘,儿行千里母担忧哈哈。” 时仲不觉得这话多好笑,干脆认真强调:“我没娶,是我嫁的。” 所以当家的媳妇操心赘婿不是很正常,有啥好笑的。 结果他的话说出来,大家笑的更欢了,点头附和道对对对。 时仲感觉他们拿他当乐子,索性不理他们,路上全程都在看赵总工给他的书。 赵总工就坐在他旁边的座位上,正好方便给他讲解不懂的地方,光明正大地开小灶。 他没禁止别人来听,但是能听懂多少就看自己本事了,大多数人是跟不上趟的,越听越跟听天书似的,最后满眼蚊香圈,看向时仲的目光很是佩服。 在时仲他们离开的第五天,乐善这边预测过的一件事果不其然地发生了。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啦(≧▽≦) 捉虫完毕,亲们晚安爱你们~ * 第65章 陪同 就像乐善之前猜的那样, 前二组长被压得很了,最后憋出一个大的。 根据来找她的前组员所讲,前二组长本来想借助机器一举废了压他头上的新二组长, 但后者也不是傻不愣登站那儿被人算计的, 所以最后只被弄断了几根手指, 马上被人送去医院接上,现在还不知道情况如何。 “手指都断了还不严重?难道他还想把人弄死不成?太狠了!”乐善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心里瘆得慌。 要她说,前二组长那种人跟毒蛇一样, 就不该再留在厂里,不然早晚会对大家产生威胁。 前组员也是被这事吓得不轻,害怕道:“还好还好, 现在已经将他抓起来了, 之前谁知道他竟然是这样的啊。” 乐善表示她之前就怀疑过自己在车间被袭击有他的手笔, 但是因为当时没有确凿的证据, 所以一直没能拿他怎么办。 现在可好了,他自己犯事被抓个正着。 不过以他那满肚子心眼的算计, 按说不该被当场抓住啊。 前组员透露新组长上任后一直都在挤兑他,估计是打压得太过把人刺激到了,而且前二组长自从没了组长的位置,身边也没人可以当枪使唤了, 新二组长又势头正猛, 一时间也没人愿意跟他对上, 前二组长找不到人可不得要亲自动手。 谁知这一动手立马被新二组长吩咐暗中盯着他的人发现, 才当场抓了现形。 当然, 新二组长也没得到好, 他低估了前二组长心狠手辣的程度, 一不小心被绞进机器的模具刀压断三根手指头。 前组员说到这些的时候心有余悸,“流了好多血呢,吓晕不少同志。” 还好新二组长运气不错,只是中间三根手指的指肚断了,送医院又及时,还可以试着接一接。 原本那模具刀是要落到他手腕上的,应该是想一下斩断他的手掌,得亏他自己反应及时,且被察觉不对的手下拉了一把,否则后果不敢想象。 那个在紧要关头及时拉新二组长一把的就是他让私下盯着前二组长的人,正好发现后者搞小动作想谋害前者的一幕,才把人抓住。 不然可能又会被他混过去了。 “现在的二组长还让我谢谢你之前的提醒呢,本以为他应该没这个胆子搞事,派人盯着他只是以防万一,没想到他还真敢啊。”前组员一脸唏嘘。 乐善摆摆手,“我只是之前被他暗算过,顺口提醒一声罢了,我也没想过他竟然会这么狠。” 如果不说是他做的,她都以为是之前三组长的风格。 看来三组长走之前说的话不是假的,说不定他会那样狠地偷袭她真是被二组长怂恿的,不过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鸟就是。 这件事讲完,乐善拿出来招待前组员的茶水瓜子也消耗过半。 前组员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开,临走前说下班后准备去医院探望一下新二组长,乐善如果想一块去的话,到时可以到厂大门外找他们。 乐善点头记下了,没说要不要去。 她其实不太想去,毕竟以前和那位新二组长不怎么熟悉,现在的工作也没多大交集。 前组员走后,钱晓荷从外面回来,张望了一下问:“你的客人这么快就走啦?” “是啊,就来唠唠嗑说点八卦。”乐善笑着回答,边去门后拿扫把来清理垃圾。 钱晓荷好奇聊了什么八卦,她上次就见人家来过,神神秘秘地跟乐善说了什么,因为礼貌和不熟,她避出去没敢偷听。 像她们这些坐办公室的人,对上面的消息比较灵通,但是下面发生了什么一般是不知道的,除非闹得太大传开了的情况。 乐善瞧她以往都是跟其他办公室的人来往,大概没有下面车间里的朋友,好奇那边的事情很正常。 于是她便将当初他们车间发生的事以及这次闹出来的情况都讲上一遍。 钱晓荷听得目瞪口呆,“这章 这也太狠了点。” 乐善附和,那可不是,前二组长下手太黑太狠,早晚会翻车,不是这次就是下次。 说着这件事,她把被邀请一块去医院探望新二组长的事也讲了出来。 钱晓荷说没事的话就去呗,反正不过是买点探望礼跑一趟的事,不麻烦什么,就当是雪中送炭,多条朋友多条路嘛。 而且正好可以顺路陪她去一下医院。 乐善疑惑:“你去医院干嘛?” 钱晓荷抬头看了下门口,扭捏着小声道:“我这最近不是那个经常不准吗,这次来还很疼,所以我想去医院找个老医生瞧瞧。” 她刚才下去趁着空闲跑厂里的医务室给看了看,那里的医生只能给她开点止痛汤剂,建议想要治本还得去医院看。 她还这么年轻,婚都没结,自然希望治本,别影响将来生小孩。 乐善听了顿时了然,即便是不去探望新二组长,也得陪钱晓荷去医院看痛经,不然多辜负她最近的帮忙不是。 “行,咱们下班就走,我陪你过去瞧瞧。” 钱晓荷感激道:“多谢啦,回来请你吃食堂。” 乐善摆了摆手,这点小事不用请客。 看着钱晓荷一脸苍白还要坚持上班的样子,她倒是庆幸自己打小身子好,完全没有痛经这玩意,所以也不知道到底啥滋味,想来应该很不好受。 乐善善解人意地主动帮钱晓荷把她今天的工作分摊走一半,让她可以歇歇。 钱晓荷大夏天抱着装满热水的搪瓷杯贴在肚子上,满脸庆幸道:“还好有你,不然我就只能请假了,如果这月被扣工资,回家肯定又要被我妈骂矫情。” 什么叫矫情,那是她们没体验过痛经的苦,不然保准说不出这样扎心的话。 “你这个可能是身子虚,得好好调养。”乐善对此有点经验。 时仲当初就是身子比较虚弱,然后每个月总有几天身上哪儿哪儿都不舒服,被她喂养壮点后就基本没啥毛病了。 钱晓荷叹气,“还不是长身体那几年家里没吃的,给亏着了,之前一直觉得没啥妨碍就没在意,现在不行了,我得赶紧去瞧好。” 不然怎么说对象,怎么结婚生孩子啊。 乐善虽然没能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但也多少能猜到点,看她的年纪就知道现在正是说亲订婚的时候,马虎不得。 乐善理解地边忙活边陪她说话,下午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梅姐中间来过两趟,把她们处理好的资料拿走,估计也知道钱晓荷现在是什么情况,没额外安排多的事情。 因此等到下班铃响时,两人已经没有什么工作可做,放心收拾挎包离开。 钱晓荷下午给自己灌了几杯热水,小肚子的症状缓解了一点,不然乐善都打算要背着她去了。 食品厂周围配套齐全,附近就有一家医院,规模不小,据说里面还有好几位医学圣手坐镇,市里许多人有时候专门跑到这边来看医生。 乐善顾及到钱晓荷的情况,本来准备坐公交车过去,被她驳了。 “就几步路的功夫,花那个冤枉钱干啥,我还没脆弱到这种地步。” “那成,路上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讲,到时候我背你。” 乐善拍着胸脯说的话叫钱晓荷听了噗嗤一笑,看看她厚实的身板,点点头说好。 两人说笑着才刚走到大门外,看见乐善的前组员立马跑过来打招呼。 “乐同志,我们还以为你不去呢,再等不到你,我们就打算走了。” 刚才他们中还有人说乐善是一朝高升瞧不起他们了,但人这不是来了嘛,哪有他们说的那样。 乐善脚步一顿,想起这回事顺势道:“不好意思,我同事也要去医院,所以等下我得先陪她,然后才能过去探望,你们可以先走一步,我随后就来。” “没事没事,大家一起走就行。” 前组员忙说没关系,得知钱晓荷也是生产部的人,表现得很是热情。 等他们和其他人会和,那些乐善原来车间的职工知道后更是什么酸话都没讲,一个比一个亲切友好。 医院距离不远,一行人干脆都走路过去,顺便路上买点糕饼水果,探望伤患不能少了礼物。 乐善随大流买了兜苹果,钱晓荷也想买,被她阻止,苹果就当她们俩合伙买的。 买过东西,再走过一条街转过弯,医院就到了。 乐善进去后和他们分开,先陪钱晓荷去挂号看妇科。 钱晓荷不好意思,“其实我自己去就行,你可以先跟他们去探望工友。” 乐善说自己和那人不熟,后面再去探望也没事,现在还是陪钱晓荷比较重要。 钱晓荷心里挺感动的,面上没表现什么,其实已经开始当她是真正的朋友了。 除了家人,只有朋友才会这么关心她。 乐善陪她找到妇科门诊,看她脸色变了变,以为是害怕,安慰道:“别怕,肯定没事的,我妈以前说过小姑娘大多都有这毛病,有的喝点药调养一下就能好。” 还有的必须得等生了孩子才能好,因为钱晓荷还没结婚,目前连个对象都没有,她就没把这一条跟她说。 钱晓荷点头深吸口气,没来得及说什么,里面已经等着的老医生直接开口让她们俩都进去。 反正都是女同志,有啥不好意思的。 钱晓荷来得巧,今天坐诊的是一位老中医,对小姑娘调养这块挺精通,不过是摸了把脉看一眼舌苔就什么都清楚了。 “小同志以前亏过底子,现在虽然补回来一点,但还不够,我给你开个方子,你去药房抓了回去每天吃着,吃完一个疗程再来复诊。” 钱晓荷一下紧张起来,“这能看的吧?会不会影响……” 后面的话不用说,老中医见多识广一看她神色就明白,安慰说只要好好吃药调养好身体就不会,又不是啥绝症。 钱晓荷顿时放心了,可是眼下她肚子疼得很,不想影响上班,就问医生有没有办法缓解。 老中医给她按了几个穴道,又让护士给乐善拿来一个装葡萄糖的空瓶子,打了热水拿衣裳裹住暖肚子。 乐善趁着医生给钱晓荷按穴道,根据吩咐拿着空玻璃瓶赶紧去打热水。 打完回来路过走廊的时候,因为走得太快,差点被一个小朋友撞到。 乐善虽然及时避开,那四五岁大的小女孩却哇地一声哭了。 周围人瞬间看过来,乐善尴尬地蹲下哄人,以为是自己把人小朋友吓哭的。 “不哭不哭啊,姐姐不是有意的,姐姐没撞到你啊,姐姐给你道歉好不好?” 小女孩掉着金豆子看她,哇哇哭着要妈妈。 乐善问你妈在哪儿啊,结果她哭得更厉害了。 “…………” 作者有话说: 一更出,二更零点左右发(^з^) 两更发完再回来修改捉虫,么么哒 第66章 熟人 乐善被她哭得头大, 还要面对周围众多谴责的目光。 乐善无奈叹气,只好哄着小女孩说:“姐姐陪你去找妈妈,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小女孩眼泪汪汪, “真的能找到妈妈?” 乐善胡乱地点点头, 没有深思, 只想尽快帮这小家伙找到她家长。 小女孩终于破涕为笑,拽上她一根手指死死不撒手。 乐善扶额,这还赖上她了。 她只能在心中对钱晓荷道一声对不住,热水瓶怕是不能及时送过去, 要让她在那儿等一等了。 乐善拉着小女孩站起来,先问她知不知道妈妈在哪里。 小女孩摇摇头,眨巴着眼睛期待地看着她, 就等她带她去找呢。 乐善又问:“那你是怎么来医院的呀?” 小女孩歪头想了想, “爸爸。” 乐善松口气, 找不到妈妈, 找到爸爸也行啊。 乐善再问她知不知道爸爸在哪儿,小女孩这次死活不吭声了。 乐善没办法, 只好和周围人打听,结果他们也不清楚,建议她可以去医院保卫室问一问。 乐善根据好心人指路,带着小女孩去保卫室, 想着等下就把人交给医院保卫, 自己赶紧去给钱晓荷送热水瓶。 两人来到保卫室说明情况, 医院里很快便响起一则紧急寻人启示, 让丢了孩子的爸爸尽快来保卫室认领。 这个法子比乐善没有方向地去找方便多了。 乐善自认到此没她什么事了, 将小女孩交给保卫后就打算离开。 但是小女孩不愿意, 仍旧死死拽着她的手不撒开。 乐善倒是可以轻易掰开她, 但以防害她受伤,最终无奈地陪她一起等。 片刻后,孩子爸爸匆匆赶到,看见乐善首先愣住。 乐善也愣了下,没想到竟然是有过两面之缘的‘熟人’。 保卫趁机解释了一下情况,告诉孩子爸爸,乐善就是捡到他孩子送来的人。 孩子爸爸反应过来,立即向乐善释放出善意,“你好乐同志,还没介绍过,我叫周建军,月月是我女儿,麻烦你了,谢谢。” 乐善摇头,“没什么,正好遇上了,你赶紧把孩子带回去吧,以后看好一点。” 说着,她想把名叫月月的小女孩推给她爸爸,但是月月扑腾着小腿不干,嘴里又开始哭着喊要妈妈。 周建军脸色尴尬,强行把孩子从乐善身上撕开抱过去,怎么哄都不行。 乐善也没办法,只能建议他尽快带孩子回去找她妈妈。 周建军露出苦笑,透露:“孩子母亲已经……今天是她弟弟生病住院,我一时没看顾过来,可能她是觉得受冷落了,想找妈妈诉委屈。” 以前小丫头就是这么干的,可惜现在她妈妈已经不在了,哪里还能找到人。 乐善惊讶,她上次在伍叔那里碰到他,还以为他们是一家人借住,没想到只是一个大男人带着三个孩子,那不手忙脚乱才怪呢。 而且他貌似是才转业回来,肯定还有工作上的事要忙,顾不来孩子很正常。 乐善看到月月哭得厉害,不禁提议道:“你要不先雇个人帮忙照顾孩子?医院里有护工,找那种脾气温柔的。” 至于其他的,她就帮不上了。 周建军再次道谢,抱着好不容易哭累哄睡了的月月出去。 乐善紧随其后,她还要给钱晓荷送热水瓶,就和这对父女在大厅分开。 等回到妇科那边,钱晓荷果真已经等急了,正捂着肚子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看到她有气无力道:“乐同志你可来了,我等的花儿都快谢啦。” “抱歉抱歉,路上遇到点意外。”乐善连忙把温度刚刚好的热水瓶送上,给她塞到小肚子上暖着。 加上之前老中医已经给她按过穴道,现在热水瓶再一暖,钱晓荷顿时觉得活过来了,为刚才那句抱怨向乐善道歉。 乐善没放在心上,确实是她弄得慢。 钱晓荷这时候也有闲心问她刚才碰上啥事了。 “就碰到个迷路的小女孩,帮她找家长来着,她爸爸你应该也认识,上次咱们在国营饭店聚餐,那个跟我叔一块的转业解放军记得不?” 乐善将遇到周建军父女俩的事告诉钱晓荷,转眼看到她脸上一喜又一丧。 “原来他叫周建军啊。”钱晓荷托着腮笑得两眼放光,但是随后就变得沮丧道:“实话说我对他印象挺好的,可惜已经有孩子了。” 乐善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嘴角抽了下,“你也不看看他多大年纪,有孩子很正常吧。” 让她说,他们两个根本不合适,那种念头还是别起的好。 不然钱晓荷花一样的黄花闺女难道要给人家当后娘吗?到时候不说外人会怎么看,她家里肯定不同意。 乐善心里快速转过一圈,没有明白着劝她,而是将周建军的条件都透露一下,如果她知道后还有念头,那她也没办法。 周建军可不只有一个女儿,他还有一个更小的儿子,最大的那个可能也是个男孩,加起来三个孩子,谁嫁给他都要立马接手他们的吃喝拉撒,劳心劳力给他们当老妈子。 虽说周建军转业回来有工作,但他现在住的屋子那么小,还是借住的,家里条件应该有点差。 而钱晓荷呢,要工作有工作,要样貌也有样貌,找个年轻小伙多好,犯不着上赶着给人当后娘。 乐善嘴上没说出来,但是话里透露出的就是这么个意思。 钱晓荷听完已经敬谢不敏了,她是比较崇拜解放军,但她又不傻,她对周建军印象再好,也不会拿自己的婚姻当儿戏。 何况乐善说了,“你要是真想嫁给解放军,我看能不能找机会通过伍叔给你介绍一个,部队里单身的男同志那么多,到时咱选个现役的。” 不就是喜欢解放军嘛,转业的有啥好,要就要正在当兵的。 钱晓荷乐开花,立马将周建军抛到九霄云外,提醒乐善赶快去看望工友,她就在这儿坐着暖肚子等她回来。 乐善差点忘记这事儿,拎上苹果去打听病房,最后找到地方过去时,之前来的几个人都快要走了。 乐善赶忙道一声歉,送上苹果关心一番新二组长的情况。 新二组长情况还好,断掉的三根手指头因为接的及时,医生说恢复的可能性很大,即便往后不太灵活,但因为断的只是手指的最后一截,所以倒也不怎么影响手部功能。 他本人也很为此庆幸,说幸好当时躲的快,又有人拉他一把,不然这会儿断的就不只是手指头,而是整个手掌。 手指头断掉还能接上,接不上也没太大妨碍,但若是整个手掌一断,那以现在的医学技术能不能接得上就不清楚了。 因为这个,新二组长咬牙恨恨道:“我做的再过也没把他怎么着,结果他一来就给我弄个狠的,这次不把他送进牢里,我把姓倒过来写!” “不用担心,他这次故意伤人,吃牢饭肯定跑不掉的。”乐善安慰他一番,很快告辞离开。 再回到钱晓荷身边,她已经恢复过来十分精神了。 乐善又陪她去交了医药费,到取药窗口领了几包中草药。 回去的路上,钱晓荷和她商量能不能午休时去她家熬药,她出借用费。 乐善一口应下,“不要什么借用费,咱俩是朋友,互相帮忙应该的。” 完后问她真不告诉家里这件事吗? 钱晓荷头摇成拨浪鼓,“我家住筒子楼,一旦熬中药能飘的整个楼道都是药味,传出去不知道他们又该说我什么闲话。” 这件事她连家里人都不想告诉,更别提被那些长舌妇知道。 万一传来传去传成她生不了孩子啥的,她以后还怎么嫁给兵哥哥。 提到这个,钱晓荷忍着羞涩提醒乐善:“那件事你别忘了啊。” 乐善立即点头,“我记得呢,不过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你得等等,咱们慢慢来选个好的。” 钱晓荷嗯嗯点头,走到岔路口跟她告辞,捂着脸飞一般跑远。 大姑娘脾气再爽利,说这种事总归是害羞的。 乐善笑了笑,拐到副食品店看两眼,发现肉摊剩的还有半副鸡架就买了,打算回去给时父做鸡汤面条吃。 鸡汤面条味道很香,时父明明喜欢却只吃了一碗就不动了。 乐善问他为什么不吃,时父说要留给时仲。 乐善哭笑不得,“等他回来咱们再做,这些做好的不吃就坏掉了。” 时父这才继续,吃到肚儿滚圆。 吃完饭,乐善让他先听着广播,自己则把剩下的半锅面条带上,趁着天色没黑赶去伍叔家里。 伍叔刚好回来,和她在巷子口碰上,鼻子一闻就知道她带了啥过来。 鸡汤面。 虽然伍叔很高兴,但他也奇怪:“你咋给我送饭了?” 乐善嘿嘿一笑,“这不是有事托您帮忙嘛。” 乐善跟着他走进去,路上将替人牵线的事说了,拜托伍叔帮忙看看战友中有没有年轻棒小伙,给钱晓荷介绍介绍,最好是他们本地的,方便沟通联络。 说完两人已走到家门前,伍叔下意识看向孩童声哭闹不止的隔壁屋子,下一秒又迅速把那个冒出的想法甩去。 不成不成,人家是黄花大闺女,想找的也是年轻棒小伙,跟周建军可配不上。 他还是从其他战友那里扒拉扒拉人选。 伍叔心里一瞬间转了好几道弯,面上不露分毫地打开门让乐善进屋。 乐善进去把鸡汤面拿出来放桌上,听到隔壁孩子哇哇哭的声音,迟疑着问:“叔,他们总是这样子哭吗?会不会影响到你休息啊?” 伍叔摇了摇头,“我睡觉雷打不动,没事儿,他一个大男人带三个孩子不容易。”说到最后叹了口气,开始埋头扒面条。 乐善想是不太容易,但是如果会影响到伍叔就不好了。 人都有亲疏远近,比起陌生的周建军父子四人,她当然向着伍叔。 不过周建军这情况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啊,爱人没了,家里老娘亲人也不来帮一把的吗? 伍叔了解内情,悄声跟她透露一些。 说到底,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作者有话说: 二更到啦(≧▽≦) 捉虫完毕,晚安亲们~ * 第67章 来信 周建军自幼丧母, 他爹不到三月就娶新媳妇进门,美其名曰孩子太小没人照顾。 他后娘刚开始对他还不错,但是等她一年后生下一对龙凤双胎, 一切都开始变了。 亲生的孩子和不是亲生的总归不一样, 他后娘之前对他好也只是为了名声和他爹, 现在生下龙凤胎彻底站稳脚跟,真面目立马暴露。 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他爹对于三个孩子起初还能做到一碗水端平,但是在后娘的枕头风下, 他爹的心很快偏向两个小的。 那时候周建军的爷奶还在世,比较心疼没娘的大孙子,也为了亲儿子新家庭着想, 就把他接到身边养着。 这一养就养到周建军十八, 周家爷奶陆续去世, 周建军无处可去, 正碰上部队下来征兵,管吃管喝管住, 他就卷着铺盖跟人家走了。 周建军的媳妇是他当兵两年后,他爹他后娘为了顺理成章地拿到他的津贴,自顾自在家给他说的,说好才传信告诉他。 女方同周建军一样是个苦命人, 让他不忍心拒绝, 而且那时候他对亲爹还有一点期盼, 所以这桩婚事就认下了, 请假回来结完婚又匆匆离开。 之后十来年, 周建军一直在部队当兵, 偶尔回趟家, 他媳妇就在家跟他亲爹后娘生活在一起,陆续给他生下两儿一女。 因为每月都有津贴寄回来,他以为媳妇孩子在家生活的不错,直到他媳妇病入膏肓,有人看不下去给他悄悄传信,捅破亲爹后娘和弟弟妹妹们长久以来搓磨他媳妇孩子的真相。 原来他每次回来看到的都是假象,都是亲爹后娘一家逼着他媳妇孩子装出来的,不然过后等他一走,他们只会被搓磨得更惨。 他媳妇是个软性子,被孝道和大义压着,又不能跟他去随军,只能生生忍着,连告诉他都不敢。 直到她快不成了,为了三个孩子才终于硬气一回,求着邻居帮忙给部队的丈夫递信,告诉他好好照顾儿女,然后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就撒手西去。 周建军回来得知真相,懊悔不及,一气之下和亲爹后娘撕破脸,他爹闹去部队告他不孝,他就顺势转业回来照顾三个孩子。 由于他之前那么多年的当兵经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的部队领导就为他活动一下,转回到市公安局当警察,正式上岗前局里考虑到他家的情况,给他半个月时间安顿。 要说伍叔为什么知道的这样清楚,全是因为周建军带着三个孩子狼狈搬来那晚,伍叔给他整了桌酒菜,他喝醉后情绪崩不住抹着泪絮叨出来的。 他说自己不是人,连媳妇都护不住,那么多年发现不对劲也没放在心上,但凡他上点心都不至于让媳妇生生被亲爹后娘搓磨死。 伍叔对这话是很赞同的,他亲爹后娘有错,他自己也难辞其咎,最苦的是三个孩子,一下成了没娘的娃。 乐善听得唏嘘不已,没想到里面还有这样的事,怪不得他一个大男人带着三个孩子,连个帮衬的亲人都没有。 “我之前在医院碰到他,看他手忙脚乱的,还建议他请个护工,现在瞧着不如直接雇个干活麻利的婶子帮忙,好歹把孩子照顾好啊。” 伍叔觉得可行,他自己虽然可以帮着点,但也是个大老爷们,照顾好自己可以,照顾三个孩子肯定不成。 乐善可不想他受这份罪,又不是亲儿子亲孙子,他帮一点是情分,帮多了算什么呢。 升米恩斗米仇,别帮到最后好好的恩人成仇人。 伍叔清楚周建军不是这种人,但他也知道乐善是为他着想,点点头道:“你放心,叔有分寸,等下我就跟他说雇人的事儿。” 乐善给他带来的半锅鸡汤面被他稀里呼噜喝得干净,等乐善拿上碗和篮子离开,他又开火煮了锅糊糊端去隔壁,周建军父子四个果真还没来得及吃饭。 伍叔看到周建军一边哄孩子一边忙活着煮饭,赶紧道:“建军别忙活了,先给孩子喂点糊糊,瞧都饿的哇哇哭。” 周建军抱着孩子起来,不好意思地道谢:“麻烦叔了。” 伍叔摆了摆手,帮他们拿出碗筷盛糊糊。 包谷粉和大米煮成的糊糊又香又糯,十分适合小孩子的胃口,片刻后三个小家伙排排坐在桌边乖巧扒碗,一点看不出之前哭得像是天魔星似的样子。 周建军松口气,终于能脱身歇一歇。 伍叔趁机提议他雇个婶子帮把手,不然现在有他还好点,等他上班后该怎么办。 周建军苦笑,本来以为他能照顾好三个孩子,结果还是高估了自己。 其实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是尽快再娶个媳妇,方便照顾他和孩子们的生活,局里的领导当时给他半个月安顿时间就是为了方便他做这件事。 可是周建军暂时没那个想法,不然他跟亲爹又有什么区别,他不想自己的孩子经历他当初的苦难,也不想变成亲爹那样的人。 所以伍叔这个雇人的办法算是提到了他心坎上,第二天他就从爷奶叔伯那边的亲戚里找出一个手脚勤快好说话的婶子来帮忙,给人开工资照顾孩子和一日三餐。 他这确定的太快了,都没怎么考察一下就用了,伍叔提醒他先试用几天,觉得成再留人。 周建军却觉得怎么都是亲戚,应该比外人来得靠谱,他开的工资又不低,人家不可能不尽心。 伍叔没再多劝,只当他心里有数。 谁知没过两天就出事了。 乐善暂时还不知道,那晚她回去后被邻居告知邮差来过她家,说有她的信和包裹,明天记得去邮局领。 乐善猜是时仲寄的,其他也没人会给她写信寄东西。 次日一早她趁着上班前跑去邮局门口等着,等人家工作人员一开门就进去取了信件和包裹回来。 她猜的没错,两样东西都是从海边大城市寄来的,地址正是时仲去学习的那个地方,寄件人也是他。 乐善先看了信,上面写着他在那里都干了些什么,汇报得清清楚楚,结尾说跟着其他人去百货大楼逛,看到好东西就想到她,给她买了不少都在包裹里。 乐善看完信翘起嘴角,搬着包裹到时父那里拆,跟他说:“爸,这是时仲寄回来的东西,咱看看他都买了啥。” 时父立马表现得很有兴趣,广播都不听了,巴巴地凑到乐善跟前。 乐善拿着剪刀把包裹外面的封带剪开,再把里面包了三层的尼龙袋子拆口,首先掏出来的是一个红木盒子,里面扑着黄色软布,布上躺着条棕皮的苏联手表。 手表看不出来是男款还是女款,好像男女都可以戴,乐善瞧见只有一条,干脆扣在时父手腕上,教他怎么看时间。 第二次掏出来的是一件蓝色波点布拉吉,圆领五分袖裙长到小腿,夏天穿正合适,料子摸着很舒服。 乐善稀罕地看了又看,没舍得穿,收进衣箱里当宝贝。 第三回 掏的就是吃食了,一大袋香辣的鱿鱼丝,她尝了点,辣得嘶哈嘶哈还想吃。 之后还有牛肉罐头章 绵白糖章 香蕉干章 奶片等物,林林总总一大堆,怪不得包裹那么沉。 乐善整理一下算了算,估摸着时仲这是把带去的钱票都花了,也不知道他在那边该怎么吃喝,会不会饿肚子。 她看着信封上的地址,和时父商量:“要不咱也给他寄点东西?” 时父吃着鱿鱼丝辣的不说话,只顾点头附和。 乐善看了下时间,现在去寄来不及了,不如等中午回来后把想要寄过去的东西收拾出来,下午上班前再到邮局寄一下。 打定主意,她给时父留了点吃的,再把暖水瓶灌满,煤炉子的火封好,看没啥遗漏的了才赶去厂里上班。 照顾到钱晓荷这几天是特殊时期,梅姐上午开始主要给乐善布置任务,钱晓荷只做辅助,正好让她验证下乐善跟着钱晓荷学得怎么样。 乐善乐意之至,钱晓荷更没意见,两人配合着忙完一上午,把做好的活交上去,结伴到食堂打了饭回小楼院吃。 钱晓荷挎包不离身,里面除了例假要用的月事带和卫生纸,还有她在医院拿的中药包,就等到乐善家后熬了喝呢。 别人看到她跟乐善回家,只当他们关系好,猜不到她是去喝药的。 乐善带她回去后先吃饭,匆匆吃完自己那份,找出陶罐帮她熬药。 钱晓荷不好麻烦她,被乐善推开说:“你既然想瞒着就得这样,院里也不是没有人的,我熬被问还能说是给爸治脑子的,你怎么说?” 她要是说帮乐善的忙,也得别人相信呐。 钱晓荷只好交给她来,然后自己陪时父坐在屋门口乘凉唠嗑。 时父不认识她,表现得有点沉闷,说三句不一定能回上一句,好在钱晓荷是个能自说自话的,嚼着鱿鱼丝能一气儿讲半天不停歇。 快上班之前,药熬好放温,乐善趁着院里已经人不多赶紧端进屋,让钱晓荷快快喝掉。 钱晓荷捏着鼻子灌,喝完脸都紫了,被苦的。 乐善看得直笑,忙把时仲寄回来的奶片塞她嘴里。 钱晓荷吃着好,想跟乐善换点奶片,还有特别有嚼劲的鱿鱼丝。 鱿鱼丝就算了,她正喝药不适合多吃,乐善只给她换奶片。 钱晓荷了解到乐善家比较耗油,就用油票跟她换一小包。 中午太忙没来得及收拾东西,乐善等到晚上回来才有功夫给时仲写信打包裹。 信上像他一样写了最近家里厂里发生的事,然后再关心关心他的身体,让他吃好喝好不要节省,最后再提提给他寄了什么东西,以防包裹半道漏掉什么。 包裹里的东西不多,只有两身给他新买的衣裳,还有一些家里做的吃食,另外塞了一个小信封,里面是一沓全国粮票和大团结。 当晚准备好,第二天上班前乐善就把它们原路寄了过去,希望时仲那边能早点收到。 这天上班,乐善到办公室时发现钱晓荷居然还没到,以往她可都是第一个来开门的,今天竟然罕见地迟了。 稍后梅姐过来得知情况,用备用钥匙开了门,并把钥匙给乐善拿着。 乐善坐在自己位置上没多久,钱晓荷火急火燎地赶到,被乐善提醒后先去找梅姐反省错误,而后回来往椅子上一摊,十分生无可恋的样子。 乐善问她怎么了。 钱晓荷欲哭无泪道:“我昨天不是喝了汤药嘛,晚上回去就被我妈闻出来了,被她逼供半夜,早上起晚了不说,她还准备给我说亲,想早点把我嫁出去。” “啊,这么快就暴露了?”乐善惊奇。 钱晓荷嗯呐,说她妈比狗鼻子还灵,以前都没发现,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快翻车。 “我不就是那个不调,好好喝着药调养一下就行了,人家医生都说没说什么,她知道后却跟天塌了似的,非觉得我这毛病会影响要孩子,现在已经打算让我嫁给带孩子的二婚头了,还说都是为我好。” 说多了都是泪,钱晓荷心累得都不想再跟他们掰扯,反正掰扯到最后也说不过,他们只会坚持自己以为的,特别认死理。 乐善想着这都什么事儿,连忙把已经托伍叔给她找解放军对象的事说了,鼓励道:“说不定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你可得坚持住,别被家里辖制,后妈不是那么好当的,再说你也不是不能生啊。” 钱晓荷振奋坐起,握拳做冲锋状:“放心,我是不会妥协的,领导人都说过现在婚姻自主,我的革命另一半必定得是我喜欢的!” 后妈什么的就不是人当的,黄花大闺女谁想去给别人养孩子啊,不干。 钱晓荷态度坚定,奈何她家里实在拖后腿,不过两天就给她找了个相亲对象,千方百计催她去跟人家相看。 钱晓荷躲在厂里死活不肯去,扬言自己已经有对象,还是解放军,让父母掂量掂量。 钱家爸妈不信,叫她拿出证据,不然就老老实实相亲去。 钱晓荷哪有什么证据,只能拎着东西求到乐善这里,求她帮帮忙。 乐善能帮的不多,就是下班后去伍叔那里问下情况。 伍叔说刚给部队里的战友去过信,现在还没收到回复,需要再等等。 这样的话,乐善也没什么办法。 她陪伍叔坐了会儿,准备走时突然又听到隔壁孩子哇哇哭的声音,只不过这次多了一个妇女的呵斥打骂声。 乐善不明所以,伍叔却脸色一变猛地站起来冲向隔壁。 作者有话说: 一更出,二更零点前(^з^) 第68章 相看 乐善跟着伍叔跑到隔壁屋, 发现里面有个中年妇女同志正在揪着五六岁大的男孩子打骂,剩下月月和她一两岁的弟弟在旁边哇哇大哭着。 “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能打孩子呢?”伍叔冲进去把周明明救下来。 这是周建军的大儿子,结婚好几年才生下来的, 周建军宝贝的很, 要是知道被人这么对待, 回来肯定发火。 中年妇女则是周建军最近请来帮忙的本家婶子,最是面甜心苦的主儿,面上装的一副和善好说话,骗得周建军把孩子交给她带, 每月给十块钱辛苦费,结果私下她就是这样对待孩子的。 以往她都吓唬住孩子瞒得好,现在猝不及防被抓个现形, 脸上顿时讪讪:“你们在家的啊。” 没听到什么动静, 还以为隔壁屋没人, 不然她就不会让孩子哭出来了。 伍叔狠狠瞪她一眼, “建军可是花钱请你来的,你照顾孩子就是这样照顾的?!” 乐善看周明明浑身哆嗦得厉害, 应该是吓得不轻,叹口气从伍叔手里接过他,准备带他出去。 周明明没动,目光看向屋里喃喃道:“弟弟妹妹……” 周月月和周星星已经被吓得打哭嗝了, 瞧着也是可怜。 乐善过去一手抱起一个, 转身出去的时候, 周家婶子还想拦, 被伍叔怼着喷的狗血淋头, 一时顾不上拦她。 乐善趁机把兄妹三人都带出来送到伍叔屋里, 听到最大的周明明肚子咕噜咕噜叫。 “还没吃饭吗?”乐善看看天色, 都快黑了,她来时可是闻到隔壁有饭香味。 周明明低着头摇了摇,周月月和周星星紧跟着开始喊饿。 周月月见过乐善,不怕生地依偎到她身旁,满脸的泪花和委屈。 他们虽然没有回答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乐善哪里看不明白,隔壁那位婶子估计是把做的饭都填自己肚子里了,孩子饿的难受,她不给吃的就算了,还要打他们。 乐善这次过来看伍叔带的有奶片和鸡蛋糕,不光适合老人的胃口,小孩子也吃得,她索性给他们一人一块鸡蛋糕,再用热水化上几片奶片喝,好歹给他们垫垫肚子。 有了东西吃,两个小的立马不哭了,啃着鸡蛋糕扒着碗埋头吃得香。 乐善感叹这仨孩子真好带,周家婶子居然还虐待他们,也不知道咋想的,是不想干这份活计了吗? 周婶子想不想干这份活计不知道,但周建军回来得知真相后肯定不会再请她了。 伍叔把周婶子骂了一通,周婶子被训得脸红脖子粗的想溜,被他拦着不让,坚持等到周建军回来好好掰扯掰扯这事儿。 马上就快到周婶子下工的时间,周建军很快回来照顾孩子,结果就看到家里紧绷绷的一幕。 三个孩子当时已经吃饱喝足被乐善哄睡了,伍叔把着门口不让周婶子走人,以防被她反咬一口,乐善特地留下陪着伍叔堵门。 周建军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诡异的画面,满头雾水地问是什么情况。 伍叔哼了哼,指着面色尴尬的周婶子说:“你问她都干了啥好事,你花钱请她来照顾孩子,结果她把自己当祖宗,吃的全塞自个儿肚子里,孩子饿得哭却被她揪着耳朵打。” 乐善在一旁点头附和,给伍叔作证,顺便补充一二。 周建军听了立马脸色铁青,眼神凌厉地看向周婶子,像是要吃人。 周婶子这才知道害怕,缩着脖子呐呐不言。 本来还等着她辩驳的周建军这下彻底相信了伍叔的话,顿时恨得不行。 之前他误信亲爹,自己也不太上心,导致妻子被搓磨早逝,如今轮到孩子身上,他居然又犯了同样的错误。 “是我的错。”周建军闭了闭眼,然后对刚因为他这句话想松口气的周婶子说:“我不该信你的保证。” 周婶子一口气堵在喉咙口,脸都被憋红了,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建军呐,婶子不是故意的,你要相信婶子啊,婶子那是章 那是为了孩子好,小孩子肠胃弱,晚上吃太多不消化。” 乐善听得差点翻白眼,直接怼她,“你饿得他们肚子咕噜叫,那是为他们好?哦,你为他们好就是把他们的饭全塞自己肚子里啊?我也想为你好,你以后的饭能给我吃不?” 那当然是不能的。 证据确凿,周婶子实属虐待孩子无疑,她说破天儿也洗不清自己。 周建军的脸色已经从铁青变成黑的了,他不再听周婶子如何辩解,直截了当对她说:“婶子你最好交代清楚,不然咱们就去公安局一趟,你也知道我现在是干什么的,作为警察总不能连自己家的事都查不清楚。” 周婶子瞬间哑巴了,想到他的工作,突然心生后悔,早知道章 早知道她就少吃点了。 最终周婶子老实交代自己帮周建军看孩子后,家里就以此为由不再准备她的饭菜,她又想把工资攒下给儿子娶媳妇,不舍得花,因此只能把主意打到三个孩子的伙食上。 反正周建军把粮食买回家后就没多管过,孩子们只要有吃有喝不生病,他就粗心地不管太多,导致周婶子的胆子迅速膨胀,才来几天就发展成自己胡吃海塞,却让孩子们饿肚子。 周建军气得把人撵走,工资一毛没给,不跟她反要伙食费都是看在亲戚的份上。 伍叔摇头,“都这样了,你还当他们是亲戚,他们只当你是冤大头。” 身为外人,他说这么一句都是越距,之后便什么都不讲了,让周建军自己好好想想。 乐善见没事了,随即告辞离开。 次日上班,钱晓荷被她家里人找到厂里,不知怎么说的,人直接跟他们回家了,厂里暂时请假。 乐善知道后比较担心,跑去向梅姐打探:“晓荷回去应该没事吧?” 梅姐不以为意道:“都是一家人,能有什么事,晓荷是个拎得清的,别担心。” 乐善暗自腹诽,是一家人没错,可是当父母的竟然逼着女儿跟二婚头相亲,还打着为她好的旗号,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了。 这天钱晓荷没来她家熬药喝,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出现,一到办公室就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 “乐善,我今天上午去相亲了,你猜猜男方是谁?你绝对想不到!” 钱晓荷满脸无语和惊奇,看起来不像是吃了亏,乐善瞧着放下心,摇头捧场说不知道,让她快讲。 钱晓荷凑到她身边,神神秘秘地吐出一个名字。 “是——周建军!” “你说谁?” 乐善都以为自己听岔了,要不然怎么会听到是周建军,伍叔不是说他不打算像他亲爹那样那么快再娶吗?怎么就跟钱晓荷相亲啦。 钱晓荷很确定地重复就是周建军,她妈不知怎么给她找上这人的,还很离谱地打着她不能生育的理由,说正好嫁给他帮忙照顾孩子,以后老了有靠。 靠你个乌龟王八蛋,她又不是不能生,说了多少次喝药养养就能好,家里非得认为她只是安慰他们往好里说,唯恐她真不能生砸手里嫁不出要家里养一辈子。 她被他们拉回家逼的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跟男方见见,想着到时让男方那边不愿意,家里照样拿她没办法。 谁成想到地方才发现相看对象竟然是周建军! 钱晓荷当时差点拔腿就跑,还是周建军发现了她,她不好再走,干脆跟他讲清楚。 结果周建军上来就说他虽然再婚,但是不想再要孩子,所以她不能生正好,跟他结婚后好好养大三个孩子,以后也能给他们养老送终。 钱晓荷听得心里不舒服,暗道你这样直接找个保姆算了,还再婚祸害小姑娘干啥。 她径直告诉周建军自己根本没有跟他相看的意思,而且自己也不是不能生,是家里人误会才有的这场乌龙事,他们不合适,再见。 自认讲清楚后,钱晓荷立马撤,跑回来跟乐善大倒苦水,完后总结道:“虽然我崇拜解放军,但他这个前解放军同志真的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有点大男子主义,还有点自以为是,反正非我良配。” 乐善听完震惊又感慨,这也太巧了吧,两个都是她身边的人,还正好被人凑到一起相亲。 可是说真的,他们真不太相配。 好在钱晓荷对于周建军不算感冒,这次相看完全没结果。 不过以防之后事情有变,乐善犹豫了下,还是把周建军妻子去世的前因后果稍微透露一点出来。 她这么做的本意是不想看到钱晓荷一个好好的姑娘万一想不开要给人当后妈,但是她忘了这姑娘是属猫的,好奇的性子改不了,听到一点八卦就想逮住线头揪出整个毛线团来。 乐善最后不知不觉被她掏出了从伍叔那里听来的所有关于周建军的消息。 听完,只见这姑娘脚踩凳子一拍桌子,柳眉倒竖道:“好哇,还告诉我说是个金龟婿,原来竟是这么个样子货,等我下班回家跟他们没完!” 乐善便知道她去相亲前肯定被家里骗了,心里觉得奇怪,试探着问:“你家怎么这么着急把你嫁出去?” 好歹是个食品厂的正式工,每月工资福利也不少,她家里人不想着把这些抓手里,怎么还急着往外推的。 钱晓荷哼哼,还不是她小一岁的弟弟着急结婚了,想让她尽早滚蛋给他腾屋子当婚房呢。 另外她自己的工资可是抓在自己手里的,只把每月福利拿回家,他们知道要不到,自然是想把她嫁出去,腾屋子的同时顺便换笔彩礼钱,好给他们宝贝小儿子娶媳妇。 这里边的道道,钱晓荷都不稀得说,说来都是家丑。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啦(≧▽≦) 大家放心,小钱肯定不会给人当后妈的,有人会主动凑上来,这里涉及到下一个剧情,很快就会讲的,现在暂时不剧透哦。 晚安么么哒~ * 第69章 穿书 钱晓荷拒绝周建军的第三天, 后者找到了乐善这里。 当时正值中午吃饭时间,钱晓荷因为图方便依旧在乐善家煮汤药喝。 乐善不知道周建军怎么找过来的,看到他出现在自家门口十分诧异。 “周同志, 你来我家是……?” 难道是伍叔出了什么事?乐善心生担忧, 然后听到周建军说他不是来找她, 而是来找钱晓荷。 周建军表示他刚才已经去过食品厂,得知钱晓荷在朋友家,于是才赶过来,没想到正好是乐善的家。 “麻烦乐同志把钱同志叫出来, 我跟她说点事。” 周建军点了点头提出要求,站在屋门外吸引来院中不少人的视线。 乐善扫过一周,没有立即答应, 只道进去问问她。 钱晓荷正在屋里喝药, 已经听到外面的动静, 乐善进屋就看到她跺着脚来回踱步, 嘴里嘀咕道:“他怎么找这儿来了,我早跟他说了不合适!” 乐善关上门挡住外面窥探的目光, 问她打算怎么办,人都上门了,明确说要跟她谈谈。 “谈就谈,怕他不成。”钱晓荷抬头挺胸。 之后两人就在门外的位置见面, 彼此相距几步远, 钱晓荷还特地拉了乐善当陪同人, 以防被人误会。 钱晓荷做到这份上, 什么态度再清楚不过。 周建军看出来后脸色黯了下, 一时沉默着没开口。 钱晓荷等得不耐烦, 径直道:“周同志, 你想跟我说什么,现在赶紧说吧。” 磨蹭啥呢,浪费大家时间。 周建军组织着语言,目光看向在场唯一的电灯泡——乐善。 乐善不是没有眼色,而是钱晓荷拽着她不让走啊,说是未免瓜田李下叫人误会,她这个电灯泡必须存在。 这两人之间,乐善明显站钱晓荷,周建军的意见自然就不重要了。 见她没有动弹,周建军只好收回视线,专注的目光落在钱晓荷身上,低沉道:“钱同志,我觉得我们可以处处,你有哪里不满意的跟我说,我改。” 钱晓荷无奈脸,“周同志你很好,只是我们俩不合适,你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外面还有很多女同志给你选。” “哪里不合适?”周建军较真儿追问。 钱晓荷扶额,和乐善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家伙情商堪忧。 哪里不合适,大兄弟你心里没点数吗? 钱晓荷不想得罪人的,但是这次如果她不说明白,估计他以后还会找过来,令人无奈又烦躁。 所以她干脆准备摊开说出心里话,提前强调:“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实话不好听,你别发火。” 周建军皱着眉点头,示意她尽管讲。 钱晓荷清了清嗓子,掰着手指开始数。 首先,他们俩年纪就不合适,她今年二十二,这在城里正当婚龄,年纪不算大,完全可以找个不错的同龄人当对象,犯不着跟已经三十出头还带着三个孩子的周建军有瓜葛。 其次就是周建军结过婚又有孩子的事了,钱晓荷不是不喜欢孩子,但她不想才结婚就给人当后妈,也不想嫁二婚头,她一个黄花闺女嫁了二婚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什么毛病呢。 最后就是周建军这个人了,之前不知道他是怎么对待之前那个妻子的时候,钱晓荷因为解放军光环还能对他抱有好感,甚至另眼相看,但是现在她已经清楚了解了他和妻子以及家里的那些破事,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再消去那层光环后,钱晓荷说实话真看不上他。 她一看不上他,二又不合适,你说她一个黄花闺女为啥要答应嫁他啊。 她图啥?图他年龄大?图他家里三个娃?还是图他糊里糊涂极品亲戚一大堆呢? 除开最后这句吐槽,其他该讲的不该讲的,钱晓荷都讲出来了。 反正是他追过来非要听的,她之前顾及到他的身份回绝得比较委婉,给彼此都留了面子,现在他不想要,那她还顾及啥。 乐善听完捂住嘴,防止自己忍不住笑出来,有点不敢看周建军的脸色,八成很黑。 周建军脸色确实黑了下来,但更多的是尴尬,他没想到自己会被嫌弃到这种程度,他以为钱晓荷好歹会对他有些好感的,结果人家半点儿没有看上他。 “抱歉,是我唐突了,我章 我这就走。”周建军没脸再留下,仓皇地转身欲走,恰好不小心跟一个跑过来的人撞上。 妞妞哎哟一声摔个屁股蹲儿,下意识怒瞪眼前人。 “你谁啊,都不看路的吗?” 周建军说着抱歉,想拉她起来,被妞妞挥手打开,自己一翻身骨碌爬起来。 周建军神色更加郁郁,开始怀疑现在小姑娘是不是已经不喜欢他这样的男同志了,之前不是还挺吃香的么。 他却不知道妞妞芯子是从后世来的,审美和现在的人当然不一样。 周建军那副时下流行的正派憨厚面相可不是她的菜,真比较起来,她觉得他还没有乐善帅气可爱,更没有时仲精致好看。 所以她对他并不怎么感冒,尤其是初见面他就撞疼她了,第一印象很差。 在场的三个女同志都不欢迎他,周建军只好失落离开。 妞妞拍了拍衣裳,蹦跶到乐善跟前,好奇地看了眼钱晓荷,问乐善刚才那冒失鬼是什么人,怎么瞧着像是个当兵的。 乐善先给她和钱晓荷做了介绍,然后笑着回说:“你没看错,他之前是在部队,刚转业回来,叫周建军,以后在公安局任职。” 妞妞听了了然点头,本来没怎么在意,但是想到什么,突然神情一顿。 “周建军,钱晓荷……钱晓荷,周建军,还有乐善……哎呀我滴妈!” 妞妞一拍大腿,猛地记起来了。 她就说这仨名字搁一块怎么那么熟悉,不就是她上辈子看过的一本年代小说中的人物角色名嘛。 妞妞虽然是胎穿,但她恢复记忆的时间距离现在不远,因此上辈子的事情还都很清晰地记着,尤其是穿来之前看过的那几本小说。 其中有一篇大概叫什么后妈也有春天的年代文,讲的是六七十年代时期,女主钱晓荷好好的黄花大闺女因缘际会嫁给一个转业大龄带三娃的鳏夫,也就是男主周建军的故事。 故事中,她为他做贤妻良母,为他照顾孩子,为他缓和家庭关系,反正为他掏心掏肺付出良多,甚至连自己亲生的孩子都没要,一生为他们父子四人做贡献,辛辛苦苦把三个继子女培养成才,陪男人坐上首都公安厅一把手位置,到年老时得丈夫尊重章 子孙环绕,被所有人敬仰赞美,称她是一位伟大的时代好后妈。 说真的,看到小说最后那句完结之言,妞妞当时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本能地感到反感,为女主不值。 天呐,女主在那个年代是食品厂正式工,人长的也不差,完全可以选个跟自己差不多条件的人结婚,干嘛要嫁给带三娃的鳏夫扶贫。 哦,好像是女主身体原因不能生来着,男主刚开始貌似就是因为这个才同意娶她的。 好家伙,一个清白姑娘嫁给你一个带娃老男人,你还委屈了是吧? 妞妞气得立马把这篇文扔到了犄角旮旯里,本来就是她书荒随便翻翻的,所以中间过程也没仔细看,只简单翻了下开头和结尾。 现在回想起来,几个角色名和大致情节多少还记得,其他的基本都忘光了。 不过乐善在里面的定位她没忘。 在那本小说里,‘乐善’就是横贯在男女主之间的搅屎棍,也算反派女配,因为喜欢男主周建军,自卑求而不得,又跟女主钱晓荷是工友关系,所以经常在他们之间制造误会,最后作得一手好死,光荣完成促进男女主感情任务之后,被男主亲自送进劳改场,死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夜,彻底下线。 想到故事中小姐姐凄惨的下场,妞妞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看向乐善的目光变得惊恐又怜悯。 乐善敏锐地察觉到,摸了摸脸问:“怎么了,你干嘛这样子看着我?” 妞妞立即疯狂摇头,然后又不由自主地看向钱晓荷,眼神十分复杂。 钱晓荷不明所以,觉得赵总工家这个小妹妹好像有点神经兮兮,是不是之前的傻病还没好透? 妞妞左右看过她们两个,终于稍微缓过来一些,想起刚才走的那个人,她试探着问:“刚刚那个是周建军?老婆没了家里有三个娃的?” 乐善点下头,“是啊,你也知道他?” 妞妞唔了一声,含糊道自己只听说他在给孩子找后妈,因为小孩子不好照顾,家里没有女人不行,所以想尽快找个媳妇进门伺候一家老小。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特意观察眼前这两人的反应,发现乐善十分平淡的样子,而钱晓荷则是一脸嘲讽。 妞妞心中惊奇,直觉有什么变了,进一步试探,问她们对此怎么看。 乐善无所谓道:“还能怎么看,他找媳妇心不诚,反正我不看好女同志嫁给他,后妈可不好当。” 妞妞暗自腹诽你在故事里可是上赶着要嫁给人家当后妈,人家还嫌弃你不肯要呢。 好在她眼前这个乐善明显对周建军不感冒,不知道是因为提前遇到时仲结了婚,还是因为‘现实’和‘小说’有出入。 紧接着,钱晓荷的回答更是让她惊喜。 钱晓荷叉腰冷哼道:“看看,大家都知道他不是在找媳妇,是在找保姆,结果还跟我说两人很合适,可以处处看,我呸,姑奶奶看起来很傻吗?又不是不嫁他就活不下去了,干啥非得跳他那个火坑!” 妞妞呱唧呱唧鼓掌,小姐姐说得对,一定要保持现在的态度,千万别被带娃老男人骗了。 就算身体不能生,小姐姐也值得更好哒。 但是稍后妞妞便发现,什么不能生,根本没有的事!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没想到吧哈哈哈 一更出,二更零点前发(≧▽≦) 等下会捉虫~ * 第70章 不配 ‘反派女配’和‘女主’相继表达了对带娃老男人的不屑, 听得妞妞心里直欢呼。 就该这样,小姐姐们的眼睛是雪亮的,像乐善选的时仲就不错, 乖巧听话又养眼, 纯纯的小奶狗小鲜肉多好啊。 想到这个, 妞妞开始好奇到底是什么情况才造成‘反派女配’提前结婚不说,还对小说男主不屑一顾。 于是妞妞一边劝钱晓荷找对象得擦亮眼睛,一边向乐善打探她和时仲当初是怎么结合的。 钱晓荷也很好奇,因为两人外形看起来不太搭, 一般情况下这样的不会走到一起去。 之前乐善在车间,她和时仲的事只有两边人知道,再往外并没有传开太多, 因此钱晓荷对此也不太清楚, 只知道时仲是入赘的。 乐善自然不可能把实情告诉她们, 只道出时仲是她救命恩人的身份, 重逢后碰巧他家遇上变故,而她又需要结婚让母亲走的安心, 两人干脆就走到了一起。 钱晓荷听得十分羡慕,捧着脸道:“这大概就是苏联影片里说的罗曼蒂克了吧。” 妞妞嗯嗯点头,同样感觉好浪漫。 乐善笑着说:“不用羡慕我,等你们谈对象的时候, 指不定比我们还要罗曼蒂克。” 钱晓荷和妞妞顿时满脸羞涩加向往。 乐善适时止住话题, 提醒钱晓荷别忘了把今天的药喝完。 妞妞一听心里打了个突, 小心问:“晓荷姐生病了吗?” 乐善没有贸然回答, 而是看向钱晓荷。 钱晓荷耸了耸肩, 很坦然道:“不算生病, 就是来例假的时候小肚子痛, 正喝药调理呢。” 反正这件事已经被家里知道,她也没啥可隐瞒的了,干脆就说开。 况且她看妞妞不是什么大嘴巴的人,又是赵总工的亲女儿,算是自己人,告诉她也没什么。 妞妞恍然大悟:“痛经啊,好多人都有这个毛病,调理一下就好了,我之前每次也疼的难受,现在都调理好了。” 钱晓荷眼睛发亮,有个过来人现身说法,让她心中一喜,立马跟她请教注意事项,还有妞妞当初是怎么治好的,最关键的是影不影响生育功能。 妞妞解释这就是青春期女孩子的一项正常生理现象,除非疼的特别厉害,影响到生活,不然都不算多大事,要么喝药调理调理,要么等成年后结婚生子了,身体会自动调节,症状慢慢就没啦。 当然,如果前期不想遭罪,最好还是找医生看一下调理好,不然有的人可能要等到卵巢衰老甚至绝经后才会彻底消失。 至于影不影响生育,基本是不会的,除非属于子宫内膜异位严重,或者有其他病症,不然只是痛经,经期没有什么别的症状,一般都不会耽误生宝宝的。 钱晓荷听得心中大定,眼神中异彩连连:“妞妞你在这方面懂得好多,一点不像没上过学的人。” 妞妞嘎地一声尬住了,讪讪地说自己上次来这个特地问过她妈,那些都是她妈跟她讲的,结合她记忆中曾经喝药调理的情况,应当不会假。 钱晓荷狠狠点头,据说赵总工爱人也是曾受过科学教育的,要不是身体不允许外加需要照顾丈夫和孩子,成就不一定不比赵总工小。 她最是敬佩这样的人,自然信她说的。 到此,钱晓荷终于松口气透露心声,“还好还好,医生之前就说过我这不算大毛病,调理一下就成,乐善也劝我好好喝药,早晚能好,但是我家里人非认为我不能生了,还急匆匆地给我介绍二婚头相看,搞得我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真不能生。” 若说之前她还被他们动摇了念头,现在有妞妞的事例,她是确信自己能好了。 乐善摊摊手,“我就说让你放宽心,真的没事儿。” 钱晓荷不好意思地笑,毕竟是还没结婚的大姑娘嘛,对这种事哪有不忐忑担忧的。 妞妞若有所思,从刚才她们的谈话可知钱晓荷并非不能生,只是普通的女孩子痛经问题,那故事中怎么会直接说她不能生呢。 难道是因为她的家人那样认为,所以也造成别人都这样以为? 妞妞绞尽脑汁回想后妈也有春天的剧情,发现女主在结婚后好像确实怀过一次,只是因为需要照顾丈夫继子,又要应付男主的极品亲戚,导致她太累太忙,还没察觉到自己怀孕,孩子就不小心流掉了。 可能是因为那一次流产伤了身子,之后女主再没有怀上过,一直拿三个继子女当亲生的对待,付出所有心血才培养出三个栋梁之才。 可是她自己的宝宝没有了啊! 妞妞始终认为但凡能有自己的孩子,谁愿意无缘无故养别人的。 “晓荷姐很喜欢孩子吗?将来想要男孩还是女孩?”妞妞趁机问。 钱晓荷被问得脸上发烧,哎呀一声不害臊道:“只要是自己生的,谁能不喜欢呢,将来如果有可能,最好一男一女凑个好字吧。” 妞妞明白了,女主小姐姐是和她一样的想法,所以坚决不能让她和男主在一起。 如果没有时仲的存在,她或许还要顾忌一下剧情之力,但是现在反派女配都另选小哥哥了,干嘛还让女主小姐姐嫁给老男人养孩子。 妞妞这般一想,开始积极道:“姐姐喜欢什么样的?我看幼儿园有位男老师挺不错,要不要帮你介绍一下?” “好啊好啊,有机会约出来见见。”钱晓荷欣然拍手。 以防周建军再来纠缠,她决定了,不管男方是不是解放军,她最近都要多瞅瞅多看看,不信找不到合适的结婚对象,早定下早完事,免得家里还惦记着把她嫁给二婚头。 两个人几乎一拍即合,凑到一块嘀嘀咕咕,相见恨晚。 乐善已经可以预见,这俩人合起来搞事的能力肯定不一般,她得盯着点儿。 钱晓荷和妞妞直谈到快要上班还有点意犹未尽,回头跟乐善宣布她们姐妹团又增一个成员,就是妞妞。 乐善表示随她高兴,反正三个人挺处得来的。 妞妞过后也是感慨万千,没想到她不仅胎穿,还特喵的穿书,穿书就算了,这么好的小姐姐干嘛要便宜老男人,跟她组成姐妹团多好。 特别是跟钱晓荷聊过,又和乐善十分熟悉的情况下,妞妞已经打定主意,誓要守护好两位姐妹,远离老男人,拒绝当后妈,拒绝给人养娃,拒绝当炮灰工具人! 妞妞壮志凌云,第二天就开始忙着给钱晓荷和幼儿园男老师搭桥牵线,并同时寻觅其他适龄男青年,这个不成没关系,后面还有很多。 至于乐善,她都自己找好也结婚了,不用妞妞再操心啦。 就在那两人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伍叔给乐善送来一个好消息,说是之前跟战友打听的事有回信了。 乐善立马趁着下班时间跑去看,伍叔交给她一张男方的军装照片和一个联络地址。 “这是咱们这儿出去的战士,目前还是单身小伙,有意向找个本地的对象,你拿给那个小姑娘让她瞧瞧,如果能相中就按照地址给他写信试试,接下来就不用咱们多管了,让他们自个儿交流着培养感情。” “谢谢叔,您真是帮大忙了。” 乐善大喜,看照片一眼,觉得穿着军装的小伙还挺帅,钱晓荷八成会喜欢,就是不知道在幼儿园老师和这个人之间,她会选谁。 哎呀,这问题不是她该考虑的,就让钱晓荷自己苦恼去吧哈哈。 乐善高兴地拿了东西准备走,伍叔却从她话里轻易听出了问题,顺口问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乐善想到他应该还不知情,顾及到他与周建军的关系,她不知道该不该讲。 最后她犹豫了下,选择如实告知。 伍叔听后沉默许久,最终长叹一口气,说自己也曾冒出过撮合那两人的念头,但是马上就打消了。 将人家清白小姑娘配给带三个娃还在家事上拎不清的周建军,他觉得亏心的慌,所以根本提都没提。 没想到他这边没提,他们自己还能那么巧地碰到一起去,这也算有些缘分,可惜再有缘不合适都白搭。 关键人家小姑娘也不愿意,周建军有心又能怎么样,他配不上人家。 叫伍叔说,有多大碗就吃多大的饭。 周建军别想着再娶个什么清白小姑娘,以他现在的条件,就适合找个同样带孩子会照顾人的贤妻。 可是当事人自己不这么想。 当伍叔跟乐善说完话送她出来时,发现周建军屋子来了客人,一个打扮得花里胡哨的中年妇女带着一个梳俩粗辫子的大姑娘,两人在屋里屋外看来看去,非常像是来家里相看的。 乐善看出来后砸了下舌,不得不佩服周建军这效率。 前两天还在她家一副对钱晓荷有情非她不可的样子,今儿个就又开始相看别人,都走到把人请家里来瞧的地步了。 伍叔看到后脚步停下,碰巧周建军从屋里出来,和他们目光对上。 周建军顿了顿,过来打招呼:“叔,乐同志。” 伍叔点点头,看那边两人一眼,犹豫着低声问:“你之前不是说不想这么快再娶吗?” 咋才跟人家钱同志相亲没成,又找一个上门来相,这是有多着急结婚啊,让家里三个孩子看到怎么想。 面对伍叔不赞同的目光,周建军神色微讪,艰难地解释道:“叔,我这也是没办法,我一个大男人照顾不好三个孩子,马上又要去上班,不尽快结婚找个人照顾他们,以后可怎么办。” 伍叔心道你这样跟找保姆有啥区别,人家姑娘知道会愿意? 再一个,谁说人家跟你结婚就一定会对你孩子好,真要这样也不会有人天天说有后娘就有后爹这句话了。 伍叔觉得自己有点看走了眼,周建军当兵保家卫国没得说,但是修身齐家这块他真不行。 不过这是人家的私事,他也不好多说,说多了惹人烦,他只叹口气让他考虑清楚。 这时,终于看完屋子和屋里三个小萝卜头的媒婆和大姑娘走过来,脸上不太满意地问周建军:“你不是在公安局上班吗?难道那边家属院没分房子?竟然住这么小的屋子,以后结婚哪里住得下啊。” 媒婆在一旁说和,劝周建军要不把两间小屋推了重建个大的,不然女方不太满意,除非他能在公安局家属院分到个大房子,那这小屋子以后租出去也就是了。 周建军张了张嘴,尚未来得及开口解释。 伍叔在一旁打断他们道:“等等,屋子是我的,你们不能动。” 媒婆和来相看的姑娘:“什么?!” 周建军一脸尴尬。 乐善只想笑。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啦o(^▽^)o 等下会修改下捉虫,晚安亲们~ * 第71章 修房 “连个屋子都没有, 你相什么亲呐。” 相看的姑娘恼羞成怒,甩着辫子扭头就走。 “周同志,你看你这搞的, 可不是老婆子不用心。”媒婆哀叹一声, 转身去追。 眨眼间, 两人都走了,只剩下周建军和伍叔章 乐善尴尬地站在那儿。 乐善首先打破沉默,给伍叔解围道:“叔,我先回去了啊, 过两天再来看你。” 伍叔嗳一声,抬脚还想继续送。 乐善摆手让他留步,自己快速走远了。 等现场只剩下两个人, 周建军才一脸窘迫地向伍叔道歉:“叔, 对不住, 我不知道她们会误以为房子是我的。” “没事, 叔没放在心上。”伍叔大度地不计较,只是忍不住再次提点他一句, “你既然打算再娶个媳妇,那就用心选,选个适合你的章 对你和孩子都好的,娶回来后你也得对人家好, 记住真心才能换真心。” 周建军重重点头, 他知道伍叔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都是为了他好, 他不能不识好歹。 “我记着了, 叔。” 伍叔拍拍他的肩膀, 希望他真记在心里了。 乐善这边回到家, 将解放军战士的照片和联络地址妥善收起,第二天去上班时带上给钱晓荷。 钱晓荷突然接到她给的白色小信封还很懵,“什么东西?” 乐善笑着跟她眨了眨眼,“你之前要的解放军对象啊,照片和联系方式都在里面呢,你打开看看,有那个意思的话就跟人家写信试试。” 钱晓荷:“!!” “你章 你真拿到了?!” 钱晓荷又惊又喜又羞,感觉手上的小信封都有点发烫。 乐善说哪还有假,是伍叔亲自托战友帮忙找的人选,符合她当初说的要求,接下来就看他们联系后能不能处得来了。 钱晓荷捂着脸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放下信封不敢拆,不到一会儿又拿起来,然后又放下,等下又拿起来,一个人在那里折腾着犹豫半晌,最后咬咬牙拆开。 首先飘落下来的是一张手掌心大小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一身军装志气昂扬,显得特别有精神,而且人长的还有点帅,完全符合她对解放军战士的想象。 钱晓荷本就崇拜解放军,看到这样的人哪能不动心,不过在不知道他具体为人的情况下,她这动心目前还很浅显,就是稍微有点好感那种,不至于一下子到情根深种非君不嫁的程度。 所以她现在虽然心动,但还是理智占上风,当被乐善问起感觉怎么样的时候,她纠结道:“好是好,就是我已经答应妞妞要跟她介绍的幼儿园老师接触一下,现在再给解放军同志回信不太好。” 她可做不来脚踏两条船的事。 乐善说这还不简单,既然答应了就先去跟人家接触呗,如果跟幼儿园老师成了,那就不给解放军同志写信了,那边收不到信会自动认为女方这里没看中,不会耽误再找其他的,反之就跟他试着写信联系。 这样不算脚踏两条船,最多是多看看而已。 钱晓荷决定就这么办,到了和幼儿园男老师见面那天,极力邀请乐善同她一块去。 乐善推辞,“你们相看,我去干嘛,当电灯泡吗?” 钱晓荷说不会,除了她之外还有妞妞呢,男方那边也会多找两个男同志陪着,那她这里不得找个厉害的镇场子啊。 “好妹妹,你就陪姐姐去一趟吧,万一到时候我和妞妞受了人家欺负,有你在也好收拾他们不是?” 乐善被她说服,最后答应陪他们同去。 妞妞过来会和时,对此一点不奇怪,显然早知道会有她,看来这俩人是早就打好主意要把她一块拖去的。 妞妞理所当然道:“这肯定的啊,没有善姐姐在,我们也不放心跟他们男同志去公园。” 乐善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她们准备要干嘛,竟是十分摩登地打算趁着休息日和幼儿园的三位男老师来场公园野餐。 钱晓荷已经把到时候会带的吃的喝的准备好了,妞妞在家用一块窗帘自制了野餐布,顺便还搞来了驱蚊水。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休息日当天,乐善一早被她们拉出门,然后三人直奔附近那处公园。 乐善奇怪,“怎么不接上另外三个男同志?”她们就这么直接过去? “哎呀,大家住的地方又不同,接起来多不方便,到公园湖边草坪会和就是。”妞妞回了句,而后作出手势大喊冲鸭。 钱晓荷嘻嘻哈哈地跟着她冲,剩下乐善好笑地摇摇头,快步追上去。 三人紧赶慢赶冲到目的地时,三位男同志竟然已经到了,看来守时这方面人家做得很好。 妞妞对此十分满意,马上招呼着人铺开选好位置铺开野餐布,再把准备的吃食饮料摆上,然后大家坐下围成一个圈,开始互相介绍。 幼儿园男老师一马当先,三位男同志居然都是单身没对象,对钱晓荷她们都挺热切。 乐善作为凑数的加保镖,轮到自己时只是简单说了下姓名,其他都没多提,主动隐身给他们当背景板。 三位男同志得知她已经结婚,瞬间把目光都转向钱晓荷和妞妞,主攻她们两人。 期间钱晓荷发现一件事,妞妞准备给她介绍的那人其实从始至终都在默默注意着某人,给她的目光不多。 显然人家已经有了心仪对象,还是妞妞。 钱晓荷本就对他没太大感觉,现在发现这件事后不禁松了口气,决定还是顺从本心,回去就给那位解放军同志写信吧。 她从小就想嫁给军人,现在不能因为一点小波折就放弃了坚持。 公园野餐回去后,妞妞迫不及待地问钱晓荷相中了没有,不行她还有几个备选,保准有她喜欢的。 钱晓荷摇摇头,拿出照片和地址说自己目前已经有想谈的对象了,等她这个不成再说,不然估计很快就能请她们喝喜酒。 乐善这下知道了她的选择,挺佩服她不受诱惑,能坚守本心不动摇。 妞妞虽然有一点点失望,但是看到钱晓荷给自己找了一个,自然高兴居多。 谁知这时候钱晓荷意味深长地提醒她,“你别光着急我的,也想想你的人生大事,多瞧一瞧身边人,说不定就能发现惊喜。” 妞妞一脸懵:“什么惊喜?” 当然是有人对你上心默默守护啊! 钱晓荷心里腹诽,面上却没捅破这件事,因为目前来看这位赵家小妹妹还没开窍,就让某个人努力去吧,她才不给他做助攻呢。 乐善当时也隐隐看出点什么,现在经过钱晓荷这么隐晦地一提醒,她差不多也明白了,笑着看一眼满脸迷茫的妞妞,同样没点破。 这种事还是当事人自己发现比较好,她们外人就不掺合了。 钱晓荷同她挤了挤眼睛,默契地转移话题。 因为玩了一天,乐善当晚睡的很早,半夜时却被外面狂风骤雨的声响震醒。 她赶紧爬起来去厨房,看到东西都好好的在里面才放下心,转身又到时父屋门口听了听,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轻微鼾声,顿时彻底放心了,回去继续睡觉。 翌日早上醒来,外面的风声雨声已经减小,不过院里很多人都在讨论昨夜那阵狂风暴雨,说谁谁家是住的瓦房,屋顶瓦片都被刮走大半,好在墙没塌,不然得出人命嘞。 乐善想到伍叔家的两间小屋子都是砖瓦房,不由得心中一紧,升起担忧。 等到中午休息,她实在担心不下,把时父暂时托给钱晓荷看顾,自己快速跑到伍叔那边看情况。 事情果然很糟糕,但好在不是最坏的那种。 伍叔住的屋子确实被刮掉不少瓦片,不过还好他人没事,家里墙壁也没塌,仍旧结结实实地屹立在那儿,就是头顶依稀能看见日光,如果不能及时补好屋顶,再下雨肯定会漏水。 只是刮下来的瓦片都砸碎了不能再用,想要补房顶还需要买新瓦片来。 伍叔有考虑到这个问题,上午半天时间已经将需要的瓦片运回来,现下只等上房补瓦了。 乐善这时候正好来到,不肯让伍叔一把年纪了还爬上爬下,自动接过这活帮他干。 他们利用中午的时间补了三分之一,等到下午下班后乐善又赶去补上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一被下班回来看到的周建军接手。 有他帮忙,乐善便接过伍叔的活,在下面给他递瓦递工具,配合的还算不错。 隔壁屋在周建军入住时修缮过,这次刮风到时没出什么问题,就是三个孩子看到他们上屋顶补瓦很是好奇,一个个都出来仰着脖子瞧。 乐善为他们安全着想,让三兄妹站远一点,别不小心被坠落物砸到。 三兄妹听话地站远了,但是依旧避免不了意外的发生。 房顶快要补完的时候,下面的一片瓦不知怎么飞了出来,眼看着就要砸到三个小孩子头上,紧急关头乐善扑上去护住他们,顺便一脚踢开瓦片。 周明明张大嘴巴,下意识鼓掌:“姐姐好厉害!”冒星星眼。 周月月吓得不轻,躲在乐善怀里揪着她的衣襟不放,嘴里不停喊妈妈。 周星星因为太小倒是没什么感觉,但是听到姐姐喊妈妈,误以为她喊的是乐善,于是也有样学样,对着她喊:“妈妈——” 乐善愣住,然后笑着纠正:“我可不是你们妈妈,叫姐姐。” 周月月扭着身子不叫,周明明皱着小眉头,眼神不停往乐善身上瞄,周星星直接抱上乐善的小腿,开心地继续喊妈妈。 他印象里还有妈妈的影子,只是不多了,所以才因为周月月而认错了人。 周建军在房顶看到这一幕,心中不可抑制地动了动。 他瞧着下方乐善对孩子们温柔和善的态度,再加上孩子们对她也不排斥,甚至愿意开口喊妈妈,让他情不自禁地生出一个念头。 等到乐善帮伍叔修好房顶准备离开,周建军以出去办事顺路为由,提议送乐善回家。 其实乐善不想也不用他来送,因为这时候天还没黑呢,她自己也有自保能力,送啥送啊。 但是周建军坚持,她也就不管他了。 伍叔只以为周建军热心,并没有往深里想,却不知道对方在路上开始试探乐善。 “乐同志,你觉得我怎么样?”周建军走到半路突然开口。 乐善被问得措不及防,愣了一下才回道:“周同志曾经保家卫国,是个好同志。” 周建军停下来,对着乐善深吸口气,说乐善也是个尊老爱幼善良勤劳的好同志,然后说出他心里突然冒出的那个想法。 “乐同志,你要不要……”和我处处。 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讲出来,突然被后头一声喊打断。 “乐善,我回来啦!” 时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惊喜得乐善立马转身回头,看到不远处背着大包小包朝她快速跑来的正是多日不见的人。 “时仲,你终于回来了!” 乐善顾不上听周建军再说什么,高兴地回上一声,同时向他飞奔而去。 下一刻,就在周建军愣愣的目光中,他们双向奔赴到一起,彼此握着手开心蹦跳两下,欢喜之情溢于言表,亲昵的姿态也不容人看错。 周建军看出来了,心里有点难受,坚持追上前问道:“乐同志,他是……?” 乐善想松开时仲的手给两人做介绍,但是时仲没放,她就那么跟周建军说:“你们之前见过面的,这是我爱人时仲,也是食品厂的职工。” 周建军之前的确见过他,但是一直没怎么注意,谁知道他竟然是乐善的爱人。 他们居然已经结婚了。 他那个念头才生出来,都没来得及说出口,现在却直接没了机会。 周建军突然备受打击,想想最近几次相亲失败的结果,再加上今天这事,他不得不开始反思自己。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第一更(≧▽≦) * 第72章 黏糊 时仲回来, 乐善一心都在他身上,自然也不用周建军再送什么,夫妻告别他后携手把家还。 时仲亲眼盯着他失落离开, 精致的桃花眼微不可见地眯了眯。 “姐, 他是谁啊?刚才和你讲什么呢?” 时仲和他之前见过面, 只是没有正式认识过,碰巧他前段时间又出差去了,不知道周建军很正常。 乐善简单介绍了下周建军,说到刚才两人的话题, 她一派自然道:“他问我觉得他怎么样,我说他保家卫国是个好同志,然后他好像还想说什么, 正好你出现了。” 时仲一听就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心里酸水咕嘟嘟往上冒, “怪我回来的不是时候, 耽误了姐和周同志的谈话。” 这阴阳怪气又别别扭扭的醋劲儿,乐善在感情这方面即便再迟钝也意识到他不对劲了。 何况他们两个早就互通情意, 谈对象的人总是会变得格外敏感一些。 乐善反应过来后噗嗤乐出声,“时仲,你想啥呢,我只是因为周建军当过兵才说他是保家卫国的好同志, 其实他在家事上真是糊涂虫一个, 这里面有好多事儿, 你听我慢慢跟你讲, 咱边走边说回家去。” 路上, 乐善将最近关于周建军的事情全告诉了他, 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终于叫时仲脸上重现笑颜。 不过时仲高兴归高兴,心里也不是没有危机感的。 他不会看错,周建军八成是对乐善起了心思,要不是他回来的及时,说不定现在人家都跟乐善剖白了,万一乐善被他打动…… 时仲不敢想,赶紧摇头打住。 他是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幸好他提前完成任务回来了,接下来就严防死守,不给某个周同志一点挖墙脚的机会。 两人赶在天黑前回到家中,时父看到时仲非常高兴,收音机和连环画也不听不看了,紧紧跟在时仲身后像个小尾巴。 乐善发现这一幕后不禁笑开,说应该特别像时仲小时候跟在爸爸身后当小尾巴的时候,现在正好反过来了,瞧着就可乐。 时仲也忍不住回想起记忆中模糊的画面,他蹒跚学步牙牙学语时好像确实有过这样的场景,不知是真实存在过的,还是只是他的脑子因为乐善的话而虚构出来的。 他希望是真的,那是很美好的回忆。 当然,现在这样的也很温馨。 回到这里,他从心里感觉到一阵轻松愉悦,连日来的所有疲惫劳累都一扫而空,仿佛耗空油箱的机器重新加满了油。 时仲露出真心的笑容,把乐善和时父都叫过来,一家三口围着桌子开始拆包袱。 乐善跟他回来的时候就奇怪了,“你怎么又带回来这么多东西?之前寄给你的钱票用了吗?在那儿有没有吃好喝好?” “好好好,都好着呢,姐不用担心,我可是赵总工的得力弟子,饿谁也饿不着我啊。”时仲报喜不报忧,半点儿不提去人家厂里学习时被各种刁难瞧不起的经历,嘴里全是在那儿过得不错的话。 乐善心知事情应该不会这么容易,毕竟他们一行人相当于是去‘偷师’的,人家再客气也不会给多好的脸色,时仲他们受罪是肯定的,只是不清楚到哪种程度。 但既然时仲爱面子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权当他讲的那些都是真的。 于是乐善顺势转移话题,“话说怎么只有你,赵总工他们呢?” 时仲说都在后面呢,他因为等不及,下了火车就先自个儿跑回来了。 说到这个,时仲不免暗自庆幸,这也幸亏他跑的快,不然岂不是要给周某人趁虚而入的机会嘛。 乐善不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出去用一颗糖叫个小孩上楼给妞妞家递信,就说赵总工马上就回来了,家里可以准备起来,或者派人出门去迎迎。 信递上去没多久,妞妞便风风火火地跑下来,先到乐善家门口道了声谢,然后立马又朝外冲去,打算去接她爸。 时仲看到有点嫌弃,逮着机会说人家坏话:“她怎么变得越来越冒失了,跟个假小子一样。” 乐善嗔他一眼,“什么冒失,这叫活泼,不比以前傻乎乎的强?我看赵师母很满意女儿这样的性子,起码瞧着就很有活力,还不容易被人欺负,人家爸妈都没意见,你在外面可别乱讲哦。” 时仲点头表示知道了,他也就在家里在乐善面前才这样说,到外面最是谨言慎行沉默如金的。 乐善清楚他这一点,所以只是叮嘱一声就不叨叨了。 这时她已经帮时仲把打得贼结实的包袱打开,正想看看里面都有啥呢,就听时仲让她闭上眼睛。 “你到底买了啥啊,搞得神神秘秘的。”乐善嘀咕着闭上眼。 闭上眼睛后,听觉立马变得敏锐起来,她动了动耳朵,只听到一阵窸窣的声音,然后很快听到时仲叫她可以睁开了的声音。 乐善慢慢睁开,一眼看到的是时仲笑容满面送到她眼前的羊毛绿花呢大衣。 那绿色可真纯正啊,像苍山一样,生机盎然,绿意几乎要炫花人的眼。 “这这……这是给我的?”乐善惊喜交加,不敢置信。 时仲笑着点点头,把大衣往前递了递,嘴上像是抹了蜜一样说:“就是给姐带回来的,当时我跟他们一块逛百货大楼,看到这件大衣时就想姐穿上肯定很好看。” “就你嘴甜,肯定不便宜吧?”乐善瞧着那料子都不敢触碰,唯恐手上有倒刺勾了线。 时仲说不算太贵,在那边流行这个,卖的多,价格自然不会多高,而且最主要是一分价钱一分货,这衣服一看就知道买得值。 乐善听后更不敢轻易下手了,让时仲先放好,她去仔细洗了手擦了层雪花膏才过来拿起衣服看。 羊毛绿花呢子大衣哎,她还没有穿过呢,况且还是对象给她买的。 乐善无比稀罕地小心抚摸上去,只觉得触手温暖柔软,和棉大衣是不一般的感觉,但保暖性应该是一样的。 重点是这个款式,相信他们市里现在都没有,这就是独一份! 乐善心里高兴,嘴上却道:“夏天都还没走,你花这个钱干啥,给自己吃了喝了多好。” 时仲说今年的夏天已经快走到尾巴,等秋天来到天冷点就能穿,呢子大衣和棉衣不一样,稍微冷点就能穿,再冷的话还可以在里面加衣服,能穿到初冬,还不显得人臃肿。 最后这一点好处深得乐善心意,她满意地收下了这份礼物。 紧接着,时仲又拿出一件羊羔毛背心和内衬裤,保暖性很好,穿在衣裳里面也不显眼,十分适合给时父穿。 这就是时仲专门给父亲买的,打算等天冷了给他穿上,外面再稍稍加件单衣就很暖和。 时父抱着衣裳抚摸,舍不得放下。 除此之外,包袱里剩下的都是些吃的喝的用的,什么鱼胶豆粉罐头啤酒果脯,他每样都给带回来一点,想叫乐善尝尝鲜。 乐善看他一样样地拿出来邀功,看到最后也没见他给自己买了什么,顿时问道:“你没给自己买件衣裳?” 时仲理所当然地说:“我买它干啥,家里有衣裳穿,买了浪费。” 乐善不同意,大家一起穿新衣裳,有福同享,咋叫浪费呢。 时仲又说他不喜欢穿新衣裳,旧的穿起来才舒服。 乐善更不信了,旧的虽然穿起来确实要舒服点,但是谁会不喜欢穿新衣裳的,多穿几次不就变舒服啦。 他不给自己买,怕不是光顾着她和时父,然后又买了一大堆稀罕物,结果到最后把自己给忘了,手里的钱票也花光了吧? 虽然事实上稍稍有点出入,但她猜的差不多就是真相。 时仲不好意思地抓了下头,又被乐善发现大半月不见,他头发长长了都没去剪,走前的短发现在都长到快要挡住眉眼了。 这可不行,只有街上无所事事的二流子才会故意留刘海儿,正儿八经的工人都剪得清清爽爽的。 乐善决定明儿个就带他去理发店剪头发,顺便再给他买两身秋冬穿的新衣裳,时仲不能拒绝。 时仲抿着唇弯起嘴角,倒也没拒绝。 因为时仲还没吃晚饭,乐善想把鱼胶做给他补补,被时仲阻止,说他问过人家鱼胶的做法,需要提前泡上一晚,然后跟江米和红枣一起炖才好吃,不然就是浪费。 乐善只好拿盆先泡上,等明天再做它。 “那你想吃啥?姐给你做。” 时仲笑意盈盈道:“我想吃姐做的擀面条,面条揉劲道切细一点,多放些小青菜,最后再窝个荷包蛋。” 出去这么久吃得再好,他想的还是家里这简单的一口。 乐善保证没问题,刚好这时候赵总工被妞妞接回来了,外面正热闹,她就赶他出去帮忙,自己在家给他做擀面条。 时仲出去一会儿,帮赵总工送上楼就又跑回来了,非挤到厨房给乐善打下手,择葱洗菜看炉火,什么都干。 乐善心里泛疼,暗道这家伙在外面八成受委屈了,不然回来怎么变得这样粘人,接下来她得多对他好点。 存着这份心思,擀面条做到最后打鸡蛋时,乐善一下给他窝了两个,还滴了香油。 时仲刚养好一些身子,现在正是窜个头儿的时候,这点吃食对他来说不算事儿,一个人就能全呼噜下肚。 不过想到学习期间赵总工对他的维护,他跟乐善说了后特地分出来一碗,把荷包蛋也窝进去一个,然后亲自送到楼上。 赵家虽然不缺这点东西,但是十分受用他这份用心,面正好先让赵总工吃着垫肚子,稍后给他们还回来一碗鸡汤。 老母鸡炖的汤特香,乐善忍着馋意没喝,全给了时仲。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啦(≧▽≦) 今天没啦,晚安亲们么么哒~ 第73章 回来 填饱肚子后, 时仲想洗澡。 正好灶上温着热水,乐善便把洗澡盆给他搬到厨房。 厨房虽然不大,但是中间留有一小片空地, 刚好可以放洗澡盆。 乐善在里面搁上一张小板凳, 兑了水让时仲进去坐着洗。 时仲没脱裤头, 就坐在那里让乐善帮他淋水,从头到脚痛痛快快洗了一场。 期间乐善帮他搓背擦头发,问在那边都是怎么解决卫生问题的,时仲说是大家都是隔几天一块进公共澡堂, 澡堂里还有搓澡工,别人都叫上一个享受,他没有。 “为啥不叫?听说老一辈搓澡工手艺可好了。”乐善比较好奇。 时仲不好意思道:“我不喜欢别人触碰我的身体。” 乐善给他搓背的动作一停, “那你咋让我给你搓了?” “你是我对象, 这能一样吗?”时仲说得那是一个理直气壮。 乐善打了他一下, 手上使出两分力, 直给他搓下一层油泥,完后整个背都变得红彤彤粉嫩嫩的, 别说还挺诱人。 乐善脸上一红,咳了咳站起来把毛巾扔给他,自己先出去了。 之后的清理工作都是时仲自己吭哧吭哧干完的,乐善洗漱一番回屋睡了, 夜里做梦都是某人的美背, 早上醒来忍不住捂脸。 赵总工他们刚回来, 今天有一天修整的假期, 时仲也是。 但乐善没有, 她干脆请了半天假, 带时仲去剪头发。 由于不是休息日, 国营理发店里人不多,两人到的时候正好排上一个理发师傅的空缺,乐善赶紧把时仲推上去。 理发师傅问他:“想剪什么样的?” 时仲目光扫向镜子,身后墙上贴了几张画报,其中关于男同志发型的只有两种,要么毛寸要么平头,你说他剪哪种。 这根本没啥好选的,时仲直接来个您看着办。 理发师傅左瞧瞧右瞧瞧,最后拿起推子给他推了个平头,全部过程连两分钟都不到。 因着他昨晚刚洗过头,今天理发只是打湿了一点,连洗头这步都省了,可不是省时又省劲嘛,理发师傅就喜欢这样的。 时仲无语了下,推完对着镜子照自己的新发型。 乐善在一旁笑着看,被忙完的理发师傅问她辫子剪不剪,店里收头发。 乐善摸着自己两条油光水滑的大辫子没同意,理发师傅就劝她:“你瞧现在都流行文明头,就剪到耳根下面,轻省又好打理,平时还不废洗头膏,如果是已经结婚的,还可以再稍微烫几个羊毛卷儿,那就更漂亮了。同志,来弄个不?” 时仲都听得有点心动,但是乐善考虑到他们以前的小心谨慎,连连摇头,迅速付完账,拉上时仲离开。 等到了街上,时仲说:“其实剪个头发没事的。” 乐善手指绕着自己的辫子很满意,不想卖掉它们,又不是长得太长,或者没钱吃不上饭了,干嘛要卖头发。 至于剪文明头烫头发的事,她又不是什么资本家的小姐,搞那么花里胡哨干啥,没看街上大多数女同志还都是梳着俩辫子的么,她才不要另类独行,容易惹眼。 她不愿意,时仲也不说了,两人转而又高兴地去逛供销社。 乐善打算给时仲买两身秋冬穿的衣裳,比如大衣羊毛衫啥的。 但是时仲觉得直接买成衣太浪费,不如买些布料和羊毛线,回家他自己做。 那台从废品站弄回来的缝纫机到家后都没用过几次,这回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于是乐善从买衣裳变成买布,索性两个都需要布票,她来之前准备的有,倒也不妨碍什么。 因为是给时仲买的,乐善就让他自己来选,最后时仲挑了两块稍厚点的料子,又买了些毛线团和羊绒线。 夏季快要过去,这些东西已经悄然摆上来了,不过大多是去年的存货,想要今年新上的还要再等等。 时仲不在意新不新的,能用就行,对他来说旧的还刚刚好。 买完后,两人转道去隔壁的副食品店,添置些油盐酱醋等物,再出来时乐善仿佛看到了一个有点眼熟的人从不远处走过。 时仲发现她一瞬间的停顿,立马问怎么了。 乐善不确定道:“我好像看到之前缠着你的那位李同志了。” 时仲听她提到这人就下意识头皮发紧,直说不可能。 李同志早就被发配分厂,如果没有特别贡献,这辈子估计都回不来了,即便她是回来探亲的,现在也不是什么节假日,她哪来的空闲和机会回来? “你可能是认错人了,天下那么大,长得相似的人也不少。” 乐善觉得不无可能。 另外那件事已经过去,李同志是做错了,但她也为此付出了代价,他们从那之后再无瓜葛,即使真是她,只要她不再打扰他们,那她回不回来跟他们也没多大关系。 下午回厂上班时,乐善找梅姐销假,看到李秘也在,正和她讲一个本家亲戚的事。 乐善暂时呆在外面没进去打扰他们,不可避免地听了一耳朵。 据李秘所说,他本家有个叫李兰的亲戚也在食品厂上班,之前因为犯错误被厂里发配到犄角旮旯,现在想托他把粮食关系挂在总厂,班不上了。 梅姐听得稀奇,不上班就没有工资拿,只靠城镇居民最低标准的口粮供应,一个成年人虽然饿不死,但也根本吃不饱,好好的工作岗位不要,图啥啊。 李秘说倒不是不要,只是她把在分厂的工作卖了,又想将粮食关系重新落回总厂挂个名,所以才来求他帮忙。 梅姐觉得这人八成脑子进水了,不然怎么会做出这种杀鸡取卵捡芝麻丢西瓜的事。 李秘也挺不赞同这种操作,正在考虑要不要帮她,之前这位亲戚犯错被罚的时候他没搭手,现在人家只是请他挂个名,如果再不帮的话,亲戚间多少说不过去。 梅姐道帮就帮呗,又不是什么难事,反正决定是人家自己做下的,以后就算后悔了也怪不到李秘身上,相反他还帮了忙,人情是实实在在地给了的。 李秘一想也是,那就帮吧。 梅姐嘲笑他拿居然这种小事来请教她,真是小题大做纯粹闲的。 李秘无奈表示他就是想不明白这个亲戚怎么想的,正好梅姐也是女同志,他就趁着来找她谈工作顺便解个惑。 结果梅姐也不懂李兰同志的想法,反正那就不是正常人能干出的事。 乐善在外面听得心里突突,越听越觉得李秘的这位亲戚不会就是李同志吧? 看经历非常像,说不定就是她! 话说李同志的名字叫啥来着? “小乐同志,你怎么在这儿?”李秘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一下打断了乐善的胡思乱想。 乐善赶紧回神转身道:“李秘好,我是来找梅姐销假的。” 李秘点了点头,打量她一下笑着说:“听梅姐讲,你上手很快,办事也认真,大家都很看好你,一定要再接再厉啊。” 乐善谦虚地表示都是梅姐和钱晓荷带的好,以后她肯定会多多努力的,感谢李秘夸赞。 这下李秘真心笑开,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梅姐在办公室里早已听到外面的动静,李秘一走,她立马扬声叫乐善进去。 乐善销了假,顺道还领回一堆任务,下午都在忙着工作了,直到快下班时才做完上交,有空跟钱晓荷聊聊天。 钱晓荷说她已经给那位解放军同志写了信,还寄了一张自己的半身照,希望那边能尽早给她回信。 如果对方回了,代表人家对她也有有些意思,那他们可以继续往下处处,不然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也不用再在他身上耗时间。 乐善觉得成的希望很大,人家能把照片和联络地址通过伍叔寄过来,首先就代表了他的诚意,到时候再看到钱晓荷的长相,哪还会不愿意的。 钱晓荷听她这样一分析,脸上不禁涌起期待之色。 看她这个样子,乐善就没将周建军最近的情况讲出来烦扰她。 钱晓荷却自己问起来,得知周建军再次相亲失败,颇为幸灾乐祸。 “他也太着急了,婚姻大事哪有那么仓促的,有时候越着急越不容易碰到合适的人,我看等到我跟我家解放军同志成了,他那边估计都成不了。” “话别说太满,万一人家很快就碰上愿意嫁他的呢。”乐善想着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以周建军本身的条件,虽然想找有工作有样貌的清白大姑娘有点难,但他只要降低一下再娶的标准,愿意嫁他当后妈的女同志不会少。 比如那些没工作的,长相差一点的,离过婚的,带娃守寡的,还有想从乡下进城吃商品粮的,等等。 真找,多得是。 就看周建军愿不愿意了。 周建军之前是不愿意的,想着以自己的条件,再差怎么也得是个不错的小姑娘吧,结果现实教做人。 连续几次相亲的失败,加上乐善又给他迎头一棒,一下把他搞得怀疑自我,回去后被伍叔拉着彻夜详谈一番,最后终于叫他醒悟过来。 他条件再好也是找媳妇过日子带娃,又不是毛头小子结头婚,有什么资格挑挑拣拣,而且与其找个啥都不懂的初婚小姑娘,还不如跟有孩子会照顾人的二婚女同志结婚。 后者才是适合他的贤妻良母的好人选。 周建军明白过来之后立马托媒人寻摸相亲对象,这次不找小姑娘了,想找温柔贤惠持家有道的女人。 只是媒人那里还没有消息,有个小姑娘先主动凑了上来。 这人就是李兰,也是曾经接近时仲试图挖乐善墙脚的李同志。 李兰想到之前自己做的蠢事只觉得眼瞎,她这次千方百计地回来,甚至不惜卖掉工作岗位,自然不是为了时仲,而是有别的目的。 一切都要从她刚到分厂时做的那个梦说起。 作者有话说: 一更出o(^▽^)o 第74章 目的 李兰当初不甘不愿地被发配分厂, 刚到那里的头天晚上就做了一个梦。 梦中只有一幕场景,她衣衫褴褛白发苍苍地在街上乞讨捡垃圾,旁边饭店的电视机上正播放着记者对国民教授一家的介绍。 国民教授名叫周星星, 是国内教育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知名度很高, 连当红偶像都不及,正好上头想要引导社会风气,这才有了现在他们一家的采访。 说起来这一家还真是不凡,周星星就不提了, 他有个大哥叫周明明,是大医院的院长,医术高超, 救死扶伤, 备受许多人爱戴, 他还有个姐姐叫周月月, 是国内最大化妆品和服饰集团的女总裁,日进斗金, 魄力非凡,被无数女性视为榜样。 周家三兄妹一个比一个亮眼,能培养出他们的父母自然也不凡,他们父亲是周建军, 首都公安厅一把手, 位高权重, 母亲虽然只是后母, 但因为身体原因没能生育, 所以一心一意把三个孩子当亲生的抚养长大, 被赞扬为时代好后妈。 电视中的女人人到老年依旧温柔优雅, 听到这个称赞只是配合着浅浅地笑一下,眼睛里波澜不惊,十分平静。 李兰看出来她并没有多高兴,觉得这人有点不识好歹,人家孩子能成才多半是因为种好,她只是照顾他们一下,能起多大作用?也不想想自己没有孩子,如果再仗着这点情份拿姿拿态,以后谁给她养老送终呢。 李兰感慨着听到周厅长开始忆苦思甜,惊讶地发现他们原来竟然出自同一个地方,还是老乡,要不是她被发配分厂,当初指不定…… 梦境到这里戛然而止,李兰醒来后久久不能平静,她没去想这个梦是真是假,也不想梦里的自己怎么会沦落到那种凄惨地步,更不想街边为什么能有人敢开饭店,饭店里又为什么挂上那么大的电视机,还是彩色的。 她满心只有梦里最后的那个想法,当后妈谁还不会?她上她也行!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疯狂滋生壮大,让她心潮澎湃,蠢蠢欲动。 尤其是当之后分厂的日子果真不太好过,她作为外来者受到本地职工的围攻排挤时,李兰终于按捺不住开始行动。 她首先托人在家里那边打听到果真有周建军这个人,且对方刚转业回来,正要到公安局上班,家里爱人病逝,留下三个孩子,两儿一女,全部对得上。 最最关键的是对方已经打算再婚,但还没找到合适的结婚人选! 李兰顿时心动,这不正好是上天赐给她的机会吗?不然为啥要给她一个梦提示。 想到未来会有公安厅一把手丈夫的敬重,还有三个成才孩子的真心孝顺,那样风光富贵的日子该有多快活,肯定比在分厂熬着强。 为了抓住这个机会,李兰迅速找人托关系想回总厂,发现回不去后就破釜沉舟卖掉岗位,拿着钱跑回家求到亲戚李秘那里,声明不要工作,只把粮食关系转回来挂在厂里。 李秘碍于亲戚情份和忙不大就帮了,让李兰彻底没了顾忌,一心想赶在钱晓荷之前截胡周建军。 她还不知道这两人已经相过亲,并且钱晓荷拒绝了周建军,她只知道好东西是要抢的,男人也是。 在李兰摩拳擦掌准备抢男人之时,钱晓荷刚好接到解放军同志那边的电报,确定对象关系。 乐善知道后道一声恭喜,“看来人家同志很迫不及待哟,写信都嫌慢,还特意发电报。” 钱晓荷脸色羞红,拿着电报嘿嘿笑的都快傻了。 她也没想到会这么快,算算时间估计是那边刚接到信就立马给了她回音,好像唯恐慢上一步她会跑似的。 这种被人珍视稀罕的感觉真不赖。 钱晓荷春风满面,办起事来干劲十足,不到下班时间,她们俩一下午的活就做完了。 托她的福,乐善今天得以按时下班,收拾东西准备去维修部接时仲。 钱晓荷哎哟哟调侃:“你们俩都结婚快一年了吧,还这么黏糊呢?” 乐善白她一眼,“放心,等你和那位解放军同志结了婚,八成比这还黏糊。” 钱晓荷捂脸羞涩,说八字才一撇,早着呢。 乐善表示自己份子钱都准备好了,就等他们啥时候办酒。 两人互相打趣完,钱晓荷回家应付她妈,乐善到维修部接时仲。 时仲这次也没加班,被守门人一喊就出来了,回家路上和乐善透露他很快就能转正。 乐善一听很高兴,“这是好事儿啊,走,咱回家做好吃的,提前庆祝下。” 之前泡下的鱼胶已经可以用了,乐善回去清洗干净,按照时仲跟人家打听的法子,把它和红枣江米放一个瓦罐里煮,煮好分出两碗,一碗送去赵家,一碗送给伍叔。 赵总工家自然由时仲来送,伍叔那边则由乐善亲自跑一趟。 乐善没想到会在伍叔这里看到‘熟人’,下意识确认道:“李兰同志?” 站在周建军屋子门口的女人转过头,看到乐善脸色一变,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叫我做什么?” 乐善这下确定她真是李兰,那天在街上看到一闪而过的那个人估计也是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 乐善心生警惕,她回来也就回来了,反正已经得到过教训,但是莫名其妙出现在伍叔这里,是不是又在打什么主意。 李兰哼了哼,掐着嗓子柔声细语的,说的话却是:“管你啥事?咸吃萝卜淡操心。” 乐善:………… 她以为她想管她?只要她不再纠缠时仲,不对她的亲人们有妨害,她才懒得搭理她。 乐善转头进了伍叔的屋子,把鱼胶汤给他喝,顺便问他知不知道李兰是什么情况。 “你说外面等周建军的那个女同志啊?”伍叔知道一点。 他已经看到对方来过好几次了,对周建军特别有好感,过来不是找机会接近他就是想方设法讨好周家三兄妹,瞧着是想嫁周建军,给孩子们当后妈。 乐善惊讶,竟然真有上赶着给人当后妈的,李兰之前不是看上时仲了吗?怎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伍叔也很不解,不过周建军年纪不算很大,条件又不错,即使带着三个孩子也不是不能吸引到年轻小姑娘的青睐。 特别是他听说这位姓李的女同志好像本身没有工作,如果能嫁给周建军在家给他养孩子,也算是一条不错的出路,不然她在城里怕是呆不久就要被送下乡当知青了。 乐善结合之前从李秘那里听到的消息,心中突然冒出一个猜测,李兰这般破釜沉舟地回来,不会是打着嫁给周建军的主意吧? 如果是这样,她倒是放了心,就是可怜了周明明兄妹三人。 经过前几次的接触,她能看出他们都是好孩子,被亲生母亲教养得不错,若是摊上李兰这个后妈,还不知道会被养成什么样。 伍叔觉得她有点杞人忧天,首先周建军现在已经不打算找小姑娘再婚,李兰能不能倒贴成功都不一定,其次就算她倒贴成了,周建军也不是死的,他作为孩子亲爸能不疼孩子吗?那可不是一个孩子,是三个! 最后一点,伍叔告诉乐善他亲眼看到过李兰讨好周明明三兄妹的场景,能轻易看出李兰对他们是真的喜爱,把姿态放得很低,甚至有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伍叔看人一向很准,他说李兰对周明明三兄妹好,那八成就是真的。 乐善疑惑不解,难道李兰还真对周建军情根深种,喜欢他喜欢到对三个孩子爱屋及乌? 乐善抱着这个疑问告辞离开,正巧碰到周建军带着三个孩子出去吃饭回来,看到她打了声招呼。 “乐同志又来看伍叔了?怎么不多留会儿。” “嗯,家里还有人等着呢,先走了。” 两人简单寒暄两句,被等待已久的李兰瞧见,立马满脸警惕地冲上来,像母鸡护食似的对周建军温声细语,又对三个孩子关怀备至,同时不动声色地隔开乐善。 乐善只觉得惊奇,看了两眼转身走人。 片刻后,赶在她坐上公交车之前,李兰气喘吁吁地追过来,着重跟她强调:“乐同志,你可别忘了自己是有家庭的人,周建军同志是我看中的结婚对象。” 乐善哦了一声,“你看中就你看中呗,只要不是看中我家那位,你爱看中谁看中谁。”管她什么事。 李兰不爽她的态度,可是为了以后,她只能咬牙示弱,首次为当初那件事道歉。 “乐同志,之前是我一时脑昏对不住。” 她想说是自己眼瞎才看中一个小维修工学徒,嫁给未来的公安厅一把手不香吗? 但是顾忌到乐善听之后的反应,她没敢把这话讲出口,只作出十分诚恳悔过的态度。 乐善也不是非得揪着她不放,见此便道:“希望你真能认识到错误,从厂里作出处罚开始,那件事就已经过去了,你只要别再招惹到我们身上,不用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 李兰微松口气,近一步要求乐善别把它告诉周建军,她是真想嫁给他。 “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乐同志应该做不出这样的事吧?” 乐善没好气道:“我又不是吃饱撑的,跟他讲这些干什么,你与其在这儿堵我的嘴,不如花点心思对周同志和他三个孩子好,毕竟真心才能换真心,假的装得再真也有被揭破的一天。” 李兰听得愣住,转眼看到乐善已经坐上公交车离去,留下她站在那儿一脸若有所思。 那些话不是没有道理,但前提是她得先把人拿下再说。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啦(≧▽≦) * 第75章 解围 周建军和李兰两个人之间会如何, 乐善自从那次之后就没再关注过,她现在最在意的是时仲即将转正的事。 在时仲告诉她好消息两天后,乐善便收到风声, 听说维修部转正了五名学徒工, 其中三名是上次跟着赵总工去别的厂子学习过的人, 两名是从其他学徒工里面选出来的,全都是表现优异者。 时仲顺利拿到一个名额,转为赵总工手下正式的小技工。 赵总工对他很看好,将其余的学徒工划为几个小组, 给时仲带了一组,让他做代组长。 时仲回来告诉乐善,食品厂打算和机械厂合作翻新机器, 到时他会带领小组成员负责一部分任务, 完成后估计就能升任组长之位。 乐善没想到他这么能干, 才转正多久呀, 马上又要升职了,不错不错。 时仲不好意思道:“只是碰到个好时候罢了, 其实也没什么的。” 乐善不赞同,“即便是时候好,那也得人有本事抓住才行,不然机遇就是送到了眼前, 也只能白白看着它溜走。” 最近好事连连, 乐善非常高兴, 提议一块去国营饭店搓一顿。 时仲觉得不用这么兴师动众, 但乐善说肚里空, 趁机去补点油水, 他立马就同意了。 于是两人瞅了一个休息日, 带上时父穿得体体面面地去国营饭店吃大餐。 以免被熟人看到碎嘴,乐善特意选的位置比较偏的一家,里面的大师傅有一手拿手好菜,特别会做红烧鱼。 乐善他们三个去的正是时候,大师傅做的红烧鱼刚出锅,乐善立即点上一条,另外加两个时蔬小菜和三碗软糯的白米饭。 除此之外,还有一小盆饺子汤,这是免费送的,进来吃饭的都有。 乐善点的都是好饭好菜,人家大师傅和服务员自然对他们笑脸相迎,饺子汤都送的最大份,保管够他们一家三口喝的。 菜送上来后,乐善看了一下又起身去找服务员,问他们有没有啤酒。 服务员被问得一愣,“没有啤酒,有桔子汽水要吗?” “汽水……也行吧。” 乐善提了三瓶汽水回去,用服务员给的开瓶器一一打开,然后分发到时仲和时父手上,在开吃前举起汽水瓶道:“这顿饭主要为了庆祝时仲工作努力顺利晋升,来,咱们干杯!” 时仲抿着笑举起汽水瓶跟她的碰了碰,发出清脆的响声,“谢谢姐。” 时父有样学样,先跟乐善碰一下,再跟时仲碰两下,然后像乐善那样对瓶吹几口,汽水的凉意冰得他眯起眼甩了甩头。 乐善动筷给他夹上一块鱼肚肉,再给时仲夹一块,最后轮到自己,高兴道:“好了,可以开始吃饭啦。” 大师傅做菜用料十足,别看只有三个菜,其实份量都很足,不说两道时蔬,单单是主菜红烧鱼里用的鱼都是几斤的大鲤鱼,配上米饭足够三个人吃到撑。 因此时仲也没做假,接下来放开了肚子将自己和时父喂的肚儿滚圆。 乐善吃得比他们只多不少,到最后裤腰带都松了两回,桌上的鱼和菜还留有一些没吃完。 时仲如今早已不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看到三人已吃饱,桌上却还有剩菜,就问乐善要不要打包回去。 乐善正要回答,突然看到饭店门口闯进来一个人,看起来有些慌乱的样子。 “石头?”乐善试着叫了声,看到对方猛地看过来,确定自己并没有认错。 眼前这个慌张着闯进来似乎在躲避什么的背筐汉子确实是石头,之前他们交易过几次鱼和鳖,她还卖过他一辆二手自行车,印象比较深刻,所以即使他现在做了伪装,乐善也一眼将他认了出来。 同时,石头也立即认出了她。 只是他好像有什么顾忌,看到她犹豫一下没敢上前,目光不停往外张望。 服务员狐疑地看着他,瞧他一身穿着不像是能来这儿吃饭的,便想走过去把人赶走。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高喊着‘往那儿去了’‘快抓住他’等的话,距离越来越近。 服务员暂时放过石头,转而好奇地探头往外看。 乐善注意到石头神色紧张,脑袋一转朝他招招手道:“快过来,我们都等好一会儿了,现在只剩下些残羹剩汤,你也别嫌弃,谁让你来晚了呢,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迟到。” 说着看人傻站在那儿不动,她直接站起来把人拉过来。 石头推搡着摇头,小声说:“不行不行,后面有人……”追他。 话没来得及说完,乐善已经大力将人扯到饭桌前坐下,叫服务员再上一份碗筷。 而后她快速卸了石头身上的伪装,塞到他背着的竹筐里,再把筐整个儿踢进桌子底下,四人往那儿一坐,八条腿把桌子下面挡得严严实实的,啥也看不见。 石头期间想说什么,被乐善在肩膀上重重一按,提点道:“快吃!” 新的碗筷很快被送上来,放到石头面前。 石头看向乐善,被她使了个眼色。 一旁的时父瞧他两眼,学着之前乐善的动作,给他夹了一筷子剩下的鱼尾巴上的肉,温温吞吞吐出一个字,“吃。” 时仲笑了笑,也善意地把菜盘往石头那里推,抬头看一眼门口已经追进来的一群人,嘴里说:“石头大哥别愣着,赶紧吃呀,再不吃菜马上就要凉了。” 石头已经听到身后的动静,白着脸道了声谢,然后埋头下去扒饭。 那厢服务员已经与闯进来的人对上了,嚷嚷着问他们来干嘛的,如果不是来吃饭就滚出去,别在国营饭店捣乱。 领头者立马亮明身份,“我们是纠察队,追着投机倒把份子过来的,同志有没有看到可疑人士进来?放心等我们抓到人就走,不会打扰多久。” 毕竟是国营饭店,这群人进来后多少知道收敛了点,没有在外面那么威风八面。 服务员得知他们的身份,同样变得客气起来,“你看我们这儿就几桌客人,哪有你们说的可疑份子,估计是跑其他地方去了,要不你们到别处找找?” 纠察队不是简单一句话能打发的,说着就已经开始盘查在场正在吃饭的几桌人。 服务员哎着想阻止,顾忌到什么没敢真拦,跺跺脚跑去后厨把大师傅叫出来了。 大师傅亲自上去跟纠察队这些人交涉,最后仍旧避免不了饭店要被盘查的情况,但好歹让他们答应力度轻点,别惊扰了大家。 乐善一直皱眉注意着他们,其他几桌的人也都这样,倒也不显得她突兀。 石头扒饭的胳膊颤抖的厉害,平时难以吃到的香喷喷大米饭几乎扒不到嘴里,在桌上洒了一些,又被他下意识捡起来吃掉,全程手都在哆嗦。 时仲忍不住侧目,这位老大哥也真行,人都吓成这样了,当初是怎么敢出来干这个的? 纠察队已经开始挨桌盘查,马上就要轮到他们这里。 乐善回头发现石头的异状,突然出手打了他一巴掌,啪地拍在他哆嗦个不停的胳膊上,骂道:“真是孬猪吃不了细糠,老娘好心请你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吃饭,结果你抖个啥?瞧你这小胆儿样子,真给我丢脸!” 因为这突然的一声,纠察队和其他正在不满被盘查的人都闻声望过来。 石头脸色煞白,控制不住地看了眼那边。 乐善又一把把他的头拍回来,凶巴巴道:“看看看,看什么看?他们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有啥好怕的?早知道你这么胆小,我绝不会让你来城里,哼!” 时仲在一边配合着劝说:“别生气别生气,当初咱就是看他老实听话才叫他来的,现在他怕事也没啥,怕事才不敢轻易惹事,只要人能干活就行。” 石头哪里听不明白他们是在帮他,忍着害怕小声应和,“我章 我肯定会好好干活。” 乐善刷刷把剩菜剩汤都倒进他碗里,轻蔑地抱着臂理所当然道:“吃了我的,喝了我的,不干活就想走?没门!” 纠察队将这出闹剧看在眼里,检查完旁边一桌朝他们走过来。 乐善一脸不耐烦地坐那儿,时仲只能老好人似的对纠察队无奈地笑笑,起来跟他们交谈。 纠察队问清楚他们的身份,着重盘查石头,石头像是被乐善骂懵了,问什么都吱吱唔唔回答不出来,整个人还怕得不行。 乐善见状冷哼一声,神色间对石头各种看不上。 时仲再次充当他的老好人,替石头来回答问题。 有服务员作证他们确实认识,纠察队最终没查出什么不对,临走前对他们说:“即便是乡下的亲戚,也不能在城里多呆,尽早把人送回去吧。” 时仲立马保证:“好的好的,马上送他走,其实他是开了证明过来的,原本就打算给我们干完活就回去,这不没见过世面,猛不地看到你们这阵仗被吓着了,跟我媳妇真没啥关系。” 纠察队的人看他这个时候还要维护家里的母老虎,差点忍不住笑开,“你当我们眼瞎?这个老乡分明就是被你媳妇骂成这样的,跟我们没关系才是,你小子愿意当妻管严,可别诬赖到我们身上。” 时仲顿时露出讪讪之色,“看破不说破嘛,同志们。” 纠察队纷纷嘲笑着离开。 乐善这才松出一口气,等石头把饭菜吃干净,立马带上他们溜之大吉。 等回到小楼院,面对石头的感激,乐善摆手道:“别忙着谢,你先讲清楚怎么回事。” 石头沉默片刻才开口,“我,我在黑市卖东西。” 时仲听了并无意外,显然之前就已经猜出来了。 乐善也早已心中有数,只是奇怪石头看起来胆子并不大,怎么敢跑到城里做这种事。 石头闻言苦笑,如果不是没其他办法,谁会来冒这个险呢。 作者有话说: 一更出,二更零点左右(^з^) 第76章 黑市 石头解释他急需一笔钱, 但是卖掉家里所有能卖的东西加上以前攒下的积蓄都不够,他只能想办法。 本来他是想像之前一样多弄点土特产给柳小六,但是柳小六最近不干这个, 因为现在不是城里物资短缺的季节, 弄这些进城卖还没有往乡下卖砖赚的多。 柳小六的路子走不通, 石头只好求大队长开了证明,亲自跑来城里找门路,然后被他摸到一处黑市。 接下来他就在那儿开始卖起了各种农副产品,什么地上种的水里跑的天上飞的, 只要他在乡下能弄到,他都卖,由于价格实惠东西好, 生意竟然还不错。 石头因此赚到一些钱, 想着再干一段时间攒够需要的钱就撒手, 结果就碰上纠察队突然过来巡查, 一群人谁都不抓就逮着他追。 要不是乐善碰巧帮忙,他这次说不定就完了。 乐善听完和时仲对视一眼, 能看出石头讲的这些都是真话。 乐善叹口气劝道:“你也看到了,这种事很危险的,能不做还是不要做的好。” 石头抹了把脸,“我知道, 可是我需要钱。” 时仲试探着问他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石头犹豫了一下, 摇摇头不想多说, 也没提向他们借钱的事。 “谢谢你们的帮忙, 等之后家里没事了我再过来拜访, 现在车子还被我藏在一个巷子里, 我得赶紧去找回来。” 石头说完准备告辞。 乐善听他提到车, 不由得建议道:“二手车现在也很抢手的,你如果实在需要钱,不如把自行车卖掉吧。” 石头咕哝了一下嘴,实际上他早就计划要卖了,不然肯定凑不齐那笔钱,只是在卖之前还需要再靠它在黑市里多赚一些。 只不过那车本就是乐善他们便宜卖给他的,他现在要把它卖掉总觉得亏心,所以刚才都没好意思提,却被乐善首先提到了。 他只能不停道谢,然后满脸羞愧地离开。 他走后,时仲瞄着乐善看了又看。 乐善不明所以,“你瞅啥?” 时仲摸摸鼻子,“瞅姐怎么没开口借他钱……” 乐善诧异地瞪大眼,“我又不是冤大头,他都没讲清楚为啥需要钱,也没张嘴来借,我为啥要借给他钱?” 她又不是钱多烧的慌,干嘛要上赶着给人送钱。 还是,时仲希望她做这样的‘好人’? 时仲连忙摇头,才不是。 这件事轻轻掀篇,下午时妞妞找上门,狗狗祟祟地问乐善要不要去黑市玩玩。 乐善一口水差点呛住,“那种地方是能随便去玩的吗?” 她立马将上午碰到纠察队抓投机倒把份子的事讲了,却仍旧没能打消妞妞的念头。 “于老师说会陪我一块去,我还联系了钱晓荷,她也想去,善善姐你去不去嘛?去吧去吧,跟我一起去,不会有事的。”妞妞拉着乐善的手左摇右晃撒娇卖萌。 时仲在一旁看得咬后牙槽,要不是顾及到乐善,他非得把这家伙扔出去不可。 乐善被妞妞缠得没法,转移话题问:“于老师是谁?” 妞妞眨眨眼,“就是上次跟我们去公园野炊过的那位幼儿园男老师啊。” 时仲突然在一旁出声,“姐跟男同志去公园野炊?” 乐善呃地一声,立马指着妞妞说是陪她过去相看对象的,没自己什么事。 时仲眯了眯眼,看向妞妞的目光有点危险。 妞妞本能地觉得脊背一凉,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她挠了挠,继续缠乐善,说钱晓荷都去了,她不去的话,姐妹团岂不是要少一人嘛,去吧去吧。 乐善仍旧不松口,“你是去玩,钱晓荷去打算干什么?” “给她那位解放军对象买东西呗。”妞妞理所当然道。 乐善扶下巴暗想那俩人发展可真迅速,上次她说很快能喝到他们的喜酒,说不定还真能成真。 眼见乐善怎么样都不肯答应,妞妞眼珠子转了转,麻溜地跑回家一趟,然后回来对时仲说:“姐夫,我爸叫你过去一下。” 时仲警惕,“真的吗?叫我啥事儿?” 妞妞嘻嘻笑,还能有啥事,给他开小灶嘛,这不厂里马上就要开始翻新机器了,到时候机械厂也会来人,她爸准备抓紧时间多给时仲讲讲课,到时一定不能给他丢脸。 乐善听了一喜,立马催促时仲赶快过去。 这种大好事,时仲也难以拒绝,暗自盯了妞妞一眼,和乐善告别,依依不舍地上楼去。 妞妞看着他离开,完后捂着嘴笑,“哎呀,善善姐,你家这位可真粘人。” 乐善好笑地瞪她,“你以为我们看不出你的小把戏?”只是不想挑破也舍不得拒绝罢了。 妞妞顿时打蛇随棍上,缠着乐善陪他们去黑市走一趟。 因为时仲开小灶的事,乐善态度已经松动了,不过嘴上仍道:“你干嘛一定要让我去?” 妞妞嘴上抹蜜,说乐善武力值高,有她在安全又可靠,而且姐妹团有活动怎么能少了她呢。 乐善接了她的糖衣炮/弹,最终松口道:“去可以,但不是现在,过两天再说。” 两人各退一步,妞妞识趣地答应下来。 两天之后,时仲经过赵总工的小班指导已经跟机械厂的人接洽上,厂里机器翻新计划初步启动,整个维修部都忙得不可开交,自然没有时间跟她们去什么黑市玩。 因此当天下班后去的只有姐妹团三人,再加上一个于老师。 四人在食品厂大门口会和,乐善和钱晓荷自动慢上一步,让妞妞和于老师并肩走在前面,两人走在后面看着他们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要去的黑市就在附近一条小巷子里,是妞妞通过小楼院的大妈大婶打听到的,据说里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卖什么的都有。 乐善到地方后看了看,感觉和普通小巷子没什么区别,但是被妞妞带着转过一道墙,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只见一条不长的小巷里,两旁墙根下屋檐下摆满了卖东西的摊子,中间需要买东西的人来来回回走着,络绎不绝。 “人挺多的啊。”妞妞嘀咕一声,叫上其他三个一头扎进人群。 于老师赶忙跟上,嘴里不停念叨着小心之类的话,一面往里挤一面护着妞妞。 钱晓荷示意乐善去看,捂嘴笑了笑。 不过她很快也看到想要买的东西,马上迫不及待地往里挤去,那架势不比妞妞慢多少。 乐善没什么想买的,这次过来主要是舍命陪闺蜜,能护好她们就行。 所以乐善也紧跟其后,转了没一会儿,突然她在一个摊位停住。 妞妞当时就在这里,正对着摊位上一只小灰兔冒着星星眼。 摊主见状立马把兔子拎出来介绍:“同志,这是田野里抓到的纯正野兔,买回家不论是爆炒还是红烧都很香,买一只吧,不亏的。” 妞妞大惊失色,“兔兔这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兔兔?”她是想买回家当宠物养啊,谁说要吃它了。 摊主:……… “哦哦,那你要买吗?就剩这一只了。” “买!” 妞妞狠狠点头,于老师见此想帮她付钱,被妞妞果断拒绝,掏出特意带来的零花钱买下那只可怜小灰兔,口袋瞬间被清空。 但是妞妞觉得值,单是为了这只小兔子,她这次就来对啦。 妞妞从摊主手里接过兔子,喜爱地摸了又摸,看起来是真喜欢。 钱晓荷这时候发现乐善盯着人家摊主瞧了好久,推了推她问:“你也看中这摊子上的东西了?想买什么?” 不等乐善回答,摊主听到高兴地抬头,看见乐善的一刹那,被头巾蒙得只露一双眼的脸上僵了僵。 乐善朝他点点头,看着摊子上零零碎碎的货品,正要说买什么,旁边突然传来一阵推攘,人群立马往一个方向挤。 “谁啊,挤什么?”妞妞被人挤着退向一边,于老师牢牢地护在她身旁。 乐善看了一眼倒不怎么担心,就是她和钱晓荷也被人流挤到了另一处。 转眼间,刚才她们所在的那个摊子周围被清空,始作俑者则带着几个大汉堵在摊位前,对摊主说着什么。 现场太吵太乱,乐善没听清他们的谈话内容,只在一转头的功夫就看到双方打了起来。 起初是摊主拼命反抗,因为那副不怕死的架势,倒是把来找茬的家伙们吓了一跳,但他们毕竟人多势众,摊主很快独木难支,被他们反过来围殴胖揍。 周围的其他人对此像是都习惯了一样,除了议论声大一点,并没有一个人想去叫巡逻队什么的。 因为他们这里是黑市啊,叫来巡逻队就相当于暴露了,谁脑缺会干这种事。 但是乐善就打算干一把。 她在混乱中先将钱晓荷和妞妞三人带走,让他们跑去街上找巡逻队,然后自己又回去将被围殴的石头救出来。 围殴他的那伙人自然不肯罢休,凶狠地想要追上来,却听到巷口一声大喊。 “纠察队来抓人啦——快跑啊——” 人群瞬间沸腾,嗡地一下迅速四散而去。 围殴团伙慌张起来,撂下一句狠话,扭头撒丫子就跑,个个都比兔子溜得还快。 转眼巷子里就没剩几个人了,石头也想赶紧跑,但是乐善突然站住不动,他着急得不行,却也没落下她一个人跑路。 乐善抬手安抚他一下,转头看向巷口,“好了,别藏了,出来吧。” 石头一愣,听到巷口传来银铃一般的笑声,然后就见一个女娃兴高采烈地走出来,旁边跟着个戴眼镜的男同志,最后面还有一个长得好看的女同志。 这三人正是妞妞和于老师章 钱晓荷。 乐善看到他们无奈地说:“不是让你们跑出去叫人吗?怎么又回来了?” “担心你嘛。”妞妞抱着小灰兔蹦跶过来。 于老师摇了摇头,一脸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钱晓荷越过他们跑到乐善跟前,打量着关心道:“没事吧?” 乐善摇摇头,帮石头收拾了东西,带上几人飞快离开。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啦(≧▽≦) 等下会修改捉虫,晚安么么哒~ 第77章 探望 乐善带着石头直接回到小楼院, 邻居们看到他这个陌生面孔不禁要打探他的来历。 乐善便道是亲戚,同之前来过的柳小六一个村的。 以前从她这里换过东西的人顿时心中一动,特别是当他们看到石头背着的大竹筐时, 眼睛几乎亮上好几个度。 正好这时赵师母领着毛毛下来, 看见妞妞怀里抱的兔子立即问道:“哪来的兔子?” 妞妞看一眼石头, 顺着乐善刚才的话说:“善善姐家的这位亲戚大哥送的,我看中换了过来,可爱吧?” 赵师母无奈地点了点她,倒没说不让她养。 相比起来, 毛毛跟他姐姐一样,对小灰兔一见钟情,巴巴地凑上去也想抱。 姐弟两个在那儿争抢, 赵师母看到被晾在一边的于老师, 不好意思地赶紧请人家到家中做客。 于老师欣然前往。 他们走后, 乐善立马被人围住。 “小善啊, 你亲戚送的都有啥好东西啊?” “那只小灰兔瞧着不错,还有吗?” “人参灵芝啥的有不?” 众人七嘴八舌地问, 前面几个问题都是关于一些乡下的土特产,最后那个不知道是谁问的,以为人参灵芝是大白菜么。 乐善看着石头还剩下半筐的东西,索性请他们到家里坐, 让石头把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 谁有看中的想换就换。 石头收钱也收票, 甚至拿家里多的营养品来换, 他都愿意收。 乐善瞧着心里越来越没谱, 不清楚他家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换到最后, 石头的筐被清空, 钱票东西收了不少,其他邻居都已离开,只有那个问人参灵芝的还没走。 这是位身上有点气势的老爷子,乐善对上他的目光,头皮都紧了紧,“叔叔您看,咱们真没那玩意儿。” 结果老爷子指着石头说:“他肯定有,刚才他给我使眼色了。” 乐善:“……?” 乐善和时仲齐齐看向石头。 石头紧张地朝外看看,小声道:“我之前确实在山上采过一朵,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老爷子一下支棱起来,眼睛放光,“你拿过来我给你瞧瞧,如果是的话,咱按照行价来,由小善夫妻俩作见证。” 石头没说行不行,而是问乐善的意见。 乐善斟酌着给建议,这事儿倒是可以做,若是真成了,石头缺钱的窘境不仅能得到解决,他还不用卖自行车了。 此时天色尚早,石头得到乐善的准话立即站起来要回去拿。 不过他的车子还藏在别处,乐善看他着急干脆让他骑了自家的车回去。 石头这次没有推辞,骑上车就走。 等待期间,老爷子的家人来找,叫他回家吃饭,乐善把人送走,顺便也和时仲简单做了顿晚饭,吃完老爷子又来继续等着,直到天色擦黑石头满头大汗地赶回来。 “您看,就是这个。”石头小心掏出一个木盒子,打开露出里面一朵蘑菇状的东西。 乐善探头瞧了眼,紫红色的一朵,好像因为放的太久木质化了,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木头雕的物件。 老爷子拿去瞧了又瞧,石头在一旁紧张等待。 时仲私下悄悄拉了下乐善的小手指,对她不着痕迹地点点头,确定那东西就是灵芝,而且还是灵芝中比较稀有的紫芝。 老爷子自然也认出来了,不过他还要认真评估下它的药用价值,然后根据这份价值再决定付石头多少钱。 良久之后,他得到石头的同意,从那朵灵芝上掰下一点尝了尝,然后伸出一根手指。 石头看向乐善,乐善看时仲。 时仲也掰下一点尝过,比出三根手指。 老爷子斜他一眼,捋起袖子开始跟他掰腕子,一老一少在那儿比划许久,最后终于达成统一意见。 等石头拿到一百八十块钱外加厚厚一沓票的时候,整个人还处于懵愣的状态。 老爷子拿着木盒子走了好一会儿,他才将将缓过神来,小心问时仲:“那位老先生他刚才比划一根手指是表示给多少?” 时仲:“一百块。” 嘶——石头倒吸一口气,他拿到钱票时就猜到了,只是不敢相信而已。 原来人家真给这么多,他以为能卖个三四十块就顶天了。 乐善把额外给他留的饭端过来,不容拒绝地塞给他吃,顺便问问钱够了没。 “够了够了,谢谢你们,你们是我家囡囡的大恩人。”石头抹了把眼睛,说着就要给乐善两人跪下磕头。 时仲赶紧把人扶住拉起来,现在可不兴这一套。 乐善听出一点话音,“你有女儿了?是……她出了什么事吗?” 石头不再隐瞒,说他结婚没多久,他媳妇就怀上了,九个月之后生下一个大胖闺女,本来是一件添丁进口的大喜事,谁知道闺女两只手跟正常人不一样。 “别人都是一只手五根手指,囡囡她却是一只手有八根。如果只是多一根倒还好,六指在乡下也不算稀奇,但她整整多了三根来。队上的赤脚大夫说这是一种病,趁着孩子才几个月能治,再大点就不好了,我就等她满三个月马上送来了医院。” 医院的医生说可以动手术,但是需要一大笔费用,还有住院吃喝拉撒用到的各种票证,都必须提前准备好,不然手术完养不好也没用。 他就是因为这个才冒险来城里跑黑市的,医生说他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一旦孩子长到六七月,手术难度将会加大,孩子将来恢复的也没有这时候好。 石头为此白天黑夜的干,碰到乐善的时候,他才攒够一半。 乐善听得挺心酸的,吸了吸鼻子问:“距离那个日期还剩多少时间?” “还有不到一个月。”石头艰难道。 这一个月要赚剩下一半的钱,如果没遇到乐善,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还好现在钱够了,票也够了,他能马上让媳妇带着囡囡住院动手术。 石头激动得坐不住,不顾乐善的挽留,摸黑儿又跑回了家,准备明天就带媳妇孩子过来入院。 乐善在他走后忍不住感叹:“他是个有担当的汉子。” 时仲听得侧目看过来,“那是他亲生的女儿,这不是他应该做的吗?”有啥好夸赞的。 乐善摇头,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是时仲怕是不清楚女婴在乡下的待遇,有的健康的生下来都有可能被重男轻女的父母扔掉,更别提那些生下来一看就有毛病的,不当场溺死都是好的,哪里还会特意花钱给你治疗呢。 像石头的女儿,一般情况下都活不成,还好她遇上一对疼爱她的父母,她父亲甚至为了治好她愿意冒生命危险。 所以乐善才说石头是个有担当的汉子。 时仲听得沉默,他是男孩子,家里也从未有过重男轻女,因此若不是听乐善提起这些,他都不知道世界上竟然还存在这样的事。 和她们的遭遇一比,他遇到过的苦和难都算不得什么了。 甚至他都算是很幸运的。 “等到那孩子动手术,咱们要不要去看看?”时仲提议。 乐善点了点头,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了,到时候肯定要去看一下的。 这一天很快来到,就在石头凑够手术费用的五天后。 乐善和时仲收到消息赶到时,手术室外只有石头一个人愣愣地坐在那儿,孩子和母亲已经都进去了。 乐善过去轻声问道:“情况怎么样?” 石头紧张得整张脸绷住,人变得木呆呆的,恍惚着说:“医生讲手术成功率很高,我也不懂,就知道应该会很好。” “对,肯定没问题的,放心吧。”乐善附和着重重点头。 乐善陪着在外面等了片刻,让时仲回去继续上班,不用跟她一起。 他们维修部最近很忙,整个厂都清楚,他实在不必跟她在这儿浪费时间。 认真说起来,其实他们和石头的交情不深,但乐善之所以要过来,只是为了那个可怜的小女娃,无关交情。 时仲又待上一会儿,终还是被她赶回厂里。 乐善把工作暂时托给了钱晓荷,可以放心等到手术结束。 手术持续了好几个小时,中午吃过饭进去的,结束时外面晚霞都出来了,整整半天时间过去,手术室的门才被打开。 石头的腿软得站不起来,乐善只好替他上前询问情况。 医生护士们的脸上十分疲惫,但都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恭喜家属,手术很成功,接下来只要配合调养,孩子的手将来恢复到和正常人一样是没问题的。” “谢谢,辛苦你们了。” 乐善送走他们,转身看到石头已经激动得想往手术室里冲,她赶忙把他拦住。 下一刻,护士推着移动病床出来,床上躺着一个小小的婴孩,旁边不错眼地跟着一个年轻淳朴的女人。 石头看到他们立马扑上去,随着病床一起往病房走。 乐善也跟了过去。 护士将他们送到病房里叮嘱几句就走了,剩下夫妻俩在病床前看着孩子激动得流泪。 乐善没有上前打扰,看了一眼后默默退出去,帮他们关好门离开了。 她回去继续上班时被钱晓荷问起这件事,乐善随即便告诉了她,她知道不久,妞妞也听说了,商量着要去探望一番。 用钱晓荷的话来讲,只为了石头对他女儿的这份疼爱之心,也值得她们去看一下,留个红包表示支持。 这是做好事,乐善没有拦着的必要,一个红包对有班上有工资拿的她们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石头一家帮助不小,那何乐而不为呢。 瞅着一天下班的时间,三人组团去医院探望,路上妞妞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根据善善姐说的那个小孩的情况,八成是有多指症,这病好像是遗传的呀!” 也就是如果这个小女婴有了弟弟妹妹,很有可能会跟她一样,除非她爸妈不再生育。 可是这种事在这个年代怎么可能会发生,尤其还是在风气依旧保守的乡下。 “不会吧?”钱晓荷难以置信。 本来人家就挺惨的了,结果竟然还有更惨的等着他们。 妞妞说不信到时可以问问医生,顺便也提醒下小女婴父母,以后生不生的由他们自己做决定,但是前提得让他们知道这里面的风险。 妞妞自己是不建议再生的,把小女娃治好养大就好,但那是人家夫妻的权利,她干涉不了,只能尽量提醒一下。 乐善脸色慎重起来,到医院看过恢复良好的小女娃后,她们三人此次对视一眼,叫上石头一起去找医生。 医生并没有否认妞妞那番遗传的说法,石头听完脸色煞白,差点站立不住。 妞妞赶紧劝道:“老乡别怕,好歹你们眼下这个治好了,将来培养长大后可以让她像善善姐一样招赘,以后照样能传宗接代能给你们养老送终。” 石头犹如抓住救命稻草,稳住身子连连点头,“对,把囡囡好好养大,将来招上门女婿!” 不能再生了,生个好的还好说,万一再生个多指的,他们一家该怎么活,对不起那个孩子,也对不起他们自己。 还不如就此打住不生了,往后把这个治好的养大,其他的真冒不起那个险。 石头也算有魄力的,下好决定之后立马将自己稳住,开始询问医生有什么比较好的避孕措施。 他问这个的时候,乐善她们三个小姑娘都有眼色地避出去了。 妞妞感慨道:“我没想到真能把他劝住,也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 钱晓荷看他挺坚决的,应该会说到做到吧。 乐善没发表看法,将这件事提醒到位已经是她们能做的极致,之后要怎么做全看石头夫妻的选择,她们可管不了。 几天后,女儿恢复良好的石头高兴地送来三筐土特产给乐善她们一人一筐,感谢她们前去探望,也是在还她们当时给的红包。 同时,他也给乐善带来一个关于柳老太的消息。 据石头交代,她这位曾祖母从去年冬天病了之后一直拖着没好起来,侥幸熬过了寒冬腊月,却没熬过盛夏的三伏天。 前段时间最热的时候,她人又病倒了,柳大伯家没当回事儿,结果病到现在已经快不成了,眼看就剩这几日的活头。 大队长得知情况,又了解到石头最近和乐善家联系上了,于是托他来送这个信,好让乐善提前有所准备。 乐善心道准备什么,她又不会为她伤心难过。 柳老太这一走,她家相当于和那边彻底断开了,再也不用麻烦大队长帮忙看着,她高兴都来不及呢。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第一更(≧▽≦) * 第78章 约会 乐善对于柳老太即将去世的消息无动于衷, 只让石头回去告诉大队长,这件事她知道了。 除此之外,什么表示都没有。 石头只是来传话的, 也不在乎她对此事的态度如何, 确保信儿递到, 他就走了。 乐善随即便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但在三天后却被人找上了门。 柳小六自从搬去砖厂后就再没来过,两家自然而然地疏远了,没想到他这次突然过来了。 乐善客气地把人让进屋, 开门见山问:“小六哥百忙之中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许久不来,柳小六略显拘谨,搓着手道:“是这样, 柳大伯家那位昨儿晚上过身了, 今天正通知各处亲戚, 我爹让我来告诉你一声, 问问到时办事你去不去。” 乐善不用考虑,果断摇了摇头。 看在大队长特地叫人来通知的份上, 她可以随份办丧事的礼,但人就不去了。 柳小六听后劝了句,“好歹是你曾祖母,长辈过世总要到场送一程, 不去容易惹人闲话的。” 这话讲的, 乐善不爱听, 干脆挑明道:“我姓乐, 他们姓柳, 本就已经是两家人, 我愿意随礼都是看在你爸的面上, 随是情分,不随是本分,人去不去和这个同理,我家可没有什么长辈,我只记得我爸常说家里几代单传。” 乐落河同志当初为什么这样讲?还不是想跟柳家那边彻底撇清关系,他对那些人的态度很明确,就是不认。 甚至因此连祖宗都抛弃了,直接说自己家几代单传,他是姓乐的,跟姓柳的可没啥关系。 乐善话都讲到这个份上,柳小六尴尬地笑了笑,再不多劝什么,起身就打算告辞。 时仲场面性地挽留两句,出去送柳小六离开。 柳小六离开前趁着乐善不在旁边,苦口婆心地跟时仲说:“时兄弟,我劝那些也是为善妹子好,你让她再想想,甭管长辈有什么错,好歹已经走了,咱活人哪能跟死人计较呢。” 时仲没接话,只笑着把人送走。 回头乐善得知后皱眉疑惑,“他这么想让我过去干嘛?” “可能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跟咱家修复关系吧。”时仲猜测。 之前两家疏远,或许柳小六还觉得没什么,但最近石头跟他们走得近,变相代替了柳小六以前的位置,柳小六不会没点想法。 尤其是石头凑够钱给女儿做了手术,估计在柳小六看来是从他们这儿占了大便宜,而这些好处原本应该属于谁的呢。 这事儿不能多想,一旦多想可能心里就不会多舒服了。 虽然时仲不愿意这么恶意地揣测别人,但人性如此,何况柳小六也不是没前科的。 乐善听了露出有点厌烦的表情,“那我更不想去了,就随份礼吧。” 这时两人才发现忘记把随礼钱给柳小六了,乡下礼钱少,给个三五毛都算是多的了。 时仲拿出五毛钱说:“现在人应该还没走远,要不我追上去给他?” “算了。”乐善摆摆手,不想劳累他跑这一趟。 赶明儿她趁着休息时间去医院一趟,看看石头女儿恢复情况如何,顺便让他把钱带回去给大队长也一样。 不过既然柳小六有那种想法,大队长不会为难石头吧? 时仲觉得不会,从之前那次的接触能看出来大队长是个明白人,石头怎么说也是大柳村的,和大队长算是同宗亲戚的自己人。 至于柳小六,他刚进城时人还是不错的,但是随着在城里见的多了,性子也跟着变了,之后又娶了那样的媳妇,和他们渐渐陌路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次日乐善抽空去了医院,将五毛礼钱交给石头,拜托他给大队长。 石头什么都没问,点头保证会带到。 晚上时仲告诉她一件事,因为厂里和机械厂那边的合作,他们从明天开始需要到机械厂‘上班’一段时间,主要是监督和指导对方完成食品厂下的机器零部件单子。 这些都是食品厂为了翻新机器掏老本定做的,不容出一点闪失,所以赵总工才会派出最信任的弟子过去盯着。 时仲是这队监督指导小组的带头人,被厂领导和赵总工委以重任。 “接下来我大概会把注意力主要放在那边的工作上,家里和爸都需要你多费点心照顾了。”时仲谦然道。 乐善清楚机会难得,立即表示支持:“没事,你尽管去,爸我会看好的,家里也不用担心。” 然后时仲就带着铺盖卷儿和其他人一块住进了机械厂的集体宿舍,从白天忙到黑夜,黑夜再到白天,很少有时间出来,只有休息日时才有空回家看看父亲和对象。 妞妞知道后替乐善担心,提醒她:“你每天有空多去看看他呗,不然小心人被哪个小妖精看上勾搭走。” “应该不会的。”乐善笑着摇头。 时仲现在变得越来越优秀,有别的女同志看上他很正常,但她相信他知道该怎么做,就像上次一样。 如果李兰那次他还对这方面懵懂无知,那经过一遭之后,他已经明白她的底线在哪儿,不会不清楚女同志靠近他以及与人家走得近代表着什么。 他如果没那种心思,不用她做什么,他自己都知道避讳。 反之,她就是管再多看再严都没用。 妞妞砸舌,“你对他也太信任了,希望那家伙心里有点数。” 钱晓荷则是觉得这样很好,做夫妻和谈对象不一样,后者可以疑神疑鬼,前者必须得保持信任,当然沟通和培养感情也必不可少。 于是等到下一个休息日来临,乐善提出趁着初秋景色好,一家人去公园游玩散步。 时仲本就愧疚于近来不能多陪他们,听后欣然同意。 乐善找出上次跟妞妞去公园野炊用的餐布,再特意做几样吃的喝的带过去,打算在那里用午饭,等到下午太阳落山再回家。 时仲不知从哪儿搞来三只风筝,说秋高气爽正好放起来,听得乐善直笑。 人家都是阳春三月放风筝,哪有秋天放的。 时仲不管,反正只要有风能放起来就行,管他什么时候合不合适啊。 难得有这样清闲的日子,当然是怎么快乐怎么玩。 乐善自然随他去了。 结果到地方后,时仲把自己和她的俩风筝放上天系在树枝上就不管了,让它们尽情在天上飘着当景儿看。 反而是时父猛地一出来很兴奋,拿着风筝跑来跑去,跟个小孩儿似的。 乐善和时仲说了会儿话,转头再看时发现他已经跟公园里的一群小孩玩到一起了,正颇为骄傲地领着他们把风筝放高。 两人见状也没去管,只在不远处笑看着。 乐善坐在野餐布上,给时仲一根自己做的麻花,问他最近在机械厂那边呆的怎么样。 “挺好的。”时仲自来报喜不报忧。 不过与上次去大城市的食品厂学习回来不同,他这回是真的觉得挺好的。 近些日子他在机械厂不说如鱼得水,也是顺顺利利,与工友们同吃同住,工作上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太忙了点,没时间在家多呆。 时仲为此都心生忐忑,“姐可不要因为这样觉得我不适合做对象啊。” 他在厂里可是见识过男方因为事忙没能多陪女方就被吹了的例子,他可不想自己也被乐善吹。 乐善嗔他,“你看我是那种粘人的小姑娘吗?你肯上进是好事,只要不背着我拈花惹草,工作忙我能理解。” 现在是他在忙工作,之后说不定就该换她来忙了,他们俩应该互相体谅,而不是彼此生疑闹矛盾。 时仲觉得这是乐善对他的信任,开心地站起来说:“姐还想不想要花环?我去再给你编一个。” 乐善疑惑,“现在花儿都谢了,你上哪儿编花环去?” 时仲神秘道山人自有妙计,就问她要不要吧。 乐善故意犹豫片刻,然后才点头说要,想看他准备怎么办。 时仲让她坐着等一会儿,他马上回来给她个小惊喜。 乐善摆摆手,心中期待。 时父还在草坪上和那群小朋友玩得兴起,乐善一边看着他一边等时仲。 可是等来等去,没等到时仲回来,倒是听到湖边响起一阵喧哗声,不知道谁大喊着:“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呐!” 乐善下意识站起身,刚才时仲去的就是那个方向,落水的不会是他吧? 正当她心惊肉跳地准备冲过去时,从那边跑回来的人说落水的好像是个女同志,已经有不少人下去救了。 乐善这才刹住冲动,顾及到时父在这儿,她没有贸贸然离开。 不是时仲就好,反正已经有人去救了,那也用不着她操心了。 湖边的动静很快消停,想来是人被成功救上来了,乐善注意到后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刚松出来,她就看到时仲光着膀子一身湿淋淋地回来了,邀功似的把一束桂花捧到她面前。 乐善:……?! “你这是怎么回事?桂花哪来的?” 时仲摸了下鼻子,眨着桃花眼一脸无辜道:“不小心掉水里了,桂花是从水里捞的。” 乐善虎目圆瞪,“你觉得这话我会信吗?还不从实招来!” “姐,一半是真的,你听我解释!”时仲得吧得吧开始小声讲述前因后果。 他进来时从别人闲谈中得知公园湖边有棵桂花树开了,据说花朵黄澄澄的挺好看,味道特别香,心里就惦记上想给乐善编个桂花环。 但是介于上次偷摘荷花的教训,时仲没敢一上去就攀折桂花枝,而是躲在一旁想法子让它自己‘落’点下来。 谁知他还没有开始行动,有人先他一步直接踩上了桂花树,然后顺理成章地引来巡防员的关注。 巡防员隔着老远一声大吼,吓得那位胆敢上树的女‘英雄’脚下趔趄,人扑通掉进了湖里。 这就是刚才湖边有人落水的真相。 乐善听完咳了咳,问时仲后来呢,他怎么变成这样的。 时仲说后来有好几个人下水去救那位落水的女同志,他也跟着下水了。 乐善挑眉,“你也去救人家女同志了?” “怎么会!”时仲一脸‘我怎么可能这么不自量力‘的表情,“现场有那么多身强体壮说不定还是单身的男同志,哪用得着我这个有对象的出头啊,他们都扑通扑通下饺子一样游上去了。” 而时仲呢,他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主要是想捡漏。 那个女同志落水的时候弄断不少桂花枝,都落在湖面上了,人家去救人,他就想把花儿捡回来。 乐善人都麻了,恨不得揪上时仲耳朵。 “你傻吗?为了一点桂花跑下水,那可是湖啊,万一下去上不来怎么办?!” 时仲缩着脖子说机械厂有游泳的地方,他现在练得可好了,下个湖不成问题,不会有事哒。 乐善这下真揪上他的嫩耳朵,教训道:“你没听说过淹死的往往都是会水的吗?!!” 时仲看出她真生气了,赶忙认错:“姐,姐,我错啦,下次再也不敢啦。” 乐善眼睛一瞪,“还想有下次?” “没有,没有。”时仲连声保证,然后再次送上那捧来之不易的桂花。 乐善哼了哼,勾着嘴角接过来,闻一闻确实挺香,算他小子有良心。 时仲觑着她的脸色,趁机在旁边交代衣裳的问题。 他来之前上身穿的是一件白汗衫,因为不想弄脏,所以他下水时就脱了放在湖边草丛上,但是等他捡完花回来,发现衣裳不翼而飞,草丛被压塌,好像有人才从那里走过,衣裳不知被谁顺手牵羊了。 这件汗衫可是乐善专门给他买的,时仲发现弄丢后心里非常虚,磨磨蹭蹭地回来先用桂花当糖衣炮/弹,然后才哼哼唧唧地开始解释。 乐善默了默,转手揉着他被揪红的耳朵说:“看在花儿的份上,这次姐不跟你计较,记住没有下回啊,什么衣裳花儿的都没有你小命来得重要,知道不?” 时仲耳朵发烫地点点头,脸上不自觉地飘起两朵红晕。 那件丢了的衣裳随后被他忘到九霄云外,却不想在几天后有人通过机械厂职工的手给他送了回来,还说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时仲整一个问号脸,什么救命之恩?他怎么不知道?? 给他送回衣裳的是机械厂的孙技工,最近因为食品厂的那批单子跟时仲接触比较多,见状熟络地拍着他肩膀大笑道:“你小子还想瞒着,前几天不是在公园救了我女儿的命吗?要不是她混乱中抓住你的衣裳,怕是还找不到你呢。” 时仲总算弄明白了,人家是认错人了!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啦(≧▽≦) 今天没有啦,晚安么么哒~ 第79章 算计 时仲跟孙技工解释一下, 告诉他认错人了。 孙技工不信,“助人为乐是好事,小时同志你谦虚啥, 我还要感谢你救我家清清一命呢, 这救命之恩一定得报。” “真没有, 救她的是别人,我记得有好几个,你要报恩得找他们。”时仲无奈强调,奈何孙技工表示不听不听, 就认准了他, 谁让他女儿被救回来后偏偏手里就拽着他的衣裳呢,这就是他救人的证据啊。 时仲跟他掰扯不清楚, 最后摇了摇头不想再跟他浪费口舌。 孙技工要是坚持那么认为, 他也没办法, 反正这个所谓的救命之恩, 他是铁定不会认的。 打定主意,时仲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 手下借着机械厂的器具快速切出想要的零件,成品和图纸上不差分毫。 孙技工看得眼热,有这种手艺还待什么食品厂,过来给他打下手多好, 说不定都能助他更进一步。 “小时啊, 你有没有想过来机械厂做事?” 时仲手里活计不停, 头也不抬道:“没有。” 斩钉截铁的两个字让孙技工变了变脸, 耐着性子问为什么。 时仲说哪有什么为什么, 他在食品厂呆的好好的, 不仅有师傅手把手带, 还受到厂里重用,傻了才会跑机械厂重新开始。 孙技工听得脸上一僵。 这倒也是,但他挖人的想法岂是这么容易打消的?明着来不行,还不容许他暗地里绕着弯儿的行动啊。 孙技工快速转动着念头,眼角余光看到被时仲仔细放在一旁的衣裳上,白色的汗衫曾经沾到过污泥,现在已经被家里那个继女洗的干干净净,物归原主。 之前他只当它是一件普普通通的衣裳,现在再看却分明是可以拉拢时仲的桥梁,现成的牵线理由。 于是孙技工开始极力邀请时仲去他家吃饭,打的是女儿想感谢感谢他的旗号。 可惜时仲本就不认救命之恩,自然也不会同意去他家吃什么饭。 孙技工邀饭失败也没有气馁,打算之后找着机会再邀几次,不怕时仲不答应,实在不行就让继女过来找他。 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以继女的样貌,拿下一个毛头小子应当不难。 孙技工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晚上回到家特意叮嘱一番妻女,让她们等时仲来家里做客的时候好好表现。 孙母听出丈夫的话音,又得知男方是个他想拉拢的人才,想着应该不错,欢喜于他能给女儿找这么好的结婚对象。 比起她的感激与期待,当事人孙清清却一脸排斥道:“爸,妈,我不想跟他处对象。” 孙母立即紧张地看了眼丈夫,打女儿一下教训她:“你爸都是为你好,你别不识好歹,不想跟他处对象,你想跟谁处对象?” 本是话赶话随口一问,谁知孙清清低头闷闷地说:“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只跟他处对象。” 孙母惊住,她还不知道这件事,反应过来后猛地看向丈夫。 孙技工此时脸有点黑,像是被继女忤逆的不满,撂下筷子冷哼:“这事就这么说定了,等人家来了,你好好表现,别丢老子的脸。” 一副没得商量的语气,说完抬脚走人。 孙母全程噤若寒蝉,等丈夫走了她才敢拉起女儿去她的小房间,苦心劝她:“你做啥要跟你爸对着来,咱们吃喝都靠他,他养你这么多年,你咋能不听他的话?” 孙清清侧过脸神情倔强,“我只是不想跟不喜欢的人处对象,他想拉拢人家就自己去,干嘛一定要牺牲我的人生幸福。” 孙母见她不听劝,气得抹眼泪,又问她喜欢的那人是谁,结果孙清清死活都不吐露。 “你呀你,我是管不了你了,等你哥出差回来,让他来管管你,现在也就只有他能管你了。”孙母点着女儿的额头,恨铁不成钢。 孙清清听到她说大哥,静了一瞬突然开口道:“妈,我能不能改回我爸的姓?” “你现在不就跟你爸姓嘛。”孙母下意识说。 孙清清:“不是这个爸,是我亲爸。” 孙母明白过来,脸色一白,让她想都不要想,不可能。 孙家闹出的矛盾,时仲一无所知,他接下来又收到过几次来自孙技工的招揽信号,都被他或委婉或装傻地糊弄过去了,反正怎么都不接招,搞得其他工友都看出了点不对头,纷纷询问时仲咋回事。 时仲没替孙技工隐瞒,直接道:“他想拉我进机械厂,我不愿意,最近就一直想邀我去他家吃饭来着。” 工友中当下便有人问:“可是我怎么听说孙技工到处宣扬你是他家女儿的救命恩人啊,他说是因为这个才想请你到家里吃顿饭,这到底哪个真哪个假?” 另一个人把他推开,理所当然道:“肯定是时仲说的真啦,难道你宁愿相信那个孙技工也不相信咱们自己人?” 质疑的工友连忙摇头,他当然是向着他们自己厂的人,只是奇怪两边说法不一样而已。 时仲没想到孙技工竟然在外面‘坏’他名声,他难道就不担心他女儿声名被连累吗? 工友表示这个他知道,孙技工家只有大儿子是他亲生的,女儿是后妻带过来的拖油瓶,他自然不心疼。 时仲无奈再次解释了一遍所谓的救命之恩根本不存在,只是一件乌龙,是孙技工他们认错人了。 工友们听了恍然大悟,倒是开始相信孙技工故意传扬救命之恩是想拉拢他了,甚至有聪明的已经想通其中关窍,意味深长道人家不一定是真认错,说不定是故意认定呢。 毕竟时仲的才华手艺那么好,是他们所有学徒工中的领头羊,在机械厂技工中也属于佼佼者,被人看中想拉过去很正常,就是孙技工这拉拢人的手段有点不走寻常路。 大家明白后羡慕时仲一秒,然后就开始幸灾乐祸地打趣他:“唉,蓝颜祸水,组长别忘了你可是有家室的人,听说乐同志的拳头有沙包大哟,您悠着点儿。” “我又没干什么,善善最相信我。”时仲下意识挺起胸膛,神色骄傲。 工友们这下是真的酸了,摁住他一人撸了把脑袋,把他打理服帖的头发故意弄成一团鸟窝。 上次乐善陪他剪短的头发现在又长长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应了那句‘闲人长指甲,忙人长头发‘的老话,时仲觉得到机械厂这小半月,他头发长得飞快。 不过也多亏这半月和工友们的同吃同住之情,让他们的关系都团结亲近不少。 因此他们现在基本都向着他跟他一条心了,算是他培养出的第一批手下。 机械厂距离食品厂不算近,时仲的手下为了他的家庭和谐没有将‘救命之恩’往厂里传,所以厂里所有人连同乐善都没听到一星半点。 时仲本来打算自己回去亲自跟她讲的,但是他还没趁着休息日回来说起这件事,乐善就要跟着刘部长去出差了。 而且这出差的机会还是乐善积极争取到的。 秋天是个丰收的季节,食品厂需要在这个时候多采购一些原材料,以便应付春节前后和来年青黄不接的时候。 厂长已经提前向上头申请到今年的采购指标,接下来就是生产部和采购部合作到各处原材料地确认货物品质和进货量。 刘部长手下负责几个车间,想要确保生产任务如时进行,这需要的原材料肯定不能马虎。 他此次需要确认的是一处南方海边城市的货源,同行的是采购部的一位张部长,两位部长每人都可以带上两三个助手,来回车旅费伙食费都给报销。 因为是到外地出差,刘部长倾向于带上李秘,留梅姐在厂里看顾生产车间。 只有李秘一人还不行,李秘自己又选了一个手下的吴助。 梅姐一看都是他的人怎么行,剩下那个就由她这边来出吧。 梅姐肯定是不能去的,刘部长和李秘都不在,留下的这一摊子自然不能少了她,所以最后人选就落在乐善和钱晓荷头上。 钱晓荷最近和她那位解放军对象打得火热,写信电报邮寄包裹等等来往不断,她实际上也走不开,但她不能以此来拒绝领导想让她表现的机会。 她不好提,乐善便自告奋勇跟梅姐说想去。 钱晓荷顺势表示出谦让新人的态度,出差的事自然而然就被乐善接下。 乐善得到准信后兴冲冲地回家收拾东西,然后叫人给时仲递个信,再去请伍叔过来帮忙照顾几天时父。 去请伍叔的时候,她发现李兰仍旧在契而不舍地追求周建军,那三个孩子已经不再排斥她,周建军貌似也貌似有所松动,伍叔猜测如无意外的话,两人早晚会走到一块。 女追男隔层纱不知是说说而已,何况周建军原本就想找个头婚小姑娘,李兰除了没工作几乎哪哪都附和他当初的选妻标准,而且她还对他一往情深。 周建军被打动只是时间的问题,说不定年根下就会办喜事。 这就跟乐善没啥关系了,最多到时候她看在伍叔的份上去给男方随份礼。 周建军以后怎么说也是在公安局工作的,打好关系总没错。 把伍叔请来暂时跟时父作伴,时仲那里的信也确定递到了,乐善便拎起包袱跟着刘部长他们坐上南下的火车。 等时仲收到消息请假回来,发现家里只有父亲和伍叔,乐善早跑得不见踪影。 时仲心生忐忑惴惴不安,暗自嘀咕怎么走的这么快,都不等等他,好歹走前见一面呐。 难道是她听到那个流言生气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第一更(≧▽≦) 第80章 火车 刘部长他们走的急, 乐善自然跟着匆匆挤上火车,都来不及跟时仲告别。 一行共八人,厂里只给两位部长买了卧铺车厢的干部票位, 其余人的全是普通车厢的硬座。 上车后, 李秘先安顿了两位领导, 之后才带他们找到自己的座位。 他们六人的座位是在一起的,正好两排相对着的三座,最里面两个可以看风景比较安全的位置是留给女同志的,但是乐善没要。 她最后选了外面靠走道的地方, 因为硬座相对她来说有点小,坐里面还没有坐外面来的舒服。 她有那个体型在,想坐外面, 大家也不反对, 其中一个男同志爽快地跟她换了座。 几人中乐善的资历最浅, 坐下后她积极给大家倒水分发零嘴, 拉起聊天的话题。 “我这儿还是第一次坐火车,瞧着跟坐汽车就是不一样。” 乐善这样一说, 队伍里另外两个同样第一次坐火车的人倒是松懈下来,不显得拘谨了。 李秘经常陪领导出差,早坐习惯了,笑着接话道:“第一次都感觉新鲜, 等多坐几次就明白其实跟坐汽车也没啥区别, 不过是人多一点, 走得平稳一点。” 说到人多, 实际上大家平时坐汽车坐公交也都会遇上人挤人的现象, 感觉和挤火车一比, 确实有些小巫见大巫。 不过火车行驶得比汽车平稳是真的, 毕竟专门铺的铁轨可以比坑坑洼洼的地面平整多了。 几人正说得热闹,列车员推着小车过来问他们要不要来点花生瓜子饮料饼干。 乐善他们纷纷摇头没打算买,因为来之前几乎每个人都打听过,据说火车上卖的东西特贵,虽然不用票,但是费钱呐,一般人不会买它,都是自带的。 像乐善刚分出去的零嘴就是自己做的炒豆和芝麻酥,现在嘴里还都吃着,对于列车员介绍的东西倒是不怎么馋。 但是李秘好像很有兴趣,仔细问清楚都有什么后自掏腰包买了些,一部分留下给乐善几个,一部分则亲自送去了干部车厢。 他走后,张部长带的三人里有人小声嘀咕道:“人家不愧是能跟在领导身边的,瞧这殷勤的样子,董秘你可得多学着点,不然小心张部长看了人家回头对你不满意哦。” 董秘是这次跟着张部长出来的秘书,说话调侃的是他手下一个助手,另外一个笑着附和。 三人看起来关系很好,董秘被这样讲都没生气,反而摊摊手很光棍道:“我是啥样部长还不了解吗?要不满意早不满意了,现在再说晚啦。” 乐善和吴助跟着尬笑,并没有参与进这样的话题,多说多错,还不如不说。 李秘很快回来,董秘三人立马转换了话题,气氛瞬间又变得其乐融融。 硬座车厢不比软卧车厢,人多拥挤,声音还嘈杂,偶尔还会有不讲究的人脱了鞋露出脚丫子,让空气中都飘着一股臭脚味。 好在车窗是可以打开的,当乐善鼻尖突然闻到异味的时候,坐在最里面的同志反应极快的打开车窗,让外面的风迅速吹进来。 这时候正是夕阳西下,火车行驶得不快,带着秋凉气的晚风从大开着的窗口飒飒吹进来,令人精神一振,感觉都不难受了。 这时,车厢里突然响起一阵二胡声,哀婉的曲调随着叮叮叮的敲击越走越近。 乐善从微醺的晚风中回过神,抬头看了下发现是一对盲人老夫妻正在车厢里乞讨,妻子在前面敲着一个铁片带路,丈夫跟在后面拉着二胡,两人之间靠一根绳子牵连。 大家看到这样的一幕,再听着耳边的二胡声,不由得都安静下来。 乐善好奇地小声问:“这样是允许的吗?” 感觉火车上应该不会让的吧,不然岂不是都乱了套了。 李秘摇摇头,“不允许的,但是防不住有的人会钻空子溜上车。” 车上人多,他们好讨钱又方便躲避驱赶,所以这种事总是杜绝不了,有时候连列车员都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乞讨的人不过分,车上也不会多管。 话说完,盲人夫妻已经来到他们跟前,其中妻子身前挂着个破布袋,口子朝外大开着,夫妻俩会特意在每排座位前停留一下,不管有没有人给东西,他们都快速走向下一个。 李秘觉得他们挺懂规矩,随手往他们口袋里扔了两毛钱。 盲人的眼睛看不见,耳朵却很灵,听到动静立马鞠躬道声谢。 乐善见此也把自己带的零嘴给包上一些塞进他们的口袋里。 有他俩带头表示,其余几个不好不给,都多少给了点钱。 像他们这样的人出手基本就是以毛起,一毛两毛的对他们来说没什么,但对盲人夫妻而言却是不少的收入,所以二胡曲调立马变了,夫妻俩特地在他们这儿多停留一会儿,给他们拉上一段喜庆的。 乐善几人听得都挺高兴的,连碍于面子不得不跟着出钱的董秘他们都心情舒畅起来,因为出血而升起的那点小怨气迅速消散。 吴助纳罕道:“我还以为二胡拉出来的都是哭丧的曲子,没想到还有喜庆的啊。” 比如刚才对方为了感谢他们拉的那段,听起来就挺让人开心的,真是长见识了。 李秘笑道:“这有什么,我都听过有人用二胡拉百鸟朝凤呢,说到底乐器是人用的,能拉出什么来全看人水平怎么样。” 吴助哎哟一声更稀罕了,百鸟朝凤不是唢呐吹出来的吗,竟然还能用二胡拉出来,稀奇稀奇。 他扒着李秘开始讨论这方面的事,乐善在一旁竖起耳朵听,觉得自己也跟着涨了些见识。 接下来,那对盲人夫妻像是开了一个头,隔段时间车厢里就会过来一波乞讨的人,李秘却再未慷慨解囊过。 董秘笑他,“李同志身上的口袋这么快就空了?要不要我借你几个钱儿用?” 乐善敏锐地听出这话里的讥讽,虽然她不知道两人之间有什么矛盾,但董秘跟李秘不对付是明摆着的,只是两人都有分寸,并没有闹到台面上来。 而且李秘好似没把董秘的挤兑放在眼里,风轻云淡道:“这倒不用,我口袋里还有点花销,用不着董同志接济。” “那你怎么不发善心了?”董秘的话问出另外几个人的疑惑。 不过他们没有董秘这么直接,竟然当场大咧咧问出来了。 乐善大概能理解李秘的用意,除开刚开始来的盲人夫妻是身有残疾,后面的几波基本都是好手好脚,李秘对待他们半点儿没有对盲人夫妻的和善,钱更是一分不给。 李秘应该是认为盲人夫妻是身体所限,为了生活来乞讨没什么,但是那些健全的人不去好好凭双手讨生活,却来跟残疾老幼争不劳而获之财,实在丢脸不值得接济。 果然,下一刻李秘就回说:“人家夫妻都看不见没办法,我给点钱也就给了,之后来的那些你们也瞧见了,好手好脚却非得出来乞讨,我凭什么接济他们。” 你要说城里工作少,他们没工资吃不饱,那可以到郊区挖野菜找吃的啊,只要肯去做,办法总比困难多,哪里用得着厚着脸皮上火车乞讨。 你要说他们是乡下人,那更不可能了,现在又不是寒冬腊月章 青黄不接,乡下人只要不懒多扒拉扒拉也不用饿肚子,而且乡下人大都爱面子,除非真遇到困难没其他活路的,不然不会来做这种事。 因此除开第一对盲人夫妻外,李秘对其他人都没什么好感,何谈给他们钱。 再说钱是他的,他想给谁就给谁,想不给就不给,别人有意见憋着。 董秘被他硬气地怼回来,脸皮子抽了抽不惹他了,转而对乐善道:“你瞧你们家李秘书,道理一套一套的,平时肯定没少忽悠你们吧?” 乐善对上李秘看过来的目光,头皮一麻,差点给董秘书翻个白眼。 你说你们俩神仙打架,关她这个小鬼儿什么事啊,干嘛要把战火殃及到她这条池鱼身上。 乐善暗自咬牙,给董秘记上一笔,然后傻笑着应付过去,“没有没有,大家都很好的。” 董秘不信,他打定主意想挑火,选中乐善开刀也不是无的放矢没有准备。 下一秒,只听董秘突然盯着她说:“之前厂里有位姓李的女同志因为意图破坏别人婚姻被发配分厂,我记得这位李同志好像跟李秘还是亲戚,而那位被瞧上的男同志,貌似是小乐的爱人对吧?” 对你妈呀对,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还小乐,谁准你叫小乐了! 乐善内心腹诽,特别想一拳砸到董秘意味深长的脸上,让他哭得亲妈都认不出来。 不过在场有好多人,她也就只能在心里这样想想,面上仍旧一片平静,仿佛对方说的是别人,跟她无关。 李秘却在一瞬间变了脸,其他人也都愣住,齐齐看向乐善。 乐善故意一脸懵懂地点头,“啊,是有那回事没错,不过我已经和李同志和解了,这件事当初也被厂长他们封锁了消息,董秘书你是怎么知道的呀?像我都不晓得李秘竟然和李同志是亲戚关系,毕竟李是大姓,厂里姓李的那么多。” 李秘皱起眉,神情不悦地看着董秘说:“我也是刚知道,董秘消息可真灵通,你们张部长只让你当秘书真屈才了。” 董秘被他俩合伙怼得噎住,本来想挑拨离间来着,结果他们倒是团结。 乐善如果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八成会嘲讽他,也不想想她和李秘是什么关系,两人同属刘部长手下,即便真有矛盾也不会闹到外人面前,对上他那肯定要一致对外的,他不是自找麻烦是什么? 况且李秘和她又没什么过节,有过节的只是李同志而已。 乐善觉得董秘也就会阴阳怪气这招了,一点不大气,怪不得李秘不把他放在眼里。 之后她得跟李秘多学学,到时也叫董秘看看。 他不是想让他们起内讧看笑话吗?她偏偏就不如他的意,气死他。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啦(≧▽≦) 等下会修改捉虫,晚安么么哒~ 第81章 求教 董秘被乐善和李秘联手怼了后就没声了, 靠在座椅背上仿佛睡着了一般。 其余几人在他们刚才针锋相对时就噤若寒蝉,不敢插上一句嘴,现在自然也是安静如鸡。 他们坐上车的时候是半下午, 现在已经快到吃晚饭的时间, 不过之前大家都吃过零食, 暂时还不饿。 乐善看了看手表,拿出水壶起身问:“你们谁要喝水?我去接点热水,顺便给你们也接一下。” 如果没有经过方才那出,她这么说, 吴助他们八成就顺水推舟让她帮忙了,但是亲眼见识过她敢配合李秘跟董秘顶嘴,他们哪还有胆子使唤她。 本以为只是个小助手, 资历比他们还浅, 没想到也是个不好惹的, 敢那么‘横’, 背后肯定有所依仗。 吴助几个小虾米一时间脑补了很多,对乐善的态度瞬间变得不再轻忽。 乐善不知道他们刹那间在心里转过多少弯弯绕, 见他们不用她帮忙打水就拿着自己的水壶去了车厢连接处。 那里有烧热水的锅子,水龙头打开就能接热水,乐善过去时已经有不少人在排队,她迅速也排上去。 热水一次能烧开很多, 队伍前进的很快, 马上轮到乐善。 她飞快接满一壶让开位置, 转身看到李秘正站厕所门口, 她以为他是想方便, 于是简单打声招呼, 准备回去。 李秘却伸手拦了下, 歉然道:“小乐同志,我要跟你说一声对不住,李兰当初那件事……” 说来也怪厂长他们瞒得太好,他都没收到关于被李兰瞧上的男同志的任何风声,只知道李兰是想挖同厂女职工的墙脚章 破坏别人婚姻才被发配,没想到这件事里面的‘受害者’就是乐善和时仲。 如果是时仲的话,李秘倒是能理解李兰为什么会明知对方有对象还往上粘了。 但时仲的爱人却是乐善——被刘部长十分看好的新人同事,这让他多少有些尴尬,担心一个处理不好会引起办公室矛盾。 外面有个董秘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李秘不想因为这种事而和同事闹矛盾叫人看笑话,所以他跟过来打算先主动跟乐善道个歉,看能不能私下化干戈为玉帛。 不想乐善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惊讶道:“您道什么歉?错是李兰同志犯下的,她也为此付出了代价,一切都过去了,跟你没关系啊。” 两人别说只是本家亲戚,就是亲兄妹,乐善也不会随便把李兰的错迁怒到李秘头上,何况当初李兰被发配,李秘可没有帮她什么,只是在她得到惩罚后本着亲戚情分替她挂靠一下粮食关系而已。 乐善心里这么想的,脸上也随之表现出来,看得李秘轻松一笑。 “乐同志恩怨分明,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李秘想来也是受过教育的,说话做事都带着一股文气,不同于之前汪海假模假样让人感觉违和的斯文,他完全是读书人的那种文质彬彬,笑着对你说话时有如沐春风之感,严厉起来又让人心生敬畏。 所以乐善觉得比起明着爽朗率直实则小气计较的董秘,李秘才更像是能干大事的人。 都说秘书做得好了就是上司最好的接班人,以李秘现在的行事手腕,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接刘部长的班啊,因为一个李兰得罪他,对乐善来说非常不划算。 两人都有心交好,几句话之后,那点本就不存在的小疙瘩立马烟消云散。 恰巧厕所里的人出来,李秘满意地进去解决人生三急,乐善拎着灌满的水壶回到座位。 耽搁了这么片刻,吴助他们已经拿出带的干粮开始吃了,车厢里也有人正在吃晚饭。 “乐同志你带了吗?要不要尝下我妈做的烧饼?”吴助之前吃了乐善的零嘴,还看到她向着他领导,于是投桃报李地热心问她。 前几次见面他可没这么熟络,现在明显是已经把她当自己人了。 乐善心里这样的念头闪过,本来想拒绝的话一转变成:“行,那我尝尝。” 她接过吴助手上的圆烧饼,巴掌大小,富强粉做的,两面烙得焦脆,里头绵软带着点甜味。 乐善觉得口感很好,连声称赞吴助妈妈的手艺。 吴助脸上露出骄傲之色,像是自己被夸了一样高兴。 乐善也不白吃他的,她自己带的有绿豆糕和煮鸡蛋,给吴助煮鸡蛋他不要,最后只拿走一块绿豆糕。 看着她这两样,董秘手下那两人倒是想吃,但是两边刚闹过别扭,乐善又没请他们吃,他们也不好张嘴要,只能看着乐善和吴助两人在那儿边吃边说笑。 董秘三个人倒不是没带干粮,只是瞧瞧自己带的干馒头,再看看人家的,总觉得白面馒头吃着都没啥滋味了。 李秘随后回来,拿着三盒火车上卖的饭菜,说是两位部长请客,正好两人分一盒。 吴助小声欢呼一下,积极地拿过一盒与乐善分,董秘手下的两人跟着分了一盒,剩下一盒是李秘董秘分的。 两人面上笑着分吃一盒饭,眼睛里却时不时飞过刀子,嘴里的机锋没停下过,整顿饭看下来和小人书上画的刀光剑影也不差什么了。 乐善就着它下饭,竟然吃得还挺香。 饭后天色渐渐黑下来,车厢里的人都开始打瞌睡,连吵闹的声音都慢慢变得少了,直至最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遍地的呼噜声。 乐善拿出两小团棉花塞上,头靠着座椅背一觉到天亮。 坐了一夜的火车,她醒来时那是一个腰酸背痛腿抽筋的难受,好在目的地已经到了,他们马上就可以下车。 他们来的是南方湖省,第一站就是他们的省会海市,凭借着厂里开的介绍信,他们刚出车站就直奔招待所,准备先在那里休整一上午,然后再去找这里的粮管站看看情况。 原料地的产出一般都是大队按照组织要求每季完成的生产任务,再以交公粮卖余粮的形式提交到各地粮管所,最后汇总到粮管总站统一调配。 乐善他们这次过来主要就是看一下申请到的几样调配原料品质如何,比如这里特有的一种香米章 面粉章 油茶章 冰糖等等,还有几种适合做果脯的水果,确保接下来半年厂里相关方面的生产能正常进行。 到了招待所,李秘按照刘部长的吩咐给大家伙订了饭食,吃得还挺丰富,有米粉炒猪肉凉拌香干啥的。 吴助几个看到后眼睛都瞪圆了,比乐善这个新人还要没见识,惊讶道:“吃这么好,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大任务吧?” 这都是经验之谈了,每当领导想让他们多出力的时候,总会提前给点好处,免得之后办起事来浑水摸鱼耽误进度。 张部长哈哈笑道:“没错,下午去粮管站有硬仗要打,你们吃好喝好休息好,到时都打起精神来。” 听他这样一讲,乐善也不客气了,跟着其他人一起放开肚皮吃喝,吃饱喝足再去睡上一觉,下午精气神充足地前往粮管站。 等到地方后,他们明白为什么张部长说有硬仗要打了,因为来的并不止他们这一行人,还有其他省市厂子过来的队伍,单单是食品相关的就有好几家,更别提其他的。 就这还只是今天为止到达的,后面说不定还会有更多人来。 粮管站的人对待他们客气有余,热心不足,甚至隐约能看出一点不耐烦,很有仪仗有恃无恐的样子。 李秘对此丝毫不意外,“没办法,谁让有物资的才是大爷呢。” 乐善疑惑:“可这不是上头统一调配的吗?咱们有申请到的指标单子还能拿不到东西?” 李秘解释拿是能拿到,但是品质就不敢保证了,万一人家把高等级的东西给你换成劣等货瑕疵品,让你生产进行不下去,最后损失的还是自己厂的利益,你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即便闹上去也是一个随便的理由打发。 像运输过程中可以发生很多意外,如果他们硬说是因此导致的货物质量受损,你能有什么办法。 自古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一些人态度差就态度差点,他们只当看不见就好了,反正被翻几个冷眼又不会掉块肉。 乐善受教,跟着他们在粮管站待了一下午,看过不少从下面收上来的东西,算是开了眼界。 晚上粮管站几位大领导组局,请今天到场的所有队伍在国营饭店吃饭。 乐善随着大部队过去一看,发现竟然是用的干部包厢,几张大圆桌子往那一放,周围布置得很有格调,感觉与在饭店大堂坐杂桌完全不一样。 吴助等人见此不由得隐隐期待起来,待到饭菜上桌,果不其然是丰盛大餐,忍不住都面露喜色,下午被冷待的窝囊气瞬间就消去大半。 乐善看到有好吃的也很欢喜,但她因为李秘之前的话思考得更多,悄声请教:“这是在示好?” 小办事员拿腔拿调,大领导却请客示好,这是打一棒给个甜枣,还是想干嘛? 李秘道有震慑也有示好的意思。 “虽说是我们求着他们,但他们也不是没有用着我们的地方,真做的太过惹火了我们,大家干脆联合起来去寻找其他货源地,不从他们这里调配了,他们东西没人要,政府营收自然会受到影响,要知道我们即便申请到调配指标也不是拿了东西就不给钱的。” 这话的意思就相当于说有货的是大爷没错,但拿货的人又不是白要,如果一气之下集体掀摊子不干了,那他们就守着东西自己玩吧。 双方都有顾忌的地方,因此才能互相容让一些,你好我好大家好。 饭吃到最后,大家都很满意,临走还分别收到一份礼物,用礼品袋子装的茶叶奶片和牛肉干,都是耐放适合长途携带的东西。 这份用心叫大家脸色变得更好看起来,顺便也达到了粮管站领导宣传他们这里特□□品的目的。 海市之行结束后,刘部长和张部长又马不停蹄带他们转道周围其他城市,根据货源单子一一看过需要的原材料,确认可以调配发货。 忙碌的时候不觉得时间过得快,等一圈转下来回头看才陡然发现都快要到国庆节了。 此时这趟出差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两位部长发话给他们一天休整时间,该逛的逛该买的买,过后他们会蹭着开往家乡城市的运输车打道回府。 大家顿时欢呼雀跃一扫疲惫,开始兴高采烈地讨论能带什么回去。 他们来出差苦是苦了点,但也不是没好处的,首先最近吃了不少大餐,肚子里油水充足,如果不是需要东奔西跑,大家说不定都得胖三斤。 其次是有礼物收,并且里面多是特供的精品,拿回去不管是自用还是换给别人亦或者送礼都极好。 最后就是他们可以趁机买点本地的土特产回去了,且只要分量不太大就不用受配给限制,可以随便买买买,前提是只要你付得起章 带得走。 好在大家都不算过分,只是看着买上几样,考虑到是蹭人家的运输车,买的分量都不多,也就一人打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 乐善看到包裹灵光一闪,其实他们完全可以选择寄回去啊。 可是转而又想到这不是什么难想到的办法,为什么部长和李秘他们不用呢? 乐善没有贸然提出来,先悄悄去问李秘。 李秘说邮寄包裹需要经过查验,普通物品还好,特供品之类的很容易被盯上,寄一两次倒还好,次数多了有被打成投机倒把的危险。 况且寄包裹又不是不要钱,运输期间还有可能会丢失,所以比起邮寄,能随身带回去更好。 乐善明白了,把自己买来的香片送给李秘一盒,当作教资。 李秘哭笑不得,倒也没有拒绝,只是收下后提点道:“你要感谢也得感谢你们梅姐,来之前她可是拜托过我在路上多照顾你的。” 乐善明悟,怪不得他态度这么好,不管她来请教什么,他都耐心解答,真跟个带徒弟的老师一样,比对他手下的吴助都不差了。 不过吴助没有像她这样抓住机会学习求教也是一个原因。 乐善闻弦歌知雅意,立即道:“那我多给梅姐准备一份谢礼。” 本来备上的就有,现在知道了这件事,那就再加厚一倍。 回程的时间转眼即到,乐善和其他人一样自己带了个小包袱装重要物品,另外还打了一个大包裹放进运输车里。 运输车车头只能坐两三人,被司机和跟车的副手占据,给乐善他们留的只有座位后面的位置。 那里放着一张单人小床,看上去应该是司机平时休息的地方,正好给他们蹭坐。 这一趟车队共有五辆大车,乐善八人占了三辆,剩下两辆在他们来之前已经被另外一波人占据,李秘去打了招呼,回来说是同市机械厂的人,也是跟他们一样来出差办事,现在蹭车回去。 人家运输队给他们蹭车自然不是白蹭,大家都是同一地方的,给个面子留点情分是一方面,另外主要还是考虑到路上不太安全,人多力量大。 乐善坐上车没多久就听到前头司机和副手讨论某某运输队上次被堵路扒车的事,希望他们这回不要那么倒霉,能顺利到家。 乐善听得心里咯噔,小声说这样还不如直接坐火车。 司机立马告诉她太天真,火车上小偷小摸甚至人贩子也不少,胆子大到扒运输火车的例子时有发生。 说到最后,司机不免感叹:“这边乡民彪悍,不得不防啊,还是咱们老家好,民风淳朴少事端。” 这话得到所有人的认同,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外边当然没有家乡好。 大家聊过一番后都希望这次回程能一帆风顺,但有时候事情就是那么奇怪,你不想什么它偏要来什么。 作者有话说: 噔噔噔,第一更送上(≧▽≦) 第82章 施救 车行半途, 经过一处人烟稀少的公路,除了司机外的其他人在摇摇晃晃中都有些昏昏欲睡。 突然一阵刹车声响起,惊得大家都支棱起来, 睡眼迷蒙地询问怎么回事。 副手探出头往前看了看, 然后无语道:“前面车子上有人下来方便。” 司机叹口气摇了摇头, 问乐善他们有没有想要方便的,趁着这个机会赶紧下去找地方解决一下,之后估计还要开很久才会停下来休息。 乐善和同车的人面面相觑,瞧着外面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凉, 都不太敢下车。 最后还是吴助憋不住了,不好意思地开口请乐善陪他下去一趟,回来请她吃荔枝干。 乐善这次买的特产里也有荔枝干, 不过同事请求帮忙, 她怎么都不好拒绝, 不如干脆答应下来。 当下她便和司机打声招呼, 陪吴助下了车。 有人打头,车里剩下那个女同志立马也跟着下车, 准备一起过去。 乐善带着他们俩转过一个山坡,在一块大石头后找到处比较隐蔽的地方,三人轮流进去解手。 这地方到处衰草连天,连个小溪都见不到, 解完手只能拽点草叶子擦擦, 然后彼此尴尬地笑笑, 掉头往回走。 他们没有走得太快, 趁机多活动了几下, 毕竟坐车坐久了浑身都僵硬了, 现在难得有个下来的机会, 当然得多放松放松。 这么一放松,乐善就听到了车队那边传来的声响,听上去像是在打架。 乐善顿时停下脚步,叫住其他两人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确定她没听错。 就是打架声,偶尔夹杂着一阵怒骂。 吴助和另外那位女同志脸色一白,立马慌了,“怎么回事?我们快点回去看看!”说着就要冲出去,被乐善及时拦住。 “等等,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之前司机讲的那些话你们也听到了,如果是队伍里的人发生口角还好,万一不是……咱们贸贸然冲上去怕是只能送菜,相反呆在外面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乐善急急的话成功说服了他们,吴助不知想到什么,哆嗦着问:“乐同志,咱们该怎么办?” 另外那位女同志也同时看向她,两人显然是把她当主心骨了。 乐善觉得这样也好,如果真是最坏的那种情况,她也好指挥他们帮忙营救。 于是乐善迅速思索着安排道:“咱们先悄悄凑过去看看情况,若是真有歹徒,你们切记不要轻举妄动,等我吩咐。” 吴助二人嗯嗯点头,接下来像小鸡仔似的跟在她身后迅速接近车队边缘。 耽误了这么一会儿,车队里的动静已经消停下来,只有隐约的说话声传出来。 乐善借着枯草丛的遮掩,凑近听了听,确定说话的不是刘部长李秘他们,且话里有提到’肥羊‘’发达了‘等敏感字眼。 这下三人确定无疑,车队不仅被人堵路拦截,并且对方还把他们的人都抓了! “怎么办?怎么办?!”吴助害怕的头冒冷汗,整个人哆嗦个不停,连带遮掩他们身形的枯草丛都颤抖得厉害。 反而他身旁的女同志要更沉着一些,虽然也很害怕,却死死咬着牙没敢弄出任何动静。 乐善担心吴助再这样下去会引来劫匪,干脆放弃了让他帮忙的想法,打着手势示意女同志留下看好吴助,她自己摸进车队找救人的机会。 说完不等他们同意,她就躬身弯腰小跑溜进车队,差点和绑完人来查看货物的劫匪当面撞上。 幸好在撞上的前一秒,乐善及时察觉,就地一躺快速滚进车底下。 两个五大三粗的劫匪从车前走到车尾,看样子是想打开后车门瞧瞧车里拉的是什么。 乐善趁机从另一边爬出去,悄无声息地转到他们身后,一手抓着一个脑袋跟碰西瓜似的狠狠一撞。 她使出了十成的力,效果很显著,两个家伙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就翻着白眼珠子倒下了。 乐善赶紧扶住他们,把人轻轻放倒后打开车门,找出里面的麻绳将人捆成毛毛虫堵上嘴巴塞进去,再把车门一关,不留任何痕迹。 之后乐善开始守株待兔,用同一个招数连续解决了五六波劫匪,车队前头那边再傻也知道出问题了。 劫匪老大派出大部分小弟过来搜索,车底下自然不会放过,但是乐善此时已经爬上车顶,一步步靠近最前方。 摸到最前面一辆车时,乐善差点被发现,还是后面草丛那里传出动静,把劫匪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所以才叫她顺利溜到刘部长他们被绑的地方,同时也是劫匪老大所在的位置。 劫匪老大把人都派出去了,身边只剩下两个狗腿子看守,正方便乐善实施营救。 但是到了这一步已经不好再靠近,具体要怎么过去救人,她得想想办法。 毕竟她可瞧见劫匪老大手中有枪来着,其他两人手里也有大刀,她头铁地冲上去八成讨不了好。 就在这时,车队后面突然传来一阵大叫。 “你们别过来!别抓我!快跑啊——” 吴助声嘶力竭的大喊随着凌乱的脚步声远去,劫匪们桀桀怪笑着追上去,一下走了大半。 乐善不知道吴助是无意的,还是故意引走的他们,但这个机会难得,她必须得抓住。 最后她想来想去,拿出一颗花生,趁劫匪头子不注意,飞快扔到距离她最近的李秘身上。 李秘正被捆住手脚堵着嘴,瞧见花生眼睛不禁一睁,余光快速往上看,偏到一侧时对上藏身在车顶上的乐善的目光。 乐善对他眨眨眼,使个眼色。 李秘也不知道有没有看懂,反正下一秒就见他往地上一趟,跟犯羊癫疯似的疯狂扑腾腿脚和脑袋,顺便唔唔大喊,口吐白沫。 “这是咋地了,还犯病不成?”劫匪头子吐口唾沫走过来,抬腿准备踢李秘几脚。 就是这个时候,乐善抓住机会从天而降,直接把劫匪头子砸趴下,给他一记铁拳揍晕,然后迅速卸掉他的枪套。 一连串的动作下来,用时不超过五秒,等她站起来举枪对准剩下的两个劫匪小弟时,那两个家伙还没反应过来呢。 刘部长他们集体目瞪口呆,愣在那里半点声响不敢发出,唯恐妨碍到乐善施救。 敢跑出来做这种事的劫匪都是穷凶极恶之徒,即使乐善看起来不好惹,手里还拿着枪,他们也没把她当回事,叫嚣着冲过来。 “臭娘们,敢打我们老大,找死!” 乐善没跟他们浪费口水,只是咔擦一下拉上保险栓,枪口对准他们脑袋说:“那你们尽管试试,看是我的枪快,还是你们的刀快。” 劫匪不信,因为她是个女人,他们本能地轻视,并不认为她会开枪,只当她在装模作样地吓唬他们。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乐善见他们依旧面色狰狞地冲上来,叹口气直接开了枪。 嘭地一声枪响过后,现场一片死寂。 随即惨叫声凄厉地响起,是冲在最前头的小弟被打中了拿刀的胳膊,现在刀已经掉落在地,他捂着鲜血淋漓的手臂顾自哀嚎。 后面那个都被他这样子吓住了,脸上终于露出惊恐之色,看看兄弟再看看举枪的乐善,仿佛在看什么洪水猛兽。 乐善把枪口对准他,还没开口说什么,他手里的刀就啪嗒落在地上,人僵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刘部长和李秘他们刚才已经被枪声震回神,此时见状立马趁机挣扎起来,互相帮忙弄断绳子和堵嘴的枯草。 与此同时,那些追着吴助离开的劫匪们也听到枪声,察觉到不对劲,立即放弃追人往回赶。 乐善抓紧时间把两个劫匪小弟撂倒捆上,顺便给自己这边的所有人解绑。 两位部长最先脱离束缚,看着乐善的目光非常惊奇,特别是张部长,对刘部长羡慕道:“好家伙,你的队伍里卧虎藏龙啊,竟然还有这种本事的人。” 刘部长想到乐善家的背景,替她解释道:“她这是家学渊源,她爸她哥都是行伍出身章 为国牺牲的烈士,应该是曾经教过她。” 李秘听后了然,董秘则看他一眼,羡慕得眼睛都要红了。 他看李秘之前对乐善用心教导,还以为她是他专门培养的手下,现在见到乐善除了好学听话之外,竟然还会军中的本事,可不得酸死了嘛。 同时,场上另一个被救的人也被乐善的身手震撼到,刚想上前结交一二,返回的劫匪们已经呜哇叫着冲过来。 乐善开枪打伤几个,倒是震慑住一部分,但仍旧有不怕死的扑上来。 危机时刻,李秘和董秘抛弃前嫌挡在两位部长身前,和聚拢过来的其他几人合作,勉强能应付住一时。 乐善一脚踢起劫匪的刀换上,冲到他们前面及时援助,将不长眼的劫匪们打得落花流水。 但是另一边机械厂的人没有她这样的大杀器在,很快被劫匪们突破防线,眼看着刀就要落到头上,他们立刻撒丫子往乐善这边狂奔,拼命想躲到她的身后。 乐善忙着对付劫匪,也没在意他们的行为,只是等她转身对上一柄试图偷袭的大刀时,身后不知道哪个傻叉大喊一声小心,然后猛地扑过来想替她抵挡。 原本这对乐善来说不算什么,她都已经做好反击的准备了,但是被对方一扑一推,好家伙正巧把她推到劫匪的刀刃上,胳膊瞬间血流如注。 劫匪都他娘的被这一幕给搞懵了。 乐善痛得呲牙咧嘴,一脚把拖后腿的家伙踢飞,听到有人惊慌地喊了一声‘孙浩’。 哦,那个傻叉叫孙浩。 她!记!住!了!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啦~ 等下会修改捉虫,晚安爱你们(^з^) 第83章 佩服 胳膊见血后, 乐善心里发了狠。 之前她反击时都是用拳脚和刀背,现下直接用上刀刃了。 劫匪们冲上来一个她砍一个,冲上来两个, 她砍一双, 刀刀都在对方身上皮糙肉厚的地方, 致命不至于,就是疼。 血呼啦啦的看起来贼吓人。 而她自己身上也因此被溅了很多血,挥舞着大刀砍人如砍瓜切菜,看起来活像个杀人狂魔杀红了眼, 把剩下劫匪的胆儿都吓破了。 乐善面无表情干脆利落地收拾掉最凶悍的几个,举着刀朝他们一瞪,这些人立马啪嗒啪嗒扔掉武器, 然后跪的跪章 跑的跑。 跪的是腿软撑不住的, 心里被乐善吓破防, 跪下后不停磕头作揖, 连声求饶。 跑的是心存侥幸的,知道干不过乐善, 又不想被她抓住,只能赶紧跑了。 对于前者,乐善一人赏了一脚,全部踢晕过去交给李秘他们捆上。 后面跑的那几个, 她毫不犹豫地想要去追, 被刘部长急忙叫住:“穷寇莫追, 小心他们有埋伏, 先把逮住的这些抓起来, 咱们赶紧离开这儿。” 刘部长处事谨慎, 想这么安排没错, 但是乐善不甘心放那几个小杂碎走,万一被他们搬来救兵反攻,她可不敢保证能再次营救成功。 谁知道后头来的人手里会不会有枪,而她手中这支已经没子弹了。 因此乐善虽然听刘部长的劝告停下了脚步,但她的手没停下,弯腰捡起几块石头瞄准逃跑的人的脑袋飞快砸去。 以她手上的准确度,结果没有任何意外。 石头以完美的弧线砸中每一个目标,然后接连几声惨叫响起,紧跟着是扑通扑通倒地的声音。 乐善拍拍手,对目瞪口呆的刘部长点点头道:“好了。” 她不追,她就随手砸一下。 个儿龟孙子,惹了她还想跑,没门! 李秘等人:“……!!” 刘部长迅速回过神,朝她比个大拇指,向其他人招呼道:“谁会处理伤口,快来个人给小乐同志包扎伤口。” 董秘赶紧表示自己会,另有司机在车头里放的有备用纱布和酒精,可以先给乐善简单处理下伤口包扎起来。 现在条件不允许,只能先这样处理,等下到了落脚地再想办法送医治疗。 乐善没什么意见,任凭董秘和司机拿来纱布酒精给她消毒包扎,全程没吭一声。 她那胳膊上血流得真有点吓人,董秘包扎时手都是抖的,语气复杂道:“乐同志你要是感觉疼就喊出来,咱们不会笑话你的。” 乐善摇了摇头,“没事,您尽管包吧。” 董秘和司机不禁都露出佩服之色,动作间下意识放轻,比刚才更加小心翼翼。 乐善转过头看到李秘已经带领大家把在场的所有劫匪都五花大绑起来,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突然想到什么,她赶紧提醒他们:“后面车厢里还有几个,别忘了带下来看牢。” 另外还有吴助和董秘那队的女同志,他俩跑开引走了劫匪,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乐善立即告知刘部长一声,看到他安排人去找才放下心。 劫匪全被捆好堆到一起后,去寻找吴助二人的同志还没回来,机械厂那边先派人过来,询问两位部长可不可以借董秘过去给孙浩看看。 董秘此时刚给乐善包扎完毕,听到这话就问:“他咋地了?先说好我只会包扎伤口,可不会给人看伤的。” 那人想到孙浩的惨状,下意识看一眼乐善,立马被她身上的血衣吓回,结巴道:“孙浩想帮章 帮你们这位女英雄的忙,但章 但是不小心被她踢飞撞到石头上,脑袋磕破流了血,人也昏迷不醒。” 快速讲完孙浩的情况,那人不敢看乐善他们,因为理亏。 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不是没有人看到,相反两边都有人亲眼瞧见,说什么帮忙,孙浩那一扑完全是扯后腿,本来乐善不用受伤,结果被他那么一帮,好家伙直接见血了。 要不是孙浩是机械厂的人,他们都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通敌的内奸。 所以董秘对这人没啥好感,不耐烦地说:“昏就昏着呗,正好等下去了落脚地给他送医院救治。” “可章 可他头上流血了,脸上脖子都是呢。”快吓死个人了,不然孙浩的同事也不会硬着头皮过来借人。 董秘拿着剩下一些的绷带,眼睛看向乐善。 乐善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只当没看懂,装傻充愣不吭声。 姓孙的害她受伤,难道还指望她能松口叫人给他包扎不成?那也太难为她了,不报复回去都是她品行良好遵纪守法。 所以别看她,她不管,爱咋咋。 最后还是刘部长发话,让董秘过去帮忙瞧瞧,别出了人命。 不管怎么说,人都是被乐善踢开磕成那样的,万一真有大事,倒霉的估计还是她。 刘部长一向对自己人很维护,乐善暂时没想到这一块,他肯定得帮她描补描补,防着出了事她被无辜牵连上。 张部长也连声催着董秘去给人家看下,不想队伍里闹出人命,免得晦气又麻烦。 两位领导都发话了,董秘再不情愿也得去帮忙。 绷带和酒精给乐善用了后剩下的不多,孙浩的同事见状全都给带过去了。 司机瞧见后没说什么,只是也没再拿出新的来。 他很感谢乐善的救命之恩,见她包扎完伤口后脸色泛白,忍不住小声问道:“小同志你失这么多血得赶紧补补,我那儿有葡萄糖,你要不要先喝一点?” 乐善此时已经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浑身的无力,听了不禁点头道:“好,多谢,我拿钱跟你换。” 司机连忙摆手,他的命都是她救的,一瓶葡萄糖不值当还要她的钱。 他跑回自己车上,很快将不大的葡萄糖瓶拿过来。 这是他托人在医院弄的,防着开车疲累时可以喝几口提神补充体力,有时因为路途太远找不到临时落脚地,饿得头晕眼花时也能喝一瓶垫肚子,效果很好。 乐善现在就浑身脱力,听他解释过后赶紧道声谢,打开瓶口飞快灌下大半瓶。 别说,味道还挺甜的,跟喝糖水似的。 而且司机没有夸大,它补充体力的效果确实很好很迅速。 一瓶葡萄糖水下肚,乐善终于缓过来一点,两只手臂不再轻微抖动。 此时寻找吴助的人也回来了,将已经跑很远的吴助和那位女同志成功带回来。 幸运的是两人都没受什么伤,反而是追他们的两个人被坑得狼狈不堪,等这边的人找过去时,那俩劫匪已经快被遛成狗了,被轻而易举地五花大绑回来。 吴助气喘吁吁地跑到李秘那里汇报了情况,然后转头看到一身血的乐善,差点被吓晕过去。 本来以为他们冒险把大部分劫匪引走就够惨了,没想到乐善留下营救大家竟然比他们还惨。 吴助赶忙凑过去关心道:“乐同志你这咋弄成这样了,留下的匪徒不是没几个吗?” 按照他和那位女同志的设想,他们把人引走后,以乐善的本事应该能很快解决剩下的小猫三两只,等救出大家再派人去救他们,只要他们跑快一点就不怕等不来回援。 结果他们倒没啥事,乐善怎么伤得不轻的样子。 乐善叹口气,“放心,不算大事,只是倒霉被傻叉连累了。” 吴助啊地一声,满脸迷茫。 司机示意他看另一边机械厂的人呆着的地方,小声替乐善将之前发生的事解释一遍。 吴助听得又囧又不满,腹诽孙浩想干啥,不帮忙也别扯后腿啊,害人不浅。 司机非常认同,对孙浩印象很差。 说到他,这人就在董秘的一通操作下疼醒了,得知自己摔破了头,神情十分复杂,坚持要过来给乐善道歉,董秘劝他以伤为重老实呆着都不肯。 他不听,董秘自然也就不管他了,帮他包扎好伤口就去给张部长汇报。 孙浩在他同事的搀扶下站起来,顿时头晕眼花恶心想吐,控制不住地摇晃一下,差点再次摔倒。 他的同事赶忙把人扶劳,劝他有事稍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养伤。 孙浩苦笑着摇摇头,坚持让他扶着走到乐善那里,包含歉意道:“这位同志,之前的事是我的错,本来是想帮把手,没想到反而害你受了伤。” “同志,孙浩也是出于好心。”他同事忍不住替他说话。 吴助嘀咕道:“好心办坏事,帮忙扯后腿,这好心这帮忙谁敢要啊。” 他讲的声音不算小,孙浩和同事都听到了,脸上不禁十分尴尬。 吴助说的是大实话,但实话往往都不太好听。 乐善打量孙浩一眼,没瞧出什么异常来,便说:“你这歉我收下了,只希望真是意外。”而不是他与劫匪有牵扯什么的。 孙浩不是个蠢的,听出乐善的言下之意不由得脸色一变,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辩驳。 等两人被乐善打发离开,孙浩同事还在问他乐善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孙浩心道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怀疑他跟劫匪有勾连而已,好在他是真的出于好心才办了坏事,跟劫匪没半点关系,不怕他们查。 车队很快重新上路,在到达下一个城市前再未停下来过。 而下一站已经到了他们本省的地界,事情就都好办了,两位部长立马联系人,把该送局子的送局子,该送医院的送医院,顺便给厂里报个信。 时仲那边收到副厂长的传信,得知乐善受伤住院的消息,一下脸都白了。 他什么都顾不上,立刻就想放下工作跑去看她,结果被人拦住。 作者有话说: 第一更送上o(^▽^)o 第84章 回家 拦住时仲的是赵总工。 他已经从厂长那里得知消息, 比时仲了解的更多一点。 据说乐善虽然受伤住院,但是并没有打算多在那里停留,等把伤口处理妥当就会随刘部长他们回来, 到时再看情况是不是需要入院接受治疗。 另外根据刘部长汇报给厂长的情况, 乐善伤的并不严重。 而时仲现在负责的工作正处于紧要阶段, 赵总工不建议他一下撂挑子不干,跑去找人。 万一他闷头闷脑地找过去,正好跟要回来的乐善错开怎么办,还不如老实在家呆着, 好好等她回来。 时仲焦急得很,不想听吧,可是赵总工说的也有道理, 但真让他什么都不做地等着, 他连工作都投入不进去。 赵总工只好带他去找厂长。 厂长多次从赵总工这里听到时仲在翻新计划中起到的重要作用, 对于他想联系乐善的请求还挺重视的。 厂长办公室有座电话机, 刘部长紧急和他汇报情况就是通过电话机和他联系,现在他为了安抚时仲又反拨回去, 让接线员转接给刘部长。 刘部长当时借用的是医院院长室的电话机,这通电话被接线员直接转到医院院长那里,院长收到后派人通知还在医院没走的刘部长。 刘部长接到电话奇怪道:“厂长还有什么事需要吩咐吗?我们这边准备启程继续往回赶了,您要是来慢一会儿, 估计我们就走啦。” 厂长听后长话短说, 将时仲担心他爱人的情况讲了下, 问刘部长能不能把乐善叫来, 让他们夫妻俩说几句话。 刘部长还以为是什么事, 当即应下。 乐善接到消息时正在病房里打盐水, 一听时仲担心到想过来找她, 立马一手举着盐水瓶一手吊着胳膊去院长室接电话。 时仲在电话那头听到她的声音,紧绷的神经方才松懈下来,哽咽着问:“姐,你伤到哪儿了?严不严重?” 乐善笑着说:“不严重,就是胳膊不小心被划伤流了点血,已经上药包扎好了,现在正打盐水,你别担心,没有事的。” 时仲听她还能笑得出来,想着那应该真的不太严重,但仍旧放不下心,想去看她。 乐善知道后赶紧劝住,说车队马上就要出发了,到时他们会跟车回去,他来也碰不上,在家等她回去就好。 乐善的一句话比赵总工的多少劝都管用,她这么一说,时仲在那头立马乖乖保证会多做一些好吃的,等她回家。 打电话收费很贵,两人也不敢多聊,简单说上几句报了平安就赶紧挂掉了。 乐善想掏通话费,医院院长自然不会收她这点钱,摆摆手不要。 刘部长走之前把他们这次带回来的礼品给院长留下一份,队伍又重新踏上返程。 这次走的很快了,公路周围也不再是荒野山峦,开始变得开阔热闹起来。 随着越来越往北,他们距离家乡越近,感觉也越冷。 之前在南边还不觉得,现在猛地回到熟悉的地方才发现天气是真的很凉了,大家赶忙把之前准备的厚衣裳拿出来穿上。 紧赶慢赶,车队终于在国庆节前一天到达北江市,也就是乐善他们的家乡城市。 车队到的时候是在凌晨四五点,从城外到城内需要经过几个关卡,连车带人都要经过查验,没有出行证明根本都进不去。 幸好他们这队人是公干,有厂里开的证明,让他们省了不少事,最后顺利进城。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空气冷嗖嗖的,地上落满一层白霜,像是要下雪的征兆。 吴助依旧跟乐善坐在同一辆车头里,回来这半段路上对她很是照顾,此刻看到熟悉的街道,神情放松下来,缩着脖子道:“天儿这么冷,看来今年下雪和去年一样早啊。” 不比不知道,一比才清楚南边就是比北边要暖和,回来前他们穿的是单衣单褂,现在都恨不得裹上大棉袄了。 旁边的女同志这一路上和他们已经熟悉,说的话也多了,接口道:“这只是下霜,还不一定能下雪呢,如果接下去几天再冷点才有可能。” 吴助惊呼还要再冷,他到时候怕不是得裹棉被了吧。 司机和副手听得哈哈大笑,说他只是刚从南边回来不适应,等缓缓就不觉得多冷了,毕竟又不是真的南方人,身体早就习惯北方的冷了,只不过南北一来一回太快,身体还没反应过来而已。 他们这些常年开车跑运输的最清楚这一点,同吴助讲的这些可以说都是经验之谈了,做不得假。 说笑间,车队先一步经过机械厂,前面两辆车停下来,后面的也跟着暂停。 吴助发现后探头去看,发现是机械厂那几个人下来了,正在拿包袱。 孙浩往这边看了一眼,对上吴助的视线,犹豫一下走过来同乐善打招呼,“乐同志,之后你是住院还是在家修养?” 吴助暗中撇嘴,这家伙问这个干啥,都已经连累乐善受伤了,他还想怎么样,没看自己在这儿不受欢迎吗,能不能有点眼色。 “我大概会在家修养。”乐善回答的简洁明了,明显没有和孙浩多交谈的意思。 孙浩就道过两天他们会登门拜访,完后不等乐善拒绝就转身离去。 乐善想说的‘不用’二字被堵在喉咙口,皱眉不悦。 吴助看不下去骂了一声,“瞧这家伙自说自话的,他以为他是谁啊,说要拜访就拜访,都不听听人家同不同意。” 旁边的女同志猜测孙浩可能是想到时候登门赔礼道歉吧,顺便还要感谢一下乐善的救命之恩。 乐善表示并不需要,对孙浩这种好心办坏事的人,她只想敬而远之。 机械厂的人下去之后,车队再次启动,在空荡的街道上缓缓前行,最后来到食品厂大门口。 那里早有一群人在翘首以盼地等待着,时仲就在其中,还是和赵总工一起站在最前头的厂长身边。 当车队到达,他们第一时间涌上来,厂长赵总工他们的目标是两位部长,时仲则很明确地搜寻着乐善的身影。 乐善坐在第四辆车里,下来时吴助想帮忙扶她一把,还没来得及动作,位置就被冲上来的时仲抢走。 “姐,我扶你下来。”时仲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对待一个玻璃娃娃。 吴助认出他来,摸着鼻子退到一边。 乐善拒绝的话没说出口,顺势搭上时仲的手,被他特别小心地扶下车。 司机和副手在车上看得想笑,这位乐同志只是伤了胳膊,又不是伤了腿,瞧人家男同志紧张的,莫不是她对象吧? 乐善不知道他们心里的调侃,下车后往前走上没几步就被厂长找过来,重点感谢一下她的勇敢付出,把她狠狠夸上一遍,然后给她放了半个月的带薪假期。 注意,是有工资拿的假期,方便她安心养伤。 梅姐也在,安抚她说:“你放心在家养好,我还指望你早点回来分担工作,晓荷从你出差就一直在念叨你。” 这是给乐善吃下一颗定心丸,暗示岗位会一直给她留着。 乐善听完彻底放心了,跟领导们说了些场面话,很快便和时仲回家去。 赵总工给时仲放一天假,让他照顾一下乐善,因为翻新工作的原因,他这次国庆节不能放假。 时仲把自行车骑过来了,这次想载乐善回家,不过乐善还有两个包裹在车上,他肯定是带不动的。 吴助自告奋勇地表示可以帮他们送回去。 时仲看一眼他没同意,托赵总工找人帮忙带回小楼院。 乐善和时仲先行一步,告别其他人回到家里,到此,乐善的精神才终于松懈下来,愣愣地坐在床边发呆。 时仲忙前忙后地把煤炉子点上,快速烧好热水泡了碗麦乳精,端过来给她:“姐,你先喝点热的暖暖身子,我马上给你煮糖水蛋。” 乐善没说话,接过碗一气儿喝完,然后拉住转身要走的时仲,一把抱住他的腰,头埋在他怀里闷闷道:“先别忙,让我抱抱。” 时仲注意着不碰到她受伤的胳膊回抱过来,学着她以前安慰他的样子摸摸她的头。 “姐,别怕,现在到家安全了。” 乐善嗯一声,抱了许久才沙哑地开口,“时仲,我开枪打人了。” 时仲心头一跳,将她抱紧问:“打死了吗?” 乐善摇头说没死,只是打伤了,还有几个被她砍了几刀。 虽然都没死,但她的手也染上了血。 “以后我也是手沾鲜血的人了,时仲你怕不怕?”乐善抬头看向时仲,注意着他的反应。 时仲坦然道:“我需要怕什么?姐是为了保护其他人才对匪徒出手的,是英雄!” 他只会敬仰这样的英雄,却不会怕他们。 即便怕,他也只是后怕,怕她抵抗不过,怕她出现意外,像这次她受伤,他就害怕担心得不行,没看到她之前,整个人都坐立难安食不下咽。 乐善不禁笑了,心里最后一点担忧没了。 时仲察觉后再次说道:“姐不要多想,你出手对付的都是恶徒,没人会怪你,相反他们还都要感谢你。” 乐善哼哼:“只要你不怕我就好。” 至于别人怎么想的,她管不着也懒得管。 时仲安抚好乐善的情绪,动作迅速地给她煮出一锅糖水鸡蛋。 乐善闻着香气问:“你吃了吗?” “没。”时仲一早起来就跑去厂大门等她了,自然还没吃早饭呢。 乐善让他一起来吃,两人也不去再盛一碗,就这样头对头地在一个碗吃,吃完相视而笑,温情脉脉。 时仲看到乐善苍白的唇瓣被润红,忍不住凑上去嘬了下,庆幸低语。 “姐,还好你没事。”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啦(≧▽≦) 等下会修改捉虫,晚安亲们~ 第85章 养伤 乐善脸上一红, 眼神闪烁地转移话题,“爸肯定也没吃早饭呢,你快去看看他起来没。” 时仲被赶出了屋也不生气, 摸着自己的嘴唇甜蜜傻笑, 心中大石终于落地。 吃过东西, 乐善困倦得厉害,躺床上一睡就是大半天。 时仲隔段时间进来看看,瞧她还在睡就不打扰她,直到午后一两点的时候, 他弄来只鸡给她炖汤,炖好才叫醒他她。 乐善醒来喝到香喷喷的老母鸡汤,浑身都感到暖和舒坦, 不禁问时仲:“哪里的鸡呀?” “石头送过来的。”时仲告诉她对方在她出差期间偶尔会送东西过来, 有时是蔬菜野果, 有时是鸡鸭鹅蛋, 次次都不落空。 时仲本来不想收,但是石头会趁他不在直接放家门口, 或者托给院里的邻居帮忙收下,对人说乐善是他们家的大恩人,他们没啥能感谢的,就送点乡下的土产聊表心意。 人们总是喜欢知道感恩的人, 邻居们了解情况后都愿意帮把手, 顺带连乐善家的名声都更上一层楼, 夸她不愧是烈士之后, 心善厚道。 时仲只好把东西收下, 能跟邻居们换的都换掉了, 剩下一部分被他收起来等乐善回来处理。 至于换来的钱票, 他按照之前乐善和柳小六合作时的规矩,同石头讲明对半分,不然以后送再多东西他家也不要。 石头感激万分,捉了家里最好的一只下蛋老母鸡送来,说炖汤最是滋补。 老母鸡送来有几天了,被时仲养在石头送它来时自带的竹笼子里,就放在院墙和他们屋子墙壁的夹角处,每天喂点残羹剩饭,竟然还能下蛋。 现在乐善受伤回来,时仲就把它给宰了,否则再养下去八成要被院里其他人说道,因为鸡屎实在太熏人了,天天打扫鸡笼都有味儿,长时间下去大家都受不住。 乐善听着时仲絮叨她出差期间家里发生的事,慢慢把鸡汤喝下两大碗,喝完还想再睡,已经有听闻消息的邻居开始上门来看望她了。 邻居们陆陆续续地过来,或是送点东西表示一下心意,或是坐一坐关心关心她的伤势,大都出于好意,令人不忍慢待。 乐善想起来亲自招待他们,被时仲按下老实养伤,客人自有他来应对。 忙忙碌碌到傍晚,乐善撑不住又睡了,晚饭都没怎么吃。 她受伤时流了那么多血,身体总要休养一下才能恢复过来,因此人才显得容易困乏。 时仲对此有所心里准备,见她再次睡下也没多担心,只是晚上睡觉时他没有回自己屋,而是搬来铺盖在乐善屋里打地铺。 乐善半夜醒过来一次,发现后让他上床睡,不然天气这么凉,在地上睡一夜以他的身板怕是扛不住。 别之后她好了,他又倒下了。 时仲明白这个道理,再说两人也不是没有同床睡过,乐善稍微那么一劝,他就顺势爬上了她的床。 秋夜寒凉,两人相拥而眠却感觉不到一丝寒冷,彼此仿佛都抱着一只小火炉,暖意融融。 次日时仲从乐善屋里出去,被同院的一个婶子看见,笑着打趣道:“哟,你们小两口终于睡一屋啦?” 时仲白玉的脸上骤然爆红,羞涩道:“婶子说笑了,善善要给妈守三年孝呢,现在她受了伤,我只是为了方便照顾她。” 大婶儿一脸我懂的表情,笑得十分暧昧。 时仲不好再多解释,只能羞红着脸钻进厨房做饭。 国庆节第一天大家都放了假,他却还需要去厂里指导机器改造工作。 乐善已经知道这件事,饭后就让他放心去上班,她只是伤了胳膊又不是伤到腿脚,一个人在家根本没啥问题。 时仲还是不放心,特地请来妞妞陪着她。 妞妞顺道带来了她妈准备的慰问品,跑到乐善跟前左瞧瞧右瞧瞧,一脸惊奇道:“听说你以一己之力大战几十个劫匪!” 乐善好笑摇头,哪有那么多,虽然匪徒确实有几十人,但她收拾过的最多占三分之一不到,其他都是大家一起努力打倒的,还有一些是被震慑住的软脚虾。 乐善:“消息传得这么快吗?你都不关心下我的伤势?说好的好朋友呢?” 妞妞嗐道她关心啊,但是一看乐善这样子就知道没啥大事,她有说那些废话的时间,还不如多问问当时乐善大发雌威的战况。 乐善没什么好讲的,对于当时的情形其实不太想回想。 妞妞只好遗憾作罢,聊一下最近她在家里的情况。 “那个……”妞妞羞羞答答地透露,“我跟于老师谈上了。” 乐善下意识确认:“谈上了?就是你俩处对象了?” 妞妞小女儿般嗯嗯点头。 乐善意外又不意外,之前钱晓荷就跟她暗示过于老师对妞妞有好感,就是不知道妞妞什么时候会开窍,于老师要等多久才会抱得美人归。 结果现在她只是出差一趟回来,妞妞就已经被于老师叼走了,他行动可真够快的。 乐善祝福了一下,然后问妞妞她爸妈知道这事儿吗。 妞妞说还没告诉他们,她就想先跟闺蜜讲讲,至于要不要告诉父母,等以后看情况再说呗。 “那你咋想的?”乐善好奇地问。 以大家的观念来说,处对象就相当于结婚的前奏,肯定是要告诉家里的。 但是妞妞看起来好像没有这个意思。 妞妞理直气壮道:“就是谈个恋爱而已,成不成的都不一定,哪用告诉家长,等以后真成了再带他回来见人也不迟嘛。” “好吧,你心里有数别被人欺负就行。”乐善尊重她的意见,额外叮嘱上一句。 妞妞顿时笑逐颜开,抱着她完好的那只胳膊摇了摇,“好姐妹,要保密哦。” 乐善无奈地点了点头,想说这事儿即使她不往外说,估计妞妞自己也瞒不过她爸妈的,就看他们什么时候捅破了。 两人刚聊完,钱晓荷过来了,给乐善送来一兜营养品,关心道:“听说你受伤了,我心里一直放心不下,正好今儿个放假来看看你。” “没事,就伤了条胳膊,还让你特地跑一趟。”乐善抬了抬胳膊示意自己没事,想去给她倒茶被妞妞按下。 “你就歇着吧,我们来过多少次了,想喝茶还不容易。” “就是,你快坐好别乱动。” 妞妞和钱晓荷劝住她,熟门熟路地给各自倒了茶喝。 钱晓荷给乐善讲了她出差后厂里发生的一些事儿,最后提到今天厂里有庆祝国庆的节目,听说半月前就在排练了,什么话剧朗诵唱歌跳舞都有,可惜乐善不能去看。 乐善倒是想去瞧两眼,但这两人都不同意,担心到时候人多拥挤,万一碰到她的伤处可咋整。 不过妞妞和钱晓荷商量着她俩可以过去瞧瞧,然后回来给乐善说一说现场,也算她去看过了。 乐善一脸无语,亏她们能想出这么好的点子,真是好姐妹。 最后那俩人高高兴兴地去厂里看节目了,留下乐善在家里继续睡大头觉。 睡梦中她被敲门声惊醒,起来开门一看是吴助和董秘手下的那位女同志。 乐善惊讶:“你们怎么过来了?” 吴助提了提手上的东西,耍宝道:“来看你啊,我们可是受到两位部长和李秘董秘的委托过来的,特地来感谢乐同志的救命大恩,快让我们进去坐一下。” 乐善听得发笑,赶紧把两人请进屋。 吴助送上领导们给她准备的慰问礼,然后还有一个大红包,厚厚的估计装了不少钱票。 乐善把礼收下了,大红包推辞着不要。 吴助劝她也收了,因为都是大家伙为感谢她一起凑的,所以才看起来这么丰厚,放心收下没事儿。 乐善这才收下,留他们坐了一会儿,两人就提出告辞,不打扰她在家休息。 之后时仲也抽空回来看她,顺便给她送饭。 乐善看到饭盒里满满的骨头汤和炒鸡蛋,奇怪道:“厂里节假日不是不开火吗?食堂居然有饭?” 时仲道很正常,“维修部几乎都在加班,还有人在搞活动看节目,厂长干脆让食堂没放假。”并且伙食质量比平时还要好。 乐善夸赞厂长这事儿做得好。 饭后两人开始整理今天大家送来的礼物礼金,一一记录在家庭小账本上,以后需要还的都得做到心中有数。 忙碌到傍晚,天擦黑时,孙浩突然带着人找上门。 乐善看到他不由得眉头一皱,“孙同志,你来做什么?” 孙浩满脸歉然道:“昨天早上说好的要来向乐同志赔礼道歉,再感谢一番您的救命恩情,我自是不能食言。” 孙浩说完不忘介绍跟他一块来的那个人。 “这是我父亲,他是机械厂的六级工。” 孙父朝乐善点了下头,一副颇为骄傲的高姿态模样,知道的当他是来看望儿子的救命恩人,不知道还以为他是领导来视察,架子很大,派头十足。 乐善对孙浩印象不好,再一看这样子的孙父,更没有多少好感,也不欢迎他们来,只想把人尽快打发走。 时仲这时去厨房放完东西回来,看到孙父脱口问:“孙技工,你怎么在这儿?” 孙父也就是孙技工,看见时仲同样惊讶不已。 乐善看看两人,解释了一下孙家父子的来意,就听孙父反问时仲怎么也在这里。 “这是我家啊,我不在这里在哪儿。”时仲回答得一派自然。 孙父瞧着他和乐善之间的亲近,跟孙浩一样误会了。 孙浩想到孙清清昨晚的哭诉,心中不禁生出某个想法。 孙父则是大喜,抚掌道:“原来你们是姐弟啊,这样就好办了。” 乐善咳嗽出来,觉得这父子俩真是脑抽眼瞎,没看她和时仲姓都不一样,怎么可能是姐弟。 时仲关心的倒不是这个,他想起之前孙技工的打算,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说: 第一更o(^▽^)o 第86章 乌龙 时仲下意识觉得不好, 一句等等没来得及说出口。 孙技工已经迫不及待道:“乐同志,我家清清跟你弟弟十分般配,以后咱两家说不定能成一家。” 孙技工说得意气风发, 完全没考虑到时仲的意见, 对他曾经拒绝的话也不放在心上, 关键想看看乐善的意思。 乐善听后脸黑下来,故意没将两人的夫妻关系说出来,面无表情地看向时仲。 孙浩也猛地转过来,看着时仲的目光突然变得莫测起来, 心中那个念头更加坚定。 正好乐同志家是两兄妹,他家也是两兄妹,若是往后成一家, 那他就不用和清清分开, 也许还能借此掩护两人真正的关系。 时仲不知道孙浩打的小算盘, 心中慌乱地跟乐善解释:“姐, 他胡说八道,我根本没那个意思。” 孙技工却摆摆手, 一副十分理解的样子说:“哎,小年轻脸皮薄,有啥不好意思的,早晚不得来一遭嘛。” 孙浩紧跟着开口, “对, 年轻人就应该勇敢追寻真挚的爱情, 所以……” 孙技工听到他这番话, 不知为何脸色变了变, 神情中闪过一丝扭曲, 快得稍纵即逝, 谁都没察觉。 但是孙浩接下来的话让他脸色又瞬间变得好看很多。 孙浩说:“所以我想追求乐同志,希望爸能同意我和她处一处,如果合适,说不定年底家里就能迎来双喜临门。” 孙技工皱了下眉,打量乐善一眼不太满意,不过儿子终于愿意找对象,他也不能太打击他,只是处处对象罢了,又不是立马把人娶进门,倒也不是不行。 父子俩在那儿自说自话,没给乐善和时仲任何插嘴的机会,径直就把两人的主给做了,好似笃定他们不会反对一样。 乐善被他们这么一打岔,已经顾不上跟时仲计较他跟人家女同志般配的事,她要是再不出声,这父子俩人怕不是能翻天。 “等等,你们先说清楚,什么叫时仲跟你家清清般配,他们两个处对象了?” 时仲抢在孙技工之前回答:“没有,我连她的面都没见过!” 孙技工却说这事儿机械厂都知道,时仲这样子只是害羞不好意思说,还需要她这个姐姐帮忙解决一下他的终身大事。 听他这意思是想越过时仲的意见,直接让乐善给‘弟弟’定亲。 时仲对此很抗拒,强调那都是谣言,是某些人用心险恶乱传的,意图逼他就犯。 时仲讲这些的时候眼睛盯着孙技工,就差说罪魁祸首就是他了。 孙技工老僧坐定般不露声色,仿佛时仲是在无理取闹诬陷他。 孙浩替父亲说话:“未来妹夫,爸不是这样的人,你别误会他,以后等我和你姐结婚,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和清清在一起是亲上加亲,没什么好害羞的。” 时仲一听差点当场炸毛:“不可能,我已经结婚了,你们别想分开我和姐。” 孙家父子神色一懵,求证似的望向乐善。 乐善到此也不再跟他们兜圈子,对着面露疑惑的父子俩摊手道:“是的,时仲已经结婚了,而且结婚对象就是我。” 但是这两人却怎么都看不出来,不是眼瞎就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连多想一下都懒得动脑子。 就这还想要跟他们结亲,还双喜临门,脸可真大,是不是每天早上都不照镜子的。 孙技工和孙浩齐齐愣在那儿,惊谔道:“什么?你们不是兄妹是夫妻?” 时仲狠狠点头,抬头挺胸地站到乐善身旁,拉上她的手宣示主权:“如你们所见,我们是夫妻。” 乐善没有反驳,问出心里的疑惑:“话说你们是怎么误以为我俩是兄妹而不是夫妻的,明明我们的姓都不同却住在一起,这不很明显的事么。” 孙家父子:“…………” 他们当然知道他们姓不同,但偏偏没往那一块上想,只以为两人不同父,却没想过他们是夫妻。 主要是两人看上去真的不像啊,而且时仲对乐善喊的是姐! 现在孙技工知道了,真是失望又尴尬,一不小心闹出这种乌龙来,要是传了出去不够丢人的。 孙浩也是尴尬得不行,心中那个计划还没实施就不得不夭折了,神情变得晦暗不已。 “这,这都是误会。”两人想解释,被乐善挥挥手打断。 乐善端茶送客,“你们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不然我怕自己会去告你们破坏别人婚姻。” 一家兄妹竟然想分开人家夫妻各要一人,父亲还是帮凶,到哪儿说都是他们不占理。 时仲扬眉吐气,不等孙技工二人反应过来就替乐善把他们赶走了,回来眼巴巴地看着乐善。 乐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根细柳枝,啪啪啪地甩着地砖,眼睛不看他一下。 时仲感觉那柳枝就像甩在他身上,让他头皮发麻心里紧张,忍不住撒娇似的喊:“姐……” “别急着喊姐,先老实交代。”乐善板着脸拿眼斜他。 时仲被这一眼瞥得腿软,差点扑通跪在地上。 但是他突然想到自己实际上没干啥事啊,干嘛这么心虚,于是咳了咳站直身子,顶着乐善虎视眈眈的目光开始交代前因后果,事无巨细,没有任何隐瞒。 两人不知道这期间妞妞过来了,好奇地在门外听了一耳朵,等到时仲终于交代完毕静等乐善处罚时,她暗戳戳地探出头,给出一个建议。 “那啥,善善姐,我家有个搓衣板,要不借你使使?” 男人嘛,哪有没被老婆罚过跪搓衣板的,相信时仲跪完后能真正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以后不要再乱招惹烂桃花啦。 时仲:……… 我谢谢你啊! 好在乐善谢绝了妞妞的好意,没要。 妞妞不好意思道:“我可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啊,就是过来玩不小心听到了,善善姐应该不会怪我叭?” 乐善点了点她,暂时没心情跟她玩,摆手把人打发走了。 时仲等她离开松了口气,却见乐善转身找出一条搓衣板扔在地上,问他:“你反省一下,知道该怎么做吧?” 时仲:“TvT” 这顿罚最终还是没逃过去啊,可恶的赵妞妞! 晚上,时仲乖乖跪在搓衣板上,时不时看看乐善消气没。 乐善注意到他的视线,片刻后才给出回应,“你有什么想说的?” 时仲脸上露出委屈,为自己自辨,“姐,那件事跟我没关系,我说的都是真的,跟那个什么孙清清连见都没见过一面,是他们想算计我,我是苦主。” 他急需姐姐的怀抱安慰,而不是跪搓衣板。 委屈巴巴.jpg 时仲想的什么都表露在脸上,乐善看出来后忍俊不禁,但随即继续板着脸问:“我让你认真反省,你就反省的这个?你仔细想想,自己一点错都没有吗?” 时仲认真想了想,沮丧道自己有错。 他错就错在没有及时想办法澄清流言,没有彻底打消孙技工的企图,竟然让他闹到乐善面前。 可这都是有原因的。 首先机械厂不比食品厂,他在那儿的面子比不过孙技工,人家愿意替孙技工传扬,宁愿信孙技工胡说八道也不听他辩解的话,他再想阻止也不行啊,只能清者自清,让谣言止于智者。 其次孙技工太自大自我了,听不懂人话似的,只要自己以为,不要别人以为,把他拒绝的话当成耳旁风,坚持他只是脸皮薄不好意思,非要让他当女婿,他有啥办法,总不能把人揍一顿打醒吧。 这种人难以沟通,时仲都尽量敬而远之,干完活立马跑回食品厂躲着他了,结果还是被他找上门来,真是倒霉到家。 时仲带着一脸的委屈叭叭讲了一通,完后哀怨地看向乐善,“姐,我的讲完了,你是不是也要讲讲那个小孙子是怎么回事?” 乐善迷茫,“什么小孙子?” 时仲小声逼逼:“就孙技工的儿子小孙啊,人家为啥想跟你处对象,我记得他是和你一块回来的吧?路上是不是了解过了?你对他什么感觉?” “…………” 听着他越问越离谱,乐善无语望天,挥手让他起来。 时仲不干,非要她也解释清楚,不然他今晚就跪着不起来。 时仲梗着脖子狠狠威胁,乐善却抖着肩膀噗嗤笑了。 时仲凶巴巴,“姐你别笑,严肃点儿,快给我解释!” 乐善索性把人拉起来拖到床上,两人躺进一个被窝。 时仲面上不情不愿,身体却很诚实,被乐善搂进怀里的时候连挣扎都很敷衍。 乐善满意地摸了把他的脸说:“我跟他能有什么事,你要是想知道,我也一点点讲给你听。” “姐说吧,我都听着。”时仲一反刚才的倔强,呆在她怀里乖乖巧巧,惹人怜爱。 乐善喜欢他这个样子,也喜欢与他拥抱在一起,静静地仿佛能到天荒地老。 时仲动了一下,不满她的走神。 乐善清清嗓子,徐徐道出路上的风景和见闻,孙浩只在其中占据微不足道的一点,还是印象很不好的那种。 讲到他的时候,乐善露出嫌弃,跟时仲吐槽:“我最讨厌他这种好心办坏事的,他害得我受伤,我怪他吧,人家是出于好心,不怪他,自己又憋屈。” 时仲没想过里面还有这些事,心里对孙浩的醋意消失殆尽,随即升起来的是对这人的厌恶。 误会解开,两人只觉得感情更近一步,拥抱着将夜话说了半宿,都不清楚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翌日一早起来,时仲记起昨晚乐善跟他吐槽的那些话,还在暗暗想着要找个什么法子给孙浩一个教训替她出气,外面就风一般传来一项大新闻。 机械厂闹出人命了!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啦(≧▽≦) 等下会修改捉虫哦,晚安爱你们(^з^) 最后加了几百字,承前启后哈哈。 第87章 审判 乐善起床后听到邻居在讨论这件大事, 赶紧吊着胳膊过去听听是什么情况。 时仲已经做好早饭,劝不住后顺势端上一碗稀饭和包子喂她,两人边吃边听八卦。 邻居们差不多都是这样, 嘴里吃着饭菜不忘唏嘘道:“这事儿是昨晚发生的, 我有个亲戚在机械厂, 她大早上过来给我家送东西,顺口跟我提了一嘴。” “到底咋回事啊?真闹出人命来了?”其他人赶忙追问。 这个听到第一手消息的邻居示意大家别急,听她慢慢道来。 据说出事的是机械厂家属院一个姓孙的技工家,他们家有俩孩子, 一个大儿子一个二女儿,现在就是不知道发生了啥情况,这个二女儿把她大哥也即是这个大儿子捅了。 众人听得喔嚯震惊, “就章 就把人捅死了?” “哪能啊, 不过听说也相差不远了, 肚子上捅了好几刀呢, 肠子都流出来啦。”邻居说着打了个哆嗦,自己初初听到的时候可是吓得不轻, 到现在提起来还心有余悸呢。 其他人更是听得心惊肉跳,难以置信。 天呐,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妹妹竟然把哥哥捅了, 那她爸妈还不得把她生撕了。 邻居随即又神神秘秘地透露人家可不是亲爸妈, 兄妹也不是亲的, 而是男的带着大儿子和女的带着小女儿, 两边组成的半路夫妻。 这样的本来就不容易一条心, 好家伙现在又出了这种事, 以后家怕是要散了, 夫妻八成也再做不下去。 “那这里头肯定得有事儿,不然人家好好的小姑娘干啥捅便宜大哥,平时应该讨好还来不及吧?”聪明人很快联想到其中的不合理之处。 邻居说那谁知道呢,事情才发生,具体情况还没传出来,不过里面有事肯定是真的,否则闹不到现在这种地步。 大家听完讨论一阵,吃过饭还是该干啥就去干啥。 乐善和时仲也回到自家厨房,没了外人后才对视一眼默契地开口:“孙浩!” 两人异口同声,都猜到出事的可能就是孙浩,只有他家特别符合邻居八卦中的情况。 那位带着大儿子和人重组家庭的技工是孙技工没跑了,捅伤孙浩的妹妹则是孙清清,一切都很吻合。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乐善感到疑惑。 她原本还想着哪天找机会套一下孙浩的麻袋,让他跑过来恶心她,但是自己都没来得及出手,人家先被继妹捅了,不会是平时不做人遭报应了吧。 想来以他那副表里不一的德行,对后妈带来的妹妹应该不会多好,现在遭报应也活该,就是可怜了孙清清,好好的女孩子这么一捅伤人,前途肯定毁了。 乐善觉得她太冲动,不管有什么事都可以徐徐图之,在保全自身的前提下再想法子收拾对方,不然把自己也赔进去多不值啊。 当然,她不是孙清清,不清楚当时是什么情况,这么感慨也只是在理智的基础上,不代表孙清清这样做就是错的,说不定人家那会儿是逼不得已不得不做呢。 时仲听了拿小眼神瞧她,“是谁昨晚还吃人家的醋来着,人家可是觊觎过你对象呢,你就这么‘体谅’人家了?” 一个大小伙子,一口一个嗲嗲的‘人家’,听得乐善下意识摸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咦~这小子是故意的吧,指不定在报昨晚跪搓衣板的仇。 乐善抖了抖拍他一巴掌,“你那是什么语气,快恢复过来!也不看看真正觊觎你的是谁,你也说过那个孙清清跟你都没见过面,都是孙技工意图拉拢你的手段,那我还有啥好针对她的。” 怎么说都是女孩子,她是那么苛刻的人么。 时仲立刻弯起眉眼,笑着讨饶,“姐宰相肚里能撑船,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姐不要跟我计较啦。” 乐善哼道:“咱俩昨晚都解释清楚了,你可别再揪着这事儿阴阳怪气啊,现在罚你把碗洗了,你认不认?” 时仲忙表示认认认,本来他就是要洗碗刷锅的,姐这样说跟没罚一样,可见心里有他,知道对他好。 时仲心里美滋滋,什么醋啊茶啊的都没了。 本来他还打算找时间给孙家父子一个狠狠的教训,现在他都没动手,他们自家闹出事自食恶果,真是大快人心呀。 他才不管里面有没有内情,孙清清无不无辜可不可怜,只要他们一家别再来打扰他和乐善的生活就好。 现在出了这种事,可比他教训他们来的效果要好,所以叫他为他们唏嘘不可能,他只会鼓掌欢庆。 乐善可不知道时仲心中的小人已经有变黑的趋势,她早上听了一耳朵机械厂孙家的八卦,等到中午时妞妞跑来跟她说机械厂那边要开什么批*斗大会,问乐善去不去看。 时仲一听就露出一副晚娘脸,不赞同道:“批*斗大会有啥好看的,到时肯定人多又挤,万一伤到姐的胳膊怎么办?”说着凉凉地瞥一眼妞妞。 他现在是完全把对妞妞的不欢迎都摆在了明面上,如果对方是个有眼色的,早该识相离开,别总是来打扰乐善养伤了。 可惜妞妞不是一般人,即便看出了时仲的不欢迎也不以为意,甚至故意背着乐善对他做鬼脸,略略略。 时仲对她没好脸色正好,谁家好姐妹不是跟闺蜜男朋友保持距离的呀,这种事她熟,时仲脸色再难看都没关系,她就当做看不见,不然他还能当着乐善的面把她赶走不成。 嘿嘿,他肯定不敢。 妞妞做足了小人得志的姿态,把时仲好生气了一回,然后继续和乐善说:“姐姐伤的是胳膊又不是腿,养伤也不能总闷在家里是吧,咱得偶尔出去转转透透风,让心情愉悦了,伤势才恢复的快。” “到时候咱再叫上钱晓荷和于老师他们,大家围在善善姐周围保护你,谁敢不长眼地碰你伤处,必须得先过咱们这一关。” 妞妞小嘴叭叭叭的,最后成功劝得乐善动了心思。 实话说憋在家里两天已快到她的极限,趁着还没到寒冬腊月,天气还没那么冷,她也想出去转悠一下,顺便看看孙家是怎么个情况。 她本就有意,妞妞再那么一劝说,乐善就顺水推舟地应下了。 妞妞高兴道:“那我去通知钱晓荷章 于老师,善善姐在家准备一下,看有没有要带的东西,吃过晚饭咱们就出发。”说完得意地瞟一眼时仲,昂头挺胸地撒丫子跑了。 时仲不开心,哼哼唧唧地站在一旁不说话,一副我生气了快来哄我的别扭模样。 乐善好笑,顺从他的心意,把人拉过来问他又怎么啦。 时仲立马气消了,“姐真的要跟她一块去看热闹吗?” “什么叫我跟她一块,你也去的啊,认真来说是咱们一块,她有于老师,只是顺路的,就像她刚才讲的那样,咱们可以让他们帮忙挡着点其他人。”乐善柔声解释着捏了捏他的手。 别说,时仲这手就跟他的人一样,越长越抽条,越长越好看了,整只手修长如玉骨节分明,触感也是如同暖玉一般,令人摸起来爱不释手。 乐善脑袋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一堆黄色废料,意识到时赶紧打住,不好意思地咳了咳。 时仲倒没有察觉到她刹那间已经跑神到爪哇国去了,对于她捏他的手也没什么排斥,除了少许的羞涩外就是理所当然。 毕竟乐善是他对象,跟他有点亲密接触不是挺正常的嘛,没有他才要奇怪呢。 时仲被三言两语捋顺了毛,人自然松口道:“那好吧,我就勉强陪姐去一趟。” 其实他也想看看孙家到底是怎么作死的,他没了教训他们的机会,倒是可以去看看笑话啊。 两人都没提要带时父过去的意思,听‘批*斗大会’的名字就知道它大概是干嘛的,以防那种场面刺激到时父,让他好不容易改善的精神状态再变坏,他们还是留他在家里好了。 时仲把最近淘到的连环画拿给父亲,让他晚上在家打发时间。 乐善趁着下午时间指挥时仲做出两样新鲜的小吃,一部分留给时父当零嘴,剩下的打算到时带上分给大家。 除此之外,时仲把小板凳也找出来准备带上,顺便给两人都换了厚衣裳,围巾帽子和手套一样不缺,都是去年他抽时间织出来的。 乐善最后差点被他裹成一只熊,无奈道:“天气是冷了点,但还没冷到这样穿的程度吧?” 时仲坚持:“晚上冷,最近不是有雪吗?万一下雪呢,你胳膊上有伤,更应该注意保暖,宁愿多穿也别少穿,听话。” 听到最后这个词,乐善忍不住笑了,想到他是出于对她的关心,只能随他去了。 反正也不是她一个人这么穿,他自己也跟她一样裹成了熊,要丢脸两人一起丢。 一切准备妥当,晚饭后妞妞带着于老师和钱晓荷来找他们,几人会和到一起前往机械厂。 他们出发的早,公交车还没停,正好坐车过去。 批*斗大会将在机械厂外的街道上进行,车上大家热烈讨论着这件事。 乐善疑惑机械厂怎么会同意,按说怎么也该将这样的丑闻捂死在厂内部,不叫外传出去给厂子丢人才是。 于老师也有亲戚在机械厂,推了推眼镜透露:“事儿闹得太大,捂不住了,毕竟差点出人命呢,听说有人捅到了革委会,批*斗大会就是他们要搞的。” 机械厂的领导当然不想弄的,但是耐不过革委会想借此事杀鸡儆猴震慑民众,所以事情才传得那么快那么广。 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机械厂再想捂都没用,还不如敞敞亮亮地把事情摆到台面上来,孰是孰非,自有群众来评判。 钱晓荷犹豫着说:“其实我不太敢来,不知道他们会在大会上做什么,别跟之前游*街一样,感觉挺恶心人。” 这话让大家都沉默了一瞬,片刻后妞妞活跃气氛道:“应该不会,估计就是当着大家的面问清楚这件事的缘由,好叫咱们引以为戒。” 大家跟着点头,希望如此吧。 公交车一路驶到机械厂所在的那条街道路口,乐善他们听到售票员报站纷纷从后门下车,看到外面已经是人山人海了。 妞妞看见都吓了一跳,“呵,这么多人!” 估计是周围几个厂子的人全来了,男女老少都有,个个都议论着机械厂那件事,眼神时不时飘向街道中央刚搭好没多久的台子上。 乐善几人像水滴一样汇入其中,半点儿不起眼。 他们挤到稍靠前的位置,选择一处不遮挡视线的角落坐下,静等大会开场。 乐善让时仲把带来的零嘴分给大家,于老师见了起身出去一会儿,回来时提着半扎桔子汽水。 妞妞欣喜,“这么晚了还有卖这个的?” 于老师指了下人群外围,说那里有国营饭店还开着,里面卖的有各种小吃和汽水,就是价格比较贵。 妞妞啧啧,说他们真会做生意,连这种人血馒头都吃。 钱晓荷立马捣了捣她胳膊,提醒她周围都是人,她可别乱说话。 妞妞反应过来,捂着嘴巴吐了吐舌头。 于老师将汽水分发,一人一瓶,时仲道声谢接过他和乐善的那份,然后两位男同志自发守在旁边护着乐善她们仨。 现场气氛吵杂,喧闹中只听一声锣响,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乐善几人顿时顾不上吃东西喝汽水,注意力都被台上吸引过去。 只见革委会和机械厂领导先上去说了一些场面话,而后孙家三人就被押了上来。 是的,只有三人,因为孙浩被捅伤,还在医院昏迷不醒,他自然不能来,否则也要和另外三人一样被押上台受审。 根据革委会和机械厂领导刚才话里的意思,他们摆这么一出就是要当着广大群众的面让孙家三人接受审判。 他们现在都被绳索捆住了双手,由革委会成员一人押着一个送上台,而后朝他们腿弯一踢,三人便噗通跪在台上,也跪在台下的众人面前。 台下因此产生一波骚动,嗡嗡的议论声打破平静。 负责此事的革委会主任抬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开口道:“大家都知道这件事的恶劣性,现在由犯罪嫌疑人孙清清向群众们交代她的作案动机。” 话音刚落,孙清清没出声,孙母先急急地抢先说:“不是清清,是我做的,是我啊,你们要审就审我,放了清清呜呜。” 孙母泪流满面,非说捅伤孙浩的是自己,不关她女儿的事。 孙清清跪在旁边呆若木偶,对于她的话没有一点反应。 孙技工却暴跳如雷,又悔又恨地反驳孙母,“不是她还是谁?你别护着她,她就是个忘恩负义的贱货,老子管她吃管她喝养她好几年,她特娘的就是这样报答老子的?!” “我的浩子啊,好好的就被她给捅破了肚子,肠子流一地啊,大家都给评评理,不能放过这个杀人凶手!” 孙父老泪纵横,瞧得大家还怪不落忍。 但是不少人心里同时也不免嘀咕,他要是真这么可怜这么无辜,他怎么也被拉上台审问了? 按说捅伤人的是孙清清,孙母执意要包庇她替罪的话,她母女两个被拉上台没什么奇怪,但孙父跟她们一起被拉上去,这就让大家不得不心生狐疑。 怀疑这里边是不是还有他什么事。 要不怎么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呢,大家猜的不错,孙母为了给女儿脱罪,下一刻就大声指责孙父的过错。 “还不是你纵容你那好儿子欺负我女儿,什么好哥哥好父亲,哪个哥哥会对自己妹妹起不能说的心思?哪个父亲会明明发现了这件事却还装作不知道?不想着教训诱拐妹妹的好儿子,只想把我家清清随便嫁出去,还要替你拉拢看中的手下,孙大山你根本不是人!” 孙母声嘶力竭地道出孙家掩盖在内里的丑闻,不亚于在众人之间砸下一个大雷。 孙技工显然低估了一位护崽的母亲,也高估了自己在孙母心里的份量,这不猝不及防地被她背刺,他的脸色当即大变。 台下的众人也都呆住了。 什章 什么?当哥哥的惦记妹妹?然后逼得人捅他一刀?不会是他们想的这样吧?! 孙技工大声喊不是,“大家千万不要信她的鬼话,我家浩子前两天才跟食品厂的乐善同志请求处对象,他根本看不上这小丫头片子!” 台下一不小心被攀扯到的乐善:“…………” 躺着都中枪,俺谢你八辈祖宗! 作者有话说: 一更出,二更零点左右,完后再来修改捉虫哦(^з^) 第88章 下场 孙技工信誓旦旦, 说得真像有那么回事似的,听得大家又动摇了。 莫不是真冤枉了他? 不过现在首先要确定的是孙浩是不是真对孙清清起了那种恶劣心思,然后逼得人拿刀相向。 孙母自然站到自己女儿那边, 咬死孙浩就是惦记妹妹的畜牲, 被她逮到一气之下才把他捅了, 她女儿这样子就是当时受刺激太大,心里接受不了吓傻了。 说到这里,孙母失声痛哭,哀求大家看在她们母女俩可怜的份上, 给孙清清一条活路,她可以认捅伤孙浩的罪,但是她女儿还年轻, 往后不能就这么毁了啊。 台下很多妇女同志都听得眼睛泛红, 本能地同情她们。 但是事情该怎么判不是她们能决定的, 还得看革委会的意思。 革委会对孙母的哀求无动于衷, 抓住孙父辩解的重点问:“孙浩在跟食品厂的女同志处对象?” 孙父表情一僵,想说是但也清楚这事儿很容易被戳穿, 与其现在撒谎还不如半真半假地说成是他儿子对人家有意思,进而证明他不可能看上孙清清。 因此他没敢承认,只能吱唔道:“浩子打小就崇拜英雄,乐善同志救了他一命, 他对人家生出好感, 前天我去上门感谢, 浩子当着我的面跟乐善同志告的白, 可惜乐善同志已经有对象, 没有接受浩子, 他回家失落很久, 哪有功夫对小丫头片子动手动脚,领导你们要明辨还我们一个公道啊!” 他这一番话讲的煞有其事,让革委会也犹疑起来。 孙母见状直呼不可能,她不信孙父说的,既然涉及到食品厂的乐善同志,那就找她出来作证。 孙父胸有成竹,除开那个乌龙,他并不怕乐善出来会乱说什么,一切只会对他们有利。 革委会随即便扬声道:“食品厂的乐善同志来了吗?没来的话赶紧叫人去找。” 乐善本来不打算冒头的,但是谁让他们说得好像找不到她就不罢休似的,周围不是没有认识的人,她即使不现身,他们也会下意识把她‘卖’了的。 那她还不如识趣地主动站出来。 于是乐善应下一声,拍了拍时仲紧抓着她的手,起身上台去。 时仲抓着她衣袖死活不放,亦步亦趋地紧跟着乐善走上台。 革委会的人看到他愣了下,挥手驱赶道:“我们只叫乐善同志上来,没你什么事,快下去吧。” 时仲抿着唇硬撑道:“我是乐善同志的爱人,她在哪儿,我自然就在哪儿。” 这话一出,台上台下一起哄然起来。 刚才从孙技工口中就听到乐善同志有对象,没想到竟然已经结婚了,而且还是这样俊秀的小伙子,怪不得看不上孙浩。 乐善把时仲拉到身边,和革委会主任商量:“不好意思,他胆子小,离开我就害怕,那件事他也清楚,就让他跟我呆一块吧,等下我说他补充。” 革委会主任考虑一下同意了,其他人倒是看出这小夫妻俩是真的感情好。 乐善开口前先看了孙技工一眼,孙技工对她和善一笑,自以为很是风光霁月,其实十分狼狈辣人眼。 乐善又看了看孙母和孙清清,孙母瘫在那里痛哭不止,孙清清依旧宛如木偶,对外界的喧闹没有任何回应。 时仲跟着看过去,瞧见孙清清的情况不禁皱起眉头,觉得她这样子和当初父亲遭受打击精神崩溃后的模样很相似。 乐善从她在出差回来路上遇到劫匪开始讲起,像讲故事一样讲到她和大家如何战胜敌人,而孙浩关键时刻又是怎样好心办坏事的,她都没有隐瞒。 最后讲到回来后她在家养伤,孙父和孙浩突然上门赔礼道歉,然后误以为她和时仲是兄妹,提起想做儿女亲家来个双喜临门的事。 乐善高中毕业,文化水平不一般,她把事情徐徐道来,讲得引人入胜,让大家忍不住沉浸进去,等她停下来时都着急催她快讲后续。 乐善却不讲了,“接下来由我爱人讲一讲他那边的情况。” 然后时仲在她的鼓励下上前一步,学着乐善刚才的方式将自己在机械厂和孙技工的交集以及纠葛都一一道出,包括对方想让他成为女婿方便以后为其效力的打算。 众人听得张大嘴巴,差不多已经反应过来了。 乐善替他们做个总结,“所以他们是想一人娶我,一人嫁我爱人,把我们夫妻分开。” 众人:“…………” 好家伙,活了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奇葩的神经病。 人家好好的夫妻偏要给人分开,不是神经病是什么。 大家看向孙父的目光顿时都不对劲了。 孙父急忙辩解道:“这都是误会,我们并不知道他们是夫妻!” 乐善将当初质疑孙家父子为何没有看出他们是夫妻的话又说了一遍,听得大伙点头连连。 对于这件事,孙父无话可说,他能讲自己是因为抱着不可说的小算计才忽视了那一点吗? 孙母其中有件事说的对,他早就发现了儿子对继女的心思,亲眼看着他慢慢引诱继女跟他好。 可是孙父不敢捅出来,只能暗恨继女水性杨花勾坏了他的好儿子,想尽快把她嫁出去避祸,顺便物尽其用给他招来一个助力。 但是没想到被他看好的人已经有主,他儿子偏偏还看中了对方的爱人,以致发生那种丢脸的乌龙事。 现在整件事都被乐善夫妻捅破暴露在阳光下,孙技工面对大家震惊鄙夷的目光,脸上几乎要烧起来,恨不能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可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因为丢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趁机’落井下石‘,将他儿子孙浩暗地里打的小算盘一起捅了出来。 这人就是时仲。 他顶着一张小白花似的无辜脸,嘴里说出的话却不吝啬以最大的恶意。 他说:“我本来还不明白孙浩为什么非要喜上加喜,但是听说他和孙清清的事后,我想我大概懂了。” “他那种心思如果是真的,他必定知道不容于世俗,所以他应该想章 想用和另外一对兄妹结亲的方式遮掩过去。” “我不知道自己推测的对不对,但他是在孙技工提出让孙清清跟我家结亲后才向善善告白的。” 台下的人听完嗡地一声炸开,开始议论他推测的对不对,最后大家一致觉得还真有这种可能。 孙技工强烈反驳,但是他一个人抵不过现场那么多人的嘴,只会越描越黑,让人更加相信孙浩的险恶用心。 现场一下子变得乱糟糟的,连革委会主任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机械厂的领导同样很懵逼。 现在可咋整? 审判大会直接变成丑闻大曝光,台上乐善和时仲爆的爽快,台下群众吃瓜吃得热乎,眼看场面就要一发不可收拾。 革委会主任赶紧出来控场,顺便请已经做完证的乐善夫妻俩下去,这两个人太敢讲了,下次别来讲了。 乐善带着时仲事了拂衣去,片叶不沾身。 钱晓荷三人看到他们顺利脱身下来,狠狠松了一口气。 谁能想到他们只是来看个热闹,就被天杀的孙父攀咬上了呢。 这也幸亏他们来了,不然还不得任凭对方那张嘴乱说,吃下这个哑巴亏嘛。 乐善和时仲下来后,革委会主任让大家安静下来,正要说什么,一直像是个假人的孙清清突然开口。 “大哥没有想娶别人抛弃我?” 这句话比革委会主任好用,现场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孙母就在这个时候猛地扑到女儿身上,哭着骂她:“死丫头乱讲什么,孙浩那是害你啊,他不把你当妹妹,你还当他是大哥做什么!” 孙母极力想掩饰孙清清的‘口误’,但是大家听得真真的。 在场眼明心亮的人不少,哪能看不出来孙清清对孙浩是真有情,并不只是孙浩欺负她那么简单。 孙母掩饰不过,索性就认了孙浩引诱她女儿的事实,所以她才恨他恨得咬牙切齿,一怒之下捅伤他。 她讲得有理有据,前后也都圆上了,可惜孙清清不认。 刚才时仲的那番推测她都听到了,知道孙浩并没有想抛弃她,只是打算换一种方式遮掩他们的关系,不禁流下眼泪。 “他说过会娶我,只要我改回亲爸的姓,把户口迁出去,我们就能换一个地方结婚,他亲口跟我承诺,他不能反悔,不能呜呜呜。” 孙清清说到最后哭起来,然后又开始大笑,痴痴癫癫的,明显是陷入迷障,疯了。 大家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心酸又难受。 好好的一个姑娘变成这样,该怪谁呢,怪孙父孙母当父母的管不好孩子?怪孙浩道德败坏不负责任?还是怪眼下这个世道? 他们想不明白,不过孙浩被捅一事显然已经明了。 孙清清虽然心智崩溃变得疯颠,但她承认是自己捅的孙浩,因为那样他就不会背叛她了,她愿意跟他一起死,只是最后被孙母及时发现并拦住。 事已至此,孙母就是再想替女儿担罪也不成了,孙清清很快被革委会拖下去交给公安局,孙母踉踉跄跄地追随而去。 两人相继离开后,台上就剩下灰头土脸的孙父在那儿被众人异样的眼光看得抬不起头。 出了孙浩这事,以后他别说抬头,自己的工作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更别提想象中的升职加薪。 孙技工最终被革委会带走做思想教育,因着他还有个重伤昏迷的儿子需要照顾,想来应该不会被关多久,但他的工作很快就没了。 机械厂在大会后以孙家父子品行败坏影响恶劣为由,将他们全都停职察看,之后会慢慢边缘化他们,直至最后开除出去。 孙技工现在顾不上这些,他一方面要应对革委会的思想课,另一方面还要时刻关注独子的伤势,两件事分去了他所有的精力,哪还有时间注意工作不工作的。 等他之后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和变成废人的孙浩已经被厂里开除,分给他们的房子也被收回去,他们变得一无所有,只能自愿支援边疆建设将功赎罪,去大西北投奔亲戚找活路。 乐善得知这些消息时,那两人都坐上开往西北的火车走了。 钱晓荷有朋友在孙浩住的医院当护士,知道一点关于他的伤势内情,悄悄告诉乐善那家伙的腰子被孙清清捅没一个,以后都干不了重活,而且很有可能会影响到寿命,不然革委会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他们。 毕竟是乱那啥哎,这样影响恶劣的事必须要严惩的。 乐善觉得他活该,叫他诓骗小姑娘,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结果他竟然把魔爪伸向自己的妹妹,虽然两人没有血缘关系,但是继妹妹也是妹妹啊,都在一个户口本上的,他怎么下得了手。 这些暂时都是后话,眼下乐善从批*斗大会上回来,虽然狠狠打了一下孙技工的脸,但心情总体来说也不算多么愉快。 实在是孙清清母女俩的下场太惨了,让人很难不动容。 时仲劝她道:“姐别为那种人耗费心神,一个巴掌拍不响,孙浩既然能引诱成功,可见她也不冤枉。” 乐善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响起啪的一声脆响,问他:“响吗?” 时仲:“……响。” 乐善白他一眼,自个儿想开了。 算了,这种风雨飘摇的世道谁能管得了谁,她只要把自己的小家护好就不错了。 时仲被怼了一下也不生气,巴巴地做了鲜嫩喷香的鸡蛋羹来讨她欢心。 乐善给面子地干掉一大碗,吃完日子该怎么过照样怎么过,只是孙家那件事到底太过奇葩,在小楼院乃至厂里传了许久才散去。 别人爱咋传就咋传,乐善全都没参与,只在听闻棉花供应来到的消息后,打算捋袖子去抢棉花。 时仲赶紧拦住她道:“姐,不忙,我在维修部有个同事家里跟供销社的人熟,咱可以托他们的关系内部购买,不用再顶着冷风去排队抢。” 乐善惊喜,这感情好,如果可以,她宁愿多花点人情钱,也不想去外面排队等啊。 时仲这事办得漂亮,合该奖励。 时仲羞答答提出能不能让他自己选择要什么奖励。 乐善挥手大方道:“你想要什么?尽管说!” 时仲不肯现在讲,说要保持神秘,晚上再告诉她。 晚上就晚上,正好现在他们先去把今年的新棉花买回来。 其实去年做的棉衣还能穿,但是总比不过新棉花做出来的暖和,而且他们又不缺这点钱票,为啥不能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 他们家是双职工,两个人挣得都不算少,再不往外花花,叫有心人惦记上了,难道要攒着给别人来借吗? 比起借给别人,他们更愿意花在自个儿身上。 两人秉持着这个理念,通过供销社的人脉关系,多花了点钱提前一步搞来足够份量的棉絮棉布。 晚上时仲如约而至,跑到乐善床上红着脸说:“我要姐亲我一下。” 之前都是他主动,现在他想要乐善主动亲他。 乐善看着他在灯光下格外通透白皙的小脸蛋,眼神渐渐变得诡异莫测,强调:“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哦。” 时仲嗯嗯点头,然后默默抬脸撅起嘴巴。 时仲的唇不像乐善那么饱满,起初还是比较精致小巧的菱形,现在随着他的长开,居然越变越薄了。 乐善不知从哪儿听到的,说男同志的嘴唇越薄就越冷酷无情。 她觉得这说法落在时仲身上不符,他哪里冷酷无情了,分明是一块粘人的小糖糕。 想到这里,乐善忍不住笑了下,然后在时仲紧张的期待中,她张嘴啊呜一口咬在他腮帮子上。 时仲呜地一声疼哭了。 乐善歪倒在床上抱着肚子笑得直抽抽,事后割地赔款哄了好久才翻篇。 虽然乐善晚上不做人,但时仲第二天仍旧原谅了她,和她商量着到手的棉花要做几件冬衣,做成什么样的,该怎么做等等,打定主意把这活包揽过去。 乐善手臂还没好,加上她也没那技术,所以这活计只能由时仲来。 本来按照乐善的意思,时仲厂里还有工作要忙,做冬衣的活不如托给院里的大妈大婶解决,最多花上几张票票几斤粮食。 但是时仲不愿意,说他们家有缝纫机,做衣裳很方便,他工作再忙,早晚上也能抽出时间赶制,用不着额外请人帮忙。 之后他果真如他说的那样,白天去厂里上班,晚上在家踩缝纫机做冬衣,自己合理安排时间,忙得不亦乐乎。 乐善见他乐在其中,就不提再另外找人的事了,偶尔给他打打下手。 这时她已经连着国庆假期在家修养半月有余,当初领导说的给一周时间只是约数,那时候她手臂还没养好,钱晓荷替梅姐他们来看过后,让她继续在家休养,直到把伤养好,不必担心工作。 乐善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因此伤势刚好全就迫不及待地回厂报到,看看自己的岗位还在不在。 梅姐果真说话算话,位置一直给她留着,期间她的活都是由钱晓荷负责处理,相当于一个人干了两个人的活,还没跟她抱怨过一声。 乐善非常感动,问钱晓荷有什么想要的,她必须得表示表示,不然心里过不去啊。 钱晓荷犹豫道:“我想做身里面穿的棉衣棉裤,手里的棉花不够了,不知道你那里有没有多的,允给我一些,我给钱或者下次还你。” 乐善这次弄到的棉花多,家里自然有多余的,允给钱晓荷一点不成问题。 钱晓荷不好意思地补充是做男式的,大概需要多一点点。 乐善说没问题,不过,“给谁做啊,你对象?” 钱晓荷羞涩捂脸,这种事还用问吗,除了他还能是谁。 她那位解放军对象据说过年要回来探亲,到时候他们两个应该会议亲了,她想送他一身贴身衣裳表达心意。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啦,等下会把两章都修改一下捉捉虫 大家国庆节快乐鸭!看到抽奖了吗?过节红包我就不发了,咱们等到8号早上抽奖吧嘎嘎嘎 第89章 年底 两人刚说完棉花的事, 梅姐突然走进来,叫乐善去刘部长办公室。 乐善试探着跟她打听:“您知道部长找我是什么事吗?” 梅姐笑道:“别紧张,保管是好事儿。” 乐善心下松了松, 忐忑地来到刘部长的办公室。 这里她是第一次来, 正好碰到李秘在里面汇报工作, 吴助让她在外边等一会儿,同时拐弯抹角地想跟她打听机械厂那天开批*斗大会的情况。 乐善:“你没去看?” 吴助道是那天家里有事,等他得知消息,大会已经结束了。 “听人讲你也上台了, 具体咋回事啊,没有牵连到你吧?” 有着之前过命的交情,吴助对于乐善的关心丝毫不作假。 乐善领情地摇摇头, 将那天发生的事简单给他讲了下, 听得吴助瞠目结舌震惊不已。 李秘这时汇报完工作走出来, 熟络地跟乐善打声招呼, 示意她可以进去了。 乐善小心推门而入,面对笑得一脸和气的刘部长半点儿不敢放松, 老实问:“部长,您找我什么事?” 刘部长招手让她上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封给她。 乐善下意识接过来,到手一摸立马迟疑, “这是……?” “厂里给你的奖励, 拿着吧。” 乐善问之前不是给过吗, 吴助去她家看望她时送过一个厚厚的红包。 刘部长表示那只是他和李秘等人的心意, 而现在这份则是厂里对她的表彰, 给她就收下。 “另外你之前职级升过半级, 现在厂里因功再给你升半级, 下个月你就可以拿到高一级的工资和福利了。” 乐善闻言大喜,赶忙鞠躬道谢。 刘部长摆摆手,又温言鼓励几句,放她离开。 乐善高兴地回去和钱晓荷分享了这个好消息,钱晓荷觉得厂里这次有点吝啬,以她的功劳足够开场表彰大会的,结果只是升一级就完了。 乐善却很满足,毕竟除了工资升级,她还拿到手那么多钱票,已经赚了,闷声发大财,不用那么高调。 下午下班时,乐善才走到外面就感觉额头一凉,旁边响起钱晓荷欢喜的惊呼。 “下雪了!” 下雪了就代表腊月不远了,距离钱晓荷对象回来探亲的时间也近了。 钱晓荷高兴得手舞足蹈,在尚且只能算是盐粒子的初雪中奔跑,欢呼雀跃。 乐善鲜少见她这么开心,忍不住看着她笑起来,紧跟着踏入今年的第一场风雪里。 初雪落下不仅代表腊月临近,也昭示着过冬物资即将供上,提醒大家该储存猫冬的东西了。 去年这件事是乐善做的,今年她交给时仲来办,自己只在一旁辅助。 时仲没她抢货的力气,就开动聪明的脑瓜子不去非要跟人抢,他直接托关系从内部拿,只要人情和钱票到位,东西都能送上门。 这样倒是省了两人不少事,只花了去年一半的时间就把家里家外都填满了,该买的煤球在厨房门口摞着,该买的冬菜在地窖里堆着,该做的辣酱咸菜都做起来。 不知不觉忙到冬月过去,腊月来临。 腊八那天,乐善在家煮了一锅腊八粥,给相熟的人家都送去一份,剩下的他们自己吃。 伍叔的依旧由乐善亲自去送,顺带给他带过去不少过冬的东西。 伍叔看到后责怪道:“你给我带这些干啥,我自己买的都有,战友们也寄来很多,你今儿个不过来,赶明儿我也要给你送一些过去。” 乐善倒是没拒绝,“叔给我的跟我给叔的不一样,您就收着吧,您要是不要我的,那我也不要您的。” 伍叔无奈摇头,脸上却是掩不住的笑意。 乐善帮他把东西都搬进屋放好,又提上他给她收拾出的各种海货营养品等稀罕物准备离开,出门迎面碰上周建军回来,身后跟着李兰和三个孩子。 “乐同志过来了啊?许久没见,近来可好?”周建军看到她立马停住脚步问候。 乐善听说他在公安局混得不错,随口应了一声,立马对上李兰看过来的警惕目光。 “…………” 乐善都不想说啥,李兰以为她当宝贝的,别人都会稀罕吗? 乐善没有马上离开,视线故意在她和周建军之间扫个来回,犹疑道:“你们这是好事将近?” 周建军沉默了一下,没有开口。 李兰迫不及待地肯定,“对,前些时候我不小心掉进冰窟窿,是建军大哥救了我,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决定以身相许报答他!” 然后警告地看乐善一眼,走到周建军身旁抱住他的胳膊宣示主权。 周明明三兄妹径直进了屋,像是对这一幕习以为常,也接受了李兰的存在。 乐善见此也不做那个破坏他们一家和谐的恶人,干脆道贺:“恭喜啊,办酒的时候记得通知一声,到时必定去捧场。” 说完,她就走了,根本没把李兰暗自炫耀出的得意放在心上。 对她来说,他们俩能修成正果在一起正好,不用再祸害别人了。 腊八之后,年货陆陆续续供上,时仲借着上次打通的供销社关系,跟仓鼠一样把想到的过年需要用的东西都挨个往家搬。 越临近过年,天气越冷,大雪开始簌簌落下,映照着大红的窗花剪纸,使得年味越来越浓。 就在这个时候,钱晓荷突然跟梅姐请假,准备去火车站接她对象。 乐善义不容辞地将她的活揽过来,鼓励道:“加把劲,等你们的好消息。” 钱晓荷羞涩地红着脸离开。 第二天,钱晓荷就回来销假继续上班了,不过这次她不是一个人,而是被一位身穿绿军装的解放军战士送来的,脸上明显带着喜色。 乐善等人离开后悄声问她:“咋样啊?” 钱晓荷笑着点了点头,“我们打算过两天让双方爸妈见下面,到时亲事应该就能定下来了。” 乐善给予了祝福,希望她能得偿所愿。 但好事往往多磨,两天之后,钱晓荷再过来却是红着眼睛悲愤交加,恨恨道她爸妈跟男方家要了一大笔彩礼,不给就不放她出嫁。 乐善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父母。 嫁女儿要彩礼很正常,但一般人都会视男方家境而定,或者根据习俗该多少就多少,完后有些人家会截留一部分当做女儿的孝敬,有的则比较疼女儿,往往会全部返还给女儿带走用在他们新建的小家上。 像钱晓荷爸妈这样的虽然有,但很少,因为怕被人戳脊梁骨,说成‘卖女儿’。 “你爸妈都不顾忌名声的吗?你之前不是说你有个弟弟还没娶媳妇?” 难道他们不怕这事儿传出去坏了名声,会影响到宝贝小儿子找老婆吗? 钱晓荷难过道:“就是因为想给小弟凑彩礼,他们才狮子大开口,把主意打到我头上。” 乐善听明白了,钱家爸妈这是为了儿子连脸面都不要了。 乐善倒是有个想法,就是不确定那样给钱晓荷支招对不对。 告诉她之前,她先确定:“晓荷你真的决定和他结婚吗?据说当军嫂会很辛苦。” “确定,我不怕辛苦。”钱晓荷坚定点头。 既然这样,乐善就凑到她耳边嘀咕了几句,听得钱晓荷的眼睛瞬间扫去阴霾,变得晶亮起来。 之后钱晓荷找来妇联帮忙,以大领导都说过婚姻需自主为由抗议父母索要高彩礼‘卖女儿’的行为,最终成功把彩礼谈到一个比习俗稍高但能让人接受的数目,且这笔彩礼钱暂时会先放在钱晓荷的手里,待她结婚后回门再交给爸妈。 钱家父母被‘尚方宝剑’镇着,又有妇联在一旁劝解,只好答应下来。 于是没过几天,乐善就见钱晓荷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起来,还给她送来了婚礼的邀请。 乐善忙不迭应下,保证到时肯定会去参加,给她包个大红包。 就是没想到钱晓荷结婚那天也是李兰嫁给周建军的日子,两家同一日办酒,还都给乐善递了信,她该选择参加哪个? 乐善毫不犹豫地选择去参加钱晓荷的婚礼,至于周建军那边,让时仲跟着伍叔去一趟就行。 反正他们主要是给周建军面子才去的,时仲比她更合适。 随后小楼院也接连办了几场红白喜事,整个腊月中旬,乐善和时仲基本不是在吃席,就是在赶往吃席的路上,随份子的红包不知掏出去多少个,要不是两人底子厚,这样的人情往来还真撑不住。 好不容易撑过这段时日,钱晓荷的爸妈突然闹到厂里来。 眼下年关将至,厂里都要放假了,突然发生这事,刘部长很关注,派梅姐过来和钱晓荷谈话。 乐善当时陪钱晓荷坐着,对面就是梅姐。 钱晓荷首先惭愧道:“梅姐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们敢闹到咱们厂。” 梅姐摇头,“问题暂时不大,你先说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钱晓荷交代了当初她和父母的约定,但是等彩礼到她手中后,她就没打算再给父母,所以三朝回门她根本没提这事。 她爸妈因此一直在追着她要,要不到才把主意打到厂里,意图逼她一把,看她是要钱还是要工作。 如果要工作,那笔钱必定得给他们,不然就天天来这里闹,闹到钱晓荷服软为止。 梅姐听完皱眉,她单知道钱晓荷父母不靠谱,没想到不靠谱到这种程度,这不是坑女儿嘛。 梅姐问钱晓荷怎么打算的,是准备拿钱消灾还是怎么样。 这关乎到厂里对这件事的处理态度,梅姐让她考虑好再说。 钱晓荷不用多做考虑,已经打算好了。 她准备年后随军去。 乐善惊讶又佩服,要知道部队驻军的地方肯定没有他们这里繁华富裕,去随军八成要吃苦的。 而且食品厂办公室的工作岗位多难得啊,能挣不少又体面,钱晓荷居然说放弃就放弃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第一更(≧▽≦) 第90章 空缺 梅姐对于钱晓荷的决定不觉得意外, 但是有一件事需要提醒她。 “我记得你爱人暂时还没到家属能随军的级别,你过去应该住不进部队家属院吧?” 钱晓荷点了点头,“所以我和他商量过了, 去之后会先住在部队外的小镇上, 他会努力建功立业, 早日接我进去,在此之前我们平时在他方便出来的时候也能见上面,部队对住在镇上的军属很照顾,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在做下随军的决定之前, 她已经把方方面面都考虑清楚,现在剩下的就是把她的工作处理掉,年后和丈夫一起离开, 摆脱掉娘家那群吸血鬼。 她就不信到时他们还能追到部队去闹。 部队可是和食品厂不一样, 食品厂需要顾忌名声什么的, 部队却只会维护自家的战士和军属, 尤其还是在他们有理的情况下。 梅姐知道了她的打算,准备去给刘部长汇报。 钱晓荷叫住她, 试探着问:“梅姐,我的岗位能自己处理吗?” 梅姐懂她的意思,明言道:“大概不行,这项工作不是随便谁来都可以的, 最起码也得是初高中学历, 像乐善当初一样有一定的学识基础。” 不然也做不来。 钱晓荷打着想把工作岗位卖掉换以后生活资金的主意, 现在听梅姐这样一说, 她也不甘心放弃, 转而说如果她能找到符合条件的人, 是不是可以优先选择让对方接手, 届时她会做好交接再走。 梅姐表示可以帮她请示一下刘部长。 刘部长得知前因后果和钱晓荷的决定,看在她成为军嫂并不怕随军之苦的份上,答应给她这个权限,但前提是人选必须是食品厂内部员工或家属,不能将岗位外流。 他不说,钱晓荷也不会选择让外面的人接手,虽然那样能够卖更高的价格,但是很容易引起众怒,她不想离开前跟大家结怨,毕竟她夫家还在这里,往后总归会有回来的时候。 谈过这件事之后,梅姐开始将目光转移到乐善身上,打算重点培养她,钱晓荷忙着物色合适的接班人选,对乐善被看重的事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偶尔乐善遇到难题了,她还会帮她解决,积极传授经验。 乐善感激她,不免为她以后担忧,“你去那边没了工作怎么办,总不能只靠他的津贴养吧?” 女人没有工作会心虚气短,在家庭地位上自然矮一截,以后别说当家作主,就是想买个针头线脑都要伸手要钱看人脸色。 那样的生活,乐善想想就很难过。 钱晓荷想得开,“我都打算好了,等到了那边我先试着找找工作,能找到的话最好,找不到也没事,你知道我手里捏着那笔彩礼钱,把工作卖掉又是一项收入,再加上以前攒的积蓄,未来两三年手里都不会紧巴巴的,我可以趁机生个孩子,等他提干了拿到随军资格,到时就有部队来给军属安排工作了。” 所以她对过去后能不能有工作是半点儿不担心。 乐善看她心里有数,彻底放下心来。 晚上回去,时仲突然问她:“你们办公室那边是不是要空出来一个岗位?” “你怎么知道?”乐善纳罕。 他们明明没把这件事往外传,以防引起人心浮动,钱晓荷物色接班人选都是私底下悄悄进行的,消息怎么还是传出去了呢,竟然连时仲都听说了。 时仲摊手,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钱晓荷既然找交易对象,那就肯定瞒不住。 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维修部有同事家里正好有快要毕业的姐妹,急需找个工作,听到钱晓荷想卖工作的消息,可不就看上了,这不都托到了他这里。 乐善立即将梅姐说的条件讲出来,强调必须得符合要求,不然刘部长怕是不会要的。 生产部算是比较有油水的部门,活儿轻松,工作体面,是不少人抢破头都想进的地方,门槛不会低到哪里去,想进来可不容易。 连她当初都是托了高中学历和副厂长背书的福,才那么顺利地调岗成一个小助手,还被以前同一车间的工友们羡慕得眼红。 现在要是随随便便让一个刚毕业的中学生进来,除非她有大本事能力强,否则怕是不能服众。 乐善把这些情况告诉时仲,让他转告给那个有意向的同事,看看自家人条件达不达标,如果达标可以试着接触下钱晓荷,不然也别往上凑了,不会有结果的。 至于他托时仲说和的事,乐善明确表示这件事完全由钱晓荷自己做主,除非他们能说动刘部长,甚至更上层的领导,不然谁都没办法。 时仲听了随意道:“那行,明天我跟他讲一下。” 乐善想到什么,立马问:“你没收人家的东西吧?” 时仲当然没有,他只是答应帮同事回来问问,对方倒是想送他点办事礼,他没要。 乐善表扬他没要好,收了就得给人办事,他们家并不缺那点东西,何必因此接个麻烦过来。 既然提到这个话题了,乐善就把自己犹豫的事跟时仲讲一讲。 “你说咱们要不要知会赵总工一声?妞妞还没个正式工作,万一他们也有意向呢。” 这要是讲了还好,不讲等他们事后得知错过,岂不是要坏了两家的交情。 时仲摇头道:“你刚才说完条件,怎么忘了她没学历不符合,想要也上不了啊。” 乐善知道,但是妞妞不符合条件是一回事,他们告不告诉赵家这个消息就是另一回事了。 时仲觉得连他都听说了,以赵总工在厂里的地位,应该不会收不到消息。 不过乐善顾虑的也对,他们最好还是知会赵家一声,心意尽到就行了。 这事由时仲负责去做,他饭后往小楼上跑一趟,回来跟乐善比了个搞定的手势。 之后赵家确实有在活动,但是一方面妞妞的条件实在达不到要求,另一方面则是妞妞自己不愿意换工作。 她在幼儿园呆得十分巴适,又是干的老本行,又能和男朋友于老师天天见面,她傻了才会跑去勾心斗角的办公室当什么炮灰小助手。 虽然妞妞对办公室文化有什么误解,但她不想换工作的心是真真的。 赵总工夫妻没办法,恨铁不成钢地让她继续呆在幼儿园混日子。 好在妞妞也不是白混的,进去大半年不仅给自己找了个对象,还顺利从食堂清洁工转为园区生活老师,日子过得非常滋润。 钱晓荷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还问乐善要不要帮她走个后门,如果能得到赵总工的人情,想必会对他们夫妻俩以后很有帮助。 而且钱晓荷也想在临走前拉拔一下妞妞,那也是她的好姐妹。 乐善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时仲本来就是赵总工的得力弟子,有人情没人情都差不多。至于妞妞,她在幼儿园干得好好的,根本不愿意来食品厂。” 钱晓荷随后专门找妞妞确认过,发现她是真的不想来,说到时处在亲爸的眼皮子底下,恋情会曝光,还有远香近臭啥的,反正就是不乐意跟她爸同一个厂。 她不愿意,钱晓荷也就不考虑她了,经过私底下一番暗潮汹涌的选拔和角逐,最终在祭灶那天,她给乐善带来一个清秀的女孩子,看起来有点小,才十六岁,今年高一,算是初中学历。 乐善觉得这也太小了点,而且对方还在上学,难道是打算不上了直接来上班吗? 钱晓荷说是这样子没错。 因为机会难得,小姑娘的家人当即决定让她辍学来上班,反正高中毕业后也是要上班的,现在只不过提前两年而已,但是两年之后可不一定有这样的好机会了。 小姑娘叫文秀,人看着是挺文静秀气的,和钱晓荷的气质有点像,目前暂时由她带着做一下岗前培训,等工作交接完成再交给乐善接手。 以后乐善就是老员工了,有责任如同钱晓荷当初带她一样带新手菜鸟。 乐善感慨日子过得真快,还记得当时她刚来这边努力融入的样子,现在仿佛就在昨天,钱晓荷却已经要离开了。 妞妞提出走之前大家聚一下为她送行,钱晓荷便把时间定在年后。 三人刚约定好此事,厂里就放年假了。 乐善收拾了东西回到家里,听到时仲兴冲冲地跟她汇报:“姐,我正式升任组长啦。” 乐善顿时喜上眉梢,调侃道:“你们维修部够意思啊,特地选在放假前给你升职,是不是想让你过个欢乐年?” 时仲昂首提胸,那可不,他现在就挺开心的。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余光注意到一个黑不溜秋的人影路过他们家门口,猛不地瞧见都被吓了一跳, “这谁啊?”时仲下意识问乐善。 乐善摇头没认出来,出去仔细瞅了眼,只看到一个远去的背影,对方背着一个简单的包袱,身子佝偻干瘦。 时仲跟出来,看见那人一路走到小楼院一楼门口,朝楼上有气无力地喊了声。 片刻后,楼里跑下来一位邻居大婶,对着眼前的人都不敢认。 那人再喊一声,说:“妈,是我啊。” 邻居大婶立即听出这就是自己儿子的声音,猛地抱住人大哭道:“儿啊,你咋变成这样了,肯定在乡下吃大苦遭大罪了哇。” 哭声引得很多人都探出头来,不到一会儿功夫,大家都知道有下乡当知青的小伙子回来探亲了,不少人家都为此振奋激动。 因为他们小楼院出去当知青的不止这一个啊,另外那些今年会不会回来?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第二更(≧▽≦) * 第91章 绮梦 小楼院今晚上很热闹, 大家都凑到知青儿子回来探亲的那家,将他家屋里屋外围得水泄不通,听他讲下乡后的生活。 小伙子因为下地干活被太阳晒得黝黑精瘦, 此时实事求是道:“乡下生活有苦也有甜, 老乡们都很淳朴, 农活很累很重……” 随着他的讲述,大家仿佛看到了一幅徐徐展开的乡村画卷,心生无限感慨又情不自禁地想听多一点,再多一点。 直至讲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众人才意犹未尽地各自散去。 乐善和时仲已经提前一步回来,讨论了一下这件事洗洗睡了。 次日仍有不少人往那家跑,很多都是想通过他家儿子打听院里其他下乡当知青的那些人。 当事人直接说他也不知道。 他们当初虽然是一块走的, 但分去的地方基本都不一样, 他是运气好刚巧抽签抽到回来探亲的名额, 其他人能不能回来过年, 他并不清楚。 知青家长们失望不已,从这天开始就对着大门口翘首以盼, 希望哪天也能看到自家孩子出现。 但大部分最终都失望了,只有少数几个称心如意,成功接到他们家下乡回来探亲的孩子。 而从祭灶到除夕也就只有将将一周时间而已,几乎转眼即逝, 那些没等到的人今年大概是不会回来了。 除夕这天, 乐善依旧请来伍叔一块过年。 时仲邀请伍叔一起写春联, 和去年一样仍旧是白底黑字的白联。 伍叔初初看到时还很诧异, “怎么还是白联, 去年不是已经贴过了?” 时仲说这是乐善的意思。 乐善便道按照规矩是要贴三年的, 今年贴完后明年再来一年就不贴了。 伍叔知道她的坚持, 听了摇摇头没有多劝她。 反正不就是贴白联嘛,想贴就贴,碍不了啥。 伍叔心里嘀咕着,看到时仲挥洒着毛笔写得那是一个行云流水,让他也不禁瞧得手痒痒的。 他是学医的,书法自然也练过,写几个毛笔字完全不在话下。 时仲看出来后立马让开位置,帮忙铺上新的白纸,把毛笔重新蘸了墨,请伍叔给他们露一手。 伍叔最终只写出五张倒福字,每个都是不同的字体,看起来别有一番意味。 乐善和时仲很捧场地鼓掌夸夸,年还没过,气氛先搞起来了。 大年三十的上午就在这样热热闹闹的氛围中过去,中午他们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开始包饺子。 乐善今年调了两个馅料,一种是猪肉白菜的荤馅,一种是鸡蛋韭菜的素馅,每种包出两三簸箕出来,放到平房顶上上冻起来,能吃好几天。 伍叔因为曾经受过的伤,一只手不太灵便,但他包起饺子来可比乐善二人快多了,手拿着饺子皮把馅儿塞进去,然后手指一夹就是一个,那速度跟流水线似的。 这样发展到最后,乐善擀的饺子皮已经满足不了他了,干脆时仲也加入擀皮的队伍,留伍叔一个人坐在那里包。 伍叔看着渐渐出炉的几簸箕饺子,成就感满满,比在家里枯坐有意思。 趁着乐善两人不注意,他把提前准备好的一分硬币包进饺子里,到时看看谁有福气能吃到。 傍晚时,噼里啪啦的声音首先从知青回来的那家传出来,昭示着大年夜的降临。 时仲这边也已经做好年夜饭煮好饺子了,叫上乐善端菜盛饺子,马上可以开饭。 和去年一样,仍旧是他们四个人坐在一张圆桌上,桌面上放着代表来年十全十美的十道菜,还有伍叔特意带过来的米酒。 得益于上一次的教训,这回他没敢带别的酒,就带点度数很小又甜甜的适合女同志喝的米酒。 开饭后,他先把红包给乐善和时仲发了,然后一人满上一杯甜米酒。 伍叔是长辈,由他先打头对去年做了番总结,然后再展望一下新的一年,说完仰脖对着米酒一口闷。 随后是乐善,她今年顺利升职加薪,还交到了两个好朋友,感觉不错,希望明年再接再厉,能有更大的进步。 时仲紧接着她说自己今年的进步也不小,从没有工作到食品厂的正式工,现在又被提到了组长位置,收获很大,期望来年能学到更多东西,职位再往上升一升。 最后轮到时父,他已经对着餐桌埋头开吃了,问他有什么想说的,他就笑着说好吃。 大家跟着笑起来,年夜饭要是不好吃,那就没有啥好吃的东西了。 一顿饭吃到十点多,期间乐善陪着伍叔喝了几杯,结束时脸上已是红霞遍布,眼神飘忽了。 时仲担心地在她眼前挥挥手:“醉了?” 伍叔说怎么可能,就这么点米酒,猫喝都醉不了,何况是人。 乐善摇摇头,表示自己很清醒,只是到了晚上睡觉的时间点,生物钟让她本能地开始迷糊了。 伍叔大手一挥,“那就去睡,不用非得守什么夜,咱们不讲究这些形式主义的玩意儿。” 于是时仲便把乐善拉起来送回她的屋,回头把该收拾的收拾完后,看到占据自己床铺位置的伍叔,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了。 伍叔理所当然地赶人:“你愣这儿干啥?回你们屋睡觉去啊,放心,你爸夜里有我看着呢。”他以为时仲不肯离开是因为放心不下父亲,于是拍着胸膛做下保证。 时仲想起什么,打开箱子拿出一套新做的棉衣送给伍叔。 伍叔稀罕他这份用心,收下棉衣催他快回屋睡觉去。 时仲犹豫着转身,“那我真走啦,有什么事您喊一声,我们在那边能听见。” 伍叔挥手,赶紧走走走,大好时候不去被窝里哄媳妇,在这儿磨磨蹭蹭干啥。 时仲帮他关上门,脚步轻轻地来到乐善门口敲了敲。 乐善这会儿已经快睡了,听到敲门声迷糊着说了声进,片刻后身旁就依偎过来一个小火炉。 两人已经同床共枕过数次,乐善察觉到他熟悉的气息后,翻过身熟练地将他搂进怀里,然后抱着呼呼大睡。 时仲窝在她怀中,鼻息间能清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甜酒香,不禁心神放松,慢慢陷入梦乡。 梦中,那个宽厚的怀抱不知何时将他包裹起来,对他做着一些夫妻间才能做的私密事,最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起在漫天的烟花中飞上云霄。 七零年的新年早上,时仲因为发现了某件事而狼狈万分,往后过去数十年他都始终记得今天这一天。 伍叔年纪大觉浅,察觉到外面的动静起来一看,发现时仲没在厨房忙活,却在水槽那里摸黑洗什么东西。 “你小子干嘛呢,咋不去做饭?”伍叔走过去奇怪地问。 一般新年第一天都是由男方起来做早饭,时仲去年就做得很好,今年怎么掉链子了。 时仲遮遮掩掩地说马上就去,然后继续洗他盆里的东西。 伍叔探头想瞧,他还侧过身子挡着不让看。 伍叔嘿一声,作势欲走,趁时仲松懈之际迅速拉过他的盆子,瞧见里面泡着条四角裤头,刚才时仲神神秘秘洗的就是它。 秘密被发现,时仲脸色瞬间爆红,立马抢过盆子慌忙冲了冲就狂奔向厨房,估计不做好饭是不会出来了。 伍叔起初还不明白,等时仲红着脸跑得没影了才灵光一闪反应过来。 哎呀,不就是梦那啥嘛,有啥不好意思的。 伍叔好笑地腹诽一句,突然意识到这两个小年轻貌似还没有夫妻之实,不然时仲不会大早上的摸黑洗裤头。 这…… 伍叔瞧不明白了,不知道该不该问问乐善这里边的情况。 想着乐善是个女娃子,他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好问她这样的问题,不如先趁机去探探时仲的口风,有必要的的话给他支两招。 伍叔打定主意,马上跟着时仲进入厨房。 两人在里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等乐善起床过来时,只见到时仲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打了鸡血似的蠢蠢欲动,搞得她有点莫名其妙。 “你怎么这么激动,有啥好事儿吗?” 时仲顿了顿,暗中看一眼笑呵呵的伍叔,掩饰道:“过年开心嘛。” 好事是有,但现在不能告诉她,他要像伍叔讲的那样找个机会主动出击,以实际行动来表示。 大过年的第一顿饭很快做好,伍叔出去点了炮仗,时仲帮时父起来洗脸刷牙,乐善负责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桌,四个人再次聚在一桌,热闹温馨地吃过一顿早饭。 伍叔饭后换上新棉衣背着手走了,说是去拜访战友老伙计,中午不用等他。 时父按照时仲教的拿出两个红包,给时仲和乐善一人塞一个,顺便说了声新年好。 乐善很高兴,把装着糖果零嘴的篮子给他,让他站在门口发给那些上门拜年讨食的孩子们。 时父很乐意做这项工作,脸上的笑容都灿烂几分。 时仲这时提议:“姐,咱也出去转转?” 乐善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还擦着黑呢,这时候出去干嘛,他们又不用去拜访故交旧友。 “再等等吧,等天亮咱们去陵园。” 祭拜用到的东西一早准备好了,待会儿天亮一点他们就赶过去。 时仲说从陵园回来他想去看电影,最好是像上回那样的苏联片子。 乐善没有多想,随口应了。 时仲心中有着自己的小盘算,天亮出发前特意去照了照镜子,整理一下发型,还问乐善他今天穿的新衣裳俊不俊。 乐善举大拇指,还以为他是因为要见爸妈和大哥才这样重视,不过去年他也没这样啊。 难道是他们俩今年谈了对象的关系,所以态度上就显得不一样了? 乐善摇了摇头,抛开杂念骑车带时仲去陵园。 陵园的规定比起去年来更加严格,上次是不让点香烧纸,现在连纸扎的小人和房子都不让带进去,纸花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碎布头做的假花。 乐善买了束假花,自己带的是一条煮过的猪肉和米酒,外加三四碟小菜。 这些东西除假花外在祭拜后都会拿回家,照样能吃。 陵园的工作人员检查了一下他们的篮子,没发现什么违禁品,轻松放行。 乐善和时仲熟门熟路地来到乐父他们墓碑前,一边摆上花束酒菜祭拜,一边和他们念叨这一年里发生的事情,直到停留的时间用完才不舍离去。 此时太阳已经悄悄探出头,温暖的日光挥撒而下,昭示着今天是个好日子。 乐善迎面看着冉冉升起的太阳,心情不知不觉变得豁然开朗。 时仲在一旁突然出声,感叹道:“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姐,咱们去看电影吧。” 他还惦记着这件事呢。 乐善意识到他好像在打什么主意,于是顺水推舟和他转道电影院,准备瞧瞧他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周末加更,日万打卡完成,哦耶o(^▽^)o 晚安么么~ 第92章 抓贼 电影院依旧是小年轻们大年初一首选约会的地方, 乐善和时仲赶到时,那里已经人满为患。 时仲让乐善排队买票,他自己挤来挤去地买好了糖葫芦章 江米果和桔子汽水。 今天照常是两个场次, 一场是本国拍的爱国片, 一场是从苏联引进的故事片。 故事片吸引小年轻们争相去看, 爱国片也不遑多让,两个场次从开门起就几乎都没空过。 因此乐善排队排了大半个小时才买到两张票,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之后等候入场还要再来半个多小时,为了看这一场电影, 小半天先耗进去了。 时仲买完吃的喝的,眼明手快地给乐善抢到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不然还要站着等。 乐善买完票回来往那儿一坐, 伸开腿示意时仲坐她脚面上。 时仲看看左右都是人, 羞涩道:“这不太不好吧?” 大庭广众的, 被人看去说道怎么办。 乐善干脆拉他坐下, “有啥不好的,你是我对象, 坐我叫上给我暖脚不是很正常。” 时仲犹犹豫豫地坐好,周围其他人也只是往他们这边看过一眼,随即便移开了目光,没有怎么大惊小怪。 毕竟现场还有手拉手半拥抱的, 他们这算什么。 于是时仲坦然了, 坐好后将手里的糖葫芦和江米果递给乐善, 然后试图帮她开汽水瓶盖。 乐善见他想开就暂时没出手, 想看看他能不能打开。 时仲吭哧着努力一会儿, 最后终于用牙齿啃开一瓶, 高兴得笑着牙花子递过来:“姐, 打开了,给你。” 乐善无语地接过,“张开嘴,我瞧瞧。” 时仲不明所以,听话地张大嘴巴给她看了看。 很好,没有伤到哪里。 不过这种方法下次还是不要用了,一两次不明显,次数多了对牙齿不好。 乐善叮嘱完时仲,拿过另一瓶单手握住瓶颈,大拇指顶着瓶盖边沿轻轻一弹,瓶盖便啵地一声开了。 “喏,喝吧,开瓶子应该这样开。” 时仲摸了下耳朵,点着头不好意思地接过汽水瓶,举起对着瓶口刚打算喝一口,旁边忽然撞过去个人,一下把汽水瓶撞到地上摔成碎片,桔黄色的汽水留了一地,完全不能喝了。 一切发生在刹那间,乐善都来不及阻止,只是眨了眨眼,就听见啪啦一声响,时仲手中的汽水瓶已经飞到地上粉身碎骨。 时仲愣住,手还举在那里没反应过来。 周围嘈杂的声音都因为这事静了一静,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然而导致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却看也不看,闷头继续往外冲去,比方才加快了脚步。 时仲回过神发现后倍感委屈,果断和乐善告状:“姐,他撞碎了我的汽水!” 他好不容易排队买来的,都没喝上一口。 乐善沉着脸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来大步朝那人追上去。 但凡对方回头说句对不起,她都不会太过跟他计较,可是这人撞掉了别人的汽水连声道歉都没有,甚至都不想看一眼,能是什么好鸟? 而且瞧他这样行色匆匆的,莫不是干了啥坏事吧! 乐善心念转动,快速追到近前从后面按住那人肩膀。 对方身形一僵,下一刻转过头不耐烦道:“干嘛?!” 乐善指着不远处地上的狼藉说:“你撞碎了我们的汽水,得赔礼道歉。” 这是大家都看见的事,周围并不是没有人应和。 那人却不认,还对乐善恶声恶气道:“放开老子,不然叫你好看!” 乐善见沟通无用,顿时翻转手腕把人狠狠摁趴在地上。 那人一声惨叫,转眼间就脸贴在地上摩擦,连声质问怒骂,什么臭娘们表子之类的话都出来了,跟喷粪似的。 这动静让周围瞬间清出一片,大家都是又震惊又新奇地站成一圈围观事态发展,因为不了解情况,暂时尚未有热心人士出来劝解。 乐善趁机朝时仲招招手。 时仲立刻颠颠地跑过来,满眼崇拜道:“姐?” 乐善说这人撞得他汽水没了,他想怎么做。 时仲没想到乐善会把人抓到让他处理,上下打量一遍跟乌龟似的被死死制住的家伙,很快瞧出点什么,于是故意撒娇要求把对方身上的东西也拿出来扔一地出气。 大家本来看着乐善那找回场子的气势,还以为会把地上那人怎么着呢,结果时仲的要求一讲出来,他们都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就这?就这?也太孩子气了。 众人觉得好笑,但心里着实松了口气,本来打算出来劝的人都笑着摇头顿住了脚步,决定先看看再说。 时仲那般儿戏的要求,乐善都没说什么反对的话,地上那人却反应很大,特别是在时仲靠近他准备行动的时候,他更是剧烈挣扎着想跑。 这么一看就显得比较奇怪了。 不过是把身上带的东西掏出来扔地上而已,谁让他撞碎了人家的汽水又态度恶劣不想赔,人家这样做一下出口气也不算侮辱他。 相反他应该庆幸人家小同志孩童心性,不然一顿打必定是免不了的。 可眼下这人非但不顺坡下驴,还表现得十分诡异,大家瞧了不免心生狐疑。 时仲没有真的下手掏对方鼓鼓囊囊的口袋,只是做做样子而已,随后就适时地提出疑惑:“他这样抗拒干啥,我又没打算把他怎么着,难道……” 话讲到这里,众人的心神都被他高高地吊了起来,全都屏气凝神,就等他后续。 乐善则已经听出他想揭露什么,不由得低下头仔细打量一番地上仍在虚张声势无能叫嚣的家伙。 难道这人有什么猫腻? “难道他身上藏着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时仲的后半句话与乐善心中的猜测同时响起。 话落,不等大家开始议论,乐善迅速将那人提着腿倒拎起来,引得众人哇地惊呼。 当事人哇哇叫的比他们声音还大,到此才彻底体会到乐善的力量和恐怖,但是他来不及开口求饶,乐善已经拎着他疯狂抖动起来。 啊啊啊的尖叫声中,不断有东西开始从那人身上掉落,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而后大家才看清那些东西都是什么。 钱包章 手表章 银项链章 金戒圈子章 大领导像章等等,都是价值不菲的物件。 本来大伙还很奇怪这人身上怎么带了这么多金贵玩意,直到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道惊叫。 “我的手表!那只梅花牌的手表是我的!!” 从这声开始犹如打开了开关,紧跟其后陆续响起好几声认领物品的声音,之后就是匆匆上前想拿回自己的东西。 乐善这才明白时仲的真正用意,猜测他可能是刚才看出这人是小偷,身上鼓鼓囊囊的应该是刚干完坏事还藏着赃物,所以才故意做出那么一场戏。 同时围观人群也都恍然大悟,合着这是个贼啊,还好被两位热心同志拦住了,不然被偷的人损失可得大发了。 那些出来认领失物的人对乐善和时仲都感激非常,但乐善依然没让他们轻易把东西拿走,坚持报警交给警察处理。 到时他们跟警察同志说清楚丢失的东西长什么样,等警察同志确定好后自然会还给他们,免得有人混在里面浑水摸鱼。 虽然有些人对此不满,但大多数人都很赞同,最后由乐善这个抓贼的功臣把小毛贼和偷来的脏物送往附近派出所,丢东西的人陪同。 忙完这件事再回来,乐善和时仲要看的那场电影已经快开始了,两人顾不上再买一瓶汽水,赶快进场找座位。 电影开场前,厂里已经有人在讨论刚才电影院门口发生的抓贼事件,着重描述了小贼的可恶以及抓贼英雄的大力气,还有她对对象的纵容宠爱。 其中女同志说到最后往往都会看看几眼自家对象,问如果是他,他会这么维护她吗? 男同志不想承认自己没有人家抓贼英雄的力气大,就说那是女同志,他一个男同志跟人家没有可比性。 他对象顿时撇嘴,嫌弃道确实没有可比性,一个大老爷们连女同志都比不过,还比啥啊比。 男同志心口瞬间被扎上一刀,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乐善坐在他们后面听完,忍着没有笑出声,突然感觉座椅下有点异样,低头一看发现是时仲的手悄悄摸过来勾住了她的手指。 时仲被发现也没收回动作,眼睛发光似的看过来,和乐善对视一眼,在她的默认下,他得寸进尺顺杆爬,最后与她十指紧扣。 电影不知不觉已经开始,具体演了什么,乐善没仔细看,只记得黑暗中时仲的手修长有力,时仲的唇温软泛甜,时仲的舌炙热滚烫。 对,他们在看电影的时候偷偷亲了,那小子不仅主动缠上来,他竟然还敢伸舌头,吓得她当时差一点咬住他。 要知道他们在家都没这么放肆过,突然在外面来一出……别说还真刺激。 乐善过后回味了一下,义正言辞地警告时仲以后千万别再这样胡来了。 时仲乖巧答应,下次估计还敢。 乐善口头教育他一番,来不及跟他讲太多,很快被另一件事转移走注意力。 新年刚过,钱晓荷就打算和新婚丈夫离开随军去了,出发的时间定在初六。 乐善得知时已是初三,再过两天她就要走了。 乐善虽说对此早有准备,但这也太仓促了吧,怎么走得这么急? 妞妞同样感到奇怪,匆匆过来找乐善,觉得她们有必要去钱晓荷的新家拜访一趟。 正好年前她们就准备聚一下给钱晓荷送行,现在因为计划有变倒不得不提前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第一更送上o(^▽^)o 第93章 离别 钱晓荷嫁人后住在一处筒子楼里, 房子是婆家爸妈厂里分的。 两间总工二十来平的屋子里住了一家三代八口人,想也知道会有多挤。 尤其是钱晓荷和爱人的婚房是跟人共享的,她爱人的兄弟跟他们拉条帘子住一屋, 另外一个房间是婆家爸妈带着奶奶和妹妹居住, 比他们三人住的还不如。 这样的情况下, 钱晓荷也说不出抱怨的话来。 毕竟是她自己要嫁的,嫁之前就知道他家是什么样了,虽然住房紧张,但人是真的好相处, 当初商量婚事多要了彩礼,他们也都想法子凑够给了。 基于这些,钱晓荷嫁进来后尽足了当媳妇的本分, 然后在收到娘家父母准备过完年就来这边要钱的消息时, 她打算投桃报李提前走。 只有她走了, 让娘家那边找不到人, 再闹也没办法,婆家完全不用看她的面子, 被闹狠了直接报警抓人就是。 还有她随军之后,可以不用再尴尬地跟人同住,婆家的屋子也能空出来,方便给爱人的弟弟说对象, 一举多得。 所以这件事在婆家没遇到任何阻碍, 他们都还感动得不行, 以为钱晓荷这样做是为了小叔子着想。 钱晓荷的爱人更没意见, 新婚夫妻跟人同住处处不方便, 媳妇愿意提前陪他去那边吃苦, 他只有满心的感动和欢喜。 婆家这边轻松说通后, 钱晓荷都没告诉娘家一声,只叫人悄悄把信儿透露给两个好姐妹知晓。 这不乐善和妞妞得知消息的第二天就找上门来了。 乐善两人在钱晓荷办婚礼那天来看过她的‘婚房’,此时再次看到她的居住环境,觉得这还是尽早去随军吧,起码到时候在那里可以住的不用这么逼仄。 妞妞私以为这是钱晓荷决定提前离开的最大原因,如果是她,她肯定第一天就跑啦。 好歹钱晓荷已经住了一段时间,绝对给够婆家面子了,现在正好借着娘家父母太极品章 不想给婆家添麻烦的理由跑路。 婆家人再好相处,住的挤了久了,多少都会有矛盾,趁着目前还没出现那些事情,钱晓荷早走早好。 乐善很快想明白了这一点,拍拍钱晓荷的手理解道:“早些走也好,车票东西啥的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钱晓荷说她爱人去买车票了,她负责在家打包行李。 实际上除了结婚时添置的一些贵重物件,没多少要带走的东西。 妞妞积极地帮她收拾,因为记忆中来这里就是坐的长途火车,所以她倒是能给钱晓荷不少实用的建议。 乐善在这方面帮不上什么忙,虽然她也坐过一次,但是出差和搬家又不一样。 考虑到正月初六的火车票应该不太好买,她决定稍后找伍叔帮忙托人问问,看能不能给他们顺利弄来两张。 钱晓荷听她说了后十分感激,她家那位出去到现在都没回来就是为了跑这件事,如果能有老前辈肯帮把手当然很好了。 乐善随后和她们分头行动,妞妞陪钱晓荷继续收拾行李,她则去寻伍叔打听情况。 如果伍叔能找到人帮忙最好,不行就只能再想其他办法了,或许到时可以托刘部长章 副厂长他们的关系运作一下。 好在伍叔告诉她找老战友能解决,不用再麻烦别人。 而且因为钱晓荷爱人是解放军的关系,伍叔的老战友给他们弄来一张干部车厢的卧铺票,路上能少受很多罪。 钱晓荷夫妻俩很是惊喜,按照票价多付两成算作给的辛苦费,回头还请众人吃了一顿离别饭。 送他们走的那天,乐善发现月台上有她和妞妞,有钱晓荷婆家人,还有平时和钱晓荷关系不错的同事朋友,就是没有一个钱家人。 乐善趁着告别的时候悄悄问她:“你没有通知你父母那边吗?” 这要是万一她走后,钱家人不明不白找不到她人,非要揪住这个跟她婆家要人怎么办。 钱晓荷怎么会想不到这处隐患,点头说:“通知了,刚才来之前派人过去说的。” 只说今天走,没讲具体什么时间。 一般情况下,大家坐长途火车都会选择较晚一点的车次,夜里刚好在车上休息,等到第二天一早就到目的地了,不用额外耽误时间。 钱家人估计以为钱晓荷夫妻两个也是这样,所以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出现,八成还在家想着如何趁机从钱晓荷手里拿回彩礼呢。 可惜现在火车正要到站,他们即便收到消息立马赶过来也来不及了。 火车停下时,行李自有男同志们帮忙送上车,乐善和妞妞只护送钱晓荷上去找到位置,然后她们两人再下来,和钱晓荷透过打开的车窗告别。 钱晓荷起初还不明白她俩这样做的用意,直到火车鸣笛缓缓启动,乐善和妞妞一起朝她手里塞了个红包,让她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乐善笑着挥手,“到了那儿记得写信回来,别委屈自己。” 妞妞追着火车跑了几步,两手搭在嘴边大喊道:“如果有急事就打电报,咱们永远都是好姐妹!” “好——” 钱晓荷一边哽咽地应着,一边从车窗口探出身子挥手,直到火车越驶越远,月台送行的人渐渐变成一个个小黑点,直至再也看不见。 这时她身后的人温声劝:“晓荷快回来,外面危险。” 钱晓荷再也忍不住,哭着扑进丈夫怀里。 两人就这样怀抱着对未来的憧憬,还有对亲朋好友的不舍,一起踏上人生新的征程。 他们走后,钱家那边发现被耍,终究还是找亲家闹了一场。 不过因为不用再顾忌儿媳妇,那家人倒是狠狠给钱家父母一个教训,差点把人弄进派出所吃牢饭,吓得他们再不敢随便去招惹了。 毕竟钱晓荷婆家人虽然都很好相处,但也不是啥软柿子能随便任人拿捏,相反因为他们家出了位前途不错的解放军,那腰杆子挺得可比钱家直溜,底气也足。 钱家人一看招惹不起,顿时全都老实了,半点儿没有当初闹腾钱晓荷时的厉害劲儿。 说白了这一家就是只会窝里横的主。 乐善听到后觉得好笑,特地把它记下来,等哪天给钱晓荷写信就告诉她这件事。 妞妞因为一个好姐妹的离开低落了许久,好在还有于老师陪伴她开解她,很快拿元宵节转移走她的注意力。 元宵节吃汤圆看花灯是习俗,但乐善家今年不打算再照做。 介于去年吃汤圆的教训,她和时仲今年元宵一致决定不煮汤圆,改为煮丸子。 鱼肉丸子章 猪肉丸子章 荠菜丸子等等,有提前准备好的多种丸子可供选择,总之能粘住狗牙的汤圆是不可能再吃的。 时仲喝着丸子汤,想到去年这时候乐善把汤圆喂狗,结果狗牙被粘住了的事,不由得扑哧笑出声。 乐善一看就清楚他在笑什么,白他一眼狠狠咬口鱼丸子。 以后谁敢让她吃汤圆,她就跟谁急,哼。 时父也不喜欢吃汤圆,去年分给他的都吃完了没看出来,今年再看他吃丸子时的反应和好胃口,哪里还不清楚他也不喜欢吃那东西呢。 乐善庆幸自己没买,不然现在煮了也只能分给邻居们。 说来去年元宵他们家分了汤圆,这次什么都不弄好像不太好,最后干脆把丸子煮上一锅给每家分几颗。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一小碗丸子汤如果能让他们来年和邻居相处融洽,那就是值的。 而且大部分邻居收下后都回了东西,有来有往的一圈下来,他们其实没损失什么,同邻居们的关系却加深不少。 期间乐善送丸子给有知青回来探亲的那几家时,发现他们并没有刚开始看到孩子回来的开心兴奋,现在全都变得愁云惨淡的,家里气氛十分压抑。 乐善没有多问,送完东西就离开,心里大概明白他们这样子是怎么回事。 时仲也知道,或者说小楼院的人都清楚。 那些当知青的人只是过年回来探亲,他们能呆到元宵已是极限,元宵一过,他们必须立马回到下乡的地方继续支援农村建设,不然知青办就会找上门。 有这么一件事在,那几家人能高兴得起来才怪,当初孩子回来他们有多开心,现在离别之际就有多伤感。 这其中有些人已经认命,劝住家人后开始收拾行李准备离开。 而有的人因为实在受不了下乡的苦,又有城里的生活做对比,为了不回去便动起了歪脑筋。 正月十六那天早上,乐善还在睡梦中游荡,突然被外面噗通一声重响惊醒,随即听到一声惊慌的大喊。 “快来人呐,有人坠楼啦——”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啦(≧▽≦) 最近在调整作息,白天困得要命都不能睡,现在码完我已经撑不住了,滚去睡觉啦,晚安么么~ 第94章 冒险 乐善被吓得惊坐起, 慌忙穿上衣裳跑出去。 时仲几乎与她同一时间开的门,身上的棉袄都扣错了扣子。 冬天的早上不是一般的冷,乐善立即让他回去把衣裳穿好再出来。 时仲朝出事的地方看了一眼, 打着哆嗦听话地回屋加衣。 乐善身板结实不怕冻, 把时仲赶回去后快步朝人群正在聚集的那处走去。 因为刚才那一声, 院里许多人都被惊醒,基本每家都派出来一个查看情况的人。 大家赶到出事地,瞬间被吓了一大跳。 坠楼的那人他们都熟悉,分明就是年前第一个回来探亲的知青, 不知道怎么从楼上窗户掉下来了,一条腿摔得扭曲变形,人已经疼晕过去, 好在没流多少血,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刚才发现他并尖叫喊人的是二楼一个大婶, 她本来只是准备开窗通下风, 结果眼前就刷地砸过一个人,差点没把她吓死。 坠楼知青的家人很快发现了情况, 他母亲踉踉跄跄地跑下来,噗通跪在儿子旁边哭着呼唤他的名字。 其他人看得心酸,连忙招呼着大家拿被子抬人送医院,知青父亲和弟妹随即赶过来, 看到儿子/哥哥躺在地上无知无觉的样子, 不禁瘫的瘫章 愣的愣, 根本帮不上忙。 幸好有过上次妞妞掉下来的经验, 大伙处理得还算有条不紊。 过程中小孩子都被拘在家里没让出来, 直到坠楼的知青被用被褥临时做出的担架抬走, 地上沾染上的几点血迹也被擦了, 他们才被放出家门。 乐善因为力气大被拉去作为抬担架的主力,和另外五人负责把坠楼知青送去最近的医院。 救人如救火,他们抬着人走得飞快,后面跟着的知青家人以及热心邻居差点跟不上。 好不容易赶到医院,医生接手后检查发现伤势看着严重,实际上只是腿骨摔折了,皮肉没被断骨戳破,筋络伤的也不多,只需要把断骨接好打上石膏养着就行。 这让大伙都松口气,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好好的小伙子腿摔断了,肯定不能再回乡下了啊,他这样子回去不仅不能支援农村建设,估计还会给人家老乡添麻烦。 医生得知情况叹口气,给这位知青开了重伤证明,让他父亲去知青办多跑几趟,说不定可以凭此办理留城手续,总得养好伤才行。 知青父亲感激不尽,迅速帮儿子张罗起来。 等到那位坠楼知青接好了腿终于从昏迷中醒来时,他父亲已经把留城手续给他办下来了。 知青知道后眼里闪过泪光,沙哑着嗓子问能留多久。 他没指望这么一次受伤就能直接留下不用再回乡下,想也知道不太可能。 他只想知道可以留多久,能不能让他有时间寻找到摆脱知青身份的机会。 他父亲拿出手续给他看,知青办那边给了他三个月的养伤时间,三个月之后不论他的伤有没有养好,他都需要重新回到他下乡的大队。 知青看到这个时间没说什么,顾自开始沉思起来。 当时乐善就在一旁,被父子俩下意识忽视了,也让她听到了他们两个的谈话,回去的时候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时仲等她回来听完后一针见血道:“哪里不对劲?大概是时机太巧了。” 本来今天就是探亲知青们回乡下的日期,那人经过这么一摔暂时可以不用回去了,给自己争取到三个月的时间。 “不章 不至于吧?”乐善被他说得心头一瘆,不敢相信。 如果真是那样,那这人也太狠了点,平时看着他也不像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啊。 时仲说人都会变的,特别是当所处环境发生巨变的时候,人的性格最容易受到影响,就像他,就像那个知青。 乐善被他讲得都开始相信这真是那人故意的了,可是为了留城三个月就把腿摔断值得吗?养好后不还是得回去,白白遭罪。 时仲却道有这三个月时间,人家万一能找到工作机会,摇身一变成城镇职工,那不就可以不用再去当知青啦。 乐善默了默,城里工作有多难找,没谁不清楚,用半残甚至生命的危险换来这样一个极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机会,不得不说对方真的是个狠人。 像他们这样想的人不少,小楼院住了几十户,总有聪明人在,不过大家虽然多少猜到了这次知青坠楼的真相和企图,但是都没摆到明面上来说。 知青的父母为了给儿子收尾,从医院回来后到处送吃送喝,都快把小楼院的邻居送了个遍。 大家吃人嘴短,这下更不会多讲什么。 除开另外几家家里同样有知青回来探亲,现在到时间不得不走的人。 他们也猜到了这次对方坠楼受伤的用意,想效仿却不敢冒险,而且时间太紧没有准备也来不及了,今年只能作罢。 在那位知青住院期间,这些人再次背上包袱坐火车离开,家人们流泪满面地送走他们,导致那两天小楼院的气氛都是低迷的。 一周后,摔断腿的知青打着石膏回家养伤,也许是为了不刺激到其他有知青的人家,此后他一直待在家里,很少出现在大家面前,只有他父母变得忙碌起来,整天跑这跑那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乐善有时仲之前的提醒,倒是能猜到他们八成在给儿子寻摸工作机会。 这件事跟她没有关系,乐善也没有多管闲事。 她现在忙着带新来的助手文秀,之前有钱晓荷在还好,梅姐交代下来的任务好歹有她一起分担,现在钱晓荷走了,文秀又是刚来没有经验,所有的活都只能由乐善来做,忙碌程度可想而知。 所以乐善打算先努力把文秀培养出来,重要的活做不了,起码得能给她打下手吧,不然招她进来干什么。 梅姐对此也了解一些,乐善并没有好心到为文秀隐瞒。 她有多少水平,大家早晚会发现,并不是想瞒就能瞒的。 梅姐亲自交给文秀做了几件事,查验过后不禁感慨,当初钱晓荷带乐善时反应她基础好上手快,她还不觉得怎么样,现在再看文秀的进度,她才发现人家说的并不是漂亮话,而是实话实说。 乐善带文秀和钱晓荷带她时用的方法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在一些方面还做了更好的改进,但是出来的效果却差上一小半不止。 梅姐看了汇报和查验结果总觉得差强人意,叫乐善过去和她商量:“如果实在带不动,咱换个人试试。” 乐善惊讶,倒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好歹人家花了钱的,钱晓荷才走多久,他们就把人退掉,感觉有点过河拆桥,她不能这样扫好姐妹的面子。 于是乐善便劝道:“再看看,招一个合适的人不容易,小姑娘虽然基础薄弱,但是能耐住性子学进去,这样就比很多浮躁的强多了,不过是上手慢,多教几次就好了,熟能生巧嘛。” 梅姐想到厂里年轻女同志的知识教育水平,最终同意乐善的建议,再给文秀一次机会看看。 乐善回去后没跟文秀提过这件事,只是加强了对她的培训强度,下午下班后也会留她下来多学习一会儿。 文秀自己可能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更加用心学习。 几天后的傍晚,乐善正趁着下班时间教她如何归纳数据制作表格,时仲突然找过来,身旁还跟着一位脸熟的男同志。 文秀看到对方,脱口喊:“大哥!” 时仲顺势跟乐善介绍,“这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维修部同事文涛。” 文涛笑容满面地同乐善打招呼,说文秀是他亲妹子,麻烦她多多照顾了。 乐善挑了挑眉,没想到会这么巧。 之前时仲在家的确跟她提过有同事对钱晓荷的位置感兴趣,想托他来说项,但当时他连人家的姓名都没透露,也没给对方提供什么方便,结果最后中选的竟然就是他们。 乐善隐下这点不提,像是早听说过他一样,点头致意:“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文秀立马告诉大哥乐善很照顾她,费心教导她就不说了,下班后还费时间给她开小灶,堪称良师益友。 乐善被她夸得汗颜,其实如果不是考虑到钱晓荷的关系,上次她极有可能会同意梅姐换人的提议,并没有文秀讲的那么好。 文涛听了当真,想要请乐善和时仲去国营饭店吃顿饭,感谢她照顾妹妹。 乐善推辞,“吃饭不必了,不用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就是一起吃顿便饭而已。”文涛极力邀请,文秀也跟着劝说。 最后时仲拉上乐善跟他们过去,四人到国营饭店吃了盆小鸡炖蘑菇配大米饭,文家兄妹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明朗起来,像是放了心。 乐善了悟,事后同时仲嘀咕:“他们这是不放心我?” “就是忐忑不安罢了,你收了这份示好,他们能安心做事,你也能轻松带人。” 时仲的解释让乐善确定自己猜的没错,无奈道这些人就是想太多,有这个功夫不如多用点心提高自身的能力。 不管到什么时候,自己有立身的本事才是最重要的。 时仲话音一转却说对方示好不仅仅是为了妹妹,还有另一个原因在。 “我还没告诉你,我现在升职了。” 时仲矜持地表示他今天刚从小组长升为赵总工的副手,可以被人称作一声时工啦。 因此文涛请客不单是为了让乐善多照顾他妹妹,还是为了跟他打好关系。 乐善顿时喜上眉梢,大为惊喜道:“这么快的吗?年前你才升上组长哎。” 作者有话说: 第一更奉上o(^▽^)o 第95章 挨饿 时仲说年前才升任组长没错, 但那只是正式给个名分。 真要算起来,其实他从厂里开始执行翻新计划时就在带组了,当时因为资历浅没让他升职, 实际上干的都是组长的活。 所以他当组长也有段时间了, 现在厂里的机器翻新完毕, 他在其中立下的功劳足以让他再升一级。 赵总工和他商量了一下,顺势把他提到身边做副手。 乐善听得鼓掌夸赞:“不错啊时工,说说今天想吃啥,姐亲自下厨给你做。” 时仲眼睛一亮, 脱口而出:“炸糖糕!” 乐善默了,过年炸的才吃完多久啊,这又想吃了, 他对这个吃食还真是喜欢。 “行, 咱们今晚炸糖糕。” 时仲瞬间笑颜如花, 挽起袖子积极表示:“我给姐打下手。” 乐善做这个已经很熟练了, 先和面醒着再倒油热锅,而后揪剂子包糖团成团, 按一按下锅炸熟,香喷喷甜滋滋的糖糕就出锅啦。 第一块先由她尝了一口,觉得手艺没失水准才给时仲吃。 时仲就着她的手啊呜咬掉一大半,然后连连点头吱唔道:“好吃!” “这东西在你嘴里就没不好吃过。”乐善嗔他一眼。 说完她正要转身, 时仲突然拉住她, 伸手探向她唇瓣。 乐善下意识看了眼大开的厨房门, 后退一步问他:“你想干嘛?” “别动, 有东西。”时仲紧跟着上前一步, 手探到她嘴边用大拇指抹了下她的唇角。 乐善便看到他的大拇指肚上多了抹糖色, 她赶紧自己擦了擦, 问他还有没有。 时仲摇摇头,极其自然地把沾着糖的拇指放进嘴里嗦了嗦。 乐善一愣,脸色瞬间染上绯红,扯过一条毛巾扔到他头上,转身不理他了。 这一晚做的糖糕没吃完,第二天时仲馏了不少,虽然味道不如刚炸出来的好吃,但总归还是很好的吃食。 乐善将早饭后剩下的分成两份,自己和时仲各拿一份去上班,到时可以自己吃也可以送人。 时仲那份怎么处理的她不清楚,乐善自己这份她和文秀两人当成点心分吃了。 文秀对她好感倍增,中午约她一块去食堂打饭。 乐善拿上饭盒跟她过去,不出意外地在食堂门口遇到了时仲和文涛,四人简单说了两句话就进去排队。 排队期间,今天食堂的菜色从前头传过来,据说不太好,惹得大家都开始抱怨了。 乐善让时仲排着,她上前头瞧瞧。 文秀赶紧跟上,两人走到队伍的最前排,发现食堂今天做的是疙瘩汤和二和面馒头,还有一个猪肉炒咸菜丝,只见咸菜不见肉,另一个菜是洋葱炒土豆片,同样没有荤腥。 现在是在冬天,这样的菜色倒是可以理解,就是饭菜开始变差昭示着一件事——每年青黄不接物资缺乏的时候要到了,接下来食堂的饭菜估计会更差,并且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大家意识到后能高兴才有鬼了。 乐善还算好,食堂饭菜变差,她就在家多开点小灶,总归不会饿肚子。 文秀的心情则变得沉重起来,回来和她哥说了这件事,兄妹俩都叹了口气。 时仲对此也不好说什么,努力将自己整成忧心忡忡的样子,争取不掉队。 乐善拍拍他肩膀小声道:“放心,咱们过年攒的物资还剩不少,饿谁也不会饿到你。” “我知道。”时仲看了下周围,趁别人不注意捏了捏她的手,说自己这样只是为了随大流不露富,免得被人看出来招恨。 乐善心领神会,伸出大拇指给他一个表扬的眼神。 不错不错,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男终于懂得闷声发大财的真谛了。 文涛兄妹在旁边看到他们俩在那儿‘眉来眼去’,忍不住羡慕道:“你们俩感情真好啊。” 乐善笑而不语,没说什么。 时仲点了点头,很是认同的样子。 队伍飞快移动,最后轮到他们,四人迅速打满饭盒离开。 之后几天食堂一直都是这样简单的饭菜,本来大伙还对此抱怨有意见,等听到周围已经有厂子准备暂停食堂供饭的消息后,他们立马不逼逼了,唯恐自己厂食堂也被临时关掉。 虽说食堂饭菜差,但总比自己在家做来得俭省,真把食堂关了,让他们都回家吃,好多人怕不是都得饿肚子了。 乐善本以为再坏也差不多和去年这时候一样,忍一忍等到开春就好了,结果接下去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周边厂子就有好几家都选择关了食堂,让职工们回家自己做着吃。 但是供销社和副食品店供应的东西却没增加多少,大家每天去买菜都是靠抢的,抢不到即使有钱有票也买不来。 乐善每次都尽量多买一点,自家吃不完的或是分给同事,或是允给相熟的邻居,惹得他们感激不已。 私下里她和时仲讨论今年的物资为什么比去年还要匮乏,明明去年风调雨顺是个丰收年,也没哪儿遭灾需要救援,怎么今年青黄不接成这样了。 时仲早已察觉到不对,最近一直在留意广播上相关的新闻消息,大概有个推测。 “咱们国家和西南那边开战了,可能物资被调去支援了吧。” 不然解释不了眼下的情况。 乐善懂了,物资被抽调去边疆支援解放军战斗,国内百姓的供给相应的就减少了,需要大家勒紧裤腰带共同度过这道难关。 在群众的情绪因为物资供应减少而高涨时,关于这件事的缘由很快被上头在报纸上广而告之,总体和时仲推测的差不多,瞬间平息了大家的怒火。 跟别的国家打仗哎,那必须支持,不就是饿上一两月嘛,完全没问题,一定要把敢犯他们边疆的那群龟孙打得落花流水。 大众情绪被安抚下来,然后大家就开始想各种办法填饱肚皮了。毕竟如果能吃饱谁想饿肚子啊,在不影响国家打仗的情况下能把自己吃饱也是本事不是。 乐善这天去食堂打饭时发现了很多新面孔,不禁奇怪道:“怎么回事,厂里招新了?” 她在生产部消息还算灵通,可也没听说有招新职工啊。 文秀知道一点,悄悄告诉她那些生面孔大都是职工家属,被家人带进来蹭饭吃的。 两人话才刚落,她们后面排上来一家,作为儿子的本厂职工带着媳妇和两个孩子外加一对年迈爹娘。 乐善他们以为是这样,但竖起耳朵听了这家人的谈话才知道这并不是真的一家人。 那位职工和他媳妇是真的夫妻,不过两个孩子里只有一个是他们亲生的,另一个喊男的大伯,年迈爹娘也是真的,只是一个是男的爹,一个是女的娘。 乐善和文秀听出来后对视一眼,都不晓得该说啥了。 原来不止家属来蹭,亲戚也来啊,那食堂做的饭菜能够吗? 乐善的担忧不是无的放矢,要知道他们食堂每顿做饭也是有数的,现在食物那么紧缺,厂里还能开着食堂全赖于他们是食品厂,粮食存的足。 但再多也经不住消耗,粮食大头都要保证生产,小头才是给职工们吃的,每天每顿都有定额,给别人吃了,职工们吃什么。 果然,等排到他们,以往还有不少的饭菜这次只剩下一些稀汤底了,根本填不饱肚子。 就这还有人抢。 排在他们后面的那家人连声哀求:“请几位同志通融一下,咱家有小孩,不能不吃饭,麻烦了求求你们。” 一个大男人愁眉苦脸说得特别可怜,身边又拖老带小的,乐善几人总不能跟他们抢饭吃,而且抢的还是些吃不饱的稀汤底。 乐善和时仲首先转身离开,文涛兄妹紧跟其后,四个人饿着肚子从食堂出来,彼此苦笑一声。 唉,好人难做,饿肚子的感觉更不好受哇。 文秀捂着咕咕叫的胃问:“现在怎么办?” 文涛想去国营饭店看看,现在正值饭时,那里总该有吃的,就是要多花些钱票。 他不知道时仲夫妻愿不愿去,正要开口问问,时仲已经说他俩打算回家看看有什么吃的,家里还有个老人等他们回去。 双方在厂大门分开,文涛带着妹妹悄悄去了国营饭店,乐善和时仲则回到家开始做饭。 家里囤着不少高粱米,这东西吃了顶饱,就是如果做不好的话容易剌嗓子。 时仲经由乐善指点把大米和它一块煮,煮透煮烂,再搭配腊肉白菜炖粉条,一家三口人吃得也是饱饱的。 吃完饭,乐善看还有点时间,心里担忧伍叔,就把剩下那碗饭带上去看他。 伍叔倒是不缺吃的,只是隔壁有三个孩子要养,这段时间过得比较艰难,他看孩子吃不饱饭可怜,总忍不住给他们塞点吃的,而小孩子又是惯爱讨食的,现在那三兄妹就差和伍叔同桌吃饭了。 乐善知道这不能怪孩子们不懂礼貌,谁让他们年纪还小饿不得肚子,但是周建军夫妻作为大人也不懂吗? 食物那么珍贵,他们就放任孩子来啃一位退伍老兵吗?脸皮不要了?! 乐善去的时候那两人不在,不然她非得跟他们理论理论不可。 临走前她劝伍叔收着点,别再那么大方。 “您弄点吃的也不容易,偶尔接济他们一下可以,但是千万别心软一直接济,那是周建军的种,合该他来养,你养算怎么回事。” “您要是真手头宽裕,吃食多得没处放,那就给我吃呗,我吃了将来能给你养老,给别人家的娃吃了能干嘛?” 伍叔被她说了一顿,非但不生气,脸上还笑呵呵的,说好好好,当场要她拎一箱咸鱼干回去。 乐善没要,留给他自己慢慢吃。 下午回厂上班,听说没打上饭的职工不止他们,有人饿着肚子难免心生怨愤,直接一封投诉信交上去把这事举报了。 这下厂里不得不开始重视吃饭的问题。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啦(≧▽≦) 晚安么么~ 第96章 报应 厂长亲自派人调查过食堂的情况后, 乐善他们再去打饭就发现门口贴了一条规定。 【本食堂只供厂职工及其家属饭食,其他人士如需就餐,饭价翻倍。】 厂里没有做绝, 没有不允许任何非职工来吃, 但是想吃可以, 高价来买,换来的钱票用以给职工们购买更多的蔬果肉蛋贴补,一举两得。 这样的规定一出来,食堂里的生面孔立马消失大半, 还有一小部分宁愿花大价钱也要买饭吃的,多是家中真无余粮,不来这里吃活不下去的人家。 厂里对他们倒也没怎么样, 反正他们都花了钱的, 其他人即便不满也再说不出什么来。 事情顺利平息下去, 乐善又能每天打到清汤寡水了, 偶尔才会碰到一顿干的。 因为家里有小灶开着,乐善每天都能吃饱, 看上去不受什么影响,和以前差不多。 但是大部分人已经开始渐渐消瘦下来,甚至面上都带了菜色。 大家都在默默忍耐,静静等待开春后迎来转机。 就在这个时候, 时仲下班后突然被人堵住。 对方是个穿着还算体面的青年男同志, 只是精神面貌看起来略显颓唐萎靡, 找到时仲时才振奋起来。 “小师弟, 我可算找到你了。” 男人亲切的称呼令乐善诧异地看向时仲。 时仲却脸色泛黑, 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这人难掩愤恨之色。 他神色难看, 语气很冲道:“你来干什么?!”语气中不乏质问。 男人就跟没听出来似的, 继续亲亲热热道:“小师弟,我想见见老师,有事跟他讲。” “不可能,我爸绝对不会再见你。”时仲断然拒绝,而后不顾身后男人的请求,拉上乐善快速转身离去。 不然他担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想要暴起狠揍那家伙一顿。 乐善跟他回到家,看他依旧余怒未消的样子,好奇打听:“那是谁啊?” 时仲沉默一瞬,问她:“我以前跟你说过爸是被他看重的学生背叛才会这么惨,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乐善当然记得这事,突然反应过来时仲话里是什么意思。 “那个学生就是他?” “嗯。”时仲点了点头。 那人当初做出那样的事,便是化成灰,时仲也能认出来。 乐善这下明白时仲对他的反应为什么那么强烈了,可是又奇怪对方这次找上门是想干什么,不会是还想做啥坏事吧? 时仲也不敢保证,说自己会去打听一下怎么回事,如果那人再来,对他不必客气。 时仲这两年手里经营出不少人脉,想打听点事情并不难。 平时因为刻意回避的关系,他们对那里的情况一概不知,现在打听过才发现大学竟然已经停课了。 据说主要由于吃不饱饭,里面有人带头闹起来,造成的结果就是很多老师被打成坏分子,要被下放农场种粮食。 当初那个人背叛时父后抢走一些文献资料,本来想靠这些东西往上爬,结果现在偏偏因着它们而被论罪下放,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 乐善看他理直气壮找上来的架势,八成是没有,不过这话就不用跟时仲讲了。 第二天,那人又来了,且不知怎么得知时仲父子俩在小楼院,直接厚着脸皮堵上乐善家的门,要求见时父一面。 时仲这次不止是脸色不好看了,对于男人竟然敢上门打扰他们父子现在平静的生活恼恨不已。 因此当下不留情面地质问:“你见我爸做什么?当初因为一点东西就背后捅刀,害得我爸断腿,还嫌害得他不够吗?!” 那人既然敢找过来,早做好了被奚落的准备,现下被时仲骂两句出出气算什么,只要能达到目的,他就是给他们跪下都行。 “对不住,是我混账,是我迷了心,小师弟你原谅我一回,看我现在已经遭报应的份上,让我见见老师吧。” 男人对别人狠,对自己同样能狠得下手,说完这些后眼看时仲仍旧无动于衷,他转手就啪啪扇了自己两耳光。 周围的邻居因为他突然搞的这么一出都纷纷探头看过来。 时仲环顾一圈,皱起眉决定速战速决,“你到底为什么非得见我爸?不说清楚别想见到他。” 男人张了张嘴,似是有所犹豫。 时仲耐心告罄,举起手里拎的擀面杖,作势要赶他走。 男人这才肯说:“小师弟你等等,师兄只是想请老师看在以往师徒的情份上捞我一把,我没有其他意思,真的!” 乐善在一旁听得都觉得这厮脸真大,何况是时仲。 当初这人背叛得那么理所当然,眼睁睁看着昔日的老师落难,现在轮到自己倒知道来求助老师了,哪里来的脸? 时仲被他的无耻震惊,低吼道:“滚!!” 他握着擀面杖的手已经青筋直冒,仿佛下一刻就能冲出去跟人干架。 事实上他的确这么做了。 在男人又张口喊他小师弟,厚颜无耻地揪着时父曾经最看重他那点情分不放的时候,时仲终于按耐不住内心的怒火,像是一朝脱笼的初长成猛兽一般,举着擀面杖就朝他打去。 乐善抬了下手,到底没有拦。 她知道自从见到这人,他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本来如果对方再不出现在眼前,那气估计也就慢慢消了。 但是既然人家再次送上门来,不如让他发泄一下出口气,不管发生什么,总归还有她在。 时仲动作迅猛,带着股恨意,下手半点不留情。 男人猝不及防地挨上一棍子,正好在他那张极具迷惑性的脸上。 细皮嫩肉的他哪里遭过这种罪,当即啊地惨叫出来,声音十分凄厉,把院里正在玩耍的小孩都吓哭了,邻居们更是一下惊住。 他们不明白,刚还好好说着话呢,怎么转眼间就打起来了。 尤其是看到时仲高举擀面杖追着那个斯文的青年人打,他们满脑子疑惑,想去劝一劝架又瞧见乐善在一边看着都不动的,他们便也踟蹰不前,跑过来问她怎么回事。 乐善只说这家伙是弄断时父腿的罪魁祸首,现在又跑过来找他们家麻烦,大家就都一副了然状。 这种人该打! 时仲打他是给老父亲出气,应该的。 明白情况后,大伙也不想着去劝架了,在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指导时仲教训对方,给他说打哪儿最疼又不致命。 时仲一一照做,最后打得那人鼻青脸肿,落荒而逃。 众人看他手下有分寸,并没有闹出人命,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毕竟都被人欺负上家门了,不狠揍一顿给个教训,还以为他们小楼院的人好欺负呢。 活该! 热闹过去,人群散开。 乐善拉起时仲回家,关上门仔细查看他磨破皮的手掌心,立马找出药膏给他擦,顺便心疼道:“看都伤着了,下次可别再自己动手,喊我一声不就行啦。” 时仲摇头,“他太可恨了,不打他一顿我心里难受,姐会不会怪我冲动打人?” 乐善说不会,她不赞同他凭武力解决问题,因为他力气不大容易吃亏,但也要看对方是什么人。 像今天这个家伙,打一顿都嫌轻的,应该由她来多揍几顿。 两人都以为经此一遭那人应该不敢来了,谁知次日他又登门,跪在大门口言明要见时父,有非常重要的事。 时仲看到对方脸上还没消下去的青紫,握起拳头再次蠢蠢欲动。 乐善将他拉到身后,替他拒绝道:“不行,你想说什么可以告诉我们。” 她十分怀疑时父能变成那样有一半是他的功劳,怎么可能会让他见到人,万一再刺激到时父咋办。 男人瞧不起乐善,却又有求于她,因此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很奇怪,坚持一定要见到时父再说,不然绝对不会讲。 这是想逼着时仲妥协,以他之前对时仲的了解,本以为会轻松达成,谁知乐善两手一摊替时仲表示你不讲就不讲呗,他们还不想听呢。 乐善拉上时仲转身欲走,男人慌忙强调:“你们不答应,我就一直不起来!”就不信你们不怕被唾沫淹死。 乐善还真不怕,反正她已经跟邻居们解释过了,现在大家都知道他不是好人,看到他跪这儿也只会认为是在赎罪。 这招对他们没用,爱跪多久跪多久。 她赌一毛钱,猜他坚持不到一小时。 时仲嗤笑:“我赌一块钱,不会超过半小时。”作为曾经的师兄弟,他对那人还是了解的。 两人毫无所动地走进大门,那人自然不甘,在外面开始大声喊着老师老师,试图将时父引出来。 时父正在屋里听广播,恍惚中听到一声声熟悉的呼唤,心底突然涌现出无数复杂的情绪,让他非常难受,皱巴着脸问进屋来的儿子:“外面谁在喊?声音真讨厌!” 时父现在的心智犹如七章 八岁的小孩,正是对喜欢和不喜欢表达得很直白的时候。 那个扰人的声音让他不舒服,他就讨厌它。 时仲没想到严防死守还是被他打扰到了父亲,压抑着不爽道:“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爸你等着,我去收拾了他。” 时父纠结着眉毛,摇摇头指着乐善说:“善善去收拾,你太弱了。” 时仲被父亲嫌弃,一时也不知该继续不爽还是哭笑不得。 乐善笑着拍拍他肩膀安慰,转头找出一卷麻绳,准备送那家伙一程,来个彻底解决不留后患。 时仲心头一跳,还以为她想对那人做什么,想说为那样的人脏了手不值得。 乐善就道那家伙不是被打成坏分子了吗,现在怎么还在外面瞎跑,他们作为良民,必须得为公共安全出把力。 比如当一回热心群众,把乱跑出来的坏分子绑了送去革委会,想必平头应该会很乐意接下这份礼物的。 时仲这便宜师兄既然能干出那种事,手里估计藏着不少好东西,绝对够革委会那些人闻着腥味儿扑上去咬住不放了。 “咱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觉得怎么样?” 乐善担心时仲不想变成同他便宜师兄一样的人,特地详细解释一番。 他们只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并不是沦落成对方那种无耻之徒。 时仲并没有这么迂腐不知变通,否则他早在西北挣扎求存了,也没有如今当乐善赘婿的好日子。 两人商量好再次出去,大门外跪不住正想爬起来的男人被他们逮个正着,尴尬得跪也不是章 不跪也不是。 乐善看了下手表,掏出一毛钱给时仲:“你赢了,居然连半小时都没到,也就一嘴上光。” 时仲丝毫不感到意外,收下零花钱塞进口袋里,对便宜前师兄恶意一笑。 乐善展开麻绳,也对他嘿嘿笑着上前。 男人看到这种架势,心知不好,这可不像是终于妥协的样子,分明是想对他动手了啊。 介于上回挨打的教训,他慌忙爬起来想跑,被乐善一脚踹到地上啃了一嘴土。 时仲趁机上去把人摁住,看着他跟只乌龟似的在手下扑腾求饶,心里分外畅快。 乐善紧跟着将对方五花大绑,用的还是军中捆敌特的手法,任他再扑腾也挣脱不得。 男人看求饶不成,张口开始骂骂咧咧,骂时父不讲昔日情面,骂时仲自甘堕落当赘婿,骂老天不长眼怎么当初没弄死他们等等。 周围因为这里的动静聚拢过来不少人,本来大家想着如果乐善两口子做得太过,他们还能劝劝,结果就听到这人满嘴喷粪没个好话,那还有啥好说的,帮他都嫌脏耳朵。 乐善此时跟大家道歉,“不好意思,这人在在这儿没事找事,我现在把他送去公安局,以后必定不会让他再来打扰大家。” 得知她捆人是想交给警察同志,大家顿时都放心了。 那人还在骂,乐善听得烦,让时仲回去拿一条抹布过来,把人那张臭嘴堵上。 时仲特意选的擦痰盂也就是尿壶的,虽然经常清洗,但仍难免有股骚臭味,他忍着恶心把它狠狠塞进对方嘴里。 堵好便宜前师兄的嘴,乐善又叫上两个同院的人做见证,大家一起抬着被捆成毛毛虫的家伙前往公安局。 抬人时乐善很恶趣味地用抬猪的方式,就是拿一根木棍前后由人扛着,中间吊着绑住某人的麻绳,跟抬着要去杀猪似的。 这般走到街上,路人不免好奇地追着围观,顺便问问什么情况。 乐善这时候就说:“他是故意来我们家属院闹事的人,据说是个坏分子,我们正要送去公安局交给警察同志处理。” 他们走的正是公安局的方向,路人一听就信了,不禁好好看了下被捆人的脸,想把这个坏分子记住。 便宜前师兄气得脸红脖子粗,却被堵着嘴唔唔唔地自辨不能,比被拉去游*街示众还要羞愤欲绝。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作者有话说: 第一更送上o(^▽^)o 等下会修改捉捉虫哦,mua 第97章 偏见 便宜前师兄悔不当初, 早知道不来找时父帮忙了。 乐善才不管他怎么想,抗猪一样把人提溜到公安局,跟警察同志交代清楚情况, 请他们派人去革委会知会一声。 革委会的人来得很快, 警察才就闹事一事给他们做完笔录, 平头就带着一队手下过来了。 “哟,还是熟人。” 平头看到乐善和时仲笑了,态度还算不错,估计是记得当初他结婚他们随份子的事。 乐善和他点点头, 指着便宜前师兄说麻烦了,这就是那位乱跑出来的坏分子。 平头瞧着被五花大绑堵住嘴的狼狈青年,眉毛一挑上前帮他把抹布拿开了, 完后察觉到抹布上的异味, 顿时很嫌弃地扔开。 便宜前师兄终于得以松口, 张嘴却是对平头说:“领导同志我要举报, 时仲和他爸都是资本家后代,他们早被打成坏分子, 合该一起抓起来下放劳改!” 他果不其然反咬一口,这在乐善的预料之中,所以她才特意让叫的平头,而不是革委会不了解情况的其他人。 时仲隐约明白平头现在应该算是他们半个自己人, 所以有他在, 便宜前师兄的反咬不会成功, 但他仍旧不免紧张一下, 握住拳头瞪着白眼狼, 觉得之前还是揍得太轻。 警察同志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这事不归他们管, 他们选择沉默旁观。 平头嗯啊一声应得随意,问便宜前师兄除此之外还有没有要交代的。 便宜前师兄意识到有点不对,但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摇头。 平头于是向后招了招手指,示意手下们带上人收工回去审问。 几个青壮年顿时熟练地扑上去,一个很有眼色地捡起抹布,又给便宜前师兄塞回嘴里了,另外两个则嘿哟扛起棍子两头,跟扛猪似的准备就这样把人弄回革委会。 刚好不用他们再动手了,多方便呐。 这是他们出来逮人最利索的一次。 直到快要被抬出公安局大门,便宜前师兄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明白眼下是什么情况后,简直目眦欲裂,呜呜叫着拼命挣扎,却都无济于事。 平头拍拍他,“别乱动了,知道你想说啥,时家的情况咱都心知肚明,现在人家都家破人散,剩下唯二的父子俩还入赘的入赘章 傻的傻,没有多少搞头,比起搞他们白费功夫,我现在倒是觉得你小子挺眉清目秀的,咱回会里慢慢唠哈,不要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随着平头的‘安慰’,便宜前师兄明白大势已去,眼角留下悔恨的泪水。 原来不光时仲入赘,时父竟然还傻了,怪不得怎么都不肯出来捞他一把,一个傻子能顶什么用,他这次栽了。 乐善目送他们走远,心中总算松口气,叫上时仲正要离开,被刚才接待他们的警察同志拦住。 “同志,你们这案子还报吗?” 报的话需要备案记笔录,可是现在当事人之一都已经被革委会抓走了,他们还怎么搞? 乐善赶紧说:“不报了,麻烦警察同志忙碌一场。” 她之所以要把人送公安局转一道手,一方面是为了不给邻居们留话柄,不想他们以后因为这事忌讳疏远他们,另一方面则是想借公安局的面子招来平头。 她自己派人去找对方,人家不一定会给面子来,但是通过公安局就不一样了,平头肯定会给这份面子。 事情也果如她预料的那般,公安局的人一去叫,平头立马带人杀到,话也不多讲,十分干脆利落地提走小肥羊。 谢完警察同志出来,乐善和时仲准备回家,听到身后跟着的两个同院小伙子大呼道:“我的天,刚才吓死我了都,怕革委会那些人把我也抓去。” 乐善安慰道:“你们又没做啥出格的事,怕啥?再说咱是在公安局,有警察同志在,革委会也不能随便抓良民。” 两位小伙子恍然大悟,自以为明白了乐善把人送到公安局的良苦用心,纷纷表示佩服,回去后被其他人问起,两人都自发给她宣传了一下。 到此,这次的风波算是平稳渡过。 时仲犹不放心,忐忑地等待两天,发现一直风平浪静的,并没有等到革委会那边向他们发难。 乐善让他安心,没动静就代表平头对他们送上的小肥羊很满意,有那个来找他们茬的功夫,还不如宰宰小肥羊。 时家现在明面上一贫如洗,没啥可叫人惦记的,只要他们不高调张扬闹出事,谁吃饱撑的才会来故意找麻烦。 乐善一家的生活再次恢复平静,和小楼院其他人一样照常上班下班过日子。 这天乐善打饭时听到大家议论一个小道消息,说是厂里准备招几个大学生进来,当储备干部啥的,令不少普通职工羡慕不已。 他们辛辛苦苦才几级工,人家一来就是干部级别了,不愧是大学生。 另有知情人不屑地呸道:“屁的大学生,就是一群不尊师重道敢翻了天的西贝货,里面有几个真正上毕业的?我估摸着学问八成还没维修部的时工好。” 人家那才是大学生,只是因为家里变故才不能上了,他们呢?好好地非要斗自己老师,现在可好,老师们下放去了,他们也得下乡当知青,不想去的巴巴地挤进厂跟工人抢饭碗,还摆什么大学生的谱。 乐善听了一耳朵,回头跟时仲打听,时仲说确实有这么回事,到时维修部估计也会分几个进来。 因着时仲曾经的大学生身份,赵总工大概是以为所有上过大学的人都跟他一样,所以听说有这些人时就和厂长商量招进几个,看到时能不能再培养出点好苗子。 乐善立即担心起来,“会不会影响到你?” 时仲自信回问:“你觉得呢?” 乐善懂了,那就是没影响呗,想想也是,要是维修部的工作真那么简单,也不会到现在只有时仲最得赵总工的意了。 大学生是稀缺,可找一找也不少,但时仲就只有一个。 一周后,大部分中途停学的大学生背上包袱远赴四方支援祖国建设,少部分被各个厂子招收,还有很小一撮被秘密带往戈壁滩大沙漠隐蔽海岛等地,每个人都奔向了他们未知的前途。 其他人怎么样乐善不知道,但她见过进他们厂的那几个大学生。 当时她下班去维修部接时仲,守门人放她进去时突然被人拦住,问女同志怎么能进维修部。 维修部因为要干体力活,再有学这门技术的女同志不多,所以导致维修部现在就是和尚庙,只有男同志,没有女同志。 但没有女同志不代表女同志不能进啊。 可是听这家伙的意思,咋地只有男同志才能进维修部,女同志就没资格进了? 乐善和守门人均是匪夷所思地看向那人。 对方是个生面孔,穿着带口袋的干部装,一身的书呆子气息,并没有维修部职工的干练利落,派头看起来不像是维修部的职工,倒像是来这里巡查的领导。 “这位同志是?”乐善谨慎地问守门人。 守门人努努嘴,带着点阴阳怪气道:“还能是谁,新来的大学生嘞。” 乐善听出来守门人对这人有点意见,以对方这种处事方式,估计得罪人都不自知,被守门人阴阳怪气不奇怪。 那人再愣头青也听出守门人语气不对,皱着眉不赞同地看着他们,一本正经道:“你们这样的工作态度不对,我会向厂长反应一下这个情况。” 守门人:“……?!” 乐善:“……??!” 大兄弟你没毛病吧,多大点事儿值得你上纲上线的?再说他们犯啥错了? 还向厂长反应,这不就是打小报告嘛。 厂长一向神出鬼没,说到他他就来了,问他们三个堵在维修部门口干啥。 乐善立即赶在书呆子前头‘告状’说:“厂长,这不下班了,我来接时仲回家,但是这位同志竟然说维修部不让进女同志,我就纳闷不理解了,想问问您这规定啥时候定的啊?咱都不知道。” 厂长也很懵,维修部啥时候不让女同志进啦,他咋不知道?难道是赵总工才定下的规矩? 赵总工正和时仲从里面出来,听到厂长的疑惑立刻说他没规定啊。 等了解完前因后果,大家的目光不免都转向书呆子。 书呆子昂首挺胸理直气壮道:“维修部本来就是男同志呆的地方,女同志进去不是添乱嘛。” 所以干脆别放进去了,免得打扰男同志干活。 这话他虽然没明白地讲出来,但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的所有心思。 大家瞬间无语,赵总工咳嗽一声问他:“谁告诉你维修部只能呆男同志了?” 没有女同志,那是因为没招到合适的,不代表就只能男同志进。 大领导都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这人咋就瞧不起女同志呢,读书读傻了不成。 书呆子固执己见,有理有据道:“女同志力气小,维修部的活需要搬机器修机器,她们抬都抬不动,能干什么。” 这是偏见,乐善表示有话说。 在场了解她那把子力气的人纷纷瞧向她,想让她趁机给新人上一课,挫挫他们的傲气。 乐善义不容辞,摩拳擦掌道:“同志你这话我不爱听,不如咱们比一场?” 书呆子脸上一愣,看到厂长和赵总工都默认的态度,疑问比什么。 乐善自然说就比比谁的力气大。 他不是瞧不起女同志吗? 现在就让她这位女同志在他最得意的男女体力差异上打败他!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啦(≧▽≦) 等下捉虫,晚安么么~ * 第98章 输赢 一听到要比力气, 书呆子顿时信心十足,不认为自己一个男同志会比不上乐善。 且私以为她一个女同志竟然敢提出跟他比力气,实在是自取其辱。 这怎么看都是送上门的在领导面前表现的机会, 书呆子哪里能错过, 当下应道:“好, 怎么比?” 乐善看向在场的两位领导,为了公平公正也以防书呆子输掉后耍赖,不如由他们来出题。 厂长想得简单,既然是比力气, 那就看看两人谁能抬得起更重的东西不就好啦。 赵总工清楚乐善的优势所在,厂长的办法明显对她有利,所以也点点头赞同这样来。 于是一群人都进入厂房, 将里面各种器械当作比试工具, 看乐善和书呆子二人最后谁能抬起的最重。 书呆子一马当先抱起一个轴承, 轻轻松松地看向乐善。 乐善搓了下手掌, 挑中一个有齿轮几倍重的大齿轮,同样轻松无比。 时仲当即捧场地给她鼓掌, 带动得其他人也跟着拍起巴掌,像是在表扬她似的。 书呆子得意的脸色僵住,立马放下轴承扛起一个百十来斤重的小型机器,哆嗦着两条腿抬起下巴。 乐善选了个更大的, 还让时仲坐上去, 她把人和器械全抬起都不用费多大气力。 书呆子都惊呆了, 瞠目结舌。 他不信邪地还想去找更重的, 却发现厂房里已经没有比乐善手上那个还重的了。 乐善让时仲下来, 把器械放到书呆子跟前, 示意他试试。 书呆子咬牙去抱, 最后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没能动弹它一点。 这下结果再明显不过,乐善赢了书呆子,代表女同志在力气上也能强过男同志! 乐善拍拍手问他:“怎么样?还觉得男同志体力上比女同志好?” 虽然大多数是这样没错,但具体也得分人,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也不能因此就对女同志抱有偏见。 “好!”厂长等人再次鼓起掌来。 书呆子顿时被臊得脸色通红,无地自容。 厂长适时站出来安慰他,“年轻人有志气是好事,但也得懂得谦虚嘛,注意态度要端正,心理要平和,不可骄傲自满看低别人。” 毕竟是新来的,不夹起尾巴做人,居然还敢挑衅老职工,不是脑子缺根筋就是做人太狂妄,两种人厂里都不需要。 他们需要的是肯脚踏实地干实事儿的。 厂长好心提点书呆子一番,却不想被他误以为是在教训他,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人多难为情。 一向骄傲被人捧着的书呆子接受不了,突然撂下所有人扭头跑了出去。 乐善愣了下,没想到这人心理如此脆弱,稍微一打击就绷不住了,就这样以后遇到紧急情况怎么办,难道也要临时撂挑子吗? 这个问题不仅她想到了,厂长他们很快也发散到这方面,顿时皱起眉对书呆子不是很满意。 赵总工见状赶紧打圆场道:“都是才从学校出来的,人还是愣头青呢,以后教教就好了。” 厂长沉吟,“看来接下来不光要教他们技术,还要给他们上上思想课才行。” 争取让他们学会技术的同时也要懂一些简单的为人处事。 赵总工对此没什么意见,拿出小本本记下厂长的嘱咐。 厂长跟他讲完这件事,转头看到乐善,重点表扬她一番,连带时仲都得到他好几句夸赞。 乐善谦虚道:“没什么,都是我该做的,没给咱们厂丢脸就行。” 厂长连声说没,非但没丢脸,还给厂里大大地长脸了,顺便挫掉了新人大学生们的傲气,更方便接下去厂里对他们的管理,可谓是百利而无一害。 乐善这事做得好,为奖励她这个功臣,厂长自掏腰包拿出几张食品券塞给她。 乐善不是吃独食的,现场见者有份,一时间大家都很高兴,除了那个被她羞愤而走的书呆子。 对方回到临时宿舍躲了半天,随即被同住的几人发现,之后乐善同他比试赢了的事就传开了。 新人大学生们感觉被打了脸面,不满道:“我们整天忙着读书学习,身体素质本就没有他们干活的好,比力气输掉不奇怪,有本事她跟咱们比学识比技术啊,专攻人短处也是胜之不武,再说哪个女同志会跟她一样五大三粗。” 他们才被招进厂没多久,本就处在众所瞩目的时候,这番话说出来后立马传扬开来,被人捅到时仲耳朵里。 时仲听不得他们诋毁乐善,在一次下班后趁着大家都没走,干脆约战:“既然你们觉得我爱人跟你们比力气是胜之不武,那我来和你们比学识比技术,到时谁输了就答应赢家一件事。” 同事们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双方怎么就干上了,但是比起才来没几天颇为傲气的新人大学生,他们还是倾向于站在时仲那一边。 书呆子几人愣住,而后飞快反应道:“你说真的?谁比输了答应赢家一件事?” 时仲认真点头,请大家停留片刻作证。 书呆子他们瞬间喜上心头,如果他们赢了,是不是就可以要求时仲给他们开小灶,让他们更快上手操作了? 听说时仲当初就是学得快上手得快,他们不信自己比他差多少,之所以他能那样八成是有什么诀窍。 而他们只要把那个诀窍学过来,肯定做的比他还要好,到时厂里和领导的看重哪还有时仲什么事啊。 书呆子和同学们算盘打得啪啪响,信心十足地答应跟时仲比。 职工们对时仲也很有信心,故意把厂长和赵总工请过来当裁判,同时乐善因为在外面没等到时仲,也跟着进来了。 所有人到场,比试开始。 第一步是学识,这个简单,直接由赵总工出题来让双方回答,答对最多的赢。 赵总工对这些新人大学生比较看重,几乎是打算当作时仲第二来培养的,但是人家显然不那么信任他。 书呆子和同学知道时仲是赵总工的爱徒,担心他向着对方,提议除开由赵总工出题外,他们也要互相出题,最终答不出来的是输家。 时仲没问题,赵总工便开始出题。 现场有那么多器械零部件,他就考他们的原理功能和维修方法,进而再联系到其中涉及到的数理知识。 起初都是比较浅显的,大家也能跟着听得懂,甚至回答上一二。 但是渐渐的问题变深变难,乐善都已经听得眼冒蚊香圈了,厂长他们也好不到哪儿去。 再看那几个新人大学生,已经回答得没有刚才流畅,开始变得磕磕巴巴的,一个问题要想很久才能勉强答出来。 反观时仲仍旧泰然自若游刃有余的样子,赵总工问的任何问题都难不倒他。 乐善和其他人都佩服地望着他。 但是新人大学生可不觉得时仲这样就比他们强,不过是早来他们一步,提前跟赵总工打好了关系,被他教导的罢了。 在这样的前提下,试问赵总工问的问题,他怎么可能回答不出来?这对他们不公平。 还好他们增加了一项互问环节,等下就叫时仲好瞧,不把他这个总工手下第一人打压下去,他们新来的要怎么在维修部出头? 片刻后,赵总工出题结束,获胜的毫无意外是时仲。 新人大学生的脸色不太好看,不过他们还有机会,等下只要让时仲回答不出来他们的问题,他们照样有机会赢。 可是时仲注意到乐善下意识揉了揉肚子,知道她已经饿了,决定加快速度速战速决。 所以当互问开始,时仲一上来就是关于机械方面的难题,让对手抓耳挠腮毫无头绪,可以说现场除了赵总工,其他人基本都没听懂。 而书呆子他们问出的问题相对这个来说就显得小儿科了,时仲不假思索地给出答案,叫他们看看什么叫实力碾压。 相反,书呆子几人却怎么都解不出他的问题,只能硬着头皮挽尊:“这么难谁知道是真是假,有本事你先解给我们看看。” 时仲当即蹲下身,用沾着黑机油的铁条在地上随手划拉几下,那道对别人来说非常烧脑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最后经由赵总工确认,答案是对的,题目也没问题,其中涉及的理论和常识都被他一一讲解出来,容不得书呆子他们不认。 好了,时仲两场完胜,学识这块高于书呆子几人是在场所有见证者们都能看出来的事。 厂长于是笑眯眯宣布时仲赢一分。 时仲扔掉贴条站起来,边擦着手边看向书呆子那边,“下一个还比吗?先说好我已经在维修部待了不短的时间,技术肯定比他们新来的娴熟,比技术让我感觉有点欺负新人。” 这话一出,还在犹豫的书呆子他们顿时被激将到,果断说怎么不比,说好比学识比技术就得两样都比一比,谁不比谁是输家。 时仲成全他们,比技术时没有任何留手,把一群小菜鸡虐得脸色泛白怀疑人生,再不复之前的轻浮傲气。 毕竟都被人摁在地上摩擦了,他们哪里还敢飘啊傲啊的,全落到地上脚踏实地的爬着。 厂长对此十分满意,给时仲一个赞赏的眼神,记住了这小子的功劳。 时仲打击完他们的自信后,接下来再由赵总工出面温声细语地关怀鼓励他们,顺利让他们乖顺听话起来。 乐善看明白了,厂里对这几个新人实施的是打一棒给个甜枣的计策,时仲在其中充当的恶人角色。 稍后等到只有他们两人时,她立马问他提前知不知道这件事。 时仲表示起初不清楚,但比试中途看到厂长的反应,隐约有点明白了他的用意。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第一更o(^▽^)o 第99章 清明 “那他们是把你当新人的磨刀石了?”乐善有点不开心。 明明之前还都很重视时仲, 现在刚来几个生瓜蛋子大学生,他们就把他往后排了,还用他来磨练新人。 就那几个连时仲一个回合都过不去的家伙, 他们哪来的资格? 乐善想想都为时仲感到不平。 时仲倒是很坦然道:“没事, 真金不怕火炼, 没有磨坏的石头,只有磨断的刀。” 只要他本事够硬,谁磨练谁还不一定呢。 单说这次‘磨刀’,他虽然被当作了磨刀石, 但也趁机在新人和老职工以及领导面前巩固了自己的地位,以后即便有新人出头,也再绕不过他。 乐善听他解释过后, 心里那点气方才散去。 这次之后, 或许赵总工也意识到并不是所有大学生都跟时仲一样靠谱, 他这个弟子是不可替代的。 于是赵总工开始给时仲派发更多的任务让他练手, 即使有新人需要带,他作为师傅的目光仍旧重点放在时仲头上, 像是要下定决心培养他当接班人了。 老职工都对此习以为常,没有丝毫意外。 新人们则是经过上次被无情碾压的比试,已经被时仲打击得心服口服。 如果只是差一点,他们努努力还有可能跟他争个高下, 但是差距太大了, 根本升不起对比的心思, 只想抬头仰望章 拼命追赶。 时仲这下真正成了维修部当之无愧的赵总工之下第一人。 书呆子他们从对他的轻视瞧不起到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当日比试过后还特地来找过时仲, 说愿赌服输, 他们会答应他一件事, 前提是只要不违背律法道德。 时仲当然不会让他们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只想他们给乐善诚心诚意地道个歉。 “就这?”书呆子几人不敢置信。 时仲点头强调:“你们看不起女同志让我爱人很不高兴,上次她证明了你们的偏见是错的,你们理应跟她道声歉,注意必须得真心实意。” 不然乐善要是察觉到他们连道歉都敷衍,怕是会更生气吧。 书呆子讪讪地揉了下鼻子,主动去找乐善道歉,跟她说声对不起。 乐善没有为难他,只说:“歉意我收到了,希望你以后别再小瞧女同志,她们对社会主义建设的贡献不比你们少多少。” 书呆子喏喏应是。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夫妻两个都不是啥好惹的人,他太自以为是一下惹着俩,还好人家只是给他一个教训,没有多计较,否则他工作可能不保。 那些被迫下乡的同学对他们有多羡慕,书呆子深刻体会过,不然也不会那么飘,他可不想丢掉工作也变成下乡的一员。 之后新人们都收敛自己老老实实跟着赵总工学习,维修部经历过一次小波折又恢复到平静且忙碌的状态。 时仲身为他们中的第一人,自然也不会空闲到哪里去,天天忙得晕头转向章 分身乏术,看得乐善都忍不住心疼他,鲜少拿其他杂事打扰他。 转眼熬过青黄不接的时段,春天来临,草长莺飞,万物复苏,清明节到了。 碰巧时仲忙完一波有了几天闲暇,乐善打算趁着这段时间带他去陵园给爸妈大哥扫墓。 他们提前一天准备了祭品,第二日走的时候,时父突然也想跟着去。 时仲想着可以把自行车换成公交车,带上父亲过去转转也不是不行。 最后三人一块出门,舍弃了本来打算骑的自行车,换乘公交车来到距离陵园最近的停靠站。 从这里到陵园还有一段距离,三个人下来后只能靠脚走过去,如果路上碰到人,正好跟他们打听打听今年陵园有没有规定上的变化。 快到陵园大门前,他们还真遇到一个刚从陵园出来的同志,时仲主动上前攀谈,得知陵园这次果真又改了规定,管得更严了。 那位同志止不住抱怨道:“之前不叫烧纸点香,现在连祭拜磕头都不行,只让进去鞠个躬看一眼,最多能放束他们提供的鲜花。” 时仲谢过对方,回来和乐善说起这件事,商量着把带的祭品和篮子都先藏在路边草丛里,他们什么都不拿,空手过去。 陵园大门前果真与那位路人说得差不离,检查非常严格,祭品什么的都不让带进去,只能买束鲜花。 花也只有两种,白菊和□□。 乐善选择了一束带往爸妈大哥墓碑前,一边鞠躬祭拜,一边简单念叨了一下最近家中的情况,说一切都好,让他们不用担心。 时仲跟在她后面,随她一起鞠下一躬,看到时父想有样学样,立即把人扯住制止。 父亲和乐善爸妈同辈,更算是乐善大哥的长辈,万万没有他给他们鞠躬的道理,来看一眼就好了。 三人只停留不到五分钟,陵园方面就派人过来催着离开。 乐善依依不舍地告别,出来后心情变得低沉,整个人闷闷不乐的。 时父在他们周围跑来跑去,不知从哪儿摘来一朵小野花,悄悄递给乐善:“送你。” 乐善诧异地接过来,看着嫩粉色的小野花,心中渐渐释然。 昨日之事不可追,应当惜取眼前人。 时仲瞧见时父的动作,立马也跑去路边草丛里给乐善找来一枝好看的油菜花,颜色比时父给的更鲜亮,花朵更多更大。 乐善看他跟自己父亲都要较劲,顿时哭笑不得,提醒道:“别忘了咱们的篮子,还有路边的野花不要采。” 时仲和时父齐声应是,两人一起跑向他们之前藏篮子的地方。 因为祭拜没费什么功夫,接下来他们还剩很多时间,乐善拿回篮子看到里面放的东西,决定趁机带两人去春游。 行动之前,乐善先问他们:“你们想去哪里玩?” 时仲说想去公园,时父则一手指向路旁的原野。 乐善最终决定就在附近来场郊游,公园都玩腻了,这次换个地方,玩累了就原路回去。 时仲少数服从多数,放弃去公园玩的打算,跟他们到野地里寻宝。 春天是野菜泛滥的季节,他们可以趁着机会采点野菜回去吃,想必自己动手采来的,味道会很不一样。 众多野菜中,乐善最青睐荠菜和马齿苋,荠菜能和鸡蛋剁在一起包荠菜鸡蛋馅饺子,马齿苋摘最鲜嫩的回去拌上面粉上锅蒸一蒸也是一道美味,和槐花饭的吃法差不多。 想到槐花,乐善不禁馋意上头,口水泛滥。 刚好这会儿时仲在不远处找到一棵野槐树,上面已挂满一串串白色的小蝴蝶。 乐善一看兴致来了,把篮子交给时仲,自己捋起袖子三两下爬上树。 时仲吓一跳,慌忙在下面伸手往上接,叮嘱道:“姐你小心点,不要踩它的细枝子,不牢靠。” “放心,姐以前爬过树,心里有数着呢。”乐善摆摆手,选了一根粗点的枝干跨坐上去,伸手摘下一串嫩槐花,轻轻甩几下就往嘴里塞。 这东西不光蒸着好吃,生吃也甜滋滋的别有风味。 时父看到乐善在上面吃得香甜,他在下面吸溜一下口水,也想吃。 好在乐善并没有忘了他们,自己吃完一串又挑上几串好的摘下扔到时仲怀里,让他们也尝尝鲜。 时仲觉得味道还不错,可以摘一些回去。 荠菜马齿苋槐花再加上一些好看的野花野草,三人回程时可谓是满载而归,心情变得好的不得了。 他们晚上把马齿苋和槐花都拌上面粉蒸了,吃的时候放上辣椒酱和香油,那个味直香得全院的小孩子跑来堵门,惹得邻居都跟过来问他们家做的啥好吃的。 乐善无奈把剩下半锅槐花饭都分出去了,连用剩下的槐花也没能幸免,都被家有小馋猫的邻居换去投喂孩子,顺便自己也解下馋。 这件事造成的影响是次日很多大爷大妈大婶们都争相跑去郊外挖野菜摘槐花,大家饭桌上的吃食慢慢又变得丰富起来。 石头此时找上门,给他们送来一筐自家挖的各种野菜,已经摘好洗干净,选的都是最嫩最好吃的部分。 乐善不占他的便宜,留下他跟相熟的邻居透露一声,野菜很快被分得精光,她自己都一点没留。 野菜换来的钱票按照规矩一人一半,两人谁都没有客气,各自收下后开始说起其他事。 乐善问了问石头女儿的情况,得知她现在健康活泼长得皮实,心里十分高兴。 石头也很开心,他这辈子就只有这一个孩子了,自然是千疼万宠当成眼珠子养的。 乐善临别送他块棉布,软乎乎的适合给小孩子做衣裳,大小刚够做件小褂子。 石头心怀感激,走前偷偷提醒她一件事。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啦~ 过渡前奏,明天进入下一个剧情,加油加油!(≧▽≦) 第100章 暴露 石头离开之后, 乐善的表情有点凝重。 时仲回来发现,立即问:“怎么了?” 乐善叹气道:“刚才石头过来告诉我,乡下现在不让祭祖了, 所有祭拜的活动全部停止, 不然就按照宣扬封建迷信罪抓起来。” 时仲沉默, 有种终于来了的落定感。 其实一切不是没有征兆的,从陵园那边管理越来越严苛就能发现上头预备抓这一块的决心。 “别担心,咱们以后注意点,怎么样也不会抓到咱们头上来。” 他们已经够谨慎小心了, 如果这样都会惹祸上身,那还让不让人活了。 可是乐善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怕事情不止如此。 谈过这件事的第二天, 两人中午打了饭回家, 走过某处路口时突然看到一群人匆匆冲进一条巷子, 从巷子里压出一个惊恐万状的老太太。 老太太大为不解, 挣扎着大声问:“我是安安分分的良民啊同志们,从没干过坏事, 为啥抓我呀?” 带头抓人的同志身穿干部装,袖子上绑着红布条,义正言辞道:“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搞封建迷信活动,这是不允许的, 必须带走批评教育!” 老太太更加惊慌, 急忙解释她只是在家门前给祖宗先辈烧几张纸钱祭奠一下而已, 怎么就搞封建迷信了, 这种事也没说不让干啊。 红袖巾们说她做的这些就属于封建迷信活动, 是封建遗留下来的糟粕, 需要全部摒弃, 上头已经下发了指示,鉴于还未普及大众,所以才只是抓她回去批评教育,否则可不会这么轻拿轻放。 老太太哀叹连连,不明白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习俗,怎么就一朝成需要被打击消灭的东西了。 老太太百思不得其解地被红袖巾们扭送走了。 乐善和时仲在一旁看过全程没出声,把双方的对话都听在耳中,等那群人走后两人对视一眼,没多说什么,默契地同时加快了回去的脚步。 回到小楼院,乐善远远便看到已经升任街道办主任的邻居大姐在大门上张贴什么东西,周围聚了不少人在看,议论纷纷的。 乐善快步走近瞧了眼,发现贴的是一张告示,大致说的是上头已经发下指示,以后禁止广大群众进行封建迷信活动,违者轻的抓起来批评教育罚款一条龙,重的有可能会被打成坏分子下农场劳改,希望大家互相监督,举报者有奖。 时仲盯着最后那五个字,大概明白刚才街上那老太太是怎么被抓的了。 他皱了皱眉,眼里闪过一丝排斥之色。 不管别人怎么做,反正他是不会搞什么举报的。 乐善也不会没事给自己找事,他们两个都能管住自己,不代表其他人都可以。 几天之后,他们厂里有个职工因为被人举报私自在家祭拜亡母,不仅人被带走了,工作也很快被别人顶上。 乐善听说时事情已经结束,震惊道:“就因为那什么,把人的前途和工作都弄没了?” 文秀害怕地说不止,“好像还要拉去劳改,罚得挺重的,有人分析是他们想杀鸡儆猴,借着这件事震慑咱们厂所有人,领导们都不敢多拦。” 厂长都没出面保人,别的领导就更不敢轻易出手了,导致的结果就是那人被带走,职工们都被震住,深刻认知到上头要打击封建迷信不只是说说而已。 不少人都怕了,下班后赶紧回家叮嘱家人,再看看家里有没有犯这方面忌讳的东西。 乐善同样被吓到,回去后迅速将中间屋子的灵牌和供桌香炉都收起来藏好,连带厨房里灶王爷的小像都撕掉塞进煤炉中烧了,争取不留下一丁点儿后患。 小楼院大多数人都和她一样,悄悄把自己家清理干净。 但也有小部分头铁的对此不以为意,看着他们疯狂拾掇自我检查,还笑他们是太过紧张草木皆兵。 结果没过两天,这些人就笑不出来了。 红袖巾连同街道办人员对小楼院进行突击检查,收拾得干净的人自然很顺利地就通过了,什么事都没有,剩下那些没准备的却倒了大霉。 家中被搜出来纸钱香烛的,带走;发现摆着祖宗先人牌位的,带走;私自供奉菩萨神佛雕像的,带走带走! 突击检查到最后,小楼院被带走不少人,过后有的被批评教育一顿蔫巴巴地回来了,有的罚了款丢了工作后悔不迭,还有的根本没被放回来,直接拉去农村参与劳改去了。 街道办主任回头和大家抱怨:“我不早把告示贴出来了吗,怎么还会被搜到敏感的东西?现在可好,出了事我就是想帮忙都没用。” 明明早就提醒了,自己不上心能怪得了谁。 街道办主任恨铁不成钢。 大家没有怪她,反而还要多谢她想着他们,早早给他们示警了,不然被查到的可就不止这么点人了。 乐善也是擦了把后怕的冷汗,还好还好她家提前把东西都收拾掉了,否则这次怕是要跟着遭一回罪。 不过因为检查是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进行的,所以事后乐善家还有一间空屋子的事是瞒不住了。 以前大家隐约都知道这屋子里放着乐家亡故三人的牌位,是乐善平时用来祭拜的,现在不允许这样了,屋子自然空出来了,虽然里面还放着几口装咸菜和粮食的缸,仍旧挡不住某些家中拥挤的人开始动心思。 乐善很快迎来拜访想租屋子的邻居。 对方住在小洋楼三楼,一间十来平的屋子住了不下六七口人,即便改造了阳台也住得十分拥挤。 眼看两个儿子的小家庭都快因为住房的事结仇了,这对老夫妻就想着不如出钱在外面租一间屋子,让还没孩子的老二两口子搬出去,留老大一家跟他们在家住。 这样不算分家,只是分开住,所以老夫妻都不想把屋子租的太远,让老二跟他们离了心。 可是附近的住房就没有不紧张的,哪有空闲屋子给他们租,何况他们还期盼着能就近租在小楼院。 本来这事没什么指望的,但是乐善家空屋子暴露出来让他们升起了希望。 他们希望乐善能把这间屋子租给他们,价钱稍微贵一点也没事。 乐善想到伍叔那边租房子惹来的麻烦,顿时敬谢不敏。 即便现在想租她家屋子的人是比较知根知底的邻居,她也不想突然招来一家外人夹在中间。 因此她拒绝了,表示那间屋子有别的用处,抱歉不能租出去。 邻居不甘心放弃眼前的机会,追着问打算做什么用,能不能通融一下。 乐善看出他们轻易不会罢休,干脆把人领到中间的屋子,打开地窖口说:“这是我家放咸菜粮食的地方,真的不能外租。” 经过那场突击检查,地窖对外已经不算秘密,只不过这位上门来租房的邻居可能还不知道。 地窖打开,从入口往下看都是一些咸菜缸子和陶罐瓮子,再往里堆着几袋红薯土豆和高粱,其余的看不见了,黑乎乎的估计是墙。 由于存着咸菜,里面味道不算好,当时检查到这里的红袖巾嫌弃得不行,捂着鼻子下去大致看了看,见堆的都是一些粮食没什么违禁品就立马走了。 现下邻居关注更多的却是里头堆着的粮食上,忍不住咂舌,“你家余粮可不少。” 乐善苦笑说攒了好久才攒这么多,全是为了防着缺粮的时候,像今年青黄不接那会儿,家里有粮总归要好过点。 邻居了然,就说那段时间大家都勒紧裤腰带苦熬,饿得脸色泛青浑身瘦三圈,怎么他们家三个人都没啥变化的。 现在他懂了,人家是未雨绸缪早有准备啊。 “唉,当时家里孩子饿得不轻,早知道来找你们借点粮了。” 乐善:“…………” 可别介,即使那时候他们来借也没有,口粮不足的时候跟人家借粮就是结仇,但凡心里有点数的都干不来这种事。 时仲这时突然神来一笔道:“粮食不能借,不过你们要是想换可以,这些粮食我打算换成钱票给我爸看脑子,你们要多少?能给什么价?如果全部拿下清空了地窖,屋子暂时租给你们也成。” 乐善笑着一副纵容的样子,没有反驳这番话。 邻居语噎,他连租房子的钱都没多少,还买什么高价粮啊,现在又不像前些时候那样缺粮缺得厉害。 他们不买粮,就是想借邻居的关系用实惠价租下屋子。 但是看时仲的意思,不买粮就不租屋子,邻居拿不出那么多钱票,只好失望离开。 时仲这个促狭的还追着人家问到底换不换粮,他父亲急着去医院看医生,兜里钱票不凑手,不换粮就借点钱呗。 邻居吓得捂着口袋跑得飞快,之后再没提过租他们家屋子的事,路上碰到时仲夫妻俩都躲得远远的,唯恐他们借钱。 除此之外,他家还把这件事传出去了,有些好心的邻居得知乐善小夫妻正筹钱给老父亲看傻病,不管家里缺不缺粮都来换了点东西回去,算是帮扶他们一把。 时仲当时见真有人上门换粮都愣住了,赶紧询问乐善换不换。 乐善果断说:“换啊,邻居们好心好意,咱哪能推辞不要,正好换掉后入冬再存新粮,免得变成陈的泛潮不好吃。” 于是时仲就换了,要的是正常的粮价,不能叫人家好心来帮忙还吃亏。 大家一看都说他们公道,现在虽然不算缺粮,但粮食也是精贵的,粮站卖的常价粮往往供不应求,而黑市上的粮食都是高价卖,想拿正常价格在别处买粮不容易。 现在时仲为了老父亲换粮出来,要的还是正常价,可以说是又孝顺又有诚意了,令大伙赞赏不已。 当然,乐善也少不了被夸上一波。 粮食最后被换出去三分之二,留下的部分足够再应付一段时间,直到口粮供给恢复正常。 送走好心邻居们,乐善对时仲说:“走,咱送爸去医院瞧瞧。” 时仲啊地一声惊讶,他那只是随便说说的,真去呀?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第一更o(^▽^)o 第101章 发现 乐善说当然。 既然话都传出去了, 粮也换了,钱票到手,他们不去不就是在告诉别人之前是撒谎吗。 正好去一趟让医生帮时父看看, 接下来是继续保持之前的引导方法还是怎样, 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这样有利于时父的病情, 时仲拒绝不了,当下积极地给父亲换上一身新衣裳,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去医院。 他们找的还是当初那个给时父看过的医生,特地挂了他的号进去。 对方看到时父现在的情况也是很惊奇, 说他们做得很好,病人正在向好的方向恢复,这么持续下去, 也许哪天就彻底清醒了。 乐善和时仲都很高兴, 请教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医生就说保持现在的生活状态, 让病人吃好喝好心情舒畅,别有太大刺激。 时仲认真记下, 乐善趁机问道:“医生您看要不要开点调养身体的药?他之前遭老大的罪了,不然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咱不能只注意心里的问题,也得关注一下他的身体是吧?” 医生笑说:“是药三分毒, 哪有人求着吃药的, 他现在身体情况不错, 回去多吃点好的, 食补比吃药强。” 乐善目的没达到, 又让他帮自己和时仲看看, 身体有没有啥毛病的, 需不需要吃药。 时仲到此时已然明白她的打算,十分配合地递上手腕,让医生一脸无奈。 看在他们把病人照顾得很好,自己又是关心身体健康的份上,医生没跟他们计较,顺势给两人都摸了摸脉。 这一摸便发现时仲的身体确实有点小问题,他本就是先天不足,成长期又养的太过精心,导致底子打得看似坚实却不太牢,气血两虚,如空中楼阁,必须得趁着人还年轻好好调养一下,不然恐有碍寿数。 乐善听完脸色都白了。 时仲也是神情大变,“姐这两年有给我锻炼,平时吃的也不错,个头儿都长高不少,我以为已经好了。” 医生就道他是发育的年纪到了,外在表现出来的自然都是好的,但实际上他底子薄支撑不了多久,怕是再过半年一年的就会停止发育,到时他就像是上面好看根基薄弱的房子,但凡风吹大一点,他就有摇摇欲坠倒塌的危险。 时仲听得眉头皱紧,他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真有这么严重吗? 这要不是他们要求给看的,乍一听之下还以为医生是想骗他们买药呢,说的忒吓人了一点。 乐善却不敢当假,赶紧道:“肯定还有救的吧?医生,您快给他治治!” 她看他这两年长高长壮,还以为身体好了呢,没想到仍有隐患啊,幸亏今天被医生瞧出来了,不然等到哪天爆发了才发现岂不是都晚啦。 医生点头,是这样没错。 现在时仲的身体处于发育阶段,正是修补底子的最佳时候,仔细调养多少能养回来一些,养好了不说跟乐善似的壮得像头牛,起码活到七老八十没问题。 乐善听完大松一口气,吓死她了,还有救就好。 医生又仔细对时仲望闻问切一番,斟酌着给他开了份养身汤剂。 时仲拿到手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靠谱,怀疑地问医生:“您不是看神经的吗?怎么还会调养身体?” 医生不在意他的态度,“我是中医,啥都能看,只是比较精通脑袋这一块而已,你要是不信可以找院里其他医生看看,最好找那种老中医,他们医术一般都差不到哪儿去。” 乐善注意到他头上花白的头发,想着这位年龄也不小了,医术肯定也不赖。 时仲点了点头,让他帮乐善也看看。 乐善没什么问题,壮得跟头牛似的,被医生开玩笑说他们两个中和一下或者掉个个儿才好。 时仲不爱听这话,看完就和乐善带上时父告辞离开。 去药房拿药时,乐善一脸小心再小心,唯恐漏掉哪一个,耽误了时仲调养身体的大事。 时仲看不得她这样紧张,直接接手过去,顺便安慰乐善:“姐不用太紧张,我觉得他看得不一定准,你瞧我现在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哪有他讲的那么严重。” 乐善也知道,但是他们冒不起这个险,“医生不是说了先吃一个疗程试试吗?咱先吃一疗程瞧瞧效果。” 时仲看她是铁了心,自己也不再说什么了,心里头暖暖的。 等他们三人离开医院时,乐善如愿提了一串的中药包,可以回去应付满院邻居了,可惜她宁愿不用带药回去。 她原本打算是带点清热排毒的就行,没想到时仲的身体会埋有隐患,现在也不知道是该伤心难过还是庆幸看出来的正是时候了。 乐善深深叹口气,引得时仲看过来。 “姐,我会好好喝药的,肯定能调养回来。”所以不要忧心了。 乐善狠狠点头,“好,我监督你。” 时父在旁边左右环顾着街道两旁的风景,整个人无忧无虑的,并没有乐善他们的忧愁。 乐善只沉闷了一路,回到家时已经迅速调整过来,开始张罗着给时仲熬药。 之前钱晓荷用过的砂锅还在,据说用这种锅熬药效果最好。 乐善把它找出来刷洗干净,按照医生的叮嘱一步不错地熬煮药汤。 苦药味慢慢飘散出去,院里有闲着的邻居顺着味道过来看一眼,瞧见她家正在熬药,得知他们刚给时父看完病回来,便以为这药是给他熬的。 事情透露出去,时仲之前说的那话就圆上了,好心邻居们自认帮忙没白费,都很欣慰。 妞妞听说后特地拿了鸡蛋糕和酥饼过来探望,结果就看到时仲被乐善压着喝苦药汤子的场景。 时仲爱吃炸糖糕,由此可知他是个爱甜口的,特别讨厌吃药,尤其是药中最苦的中药汤,那对他来说简直是童年阴影般的存在,能不碰他就半点儿不想碰的。 可是现在乐善亲手给他熬了药,亲自看着让他喝下去。 时仲不忍拒绝,身体却本能地排斥喝它,最后就变成一脸纠结的苦巴巴。 妞妞来正好碰到,立马幸灾乐祸地在一旁围观。 时仲是那种能让她看笑话的人吗?当下一咬牙把碗端起来,仰头咕嘟咕嘟一气儿闷,苦得他眼角泛起泪花,忍不住吐舌尖。 乐善立即把提前准备好的红糖水和炒鸡蛋送上,“快喝糖水吃香鸡蛋缓缓。” 时仲皱巴着脸说不出话,接过筷子埋头猛吃,可见被苦的不行。 妞妞哈哈大笑,嘲笑时仲一个大男人竟然怕苦成这样,忒好笑了。 笑完她反应过来,不对啊,不是说去医院看病的是时父吗?现在怎么是时仲吃药? 妞妞奇怪地问出来,乐善只好说时父是精神方面的毛病,吃的不是中药汤子。 妞妞在现代见多了像抑郁症狂躁症等精神方面的疾病,大多都需要西药维持病情,很少有吃中药的。 所以不用乐善多说,她就自我理解了,以为时父也是这样子。 她不再问,乐善自然乐得不解释。 妞妞满足了好奇心,呆了片刻留下带来的东西走了。 乐善给她回了一些咸鱼干和鱿鱼丝,被妞妞看到很是惊喜。 这些东西在他们这儿可不多得,是个稀罕物。 妞妞回去跟父母汇报了一下探病的情况,回头把乐善给的海货分出一小半,偷偷拿去给男朋友下饭。 这事儿本来没什么,毕竟她偷拿的不多,而且只是点吃食,不注意的话理当发现不了。 但是谁让她妈比较纤细敏感呢,察觉到这件小事后进而联想到她最近的反常表现,瞬间意识到什么。 为了验证心中所想,赵师母第二天悄悄注意着女儿,埋伏在她工作的幼儿园门口,把她和于老师谈对象的事抓了个正着。 到此也没什么,孩子大了谈对象很正常,何况对方还是个有正当职业的大好青年。 赵师母没有当场捅破这件事,只是过后打听了于老师的品行,觉得还算不错。 于是她和丈夫商量了一下,主动跟女儿提起这件事,表示他们做家长的已经发现她谈对象的事,并不反对这件事,以后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来,不用再遮遮掩掩。 妞妞先是震惊心虚,像是被家长抓住早恋一样,但随后听到爸妈那么开明,她又瞬间高兴起来。 可是赵总工紧跟着来了句:“找个时间叫人家于老师来家里吃顿饭。” 妞妞下意识道:“见家长就不用了吧?我只是跟他谈恋爱,又没想嫁他。” 赵总工夫妻两个脸色一懵,惊得声音都快劈了,“臭丫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妞妞这才反应过来,讪讪地吐了吐舌头。 看到赵总工扭头去拿鸡毛掸子,她精神一振,立刻脚底抹油拔腿跑,风似的狂奔下楼跑到乐善那里求救。 “善善姐,救命啊,我爸要打死我!” 乐善看到妞妞慌乱的样子不禁问她干嘛了,赵总工脾气很好,一般是不会生气的,更何况是打人,而且打的还是他女儿。 妞妞支支吾吾交代完毕,委屈道:“善善姐,你给评评理,我有哪里说错了,现在我跟于老师只是处对象而已,哪就到见家长谈婚论嫁的地步了,我爸妈这样不是随便把我嫁人嘛。” 乐善见她一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不由得说句公道话,“首先你态度就错了,大领导都说过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你那些话在你爸妈听来就是只想对于老师耍流氓,不想负责,他们不教训你教训谁?” 妞妞:“…………” 好叭,是她对待感情和婚姻的观念和他们不同。 乐善此时已经看出她一些问题了,趁着还来得及,她想跟她提一提。 不然任她继续下去,怕是早晚会闹出乱子。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啦(≧▽≦) 等下会修改捉虫,晚安亲们~ 第102章 定亲 乐善提醒妞妞生活不是过家家, 她也不是小孩子,无论是处对象还是做什么都不能再轻慢对待,否则她的人生早晚也会回以同样轻慢的态度。 现在外面的形势越来越紧张, 普通人想要活得好都必须小心翼翼, 她还这么跳脱不经心, 万一惹出什么麻烦该怎么办?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但是家人呢?总不能连累他们吧。 乐善苦口婆心地劝了一回,最后道:“实话不好听,我们是朋友, 我才这样跟你掏心窝子,你好好想一想。” 乐善转身走开,给妞妞一片能独自思考的空间。 妞妞脸上的笑容已然消失, 坐在那儿托着腮沉思, 像是真听进去了。 片刻后, 乐善端着一杯茶回来, 递给她一杯,没问她有没有想明白, 反正能说的都已经说了,改不改全看她自己,别人劝再多都没用。 妞妞慢慢喝完一杯茶,低垂的眉眼氤氲在袅袅的水蒸气中, 从模糊渐渐变得真实。 “确实, 我态度有问题。”妞妞突然叹道。 自从恢复记忆, 得知这是一本书的世界, 她就潜意识地没把它当真, 一直以来都是抱着游戏的心态对待生活, 殊不知却犯了本质性错误。 她以为这是一本书, 谁又知道它不是真实存在呢,至少她在这里能有真正活着的感觉,还有父母朋友和爱人,这比她记忆中的上辈子还要真实。 妞妞想通的时候,茶杯里的茶水已经喝完,她松下肩膀跟乐善道了声谢。 “多谢善善姐提醒我,不然我还不知道要飘忽到什么时候。” 乐善摇了摇头,不居功道:“只要你不嫌我烦就好,本来这也不该是我管的事,跟你说那些话已是逾越了。” 妞妞并不觉得,反而感动于她拿她当真正的朋友,只有真心朋友才会如此为她着想。 妞妞正沉浸在感动中呢,乐善突然指了指门外说:“你爸追过来了,手里拿的是什么?哦,鸡毛掸子。” 妞妞:“…………” 感觉友谊的小船岌岌可危! 乐善没说错,赵总工已经气势汹汹地冲下楼,手里拿着根鸡毛掸子直奔她家而来。 妞妞几乎已经听到她爸赶过来的脚步声,吓得立马找地方躲,在屋里转悠好几圈,最后钻到煤炉子后面,缩在那里勉强遮挡住自己,然后可怜巴巴地对乐善双手合十拜托,千万千万不要暴露她,不然这顿打肯定跑不了啦。 乐善忍不住笑道:“你这样躲着也不行啊,不如出来和你爸解释清楚,赵叔是个讲理的,你跟他好好说说,他不会打你的。” 妞妞连连摇头,她爸还在气头上,她可不敢撞他枪口子,还是让她先躲躲,等他气消了再说。 乐善看她坚持就不再劝了,转头对上已经拎着鸡毛掸子找上门的赵总工。 赵总工开口便问:“小善啊,妞妞在不在你们这儿?” “没呀,怎么了?”乐善嘴里这样说着,眼睛却满是笑意地往煤炉子那里瞄了瞄。 赵总工立马会意,目光瞅着女儿躲着的地方,仔细看还能瞅见她露出来的一片衣角,装作没发现地回:“这丫头不知道怎么想的,谈个对象都闹妖蛾子,人家好好的同志都叫她祸祸了,她还不想负责,你要是看见她了帮叔劝劝,咱是正经人,可不能做耍流氓的事。” “好的,叔。” “那叔先走了,你忙着。” 随后就响起离开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妞妞竖着耳朵听到这里,偷偷探出半个头看向门口,发现她爸真走了,顿时高兴地窜出来。 “哎呀我滴妈,还好没被发现,不然我这次非屁股开花不可。” 妞妞带着小得意地在屋里蹦跶两下,想去门口再看看。 乐善咳一声提醒:“这就要走了吗?你爸可能还在外面找你哦。” 妞妞说没事,以她对她爸的了解,他这会儿八成已经去别处了,她得趁着他不在赶紧跑回家,先哄好她妈。 别以为她不知道,她爸在家里时都是听她妈的,只要她妈护着她,她爸也拿她没办法,嘿嘿。 乐善听完看了一眼门口,没有再拦着拦她。 妞妞于是倍儿有信心地走向门口,人刚踏出去一步就被等在门外的赵总工逮个正着,一把揪住她耳朵往家里提溜。 妞妞垫着脚呼痛:“哎爸,轻点轻点啊,你闺女的耳朵要被你揪掉了啦。” “放心,它跟你一样皮实,揪不掉!”赵总工边说边加重力道,拎着呜呼哀哉的妞妞径直上楼回家。 邻居们围观赵总工教训自己女儿,笑得都很欢乐,问他妞妞这是犯啥错了。 赵总工没说其他,只道女儿瞒着他们跟幼儿园老师处对象。 大家顿时了然道:“哎呀,这事儿我们差不多都知道,你才发现吗?哈哈哈。” 赵总工脸黑着心想那可不,如果不是妻子观察仔细,说不定他们现在还被瞒在鼓里。 女儿谈对象,当爹妈的竟然是最后知道的,你说气不气。 赵总工在邻居们的欢乐调侃中把妞妞揪回家收拾。 第二天,乐善见到妞妞下楼去上班,好像并没有什么大碍的样子,只是精神有点萎靡,应该没挨打但肯定被训的不轻。 妞妞和她打了个招呼就出门了,晚上回来时带着于老师。 于老师满脸笑容,双手都提满了礼物,神色期待中带着点拘谨忐忑。 乐善一看就明白这是把人带回来见家长了,看来妞妞还是没拗过赵总工,终于打算给于老师一个名分。 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楼,邻居们在他们走过后都在讨论赵家是不是要好事将近啊,没看未来女婿都上门拜访了。 大家所料不错,几天后妞妞和于老师的婚事定下,他们终于不用再躲躲藏藏地谈对象,而是成了正儿八经的未婚夫妻。 事后妞妞再来找乐善时,脸上并没有看出有多少勉强的意思,想来婚事是经过她自己同意的,不然以她的性子还不得闹啊。 乐善问她:“婚期是什么时候?”她好准备准备,起码得包个大红包。 “年底咯,到时我就满二十岁了,刚好可以领证。”妞妞坐在椅子上晃悠着小腿,突然想到钱晓荷,“哎,你说我要不要给她寄封信打个电报告诉一下啊,说过当一辈子好姐妹,不能我结婚她都不知道。” 乐善摊手无奈:“可是我们没有她的地址呀,她离开后就没传来消息,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当初分别时说好到地方就寄信过来,到时她们可以凭借地址跟她联系,谁知到现在还没有收到她的消息。 乐善都忍不住开始担心了。 妞妞也感到有点不安,叹口气还想说什么,外面突然响起一声邮差来送信的呼哨。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都往外跑去。 院里已经有人先她们一步跑到大门外,身穿蓝制服骑着自行车的邮差正等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沓信件。 妞妞跑过去急急问:“有没有我的?” 乐善紧跟其上,看到邮差从信件中找了找,拿出两封信分别给她和妞妞,让她们在取信表上签字按手印。 妞妞拿到信当场撕开,不出所料果真是钱晓荷向她们报平安的,说她到那里后兵荒马乱一阵,现在已经安顿好了,让她们不用担心。 乐善信上的内容和她的差不多,本来这样寄一封就可以了,钱晓荷却体贴地分开给她们都寄了,还在信尾说有给她们寄包裹,记得去邮局领回来。 两人欣喜地跑去邮局领,猜测钱晓荷给她们寄了什么。 这次拿到了地址,正好过两天她们也准备些东西给她寄过去。 钱晓荷现如今在东北那边,部队驻扎的地方周围有山又靠海,资源还算丰富,所以给她们寄的礼物也都是好东西。 比如钱晓荷比较喜欢的鱿鱼丝,还有蛤蜊干章 虾干章 海鲜罐头章 山桃等等。 她才去多久就给她们寄回来这么多东西,之后她们给她寄的时候肯定也不能吝啬了,想想她在那边会有什么缺的,两人合计着列出个单子,准备各买一份,成双成对的给钱晓荷寄去。 乐善听伍叔说过那边比较缺工业用品,便和妞妞合力弄来不少穿的用的,再添些本地特产打包进去,整成一个大包裹送到邮局。 除此之外,她们还各自给她写了封信附上,乐善在信里讲的是家乡这边最近发生的趣事,妞妞则是如愿在信中告诉钱晓荷她已经定亲准备年底结婚的事,如果过年他们还回来探亲,说不定能赶上参加她的婚礼。 包裹在路上走了大半月,到达目的地时已是秋天。 山里温度低,早已入秋。 钱晓荷住在一片地势较为平坦的小镇上,说是小镇,其实也就是一处山坳,只有几百居民,像样的街道仅有一条,邮政局在最中间的位置。 钱晓荷租了邮政局家属院的一间屋子,得益于她军属的身份,房租不贵,大家对她也很友善。 这天她刚做好午饭,前头值班的邮政局大姐突然喊她,说有她的包裹和信件。 钱晓荷意识到什么,连忙擦干净手下去领取,却看到有她两个人大的包裹,她根本搬不动。 值班大姐找人帮她搬上去,顺便问:“这是哪里寄来的啊?可真实诚。” 钱晓荷已经打开信件看过,确认正是两位好友的杰作,开心道:“我在家乡的朋友寄的,我也没想到她们会寄这么多。” 值班大姐反应过来,记得她上次往家乡那边寄了两个包裹,当时还有人说她败家,现在可算打脸了。 作者有话说: 第一更o(^▽^)o 第103章 萌动 妞妞和于老师定亲后就正大光明地跟他腻在了一起, 比其他人谈对象可粘糊多了。 时仲偶尔看到都有些羡慕,私底下还悄悄向于老师取经。 正好于老师那天在偷偷看婚前小科普,猝不及防地被他逮到, 顺手就塞他一本, 两人‘同流合污’。 时仲起先拿到小册子不明所以, “这是什么?难道里面有教人夫妻相处的经验吗?” 册子巴掌大一个,不算厚,封面上画着一对穿着绿军装戴大红花的男女,看上去还挺喜庆。 于老师咳咳:“是教夫妻相处经验没错, 你多看看多学学,以后自然知道怎么和爱人相处了。”说完转头溜走,眨眼不见人影。 时仲腹诽跑这么快干嘛, 他又不是问他什么难题, 就想请教一下他和对象怎么相处怎么培养感情的而已。 不过人跑了没事, 好歹给他留下一本册子, 对于学习他在行,等他看完学会了就去找乐善试试。 时仲打定主意, 信手翻开小册子准备学习,却一眼呆住。 那啥,为什么画上都是小人?连个文字都莫得。 而且小人还是没穿衣服的,且越往后翻, 俩光腚小人距离越近章 缠得越紧。 刷刷翻到最后, 时仲终于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脸色骤然爆红成猴屁股。 原来于老师没骗他, 这‘小人书’讲的真是夫妻相处之道, 只是和他想的那种不同罢了。 时仲是个纯情少年, 家里没出事前从没接触过这方面的东西, 来到乐家后也只是跟乐善出去看过几场苏联故事片。 到现在他还对第一场影片里那对男女主人公在花园中私会的画面印象深刻,只不过他之前对这一块懵懂不知,看到后也只是身体上躁动一些,并不懂具体该如何。 但是如今看过这本启蒙小册子,再结合影片上那部分的内容,他差不多都明白了。 居然,居然是那样的。 时仲想到册子上俩小人的动作,脸上红艳欲滴,当晚辗转半宿没能睡着,第二天一早爬起来洗裤子。 乐善瞧见他眼睛底下挂着两个黑眼圈,一副像是被吸干了精气的模样,不禁纳罕:“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汤药不对症?” 马上一个疗程都快喝完了,怎么没把人调养好,还突然变差了呢。 “我没事……”时仲吞吞吐吐,不敢说出真相,怕乐善知道觉得恶心,然后讨厌他。 乐善不放心,打算还是带他去医院瞧瞧,有问题早发现早解决。 为此她特意向厂里请了半天假,连同帮时仲也请了,和赵总工知会一声,扯着不太情愿的时仲赶往医院。 时仲整个都羞答答的,很不好意思地连番声明:“姐,我没事,真的,就是就是晚上没睡好而已。” 乐善虎着脸道:“有事没事去看过医生就知道了,咱可不能讳疾忌医。” 时仲捂脸,耳朵和脖子都变成了粉红色。 乐善瞧得更担心了,加快速度带他找医生。 仍旧是挂的之前那位老中医的号,轮到他们进去时,乐善把时仲往前一推,忧心忡忡道:“医生您给他看看,怎么吃了药反而变得萎靡不振了,您瞧他今天这样子,还没有上次来的时候好。” 医生一瞧确实有点,不过具体怎样还得望闻问切检查一番。 对于某些经验丰富医术高超的老中医来说,病人身体上的任何情况都瞒不过他们,有的摸脉就能摸出来女同志怀过几次孕章 有没有流过产。 这位老中医虽然不擅于妇科,但他对时仲现在的身体状况也很快搞清楚了,然后意味深长地看时仲一眼。 “没事,年轻人火气旺了点,晚上没睡好,我给调整一下方子,你们吃上一周看看。”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乐善,暗示她平常看着点,病人在调养好身子之前不宜泄失精气,有些事能忍还是忍着好,忍一时才能终身幸福。 乐善听得一头雾水,这什么跟什么呀,她怎么听得糊里糊涂的。 时仲却一下就明白了医生话里的意思,脸蛋立马变成红苹果,眼神闪烁着不敢看乐善,小声说知道了。 老中医左看看满脸茫然的乐善,右瞧瞧已经懂了的时仲,笑了笑不再多言,开好方子让他们夫妻俩去拿药。 乐善出来立即问时仲:“医生那番话你听懂了吗?啥意思?” 时仲点了点头,“等之后我再跟姐解释。” “现在不行?” “现在……不太合适。” 那就没办法了,乐善自个儿想了想总觉得忽略了什么。 时仲这时候突然问:“姐高中老师没教过生理卫生课吗?” 他那时候就教了,只是当时他生病请假没能去上。 乐善说教过是教过,只是当时老师简单说了两句就红着脸让他们自习了,别的什么都没讲呢。 时仲明白了,他俩对于这块都是小白级别,而他因为才看过小册子还比她有经验一点。 “那章 那以后时机合适了,我教你吧。” 乐善自然说好,高兴地回家给他熬药。 中秋节前,妞妞给于老师过生日,不仅把人请到家里吃饭,还将一块小磨盘大的鸡蛋糕插上几根红蜡烛说是生日蛋糕。 乐善知道后问时仲的生日在哪天。 时仲听后顿了一下,回道:“中秋节。” 中秋节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以前他家里都是连同节日给他过的,但是自从出事之后他就再没过过了,不想联想起伤心事。 乐善也是从母亲生病开始就没过过生日,因为她的出生日就是母亲的受难日,她不想母亲在那一天还要拖着病体给她庆祝生辰,所以已经好几年没过了,都快忘记自己的生日在什么时候。 现在她看过妞妞为于老师精心制作的生日蛋糕,起了也给时仲来一份的心思。 人家有的,他们也得有。 时仲下意识推辞:“不用麻烦了。” “什么叫麻烦?这可是你来这个家的第一个生日,肯定要过的,你不用担心麻烦,一切都由我来准备,你就等着在中秋节那天吃生日蛋糕好了。” 乐善说干就干。 距离八月十五已经没几天了,她要赶紧和妞妞打听一下生日蛋糕的做法,提前备好材料。 生日蛋糕并不难做,何况妞妞用的还是改良后的简便做法,简单来说就是做鸡蛋糕的时候加点牛奶或者奶粉嘛,乐善力气大,甚至还可以打点奶油。 妞妞得知乐善的目的,兴致勃勃地指点她做蛋糕的步骤,争取让她做个真正的生日蛋糕出来。 时仲见她俩连续几天都待在厨房里,搞得他快没下脚的地儿了,连忙叫来于老师,让他管管。 于老师摊摊手表示无能为力,一向只有妞妞管他,没有他管她的。 时仲鄙视他一眼,被于老师以牙还牙道:“你有本事,你管管你家那位啊。” 时仲:“…………” 他要是能管住,还叫他来干嘛。 两个被忽视的‘怨夫’互相怼了一波,开始合伙商量怎么把各自对象的注意力转移回来。 没等他们商量出个好办法,由乐善动手章 妞妞指导的生日蛋糕完美出炉。 其中蛋糕胚依旧是小磨盘大小的鸡蛋糕,外面抹了一层由鸡蛋清打发的奶油,四周再贴上一圈水果片,最上面点缀一些五颜六色的糖果,中心插了一根细长的红蜡烛,点燃后很有那个氛围。 妞妞看到最终的成品,几乎要热泪盈眶。 比起前面她给于老师做的,这才是她所熟悉的生日蛋糕啊。 蛋糕做好,中秋节也到了,当天晚上乐善一边过节一边给时仲过生日,顺便将妞妞和于老师也都邀请过来,人多热闹。 蛋糕上的蜡烛点燃时,妞妞提醒时仲:“快,赶紧闭眼许愿,许完吹灭蜡烛,愿望就能实现。” 时仲照做,完后乐善好奇地问他:“你许了什么愿望?” 时仲正要说出来,妞妞赶紧拦住,“别说别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乐善就没再问,示意时仲开始切蛋糕。 蛋糕一共被切成八块,他们四人和时父一人分一块,剩下三块让妞妞带回去给她爸妈和弟弟尝尝。 这一晚,时仲过得很开心,晚上摸到乐善屋里想和她一起睡。 乐善熟练地挪出一点位置,和他相拥而眠。 昏昏欲睡中,她听到他在黑暗中突然开口说:“善善,我已经二十整了,等我养好身体就教你那个好不好?” 乐善迷糊着嗯了声,感觉腿上有什么东西顶着硌得慌。 她伸手抓了抓,没看到时仲骤然巨变的脸。 大半夜的,某人最终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啦(≧▽≦)三更无了,今天高估自己,日万日不出来,尴尬.jpg 另外看好了啊,男主已经二十周岁成年了,女主也二十一了,作为男女朋友有个那啥没问题吧? 跟你们说哦,我写这篇文之前被编辑三令五申着重强调一定得符合男年满二十二章 女年满二十才能成为真正夫妻,虽然我不懂为啥那个年代要遵守咱们现代的婚姻法规定,但是既然编辑要求了,咱也不能违背是吧。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他俩都成年了,做点羞羞事应该是可以的,但是不能领证,当初只办了婚礼没扯证,应该不算违反那个法律规定哈哈哈,笑cry.jpg 第104章 惊疑 秋天来到, 乐善即将再次跟着刘部长他们南下出差,走之前时仲的身体却出了问题。 刚开始乐善都没发现,直到某天晚上两人同睡, 时仲在睡梦中疼得厉害, 痛吟的声音把乐善惊醒。 乐善吓得赶紧叫醒他, 经过盘问才知道他最近夜里时常腿脚抽搐,是身体发育长高个儿的表现,忍过去就好了。 时仲为此高兴得很,不想乐善担心才没第一时间告诉她。 乐善知道后哪能不担心, 拖着他再次前往医院看医生,最后证实的确是长身体引起的腿疼,多喝点骨头汤和新鲜牛奶羊奶就好了。 骨头这东西跟肉一样不是经常能买到, 但这时候正好是丰收的季节, 供销社和副食品店供应都很充足, 想买还是能买到的。 乐善于是就开始变着法的给时仲熬骨头汤喝, 争取让时仲的营养能跟上,长得再高再壮点。 时仲也清楚这次决定着他以后的身高和体质, 容不得半点轻忽,所以他也在积极地努力,想办法给自己增加营养的吸收。 医生不是说多喝骨头汤和牛羊奶吗?骨头汤已经三五不时在喝了,牛在他们这边不常见, 想碰到有奶的牛更难, 不过羊奶倒是可以想想。 某次石头过来送鱼, 听到时仲想找产奶的羊, 说他们大队有只刚下完崽的老母羊, 如果时仲只是想要羊奶, 他可以每天挤了送过来, 换的钱上交大队一部分,他自己再留一点儿。 时仲当即高兴道:“可以,不只是你们大队的母羊,只要你能隔三差五弄来羊奶,我就都要。” 石头悄悄做小生意时间久了,也培养出一点商机意识,听时仲这样一说,他便灵光一闪,知道这又是个可行的买卖,等做成了不仅时仲这里可以做,顺道还能做其他人的,想来城里需要新鲜牛羊奶的应该不止他一个。 但是有件事他需要提前说一下。 “新鲜羊奶很膻的,煮熟了也掩不住那个味,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石头略有忐忑,担心万一不满意,到时他弄过来了人家不要咋办。 时仲让他放心,“我们有处理味道的法子,其实煮的时候加杏仁或茶叶就行了。” 石头听得咂舌,不论是杏仁还是茶叶,对乡下人来说都是稀罕物,反正他如果要在黑市卖的话,肯定不会再费心弄这两样东西去味。 得到时仲的准话,石头马上回队里和大队长商量这件事。 母羊是属于大队的财产,羊奶自然也是,他想挤一些送到城里,肯定得先经过大队长的同意,而且不能白挤,得上交钱票,为大队增收。 石头算了算,最后自己还有得赚,于是放心去张罗。 他愿意为此费心,最主要的还是乐善两口子对他家有恩,人家现在难得有个需要的东西,他必须抓住机会报报恩,争取把事情给他们办妥了。 石头在大柳村忙碌,乐善这边也到了南下出发的时候。 时仲亲自送她到车站,表现得颇为依依不舍,在月台上抓着她的手千叮咛万嘱咐。 “到了一个地方就给我发通电报,别跟上次一样,直到回来才有信儿,看到什么想要买的就买,不要怕花钱,你手里要是不够,我这边还有点。车上吃的喝的不怎么干净,我把水和干粮放你随身带的挎包里了,记得饿了拿出来吃。” 时仲一开始说就停不下来的节奏,最后被刘部长哭笑不得地打断,提醒他们火车已经到站了,赶紧上车。 时仲巴巴地将乐善送到火车上,给她找好位置安顿好,拜托同行的李秘和吴助帮忙照顾一下,搞得乐善满是无奈。 “你快下去吧,我自己能照顾自己,路上有时间我会记得给你发电报的,你不是想要杏仁吗?等我在其他地方碰到了给你寄回来,你在家好好的,注意接收啊。” 他们家有从伍叔那里拿到的茶叶,就是没有杏仁这东西,供销社和副食品店卖的也很少,乐善打算出差路上看看,碰到不错的就多买些寄回家。 时仲看她还惦记着这件事,心里顿时比蜜甜,一下踏实了,嗳嗳应着下车去,转头跑到乐善坐的那扇车窗边用力跟她挥手。 李秘和吴助都忍不住笑起来,打趣乐善:“平时都看不出来,你家这位时工竟然这么粘人,瞧他刚才一步三回头的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一去不复返了呢。” 乐善咳了咳,厚着脸皮说:“没办法,我们夫妻感情好。” 俩人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骤然分开当然会这样啦,用不着大惊小怪。 第二次坐火车,乐善已经有了经验,等火车启动车厢味道开始变化时,她果断把一条围巾拿出来围在脸上,将口鼻遮得严严实实。 吴助费力打开车窗通风,回头看到乐善的样子无语道:“你这也太严实了吧,不热吗?” 乐善摇摇头,比起闻一路臭脚丫子味,她宁愿热一点出出汗。 吴助刚开始还无情地嘲笑她小题大做,等到夜晚来临车厢里犹如放了生化武器时,他就立马改变了想法,迅速掏出一件外套,学着乐善把口鼻包起来。 一夜在摇摇晃晃中度过,火车哐当哐当驶动的声音响彻在耳边,从吵杂恼人渐渐变成一首催眠曲。 第二天乐善他们在一阵二胡音中醒来,本以为是乞讨的人过来了,没想到睁开眼看见的却是有人大早上对着车窗口迎风练二胡的画面。 大家发现后默了默,倒是没有打扰那位深情投入其中的同志,毕竟人家拉的还挺好听的,就当是起床铃了,提神醒脑。 简单吃过早饭,乐善他们收拾一下东西准备下车,因为他们此行的第一站到了。 由于这里去年他们来过,之后都按照流程走,进行的很顺利,不过一两天时间就完成任务,继续前往下一个城市。 刘部长出发前做过计划,准备先一个城市接着一个城市往南走,直到到达海边后再从另一条路线返回,路上自然也要经过他们需要去的地方,就这样把他们负责的原材料点绕成一个O型,最后回到原点。 每到一处地方,在工作完成之后,刘部长都会额外留出小半天的时间给手下,让乐善他们能够自由活动,买点想买的东西,或是给家里发封电报报一下平安。 乐善基本都是发电报,偶尔买到好东西了才会寄包裹,迫不及待地想要跟时仲分享,并不在意多花那点邮寄费用。 时仲这天正在工作,马上就要中午休息了,守门人突然进来通知他有包裹到了门卫室,叫他别忘了去拿。 文涛碰巧跟他一块修理机器,听到顿时羡慕地说:“你爱人又给你寄东西啦?这可真是到哪儿都能想着你。” 时仲嘴角翘起,“她走前跟我说好的,你也别羡慕,等你妹妹成长到可以跟着出差后,到时你也能像我一样。” 文涛心有期望,但随后摇了摇头,妹妹再亲到底和媳妇不一样,他还是比较羡慕时仲,早知道当初他就追追乐善同志了。 想到这里,他转头看了眼已经摘下手套准备去领包裹的时仲,没敢将心里的想法说出口,不然肯定会讨来一顿打。 时仲不知道他心中刚才闪过的小九九,跟他挥挥手直接下班走了。 他先去食堂打了两人份的饭,而后直奔门卫室取了包裹才回家。 乐善这次给他寄的是桂圆干和一大包山菇,还有一壶鸡纵菌熬的油,听当地人说对养身体很有效,于是千方百计弄到这些给他寄回来。 时仲不是不知好歹的,整理完毕后分出两小份分别给伍叔和赵家送去。 伍叔收到时笑得很开心,问时仲:“又是小善寄的吧?她人到哪儿啦?” 时仲点点头,根据寄包裹的地址和路上耗费的时间推测一番,猜到乐善这时候应该快到海边某地了。 伍叔知道那里,曾经还去过一次,怀念道:“别看那地方又小又偏,实际上好东西挺多的,他们去那儿真是找对地方了,看来食品厂来年打算弄出新花样的吃食。” 来找伍叔的老战友跟着说:“八成是哦,到时得尝尝鲜。哎,我记得那地方对面就是香江了吧?他们可得小心点,别碰到那边过来的人。” 伍叔惊诧不已,“不是说两边不让通行了吗?咋还有人能来往?” 老战友不奇怪道:“总有些特殊之人嘛,都不是啥好惹的,碰到了最好远着些,别沾了一身腥。” 时仲把这事记下,打算回去就给乐善打个电报,希望她能收到。 时仲心里惦记着,匆匆告辞离开。 伍叔的老战友等他走后才露出羡慕嫉妒的表情,朝伍叔发酸道:“你个老家伙,以前死活不成家,咱们都说你以后孤苦伶仃的肯定会后悔,结果老了老了竟然还有这样的后辈孝敬。” “是啊,你们羡慕吧?这多亏老乐啊,当初他跟他媳妇费劲吧啦生个闺女,自己没享上多少福,最后倒是便宜了我哈哈。”伍叔开怀大笑。 笑完,两位老战友想起那个已经牺牲多年的人,又忍不住神情低落下来,最后轻轻叹口气。 时仲这边回去后马不停蹄地给乐善发了电报,因为地址只是她之前来信提到的下一个会去的地方,所以他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收到。 乐善远在千里之外,并不知道时仲的举动,她现在正为一件事惊疑不定。 今天她和刘部长他们被请去这里的大酒店吃饭,无意间看到一位脸熟的女同志。 本来这没什么稀奇,毕竟天下那么大,有一两个长得相像的人很正常,但问题就出在这份相像上。 对方竟然长得和时仲有六七分相似,如果再结合一下时父的长相特点,发现人家与其说是像时仲,不如说更像时父。 这……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第一更o(^▽^)o 捉虫完毕~ 第105章 偶遇 乐善想到时仲跟她提起过的家人情况, 心里不免对那人有个猜测。 于是她开始不着痕迹地向李秘他们打听那伙人的身份。 当天那群人因为穿着打扮不同,在酒店里还挺醒目的,乐善因为好奇询问一下不算突兀。 结果李秘却摇了摇头, 讳莫如深道:“听说是从对面香江来的大家族代表, 不知道要和政府谈什么合作, 这不是咱们普通老百姓能知道的事。” “竟然是那边来的!”乐善十分惊讶。 她料到那群人的身份应该不简单,从他们的穿着打扮就知道了,但是没想到人家会是从海对岸来的,还是什么家族代表。 这样的话, 那人应该没可能是她猜的那一位了吧? 乐善脑海里闪过时仲那时说起对方时担忧的样子,不死心地追问:“就昨天我们见到的那些,居然都是那边大家族的代表吗?” 李秘说肯定不是啊, 他们见到的估计只是一个家族代表团, 里面撑死只有两三个主事的, 其余都是陪伴助理手下等等。 瞧瞧这排场, 怪不得当初大领导们要带领人民群众打地主呢。 李秘内心感叹一下,不愿再透露更多。 乐善见好就收, 免得惹人怀疑。 次日她收到了时仲发来的电报,是这地方的邮政局收到后特地派人送来的。 乐善连声道谢送走人,而后就看到时仲对她的殷殷叮嘱,让她注意安全, 不要接触香江那边来的人。 乐善:…… 如果不是他们相隔几千里远, 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偷偷在盯着她, 不然怎么她这边刚碰到一个疑似他小姑的人, 正准备接近看看, 他那里就发来一通让她小心远着点的电报。 这也太巧了, 乐善犹豫过后决定还是听时仲的, 暂时打消接近那人的想法,先把这件事告诉时仲,由他来决定接下去怎么做。 于是乐善第二天抽空给时仲发了电报,用的词斟酌再斟酌,明面上都是小夫妻之间甜蜜黏糊的话,其实内里暗含她想传递给他的信息。 时仲在家里收到看见的瞬间就知道有情况,因为前几次乐善都不是这样写的,而且她从来不会把这些夫妻之间的事摆在纸面上。 时仲心知有异,当下不顾同事们的起哄调侃,迅速将其收起来,等回到家只有一个人时才拿出来仔细查看。 以他的聪明脑瓜,乐善藏在词句中的东西很快被他扒出来,然后愣在那里。 他从来没想过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找到小姑姑,如果乐善描述的不差,那个人的确是他小姑姑无疑。 可是小姑姑她怎么会到香江的?而且还和那边大家族的人呆在一起。 时仲思考着这件事,不敢告诉任何人相关消息,连时父都瞒着,独自在乐善屋里来回踱步考虑大半宿,最终咬牙做下决定。 他重新发去一份电报,用两人默契的方式传递自己的意思。 他让乐善当做没看到,以自身安全为主,不要试图靠近那些人,不要与他们有所接触,不要因此露出行迹。 知道小姑姑还活着就好,他不想因为小姑姑再把乐善赔进去。 时仲这些叮嘱传到乐善手里的时候,他们在海边城市停留的时间已到极限,任务也已经完成,刘部长照例给了小半天空闲时间,让他们自由活动。 乐善首先去拿了电报,从上面提炼出时仲想要表达的意思,彻底放弃接近时小姑的念头。 对方既然能从北江来到这里,甚至搭上香江那边大家族的人,证明她的手腕必定不一般,是个有本事能自保的,不用叫人担心她的人身安全。 如此情况下,乐善若是贸贸然上去相认,有可能非但不能帮她什么,还会暴露她帮倒忙,不如就按照时仲讲的,按兵不动,只当不相识。 而且如果乐善自己不说,对方确实不认识她。 乐善打定了主意,之后再没提起过酒店遇到的香江那群人,仿佛当时向李秘打听真是出于好奇。 这时吴助过来邀请她去逛这里的百货大楼,据说有许多内地没有的好东西,他们可以趁机带点回去,不枉此行。 乐善顿时意动,不过:“就你和我去吗?其他人呢?” 如果只是吴助和她去,那乐善就要考虑一下了,好歹她是已婚女同志,该避讳的还是得注意一点。 好在吴助说还有李秘几人,算是除了两位部长外,这次跟过来的下属们都要去那里转一转。 乐善这才答应,随便换了身衣服拿上钱包出去会和。 李秘他们早已等在招待所大门外,就差乐善和吴助二人了,显然吴助刚才就是专门去叫她的。 李秘解释说:“方才瞧你取电报回来,咱们就先集合了,现在不耽误你和你家那位联系吧?”语气中不无调侃。 其他人都好奇地看过来,乐善这两天和她爱人电报来电报去的,他们可都瞧在眼里,就没见过这么黏糊的夫妻俩。 不过两人感情这样好也挺让他们眼热的。 乐善脸上红了红,故意叹气道:“唉,没办法,他太粘人啦,说是没有我他在家里吃不好睡不香,盼着我早点回呢。” 大家噫了一声,纷纷惊奇又犯酸。 没想到时工竟然是这样的时工! 搞得好像只有他有媳妇,他们都没媳妇似的。 好吧,在场除了李秘和乐善是已婚同志,其他都还是光棍,可不得酸了嘛,都快酸死了。 李秘笑着给他们支招,这次逛百货大楼不如趁机挑几样好东西,回去后不论是送给心仪的女同志,还是送给相亲对象都行,到时结婚还会远吗? 大家纷纷表示受教,意气昂扬地冲向百货大楼。 也许是距离香江比较近的缘故,这里的百货大楼和北江的不一样,外面看着灰扑扑的两层土楼不算多起眼,但是进去后就会发现里面的东西种类繁多章 琳琅满目,看得乐善他们目不暇接,都不知道该怎么选了。 索性他们带的钱票以及回去时能拿的东西都是有定数的,不至于让他们忘乎所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乐善一边跟着大部队转悠,一边盘算着自己能买多少东西,走到某个柜台转角时不小心和别人撞了一下。 一个不满的男声随即响起,“怎么走路的?没长眼吗?” “不好意思,对不住。”乐善立马道歉,转过身看到和时仲相似的那张脸,顿时愣住。 李秘他们发现情况后立马回过头来解围,一面将乐善拉到后面挡着,一面朝刚才发火的男人道歉。 对方和疑似时小姑的女人一块来的,身后除了跟着两个保镖外没有其他人。 在意外发生后,那两个魁梧的保镖立马上前将乐善一行拦住。 李秘看出他们的身份,又被堵了路,脸色都不禁变了变。 好在时小姑没想计较,劝着那个男人:“算了,只是撞到一下而已,本来就是我没注意,别迁怒了无辜之人。” 男人冷哼一声,方才消气放行。 乐善感激地向同伴们道谢,懊恼自己没有再小心一点,不然也不会惹到这些煞神,不知道会不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李秘安慰道:“没关系,咱们晚上就坐车走了,他们想再追究,到时也找不到人。” 至于沾上他们会不会被盘查的事,李秘自认自己这一行人行得正坐得端,没什么好怕的。 乐善稍稍放了点心,但因为这出意外,接下来她也没什么心情逛了,只为了不扫其他人的兴,勉强陪着他们继续转。 不知道是冤家路窄还是特有缘分,等他们逛到里面的一处手表柜台时,居然又和时小姑几人碰到。 当时乐善这边的人都在对着柜台上的各式手表流口水,李秘更是以她手腕上戴的那款老牌手表为例,给其他人讲解买哪一种更实惠。 为方便他们看清,乐善一脸无奈地捋起袖子,露出腕上时仲送她的那块定情信物。 随着李秘的讲解,大家都非常惊奇的模样,争相来就着乐善的手腕看她的表,大概没想到她日常戴着的手表竟然来历不凡。 有人不免问她是从哪儿买的。 乐善说不是买的,惹得大家更加好奇。 吴助这时解惑道:“肯定是时仲送的啦,以他那股黏糊劲,送爱人一块好手表不是很正常嘛,有啥好奇怪的。” 这话听得大家恍然大悟,也叫一旁正在陪着男人挑表的时小姑动作一顿,转头看过来。 那只表……时小姑瞳孔微缩。 仅仅是一眼,她便认出乐善手上的表是谁的。 因为那分明是她当初给小侄子买的生日礼物,再结合刚才听到他们提的名字,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啦(≧▽≦) * 第106章 怨怼 知道了小侄子的消息, 时小姑却并没有来相认。 她深深看了一眼乐善,很快带着身旁的男人去往别处。 乐善他们看到人走远松了口气,迅速结束百货大楼之行。 李秘过后将此事稍稍透露给刘部长一点, 大家晚上立即马不停蹄地坐车离开, 没有任何多余的停留。 初雪落下前, 一行人终于回到北江市,时仲收到消息早早等在厂大门前。 乐善跳下大卡车,见到他先给他一个熊抱,惹得其他人咳咳提醒。 “那啥, 既然都回来了,先各回各家休整两天,之后再来厂里会和。” 刘部长亲口发了话, 大家自然没有二话, 争相应声后开始搬行李往家奔。 时仲趁机推开乐善, 桃花眼却一直注视着她, 水汪汪的像是会说话般,欲语还休。 乐善知道他大概想问什么, 放开人之前附耳轻声说了句:“放心,回去和你讲。” 时仲垂下眼点点头,“没事,人安全回来就好。” 两人打着哑谜, 完后带上包裹跟其他人道别回了家。 众人知道他们小两口多日不见肯定有话要说, 倒也没有不长眼色地过来打扰。 等回到家再无外人, 时仲终于按耐不住迫不及待地问起乐善遇到时小姑的经过。 乐善将两人的巧遇讲述一遍, 发现时仲在她提到最后百货大楼手表柜台那一幕时变了变脸色。 “怎么了?”乐善问得小心翼翼, 不忍看到他悲伤的样子。 然而时仲笑了, 说:“按照当时的情形, 如果小姑姑真看到了你手上这块表,应该是认出你来了。” 因为这表就是当初她买来送他的成人礼物啊,时间距离不是很久,她不会认不出来。 乐善回忆当时的情况,“她确实看过来一眼,随后就没什么反应了。” 时仲确定小姑姑已经间接得知了他的消息,像他一样知道她还活着就好,不来相认必定有其他顾虑。 乐善赞同,瞧她接触的那些人就明白她应该是做着什么大事,他们帮不上忙也不要添乱,只希望她以后能好好的。 两人讲完舒口气,忐忑了许久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乐善这次带回来不少好东西,他们还没来得及整理,院里的邻居们得知她回来立马热情地上门拜访,询问她出差中的旅途见闻,顺便看看有什么可换的。 时仲看见乐善一脸的疲惫,主动替她招待大伙,直到夜深时分才把所有人都送走。 乐善休息一晚,第二天本来可以睡懒觉的,但因为生物钟原因早早地醒了,听到外面有伍叔的声音,赶紧爬起来出去。 果真是伍叔,一大早过来就是收到乐善回来的消息,不放心她的情况,特地来瞧瞧。 乐善高兴道:“正好我给叔带了礼物,您跟咱吃完饭带回去吧。” 伍叔笑着大声说好,知道她没事,出差还惦记着他这老家伙,心里不知有多高兴,至于吃饭就不必了,他在家吃过才来的。 就算如此,乐善依旧留他一块吃了顿早饭,跟他讲讲出差途中的事。 伍叔着重听了他们在海边那会儿的情况,得知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彻底放下心。 等他吃过饭离开,乐善把带回来的东西挑出一大包给他带走。 伍叔本想推辞不要,被乐善硬是塞在手中,说如果他不要,以后她也不敢收他给的东西了。 “好好好,叔收下。”伍叔无奈又幸福地带着礼物离开。 他来的早,现在回去也只是刚好到大家上班的时间,别人看到他大包小包地回来不禁眼馋。 附近的人皆知伍叔是退伍老兵,因为当兵时立过功,所以退伍回来后的补贴可不低,再加上他有战友时不时的帮扶,又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过得别提多滋润了,令大家着实羡慕。 早先还有人想给伍叔说媒,只因当事人自己没这个意思,大家才不得不打消了念头,不然早想法子攀上关系了。 现在瞧着伍叔大早上的出去一趟,没多久就拎了不少东西回来,众人心里那是一个酸呀,打听的话不知不觉就问了出来。 “老伍这是啥情况啊,又去领补助去啦?” 伍叔摇摇头骄傲道:“没呢,这不小善之前出差嘛,现在回来给我带的,我不要她还硬要给,没办法不好辜负孩子的一片心意,我只好带回来了哈哈。” 众人听了更是艳羡,夸乐善是个好的,伍叔这些年来的看顾没白费。 李兰在屋里听到外面的动静,忍不住竖起耳朵,当察觉到伍叔越来越近的脚步时,她忍不住叫上三个孩子出去。 瞧见伍叔果真带了不少东西回来,李兰推了推周明明三兄妹,没话找话说:“叔回来了啊?” 伍叔应了一声,转头看到周明明三个孩子望着他期盼的眼神,他开门的手顿了顿,最终没有任何动作。 “时间不早了,孩子要去上学了吧?” “哎,是啊,正打算送他们去呢,就是早上起来晚了,还没来得及给他们做饭吃。” “你家建军能挣工资,不差这点钱,出去给孩子买点儿也一样。” 伍叔笑呵呵给了建议,然后推门进屋再没出来。 李兰等啊等,没等来想要的结果,撇撇嘴对周明明他们道:“瞧见没,人家有东西都不给你们吃了,以后可别再亲热地喊什么伍爷爷,没得被人嫌弃。” 周明明已经懂事,抿着唇不说话,紧紧拉住妹妹月月的手。 周月月呼痛,同时最小的星星开始喊饿,三张小嘴嗷嗷待哺,每天吃进去的东西都让李兰忍不住心疼。 都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谁知小的也不遑多让,全是光进不出的货。 不过李兰再心疼也不敢饿着他们,只能按着伍叔刚才说的那样带他们出去吃,一顿早饭下来花销不少,让她心里直滴血。 李兰不禁怀念之前青黄不接时有伍叔接济的日子,那时候她哪用管三只小崽子的早饭问题呀,自有伍叔帮忙投喂,她只要确保自己和周建军吃饱喝足就行了。 本以为能一直这样下去,不想艰难的时候一过,伍叔就收回接济变得铁石心肠起来,丝毫不顾三只小崽子的死活,别说吃的,连口水都不再给喝。 李兰为此颇有怨念,尤其是看到手里的家用飞快减少,她对伍叔之前的接济行为非但没有感激,反而还生出怨怼。 伍叔不知道这件事,但是乐善之前劝他的话,他是认真听进去了,于是青黄不接一过,他立马恢复了‘吃独食’的习惯,不再随便让周家三兄妹到他这儿蹭吃蹭喝。 之后李兰态度上的变化很明显,伍叔不至于傻得看不出来,他不知道周建军看没看出来,但自己因此被腻味到是真的。 他的东西他想给可以,他们变着法子来要不成。 就像刚才李兰反常的来搭话,伍叔怎么会看不出她打的主意,只是到底看在孩子的面上当做没听懂罢了。 到了这个份上,伍叔深知他们已经不适合再呆下去,开始考虑该怎么让周建军申请单位房子搬走。 事情尚未有结果,雪先落下来,伍叔忙着储存过冬物资,一时将这件事搁置了。 与此同时,乐善这边也开始为过冬做准备,冬菜和煤球等物资一车车地往家拉,地窖和屋内屋外再次被填满,叫人看了都舒心。 时仲特别喜欢这项活动,看着东西将家里塞满,心里都有种愉悦的满足感。 乐善也觉得上瘾,不知不觉就忙过冬月,雪断断续续没停过,从零星小雪到鹅毛大雪,最后在进入腊月初时连下三天,不少树梢墙头瓦片上都压满了积雪。 腊八早上,时仲起来刚打开门就被外面冲进来的冷气激得浑身一哆嗦,差点又缩回去躲进被窝里。 他转身披上军大衣,哈口热气搓搓手,探头往外一看,忍不住喔嚯一声。 雪终于停了,天地间却已经银装素裹,白雪皑皑,到处都是一片银白色,乍一看都晃得人眼睛疼。 这时乐善也起了,开门便听见噼啪一下,头顶的枣树枝子不堪承受积雪的重压,断了。 乐善及时躲开,不然要被落上一脖颈的冷雪。 时仲见此赶紧让她回屋去,等他做好饭再来叫她。 乐善摆摆手让他尽管去忙活,自己却没听话进屋,而是和院里其他早起的邻居一样开始铲雪扫雪。 首先门前的雪要铲一铲,屋顶的雪也要打扫干净,院里还得和大家一起铲出一条能走的干净路来,免得老人孩子跌倒。 于是当时仲在厨房里忙碌的时候,她就在外头挥舞着木锨吭哧干活。 邻居们体谅她还要打扫屋顶的积雪,没让她帮忙铲院里的路,于是乐善干完门前那点活就借来梯子三两下上了房顶。 她家是三间小平房,加上厨房就是三间半,屋顶的面积也不算小,积雪下了那么久又积得厚实,想铲干净需要费一番功夫。 好在乐善力气大,这点活对她来说不成问题。 时仲做好饭听到头顶的异样,跑出来一看,发现乐善正在屋顶上干得热火朝天,雪都快被她铲掉一大半了,推下来的雪堆在另一边墙根,到时化成水正好能顺着下水沟流走。 “姐,要不要我上去帮忙?”时仲看乐善干得轻松,有点蠢蠢欲动。 乐善看了看他的身板,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时仲想到还在喝的养身汤药,摸了摸鼻子打消念头。 乐善这时停下动作歇口气道:“如果你想干,等下咱们吃完饭去伍叔那里瞧瞧,帮他把雪也铲了。” 时仲立即高声应好,积极劲重新高涨。 但他们两人注定去不了了,因为才吃过饭周建军就过来告诉他们一个消息。 伍叔因为上房顶扫雪掉下来摔伤了! 作者有话说: 第一更(≧▽≦) 写完三章再来捉虫~ 第107章 赶人 乐善大惊失色, 顿时要去伍叔那里。 周建军立即说已经将人送到医院,他不知道伍叔在这边还有什么亲人,所以只能来通知她一声。 “那还耽误什么, 赶紧去医院啊。”乐善顾不上家里的活, 立马和时仲赶往医院。 周建军带路, 三人急急来到医院,只看到李兰忐忑不安地等在手术室外,伍叔正在里面进行急救还没出来。 乐善没想到会这么严重,都到动手术的程度了, 可见伍叔摔得不轻。 乐善关心则乱,焦急不已。 时仲却把李兰脸色的异样瞧在眼中,再看一看周建军难掩惭愧的样子, 深知这件事不简单。 他干脆开口问:“到底怎么回事?” 李兰神色一变, 下意识看向周建军, 目露哀求之色。 一边是妻子, 一边是老前辈,周建军犹豫着不知该怎么讲。 乐善这时候再傻也发现情况有异了, 何况她有时候还敏锐的很,当下狐疑地看着周建军两口子。 “你们这样……不会是和伍叔受伤有关吧?” 周建军瞬间尴尬,最终在乐善二人目光的逼视下道出真相。 原来伍叔摔伤真跟他家有关,准确地说是跟李兰有关。 是李兰非要伍叔上房顶扫雪, 他才不慎摔下来的。 李兰对此十分委屈, “那本来就是他的房子, 让他上房顶扫雪不是应该的吗, 不然被雪压塌了怎么办。” 乐善听不下去, “可他已经五十多了, 不是二三十岁的青壮年, 他当兵落了一身旧伤,逢下雨下雪都会不舒服,手也有一只不太灵活,你们竟然让这样一个老人家上房顶扫雪,良心何在?” 李兰被她怼得低下头去,周建军张了张嘴想解释,转头也被乐善质问。 “我要是没过糊涂,现在可是早上吧?周建军同志上班这么早?连在家扫个雪的功夫都没有?就看着伍叔爬上房顶给你们干活?” “我当时出去了。”周建军讪讪道。 家里孩子们闹着吃国营早点摊卖的小笼包,嫌李兰蒸的馒头不好吃,所以他一早起来就去街头给他们买吃的去了,回来才知道出了事。 乐善却觉得他这是推卸责任,李兰害得伍叔摔伤,也没见他对她有什么责罚,连声道歉都不说。 时仲拉住她拍了拍,让她消消气,自己替她问:“我如果记得不错,周同志的工作应该已经走上正轨,怎么还带着爱人孩子五口人挤在小屋子里呢,公安局有家属院可以分房的吧?” 这话明摆着暗示周建军可以搬家走人了,毕竟出了这种事,乐善也不放心再让他们住在伍叔的屋子里。 李兰听到公安局家属院分房几个字就眼睛大亮,无比期待地望着周建军,显然对住进那里十分向往。 比起伍叔那间阴暗逼仄的小屋子,当然是公安局家属院的筒子楼更吸引她。 可惜周建军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没露出要搬过去的意思。 现在倒是个催他搬的好时机。 李兰想着顿时开始在心里盘算起来。 周建军不知道妻子打的小九九,面有难色道:“住房申请已经提交上去了,只是分房结果还没下来,所以……” 不是他不想搬,而是没地儿搬。 现如今住房紧张,又是需要猫着的大冬天,他上哪儿找合适的住处去,何况还是在公安局家属院,别说分房子下来,就是想在那儿租都很难租得到。 时仲觉得这都不是问题,分不到租不到什么的都是借口,只要他肯用心肯花钱张罗,不信弄不到一间房子,八成还是看有伍叔的房子保底,潜意识不尽心罢了。 周建军虽然不清楚时仲的腹诽,但也看出了乐善对他们的不欢迎,以及想把他们赶走的意图。 本来他应该生气的,但是伍叔现下还在手术室没出来,意外又是因李兰而起,他作为李兰丈夫怎么也撇不开责任,还有什么立场生气。 乐善最后道:“伍叔年轻时为国奉献付出良多,我不想他的晚年生活被人打扰,希望周同志能理解。” 周建军理解地点点头,知道她一心都是为了伍叔,心中很难不触动。 “这件事很抱歉,我会尽快把家属院的住房申请下来,麻烦你们再给我一段时间,起码把冬天熬过去,开春天暖了再搬。” 乐善看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当下也没反对。 再住一段时间就再住一段时间,周建军毕竟在公安局工作,她也不能把人逼急了,大不了之后她把伍叔接到自己家里养伤加过冬,等周建军一家搬走再送他回去。 三人说着敲定了这件事。 李兰在一旁听完,已经在偷偷想象以后搬到公安局家属院的幸福生活了,自然不会再计较跟伍叔住在一起能占到的那点便宜。 稍后,手术室的门打开,医生走出来问:“谁是伍治国的家属?” 乐善立马举手上前,着急询问伍叔的伤势情况。 医生说伍叔年纪大了,身上又有不少旧伤,这次从房顶上掉下来摔断几根肋骨,如果不卧床休养好的话,以后估计得受大罪。 乐善吓了一跳,转头被护士催着缴手术费章 医药费。 周建军识相地担负起这部分责任,不用乐善发话,他就下去把费用全交了。 李兰有点意见,可人是她间接弄伤的,周建军这样做其实只是替她擦屁股,再有乐善夫妻两个在,她有意见也得憋着。 交了费,伍叔很快被推到普通病房,需要在这里住院三天观察观察,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情况,三天后就可以出院回家慢慢养伤。 由于急救过程中给伍叔打了麻药,他到现在还没醒,乐善让时仲回去帮她请假,她自己要留在这里陪床照顾。 周建军不好耽误她工作,建议道:“让李兰来吧,她不需要上班,时间比较多。” 李兰不乐意,“家里有三个孩子要照顾,我也很忙的。” 乐善更不放心,当即拒绝他们。 让李兰来照顾伍叔,她都担心对方会故意虐待他老人家,怎么可能同意。 周建军只好作罢,发现上班时间快到,匆匆告辞离开。 他人刚走,李兰也不愿意再在这儿呆着,跟乐善半句话没多说,扭头走了。 病床前转眼就剩下乐善和时仲二人,乐善对时仲道:“你也快去厂里吧,别忘记向我领导请个假。” 时仲磨磨蹭蹭地不肯走,想陪她多待上一会儿,最后被乐善撵走。 其他人都走了,趁着伍叔还没醒,乐善先去找暖瓶打来热水,又去医院食堂看了看,买了两份病号饭放热水里温着。 临近中午时,伍叔终于醒来,令乐善狠松一口气,即便医生保证得再好,没看到他人睁开眼睛,她就难以放心。 现在人真的醒过来了,她心中的大石终于能落地。 伍叔看到病床前的她没有意外,但是对于自己竟然身处医院很是诧异,“就摔了一下,不至于这么兴师动众。” 乐善虎着脸道:“怎么不至于,您肋骨都摔断了好几根呢,亏您还是外科好手,现在都感觉不到吗?” 伍叔还真感觉了一下,因着麻药的效果没退,他真没什么感觉,以为自己没事儿。 乐善按住他老实躺着,必须得遵循医嘱呆满三天再回去,反正住院费有人承担,怕啥。 “叔,当时是什么情况啊?” 她不只听周建军的一面之词,具体如何还得问问当事人自己。 伍叔叹气,只字不提李兰,全是自责:“没啥情况,就是我太高估自己了,非要逞能上屋顶扫雪,这不得教训了,真是不服老不行。” 乐善知道伍叔的性子,背后不轻易道人是非,即使是自己吃了亏。 况且对方还是个女同志,他看在周建军的面上也不会多提李兰什么。 于是乐善幽幽道:“叔不用替人瞒着,周建军把事情都交代了,这次是他们做事不周到,我已经劝他们尽快搬走。” 伍叔露出笑容,这倒是和他之前的打算不谋而合,问她咋劝的,别太莽把人得罪死了。 乐善让他放心,错不在他们,周建军才是理亏的一方,她不发发火才会被对方当成软柿子捏。 说了一会儿话,伍叔扛不住疲惫昏睡过去,乐善叫来医生帮着看看,说是正常的身体修复反应,能多睡才好,只需记得按时叫醒进食,补充身体营养。 乐善放心了,等到中午时仲过来,告诉她自己下午也请假了,可以换她回去休息。 乐善现在哪里能休息得着,索性趁着有时仲接手看顾伍叔,她回伍叔住处给他收拾两身换洗的衣裳和一些生活用品。 李兰没有工作,一般都在家带孩子,乐善过去时大的两个已经被送去学校,只看到她在屋里哄着那个小的。 她瞧见乐善过来还以为是算后账的,径直挂上门抱着孩子出去了,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乐善收拾完东西出来,仰头看到屋顶除了伍叔当时摔下来的痕迹,厚厚的积雪根本半点儿没动。 她突然心生一股恼怒,忍不住一脚跺在隔壁屋的墙上,带动屋檐的雪花簌簌而下,屋子都跟着轻微地晃了晃。 乐善出完气又不免后悔,做错事的是李兰周建军,关伍叔的房子什么事,她不该迁怒到它头上。 她叹口气擦了擦墙上的湿鞋印,拎着东西转身走了,走远后好像听到轰隆一声响,不知道是哪里被雪压塌了,她没在意。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哪里塌了。 周建军紧跟其后地带着李兰和三个孩子一起来医院,灰头土脸的向伍叔赔罪说:“对不住啊叔,我们借住的您那间屋子塌啦。” 乐善:“……!”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继续努力三更,码完再捉虫哦~ 第108章 助攻 “塌了?!” 伍叔目瞪口呆, 难以置信。 那两间屋子可都是用的青砖大瓦,不论是墙体还是屋顶都结实着呢,现在竟然塌了? 周建军解释说:“最近不是下雪挺多的, 大概雪积在上面压塌了。” 伍叔:“…………” 这个解释让他有点无言, 也明白了什么。 “我住院之后你们没想着上去把雪扫了?” 周建军被问得愣住, 他这几天正好单位事忙,一时间还真没想到也没时间去做。 可是李兰在家的啊,她又没工作需要做,居然也没想到。 周建军看向李兰, 目光中带上了不满。 李兰理直气壮道:“爬房顶扫雪是男人的活,我一个女人哪能干得来呀。” 乐善在一旁看他们夫妻两个开始互相推诿,差点对他们翻白眼。 “你们如果想吵架就去外面吵, 别打扰伍叔养伤。” 周建军这才想丽嘉起他们还在病房里, 不好喧哗吵闹, 抹把脸道歉:“不好意思, 是我疏忽没有考虑到,那间塌掉的屋子, 我会照价赔偿。” “不行!”李兰不同意。 他们本来就没地方住了,手里的钱不紧着找房子,还要赔出去,那他们之后该怎么生活。 而且屋子明明是雪压塌的, 关他们什么事啊, 明明是屋子扛不住, 他们还没怪老家伙把这样危险的屋子租给他们呢。 可惜周建军已经打定主意, 她不同意也不行。 伍叔见他们两口子又要争执起来, 叹口气摆摆手说:“算了, 我不要你们的赔偿, 你们若是有心就在开春后把那间屋子恢复原样吧。” 虽然屋子塌了,但砖头瓦片等材料都还在,开春可以动土后重新盖起来就行了,算上需要再补上的碎砖碎瓦,其实也花不了多少钱。 周建军知道伍叔这是在体谅他,惭愧地应下来。 两人终于离开之后,乐善给伍叔削着海棠果问:“既然他想给补偿,叔干嘛不要啊?” 伍叔说:“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建军媳妇有句话说的对,屋子既然能被雪压塌,总归是它的质量问题,让建军把它恢复原样也是因为这事儿是在他居住期间发生的,不然连这个他都不用管。” 乐善削好果子递给他,听完这话不知怎么突然想到自己之前离开伍叔住处时跺的那一脚。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她也没用多大力气呀。 乐善摸了摸鼻子,没敢把这事告诉伍叔。 就让他们误会着吧,正好把周建军一家赶走。 还是那话,作为公安局的在编工,她可不信他真在家属院找不到住处,全看他肯不肯用这份心。 现在后路没了,等着吧,她猜那一家不用两天就能搬进公安局家属院。 事实上别说两天,一天都没有,周建军就从塌了的屋子里扒出自家的东西,带着妻儿住进了公安局家属院的筒子楼。 据说是周建军找同事帮忙,舍下不少人情租来一间屋子暂时安顿,等他申请的分配房下来再搬进新家。 他们搬走后,乐善回去看了眼,发现倒塌的地方已经收拾干净,砖石瓦片和木料等物都被分好堆到一块,只等开春动工修复。 乐善检查一遍感觉做得不错,心道还算周建军有点良心,知道走之前整理一下。 三天后,伍叔出院的时间到了,乐善和时仲一起来接他回家。 伍叔以为就是回自己住的地方,结果他躺在乐善拉的板车上越看越不对,赶紧问旁边推车的时仲:“咱们这是去哪儿?” “回家啊,叔。”时仲回答得极其自然。 伍叔知道是回家,但现在他们走的明显不是从医院回他住处的路啊。 最后还是乐善转回头为他解答疑惑,“叔现在还伤着,自己一个人住不方便,先去我们那儿养伤,等伤养好再说。” 伍叔下意识拒绝,“不成不成,你们那里又没多余的地方,我去你们那儿干啥,快送我回我家。” 乐善就道他回自己家也是他们去照顾他,太不方便了,还不如直接住他们家,能方便就近照顾。 时仲也劝着说这样可以减少很多麻烦,还不用来回奔跑耽误工作啥的。 伍叔一对二说不过他们,最后只好答应先去乐善家养好伤再说。 乐善高兴地把人拉回去,将早已收拾出来的中间屋子给伍叔住。 伍叔不愧是上过战场的人,一进屋子就察觉出不对,询问道:“这屋里有地窖?” “对。”乐善找到入口掀开给他看了看里面囤着的粮食和菜缸,拜托伍叔养伤期间帮他们看着点。 伍叔瞧见他们屯了那么多过冬的物资,心里彻底踏实下来,对于在这儿养伤的事也不抗拒了,让乐善赶明儿把他攒的过冬的东西也拉过来,免得放那儿遭贼惦记。 乐善答应下来,将他安置好后立马去办,利用还没还的板车来回拉了两三车。 在她忙活这些的时候,时仲把时父叫来伍叔这儿陪他,并给两人开了收音机,自己跑去厨房开始做饭。 伍叔发现后悄悄问时父:“平时家里饭都是谁做的?” 时父眨着眼睛看他,指了指正在厨房忙碌的儿子。 虽说乐善偶尔也会下厨,但总体来说还是时仲动手的多,所以说平时都是他来做饭也不算错。 伍叔对此没说什么,又问时父:“那家里是谁做主?” 恰好这时候乐善拉了一车伍叔的东西回来,时父看到她眼睛一亮,顿时指着她给伍叔示意。 伍叔这下满意了,摸着几天没刮长长了的胡子点点头,忽然反应过来狐疑地看着时父。 “你这不是啥都明白嘛,不傻啊?” 已经成长到十岁左右孩子智商的时父立马不满:“你才傻!大傻子!” 伍叔不气反笑,为乐善和时仲而高兴。 为了欢迎伍叔过来,时仲晚饭做了一顿丰盛的,四口人围着火炉子吃烫锅子,外面扑簌簌刮着雪粒子,屋内温暖如春欢声笑语。 晚上睡觉时,乐善把伍叔原本的铺盖给他铺上,又把之前父亲的行军被拿出来加上,吃饭用的火炉子就留在这里取暖了,赶明儿再弄一个炉子回来做饭。 伍叔舒舒服服地睡下,第二天就发现了一件事,趁时仲去做早饭的功夫,他叫来乐善关心道:“你俩怎么还在分屋睡呢?” 要不是他住过来,他都不知道这个情况,眼看俩人都结婚快三年了,居然还是睡两个屋的。 乐善脸上别扭了一下,知道他早晚会发现,就含糊道:“现在天冷嘛,爸夜里需要人照顾。” 伍叔道那也不能天天这样啊,做夫妻的分屋睡久了,感情容易生疏,何况他们情况还有点特殊,万一时仲因此跟她离心怎么办。 乐善自家人知自家事,倒不担心这个,但伍叔总归是出于好意,她不能告诉他真相,只能做点什么叫他放宽心。 于是这天傍晚吃过饭,时仲正在厨房洗锅刷碗,乐善突然走进去小声道:“今晚记得到我屋里睡。” 时仲手上一抖,差点把碗摔了。 “姐,你章 你……” 话都说不清楚了,语无伦次的。 乐善接过碗自己来,转头眼神询问:“有问题?” 时仲连忙摇头说没,红晕渐渐爬上脖颈和耳朵。 等到两人收拾好,乐善带他回屋,特地走过伍叔门口,打招呼道:“叔,我们要休息了,给您关上门啊。” 伍叔看见跟在她身后小媳妇似的时仲,目光含笑地点点头。 房门关上,乐善和时仲的脚步声从门前走向隔壁。 伍叔竖起耳朵听着,最后确定两人是真的睡到一屋,终于放心地闭上眼入睡。 此时乐善那屋里,时仲不知为何局促地站在床前不敢动作,像是第一次来似的。 乐善这时候已经倒好洗脚水,看到他跟呆头鹅一样傻愣在那儿,立马叫他赶紧脱了鞋子泡脚。 “我可跟你说好,不把脚丫子洗干净,别想上我的床。” 冬天的被褥盖的厚,如果被窝里再有股臭脚味,那感受真是想想都头皮发麻。 时仲应了一声,羞涩道:“我有天天洗脚,不臭。” “不臭也得洗。”乐善说着把傻呆着的人拉过来,两人面对面把脚放进一个盆里洗。 时仲起先把脚缩在边边上,都不敢碰到乐善一丝半点,最后还是乐善两只脚莽过去把它们拖过来,踩着他脚面帮他洗。 时仲脸上已成绯红色,眸光潋滟地偷偷瞄着乐善,看一眼低下头,再看一眼再迅速移开视线,搞得跟乐善怎么着他了似的。 其实只是洗个脚罢辽。 洗完乐善舒服地吐出一口气,感叹大冬天睡前烫烫脚就是爽啊。 时仲拿起擦脚布帮她擦了擦,然后乖乖去倒洗脚水,回来看到乐善已经钻进被窝,棉衣裳都脱了挂在床头架上,里面只穿了一身贴身衬衣。 想到等下会发生的事,时仲脸上好不容易降下去的温度再次如火烧,脚下踟蹰着不敢上前。 乐善都暖好被窝了,转头看到他在那儿磨磨蹭蹭地就是不上来,赶紧往里面移了移,拍着床板儿催促道:“你站着干啥,快上来啊。” 时仲再不犹豫,鼓起勇气掀开被子钻进去,熟练地找到最契合的位置,然后一双爪子颤抖着伸向乐善腰间。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第一更(≧▽≦) 昨天本来想补更的,结果码着码着睡着了哈哈,今天白天比较忙,现在开始更,不立flag,看能更几更就更几更吧,早睡的小伙伴可以明早过来看哦,晚安么么哒~ 第109章 夜晚 乐善昏昏欲睡中突然感觉到腰间一凉, 转头对上时仲红成猴屁股的脸。 “时仲,你干嘛?” 时仲摸着她腰间肉的爪子收紧两分,扑扇着长睫毛暗哑道:“姐不章 不是想要那什么嘛。” 乐善转过身疑惑, “那什么是什么?” “就是之前姐想要学的那个, 我我现在教你啊。”时仲说着, 爪子蠢蠢欲动。 乐善一把将它按住,“你别乱动,有点痒。” 听到最后一个字,时仲喉结滚了滚, 嗓子更哑了,低声诱惑:“那姐还学不学了?” “等明儿吧,今天太晚了, 快点睡觉。”乐善把他的爪子扯开, 人搂到怀里抱紧, 然后呼呼大睡。 已经身心火热的时仲:“…………” 次日早起, 乐善看到时仲眼下挂着两个黑眼圈,惊讶地关心道:“你夜里睡好吗?是不是我睡觉不老实碍着你了?” 时仲幽怨地摇摇头, 问出自己想了大半宿的问题:“姐昨晚为什么突然特意来跟我说要睡你屋?” 乐善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将伍叔关心他们没在一块睡的事告诉他。 因为之前两人也不是没同床共枕过,所以她就没专门解释。 “你就是因为这个睡不着?” 早知道她跟他说清楚了。 时仲没说是不是,他现在关心的是他们之后是不是就住一屋了? 他看了眼乐善, 担心她会拒绝, 干脆就没问出来, 而是等到晚上直接当着伍叔的面跟她进了她那屋。 乐善以为他是在帮着自己糊弄伍叔, 好让他安心养伤, 因此倒也没赶他。 谁知等到第三晚, 时仲又跟她进屋一块睡觉, 乐善迟疑道:“咱们一个屋睡两天够了,你可以回去照顾爸几天再来。” 时仲振振有词:“爸现在的神智已经长大了,想自己睡觉,不让我陪呢。” 乐善的注意力一下被带弯,猜测时父不会到叛逆期了吧? 时仲说有可能,不等乐善反应过来,他已经跑到床上给她暖被窝。 乐善这下不好再赶他,于是两人又相拥着睡了一觉。 第二天乐善从睡梦中醒来,尚未睁开眼睛就感觉到自己的大腿在被什么东西蹭来蹭去,感觉黏腻腻的。 乐善迷糊着记起好像之前有过这样的情况,便下意识伸手一拍。 时仲唔地一声痛吟,人贴在她身上弓成虾米,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乐善彻底清醒,慌忙抽手推他:“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时仲经过这么一折腾,人已经醒了,但是不想说话,还想从乐善怀里挣扎出去。 乐善正着急他的身子,哪能轻易放开,再次晃着他追问到底咋了。 时仲逃避中不小心挨了一记埋头杀,脸扑在她宏伟的山峦中难以自抑,最后破罐破摔道:“姐真的想知道?” 乐善听到他声音哑得厉害,脸上的担忧不禁更加明显,立即点点头,然后反应过来他看不到,又嗯了声。 时仲深吸一口气,像是决定了什么,突然接着问:“那姐知道刚才拍的是什么吗?” 乐善呃地想了想,忽然脸色一变,凝重道:“难道是你身上长出了什么不该长的东西?时仲你放心,姐会帮你找医生看的,咱现在就去医院!”说着就想拉他起来。 时仲咬牙抬起头,脸上和眼睛都红红道:“不是不该长的,这和我之前说要教姐的那件事有关,姐如果真想知道,我现在就可以实体教学!” 乐善怀疑地看他好几眼,最终犹豫着点了点头。 时仲身子抖了抖,不知是激动还是怎样,就着附在上方的姿势,伸手开始解乐善的衬衣扣子。 乐善本能地想拦,“哎?你不是要教我那啥吗?解我衣裳干嘛?” “教之前必须先把衣裳脱了。” “哦,那你快点。” “…………” 片刻后,屋里突然传出来一声难受的抗议,“好痛,你个大骗子!” 紧接着是压抑的轻哄:“书上说只有这一次会疼,等下就舒服了。” 再过片刻,某人渐渐得了趣味沉浸其中,强烈要求翻身做主。 “时仲,我要在上面!” “你不会,我在上面好教你。” “…………” 门外北风呼呼刮过,掀起一阵细碎的雪沫,屋内春意融融,渐入佳境。 第二天乐善一早醒来,回想昨晚发生的事,脸上一红,心里突然灵光闪过生出一丝明悟。 昨晚上她和时仲做的那些羞人的事不正是夫妻之间该过的生活吗? 可是那家伙偏偏骗她说是教什么新知识,可恶!果真被骗了! 她立马转身揪住还在睡觉的某人,摇醒他恶狠狠道:“你竟然章 竟然骗我跟你做夫妻之事,亏我那么相信你!” 时仲此刻像是被吸干阳气的弱质书生,一脸精气不足地睁开眼,努力为自己辩解:“姐,咱们就是夫妻啊,做这样的事不是应该的嘛,早晚都会发生的,我没有骗你。” 昨晚上快乐得找不着北的是谁啊,结果一夜过去就提裤子不认人啦。 “可是,可是咱们是假夫妻呀。” 乐善一句话让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最后还是时仲打破平静,哈欠连连道:“假夫妻都是老黄历了,咱们现在已经在谈对象,做真夫妻是早晚的事儿,姐不用慌乱,我会负责的。” 乐善的心安定下来,瞥他一眼,“该说负责的是我吧?就你这身板,今天还能起得来吗?要不要我给你请假?” 时仲被会心一击,坚强地想要爬起来,终究抵不过严重抗议的细腰,最后趴在床上恨恨地锤了两下枕头。 不行,必须得加强锻炼多喝羊奶,否则以后他面子还要不要了。 乐善看他这样顿觉神清气爽,美滋滋地起床,边套裤子边说:“你别折腾了,今儿个好好休息吧,我去厂里给你请假。” 时仲趴在枕头上怨念地看着她,然后眼神触及某处地方,控制不住地想起昨晚的美妙滋味,一下子又脸上飞霞,整个成了红虾子。 乐善看见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是不是闹腾病了?” 唉,怪她昨晚被他引诱到,没有能把持住,竟然忘了医生之前的叮嘱,在他调养好身体之前不能有那啥生活。 当初她还听不明白,时仲这小子还故意糊弄她,现在都真刀真枪来过一回,她再不明白就太蠢了。 乐善心思电转,摸着时仲的头没摸出什么异常来,不由得担心道:“要不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时仲用枕头挡着脸疯狂摇头,才不要去医院,他一点事都没有。 “你没事你怎么红成这样?” “我害羞了不成吗?” “…………” 乐善噗嗤笑出声,拍拍他的鸡窝头,“成,你先羞着,我去蒸锅鸡蛋羹给你补补。” 时仲猛地支棱起来,指着她离开的背影发誓:“你等着,我一定会奋起的!”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不要三十年,他只要再等两三年,肯定能翻身做主压过她。 乐善回头给他关门,举拳鼓励:“好的,你加油哦。” 时仲手指哆嗦,腰撑不住落回床上,滚进被子里将自己裹成蝉蛹,啊啊扑腾。 大冬天的早上在欢乐中度过,乐善做好早饭先给起不来的某人端过去一碗鸡蛋羹,上面不仅放了煮熟切碎的蘑菇丁,还滴了几滴芝麻香油,衬得黄黄的鸡蛋羹卖相极佳,香味扑鼻,非常有食欲。 时仲本来想矜持一下的,但是看到它后肚子就开始咕噜叫唤,忍不住大快朵颐。 乐善看他吃了,转身去给时父和伍叔送。 伍叔对她的厨艺比较熟悉,吃一口就发现是她做的,再加上没看到时仲,便问他怎么了。 乐善一派自然道:“没啥事,就是身子比较虚,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起不来。” 伍叔皱了下眉,身子虚可不好,“我那边还有几瓶虎骨酒,赶明儿你有空去一趟,拿过来给他喝。” 乐善连忙摆手婉拒,表示那家伙虚不受补,有医生开的药汤,会养好的,虎骨酒就不必了,用他身上浪费。 伍叔只好遗憾放弃,乐善暗中擦了擦汗。 她要是敢给时仲喝虎骨酒,信不信他马上就能跟她闹翻天。 吃过早饭,乐善把时父请到伍叔屋里与他作伴,收音机给他们调好,热茶和零嘴啥的也都备上,然后又去看了眼时仲才出门上班。 今天风停雪融是个好天气,乐善裹着军大衣精神抖擞地离开。 时仲在她走后躺在床上揉着自己的腰哼唧半天,终于爬起来收拾自己,兑热水洗澡的时候被伍叔看到,一瞧见他那副腿软的样子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家里没有其他人,伍叔直言道:“时仲,你这也太虚了,还是得喝一喝叔珍藏的虎骨酒。” 时仲腿上一哆嗦,差点给他来个当场下跪,“叔,我这还在调养呢,喝汤药就行了。” 还虎骨酒,只要身子强不过乐善,就是虎鞭酒都拯救不了他。 时仲泪目,为自己昨晚的冲动默哀一秒钟,完后就是满心的幸福感。 嘿嘿,他和乐善已经做了夫妻之事,过两天再去把证领了,以后就能做真正的夫妻啦,开心.jpg 时仲晚上等到乐善下班回来,乐颠颠地跟她说起这件事,却得到一个否定的回答。 乐善果断摇头:“不行。” “为什么?”时仲一腔欢喜落空,心里很受伤。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第二更(≧▽≦) 等下睡会儿再来,今天我一定要把缺更补上! 第110章 升职 乐善犹豫着道出顾虑, “我不想你以后后悔。” 他们两个本就是互取所需的假结婚,虽然已经日久生情谈上对象,但做真夫妻终究和谈对象不一样。 如果就此弄假成真, 他们就彻底绑在一起了, 她不希望将来万一时仲时来运转有别的选择时彼此为难, 她想为各自保留一条退路,也为自己留一份体面。 毕竟人心多变,谁知道谁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呢。 时仲听了她的解释,虽然理解但难以接受, “我们章 我们都已经那样了,你不想跟我领证做实夫妻关系,是要让我当个不负责任的人吗?” 乐善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 “不, 是我不想负责任, 跟你没关系, 你不用自责。” “可是,如果你怀宝宝了怎么办?说不定你肚子里现在就有小娃娃了呢?”时仲红着眼睛看向乐善的腹部, 眼神闪过柔光。 乐善:“……才一次,应该不会。” 时仲较真儿,“万一呢,姐打算怎么做?” “那就按照明面上咱们俩的关系, 让孩子入我乐家的族谱, 跟我姓乐, 如果你以后想走, 孩子会归我, 在此之前我们就做夫妻, 是它的爸爸妈妈。” 没有结婚证的束缚, 事情变得简单很多。 如果时仲对她始终如一,那他们就好好过日子养娃,做一对真正的夫妻,甜甜蜜蜜。 如果未来哪天时仲变了心或者想走,那就自己走吧,她不会强留他,但孩子绝对要给她,算算她也不亏。 以时仲的本事,乐善不信他能一直平凡下去,到时他还能安于当个乐家的赘婿吗? 乐善相信他的人品,却不能保证以后的他一直都如现在一样。 所以领证就不要了,算是她小小的自私。 时仲郁闷,控诉她只想要孩子不想要孩子爸。 奈何乐善坚持,他也没办法。 这一晚他们虽然还相拥而眠,却相对无言良久,直至夜深人静时才睡着。 伍叔第二天发现两人眼下都挂上了黑眼圈,不禁劝道:“年轻人要懂得节制,不能仗着年轻逞强,要不还是把我珍藏的虎骨酒拿来吧。” “…………” 乐善和时仲敬谢不敏,连连推辞。 当天晚上,时仲没再过来,乐善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人,叹口气熄了灯睡觉。 虽然心情有点难受,但底线和原则不能破,如果时仲就此退缩,那她就当那一晚上是场美梦好了。 反正她没觉得自己吃亏。 结果时仲隔了一天就忍不住跑过来爬上她床说:“姐给我时间考虑一下行吗?” 乐善自然点头:“行,你好好想一想。” 他们来日方长,不着急。 然后时仲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开始猴急地动手动脚了。 乐善:……这样真的好吗? “姐说了不领证也可以做夫妻,咱们现在过夫妻生活不是很正常嘛。” 乐善捂脸,好吧,一次跟两次没啥区别,有那个纠结的时间不如及时行乐。 两人又是一夜折腾,不过这次都有了经验,在有心控制和注意之下,第二天早上谁都没赖床。 时仲暗中揉了揉腰,没敢让乐善发现,面上容光焕发地起来去做早饭。 乐善吃过饭精神饱满地去上班,开早会时发现梅姐有点神思不属,做汇报差点犯一些低级性错误。 会后乐善帮梅姐泡一杯提神的茶送过去,关心道:“梅姐是不是昨天没睡好啊?今天的工作您可以交给我做,自己好好休息一下。” 梅姐抿口茶水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碰到一点事罢了。” 梅姐没提具体是什么事,乐善便也识趣地不多问。 回头乐善和文秀打听,据说好像是梅姐家里有人出了事,最近正在想办法解决。 具体情况,文秀知道的也不多。 乐善带着疑惑工作了一天回到家,妞妞突然找过来,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看上去和梅姐有点像。 “你这是怎么了?”乐善奇怪地问。 妞妞两手捧着脸叹气,“之前大学老师被批*斗下放你知道的吧?” 乐善点点头,当时闹的还挺大,才过去没多久呢。 妞妞说现在高中也开始了,老师们下放了一批又一批,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波及到中小学幼儿园,她比较担心自家爱人于老师。 乐善最近没关注过外面的消息,没想到都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吗? 妞妞难掩担忧,“可不是,好多学校都停课了。” 得知这件事的第二天,乐善上班时突然被梅姐叫去,问她有没有兴趣接班。 乐善当即愣住:“接班?梅姐要高升了吗?” 梅姐苦笑着摇头,“算是高升吧,厂里调派人去西北开分厂,我如果过去可以直接升级当部长。” 而空出来的位置,她手下合适的人只有乐善,她也比较属意她来接班。 送上门的升职机会,乐善自然不会拒绝。 之后梅姐就开始带着乐善熟悉工作,尽快完成交接。 文秀得知后通过她家在厂里的人脉关系打听到一点东西,听说梅姐丈夫是某高中的教导主任,这次下放的老师中就有他,梅姐自请去西北一个是避祸,另一个也是为了过去方便照顾他。 乐善十分佩服梅姐对爱人的不离不弃,觉得她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梅姐带了她一段时间,看她学的不错,就把事情报到刘部长那里。 刘部长留不住她很可惜,不过好歹乐善也不差,等梅姐离开后,不至于叫他没人可用,于是就同意了这件事。 过年之前,梅姐带着孩子追随丈夫前往大西北,风雪交加中乐善去送他们,悄悄塞上个临别红包,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梅姐离开,乐善正式走马上任,已经学得差不多的文秀就成了她的手下,另外她还有一个助手的名额。 本来是好事的,但是因为这个名额,乐善一家年都没过好。 由于高中被那件事影响的关系,现下不管是高一高二还是高三的学生,无论有没有毕业,都在到处找工作留城,岗位机会的抢手程度可见一斑。 如今乐善这里突然空出来一个位置,就跟令人垂涎欲滴的肉一样,还是狼多肉少,可不得引起众人哄抢么。 乐善这边几乎从腊月中旬就开始被人络绎不绝地上门拜访,一直到年底快三十了都还没消停。 而且那些人不光找她,还找到时仲头上,让他也烦得不轻,大年夜吃饺子都在问乐善准备选谁。 乐善摇摇头,“还没有碰到合适的。” 她这次想好好挑一挑,争取找个比文秀资质好一些的。 “那你得尽快决定,不然年后上班了,我担心他们再这样会影响到咱们的工作。”时仲提醒着,随手给乐善夹上一筷子鱼肚肉。 乐善正要放进嘴里吃,不知怎么突然反胃起来,捂住嘴扭头干呕了两声。 时仲和时父因此都看愣住,时仲赶紧给她拍背递水。 伍叔不知想到什么,眼睛一亮笑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第一更(≧▽≦) 第111章 怀疑 乐善干呕两下感觉好了点, 但时仲仍旧很担心,赶紧请伍叔帮忙看看。 伍叔笑眯眯道:“我是外科大夫,可看不了女子怀娃。” 时仲被这话震住, 目瞪口呆地看向乐善, 还有她的腹部, 又惊又喜。 乐善则是一脸不可置信,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觉不太可能啊。 她和时仲才圆房多久,孩子不可能来这么快的。 但事有万一, 万一是真的呢? 乐善不敢确定,心里却止不住地生出一股即将为人母的喜悦之情。 因为这个大好消息,他们家的新年过得格外欢快。 转眼到正月初八, 医院已经开始上班了, 伍叔便催着乐善和时仲快去找医生确定一下。 乐善高兴地骑上车, 准备带时仲过去, 刚推出自行车就被他拦住。 “姐,你现在情况特殊, 需要注意点不能骑车,咱们这次坐车去。” 时仲说得有道理,乐善立即放弃自行车,转而同他坐公交车去医院。 他们这回挂的是妇科, 里面坐诊的是一位女医生, 她先给乐善把了把脉, 然后又拿听诊器听了下心音, 最终建议两人转去肠胃内科看一看。 乐善一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也就是说我没有怀孕?!” 时仲一脸不信, “怎么可能?她明明吃鱼干呕了, 这明明是怀上孩子的表现啊!” 女医生好笑地摇摇头,跟他们解释怀孕的人是比较容易有这样的症状不错,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如此,不是所有有这种症状的都代表怀孕。 像乐善这次纯粹是脾胃失调引起的胃部不适,跟怀孕没什么关系。 乐善和时仲越听越失望,直到最后沮丧不已。 原来只是胃上的毛病,不是怀孕啊,白高兴一场。 女医生见状安慰道:“你们还年轻,这事不用着急,以后多努努力,说不定很快就会有了。” 随后给乐善开了剂调胃养胃的药,让她回家一天两顿的喝,喝上几回就能好。 乐善提溜着药包从医院出来,肩膀失落地耷拉着,很是没有精神。 时仲跟她差不多,默默缓上一阵才终于接受他们搞错了的事实。 他看乐善那么失望,立即打起精神拉着她的手说:“姐,别伤心,这次没怀上没关系,回去咱就多努力,争取早日揣上娃,三年抱俩。” 乐善被他说笑,锤他一记道:“去你的,还三年抱俩,你当我是母猪啊?想揣娃自己揣去。” 时仲倒是真想替她揽下这活,但不是没那个条件嘛。 回到家,伍叔得知真相,心里也不是不失望,但是为了不给两个小的压力,他没表现出来。 这件事他们都没忘说,但是妞妞不知道怎么听到了,专门跑过来恭喜乐善。 乐善笑得勉强,“恭喜啥啊,只是误会了,根本没怀上。” 妞妞一愣,立马转移话题,说她还很年轻,再过几年生都不晚,完全不用那么着急,毕竟揣娃是很辛苦的,像她就不想生。 她这样的念头令乐善诧异,问她为啥不想生,于老师应该不会同意吧。 妞妞透露道:“其实我不太喜欢小孩子,如果是乖巧懂事的还好,熊孩子是真的让人分分钟想爆炸。” 乐善笑说等你有了自己的娃就不会这样讲了,小孩子再吵闹也是自己的种,亲妈只会觉得好,没有觉得坏的。 妞妞呆了一会儿,陪她聊过天就离开了。 乐善送她往外走了几步,突然感觉到一股窥探的视线,转头去看时却没什么发现。 “善善姐,怎么了?”妞妞察觉到她的不对。 乐善摇了摇头,觉得应该是自己太敏感了疑神疑鬼,“没什么,你快回家吧。” 妞妞挥挥手,蹦跳着跑进小洋楼。 乐善转头准备走,再次敏锐地感觉到那道异样的视线从身上一扫而过。 她立即环顾四周,周围没有多少人,除了熟悉的邻居外,只有一个生面孔。 对方矮小干瘦,有点像曾经的黑皮,不过比黑皮长得白,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衣服,踢踢踏踏地从乐善身边经过,像是刚从外面回来。 乐善瞧上一眼,觉得有点怪怪的。 那人任她打量,目不斜视地上了楼,碰到邻居都没人跟他打招呼。 乐善更觉奇怪,等他上去后走进小楼和邻居们打听情况。 其中一个大婶知道得多,“你说刚才上去那个男同志啊,他是楼上王老汉家的亲戚,就是住在阁楼下面和赵总工楼上楼下的那一家。” “据说是从乡下投奔过来的,这不快到青黄不接了,他家里粮食已经吃光吃净,担心留着活不下去,就来找亲戚接济渡过这段时间。”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乐善看着他脸生,因为本就是外来的生面孔,还有为什么他会穿打补丁的衣裳。 食品厂工资高福利好,小楼院住的又大多是家中有当过干部的人家,怎么也得有点积蓄,再差都不会穿得像他那样。 乐善了解过后以为对方之前暗中的打量和窥探是因为刚从乡下过来,没见过多少市面,知道他的身份后就不再多关注了。 只是等到晚上时仲也跟她提起这个人。 “那个王老汉家的亲戚感觉不太对劲,你以后遇到他小心着点。” 提到他,乐善心头那丝违和感再次冒出来,赶紧询问怎么回事。 时仲说他刚才下班回来被赵总工叫去家里讨论事儿,结果进门前和出来后均碰到王家那个亲戚在朝阁楼上偷看。 虽然对方自以为做得不着痕迹,但瞒不过时仲的一双眼睛。 谁让他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对这方面最为敏感。 ——那人不对劲,他很有可能在窥探阁楼,也就是赵总工家。 乐善听到时仲的推测,立即也将自己之前忽略掉的情况告知,两人综合一下均认为王老汉家的亲戚很可疑。 他们相信自己的直觉,但是没有证据,也想不通对方的用意在哪儿,只能暂时选择静观其变,多注意注意他。 之后没过两天,乐善就发现这人已经跟赵总工一家熟悉起来。 乐善当时过去找妞妞时,他正在热心地帮赵师母搬煤球。 乐善问起这人,妞妞对他印象不错,夸他虽然沉默寡言但很是朴实能干乐于助人。 如果没有之前察觉到的微妙之处,或许乐善能信她这番话,可是现在她愈加怀疑这家伙来者不善,貌似对赵总工家不怀好意。 乐善回去和时仲商量一下,保险起见准备把这件事向厂里反应反应,再给赵总工提个醒。 但是没等他们行动,妞妞的弟弟毛毛先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补昨天的第二更(/ω\) 第112章 背负 赵师母流着眼泪说:“他吃过饭说要下去玩, 我想着院里都是自己人,玩玩也没事,谁知道他就不见了。” 赵总工搂住他的肩膀宽慰:“没事的, 肯定能找回来, 说不定是他钻到哪里贪玩去了, 等把他找到看我不好好收拾他。” 赵师母捂着脸摇头,如果是这样倒还好,怕就怕孩子是被某些心存不轨的人抓去,反过来逼迫他们交出那样东西。 “你说是不是他们追来了?” 赵师母张皇失措, 期盼丈夫能给个否定的回答。 赵总工却沉默了,因为他也不确定这次是不是那些追过来捣的鬼,他们夫妻已经躲到这边过了一两年的安定生活, 应该不可能再被那群敌特分子找到吧。 赵总工猛地站起来道:“你不要多想, 我去找人把毛毛找回来。” 赵师母在家呆不住, 也起身赶紧去找女儿, 拜托女婿帮忙找人。 他们夫妻两个一发动,很快院里的人都得知了毛毛突然丢失的消息, 连忙帮着到处寻找。 妞妞知道的时候甚至直接跑去公安局报了警,说怀疑弟弟是被人贩子拐走的,可能还有其他孩子受害,希望公安局能派人追查此事, 刻不容缓。 公安局接到举报消息不敢轻忽, 特地派来一队由周建军带头的出警小队, 以寻找毛毛开始重点调查这件事。 这下院里的人不光要帮着找人, 还得接受调查小组的询问和盘查。 大多数人对此都很理解, 极尽所能地配合警察同志的工作, 希望能早日抓住隐藏在他们中的人贩子, 不然谁知道下一个被拐走的孩子会不会是他们家的。 即便是家中无孩童的人家,他们也担心人贩子会不会在拐卖孩子的同时还拐卖妇女。 只有一小部分人有点怨言,但在大家都积极配合的情况下,他们也不敢瞎说什么。 周建军得以顺利和同事们调查走访,但一直没有什么有用的收获,直至轮到去乐善家问话,乐善和时仲都露出了几分异样。 周建军立马明白有情况,驱散围观的群众,私下问乐善:“两位同志是有什么发现吗?” 乐善和时仲对视一眼,将上次对王老汉家那个亲戚的怀疑讲出来。 “我们觉得他怪怪的,有点违和,对赵家人也过分关注,似乎不怀好意,但是我们没有证据能证明他是个坏人。” 本来他们已经决定要提醒一下赵总工了,结果还没来得及行动,毛毛就不见了,所以现在两人都怀疑毛毛的失踪八成跟那个人有关。 周建军边听边把这一点记下来,然后派人去请那位王老汉家的亲戚过来。 等待期间,乐善跟他提到对方身上的更多疑点。 比如那人说是从乡下来的,却有一身堪比城里人的白皮肤,他与这边人稍显不同的长相特征,还有他略显怪异的口音,他骨骼突出的手,甚至他的罗圈腿。 周建军听到最后一项顿住,“罗圈腿?有什么奇怪吗?” 乐善鄙视地看他一眼。 时仲自动替她解释:“咱们这里地处北方,不说身高如何,就是这腿也嫌少会出现罗圈儿的,只有某些生病的人才会有。” 而书上曾提到过,海边某敌对岛国因为生活习惯原因,几乎所有人都有罗圈腿的毛病。 周建军明白过来,脸色瞬间凝重。 岛国人!! 假设真是岛国人在捣鬼,那他们的目标肯定不会是一个小小孩童,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剑指赵总工吧? 而赵总工有什么能让那些人贪图的呢? 乐善和时仲连连摇头,表示都不清楚,不过赵总工在机械方面很有本领,又是从首都调过来的,估计是在那边有过什么不得了的成就,叫岛国人惦记上了,为此不惜追到他们内陆深处来。 这些连蒙带猜的因由差不多把赵总工和那群敌特分子的恩怨猜得七七八八,可惜没得到当事人的亲口印证,乐善他们也不知道对不对。 但不妨碍周建军朝这个方向查案找人。 那个准备叫过来查问的王老汉亲戚最终没找到,据王老汉交代对方早上出去就没回来。 而那个时候约莫也正好是毛毛失踪的时间,两下一对照,这人的嫌疑更重了。 周建军当机立断,先把王老汉一家带走控制起来,而后通知局里加派人过来保护赵总工家剩下的四个人,同时不忘继续寻找失踪的毛毛。 乐善跟着帮忙找人,却始终没有结果,赵师母都快哭成泪人,妞妞也开始绝望了,终于有一条线索出现。 也许是赵家人被保护得太牢,让对方没有了接近的机会,所以人家直接通过院里不懂事的小孩子光明正大地给他们递来一张纸条。 调查小组第一时间得知这件事,周建军火速赶到,问赵总工情况怎么样。 赵总工颓丧无力道:“你们推测的没错,是从首都追过来的那些岛国人,他们抓走毛毛就是为了跟我换一项技术资料。” 那项技术涉及到国家重工方面,是他和以前的同事共同研究出来的成果,即使现在国家时局混乱暂时用不到,相信不久的将来也会发挥大作用,怎么可能交到仇敌手上让他们占便宜。 所以当岛国人千方百计接触他和同事们,打算盗走这项成果时,他们全都强硬拒绝防守严密,却不想遭到对方联合内部人的打压,导致他们不得不分散四方,等待某天时局扭转迎来光明。 当初为了防止资料在奔逃中遗失,他们把它分成几份,每个人在离开时都带上一部分,只在赵总工这里留了一整份,由他们夫妻两人共同保护,作为最后的底牌。 他们以为这样操作起码能拖上很久,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赵总工解释一番,将能够讲的内容都讲出来,面上露出遮掩不住的担忧。 不知道这些败类是已经迫害了其他同事,还是分批追踪正好追到他这里来的。 周建军等警察都听得张大嘴巴,乐善和时仲突然得知这样的隐情也是惊得不轻。 他们看向赵总工夫妻的目光全都带上了敬佩之色,为这两位的气节和担负的责任。 在面对攸关国家的大事上,周建军这人半点不含糊,听完立即眼神犀利地扫视全场,记住每一个人的脸,争取过后全报上去,为赵总工夫妻保密。 赵总工叹息道:“人都追来了,还挟持了我家毛毛,说明对方已经知道东西在我手里,保不保密不重要了。” 不然他也不会当着大家的面讲出来。 时仲此时出声道:“即便如此,能尽量少点人知道还是少一点比较好,相信在场的诸位都是爱国之士,不会做出那等卖国求荣的恶心事。” 现场除赵总工一家外,也就乐善夫妻与周建军带来的那一帮子警察同志。 大家思想觉悟都不低,自然都摇头保证不会多说,出了这道门就当没听过。 妞妞看他们说完这件大事,等不及地开口:“这事可以以后再说,现在最关键的是要尽快救出我弟弟。” 总不能让英雄们寒心呐。 实话说,妞妞也没想到这辈子的父母身上竟然背负着那般伟大的使命,跟她前世看过的革命电影中的英雄没差了。 众人点头,是该尽快救出毛毛,不让赵总工夫妻寒心,但具体该怎么救也是个问题。 对方有所求,毛毛现下的安全倒不用多担心,就是该怎样从敌特分子手里把他安全地抢回来。 大家集思广益想办法。 乐善看着茶几上那张纸条,脑袋里冒出一个想法。 “既然他们想要那项技术资料,那么给他们一份就是了。” 至于这份资料是真是假…… 乐善拍拍时仲的肩膀委以重任:“亲爱的,现在考验你聪明小脑瓜的时候到了。” 比方说伪造一份以假乱真的技术资料啥的,应当没有问题吧? 时仲:“…………” 我谢谢你对我有信心啊!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第一更o(^▽^)o 第113章 作战 最后这个伪造工作是由赵总工和时仲共同来完成的, 经过两位专业人士的努力,资料足够做到以假乱真又不泄露真正技术的程度。 周建军作为见证人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虽然他不懂那些图纸上的勾勾画画, 但就是不明觉厉, 感觉真真的。 重要的步骤完成, 接下来就是他带队暗中跟随,送赵总工去附近的小公园跟对方接头。 另外时仲和乐善这边找来一只狗,让狗闻了毛毛的旧衣裳,然后两人带着它提前赶到小公园助阵。 妞妞和于老师则陪赵师母留在家里, 以防那伙人中途变卦再送来什么消息。 三方人马齐动之下,紧张的时刻很快来临。 赵总工明面上独自来到对方指定的交换地,并没有看到自己的小儿子, 只有一个垃圾桶。 他顿时明白对方的用意, 分明是想让他把东西放进垃圾桶里。 赵总工抱着怀里的公文包不放, 环顾四周大声喊:“我要先见到我儿子, 一手交人一手交货,不然我宁愿把它扔进水里。” 垃圾桶不远处正好有处小水坑, 藏不了人但浸湿一个公文包及其里面的东西足够了。 暗处的人被威胁到,随后从垃圾桶旁边的一片小树林里走出来,瘦小的个头罗圈腿,穿着棉袄和围巾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但是赵总工仍旧一眼将他认了出来。 正是王老汉家的那个所谓亲戚。 赵总工看到他立即问:“我儿子呢?怎么是你一个人?” 瘦小男人伸出手粗嘎道:“把东西给我, 等下就带你去。” 赵总工不干, 坚持一定要先见到儿子的身影, 不然一切免谈。 瘦小男人嘎嘎一笑, “那我也得先验货, 否则怎么知道赵君带的资料是真的呢。” 赵总工磨磨蹭蹭地似乎不想给他看, 最后在他的威胁下只能不情不愿地拿出其中的一张纸递过去。 不远处埋伏好的警察们蠢蠢欲动,如果不是没看到毛毛,他们早在瘦小男人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扑上去了,现在只能按兵不动,看看那人会不会把毛毛带过来。 瘦小男人估计是对赵总工夫妻保存的资料了解过一点,拿到纸张后开始查看上面的内容,越看眼睛越亮,最后对赵总工满意点头。 “赵君不愧是君子品性,果然遵守约定,如果您愿意为我天皇效力……” 话没说完,被赵总工抬手打断,脸色不好道:“我大概没那个福分,现在你们该把我儿子带过来了吧?” 瘦小男人冷哼一声,取出身上带的一个小哨子,吹响后发出的是一种独特的鸟鸣。 这应该是他和同伙联系的暗号。 赵总工心下微松,内心焦急地等待儿子。 另一边乐善和时仲牵着狗在不大的小公园到处转悠,终于在一处竹林边发现了异常踪迹。 狗嗅到这里突然停住,而后叫唤两声猛地往竹林中窜去。 乐善二人立马跟上,迅速进入竹林深处。 进去才发现那里居然有口池塘,两个同样较为矮小的男人正作势要将捆着手脚堵住嘴的毛毛扔到水里淹死。 原来他们根本没打算把毛毛送回来! 乐善脸色大变,喊出一声:“住手!”飞快冲上去救人。 那两个人一见行动被发现,立马狠毒地将毛毛扔进池塘里,然后转过身试图拿下乐善。 乐善高声道:“时仲快去救毛毛,他们俩交给我!” “好,你小心。”时仲就在她身后慢上一步,扬声应下后立刻改变路线,冲到池塘边跳水捞人。 两个矮小男人里的一个想去阻止,还没转过身便被乐善一脚踹到侧脸上干趴下,狠狠拉住仇恨。 这两人看起来又矮又瘦,但其实并不好对付,动作间能看出应该受过特殊的训练,一般人想拿下他们不容易。 所以他们很自信,初初看到乐善即使被她的高大威猛所慑,也并没有怎么把她当回事。 谁知这就踢到铁板了。 如果是普通人可能还真让他们得逞,可惜他们倒霉遇上的是乐善,任他们有百般阴谋千般诡计,都抵不过她正面杠的一力降十会。 不过两只小臭虫,乐善一人一脚下去,两个家伙全趴地上挣扎,居然还有余力爬起来。 于是她果断又挨个补上几脚,直到把人踹晕过去,用他们的裤腰带五花大绑。 这边乐善刚将人料理完,时仲那里也顺利捞到呛水的毛毛,正游到边上准备上来。 乐善急忙上前搭把手,将一大一小拉上岸。 毛毛已经醒来,人都快吓蒙了,不仅咳嗽个不停,眼睛和鼻头都是红的,看上去可怜兮兮。 乐善揉了揉他的头顶,轻声安抚道:“毛毛别怕,等下姐姐带你去见爸爸。” 毛毛看到她,呆楞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伸手扑进她怀里,呜呜地哭起来,要爸爸,要妈妈和姐姐。 时仲瞧见乐善被弄湿的前襟皱了皱眉,伸手打算接过来自己抱着,“姐把他给我吧,看他被吓得不轻,估计得去医院瞧瞧。” 乐善点了点头,叮嘱他过后别忘了提醒下赵总工他们。 毛毛抓住乐善的衣裳不肯放,也不愿意被时仲抱,最后乐善只好一手抱着他,一手拎上一个歹徒,剩下那一个交给时仲。 歹徒矮小,时仲的力气也有所增长,拎起一个不难。 因此两人就这样带着毛毛和两个歹徒往赵总工那边赶去。 这时候赵总工他们已经知道自己被骗了,因为接头的龟孙子吹响哨子后等来的并不是他儿子,而是两个握着武士刀的岛国人。 同时带头那人也从腿上抽出一把刀,三人对赵总工摆开合围之势,凶神恶煞地朝他靠近,明显是想毁约。 赵总工神色一沉,质问道:“我儿子呢?” 领头的那人猖狂大笑,“东西就在眼前,用不着的小子当然是去他该去的地方了哈哈。” 赵总工明知不该信,可是乍一听到小儿子有可能已经丧生,还是被这群丧天良的折磨而死,他瞬间崩不住了。 “啊啊我跟你们拼了!” 赵总工突然举着公文包冲上去,不管不顾地兜头砸向领头那人。 对方顾忌着东西就在公文包里还没拿到手,并不敢轻易动刀,也因为赵总工冲的太猝不及防,第一下还真砸实了。 只听咚的一声,领头者防卫的姿势才摆到一半,人已经眼冒金星地噗通倒地,头破血流,昏迷前大骂一声八嘎。 另外两人:“?!!” 可恶的□□猪,肯定动用了秘密武器,连他们行动小队的队长都一招放倒了! 两个家伙顿时如临大敌,紧张地摆着武士进攻的姿势,防备又警惕的看着赵总工,不敢轻易再动手。 暗中埋伏的警察们同样很震撼,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呼啦一下全冲出来帮忙。 形势瞬间反转,两个岛国间谍立马选择背贴背迎战。 然并卵,他们虽然有刀,但也比不过周建军等警察手里的枪,即便只有两把,也足够拿下这二人。 最终经过一阵负隅顽抗,两个间谍还是逃不过被活捉的命运。 剩下那个被赵总工一公文包砸晕的也抓起来了,捆得结结实实的,保证逃不掉。 清醒的两人中有一个叫嚣着想知道赵总工到底对他们队长使用了哪种秘密武器,结果就看到赵总工从他公文包里掏出一块板砖。 “…………” 现场突然一片静默,乌鸦嘎嘎从头顶飞过,枯叶打着卷飘落在地。 俩俘虏看清秘密武器面貌,满头黑线,难以置信。 赵总工却哭了起来,“毛毛,我的儿子啊,你们把毛毛扔哪儿去了?” 警察们迅速回神,对,还有人质没救出来,即便活着的几率很小,他们也不能放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们正要分开查找,乐善忽然从树林里冒出头,打招呼道:“你们这边也完了吗?看我带回了谁。” 作者有话说: 二更(≧▽≦) * 第114章 离开 赵总工一眼看到乐善怀里的毛毛, 确认是活着的章 眼睛挂着泪珠的自家儿子,顿时欣喜若狂,扔掉公文包向他们奔去。 毛毛扑到爸爸怀里, 终于破涕为笑, 紧紧揪着赵总工的衣服不停喊爸爸。 赵总工心疼得厉害, 连声问他有没有事。 毛毛摇头,挥舞着小手嘿吼几下,兴致勃勃地说:“坏人都被大姐姐打倒啦,我一点事没有。” 见他没留下什么阴影, 赵总工大松一口气,紧跟着就朝乐善夫妻道谢,“多亏你们了, 不然……” 想起刚才得知孩子可能会被害了的心痛无助, 赵总工就特别感激乐善二人的帮忙, 差点当场给他们鞠躬了。 乐善和时仲连忙阻止, “没事,打击敌特, 人人有责,这次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叔不要在这儿客气了,赶快把毛毛带回去, 婶子他们还在家焦急等着呢。” 赵总工抹把脸点了点头, 转而又向以周建军为首的警察同志们道声谢, 然后才忙不迭地抱上儿子往家跑。 赵师母早在家等得心急如焚, 如果不是有妞妞和于老师拦着, 她八成已经跟着去小公园找孩子了。 现在看到丈夫带着孩子回来, 赵师母顿时喜极而泣, 抱着两人失声痛哭,后悔自责不已。 若不是她轻信于人,没把孩子看牢,估计也不会出这种事。 乐善让妞妞给她妈拿毛巾擦脸,自己在一边劝道:“这怎么能怪您呢,人家那是心存不轨有预谋的,即便没有这次也会有下次,不把人抓到,这事儿就避免不了。” 赵师母赶紧问:“那人抓到了吗?” 赵总工连声道抓到了,现在连同他的同伙都被出警小队秘密逮捕带走,接下来会重点审讯,短时间内他们家是安全的。 随后几天,小楼院确实风平浪静的,赵家被敌特分子盯上的事也没传开,传的是王家那个乡下亲戚跟人贩子有牵扯,抓毛毛是为了敲诈勒索贩卖儿童,现在全被抓进了大牢。 之前大家就有这样的猜测,现在只不过是被‘证实’了,所以也没有人怀疑什么,都感慨赵家实在倒霉,竟然能被人贩子盯上。 这件事被讨论了一周,时仲某天下班后突然跟她说:“赵叔一家打算搬走了。” “搬走?他们准备换个地方住吗?打算搬哪儿?”乐善惊讶得疑问三连。 时仲摇摇头,具体搬去哪儿还不清楚,但赵总工已经和他透出口信,让他做好接班工作。 等到赵总工离开,他就能上任总技工一职,心里却着实不算高兴。 乐善只能劝他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这种事得看开点。 毕竟赵总工夫妻担负着重大的使命,他们在这里已经算暴露了,以防万一离开转移到其他地方是非常必要的。 时仲刚和她说完这个消息,妞妞就过来了,悄悄跟她透露:“善善姐,我们要走了。” 乐善有些伤感,方才她已经意识到这一点,赵总工打算走的话,她这个小姐妹肯定也会跟着走,到时又要分开一个了。 当初感情不错的三人才走了一个没多久,现在又要走一个,最后只剩下她自己在这儿。 “希望你们能一路平平安安的,将来咱们还有再聚的时候。” 她阻止不了对方的离开,只能送出祝福。 妞妞心情也很低落,不然不会忍不住跑过来向她透露离开的消息,原本他们打算在走之前瞒着的,现在基本亲近的人都知道了。 毕竟相处了那么久,感情不浅,怎么可能说走就走不打一声招呼呢,又不是铁石心肠。 妞妞甚至还想告知他们准备去哪儿,刚张嘴起个话头就被乐善打断。 乐善无奈地警告她:“经过这件事,你还不够惊醒吗?以后可长点心吧,别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往外讲,小心祸从口出。” 妞妞吐吐舌头,捂着自己的嘴表情讪讪。 乐善点了点她的额头,能做的就是严厉叮嘱她改掉这方面的毛病,免得往后惹来麻烦,再多的她也没办法。 至于赵家打算搬去的地方,她并没有让妞妞说出来,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为了他们的安全,她宁愿自己不知道。 “那你以后不和我联系了吗?”妞妞嘟嘴不开心道。 乐善只好安抚她说:“先等等等这件事的风波过去,等你们在那边安顿好了,你可以偷偷给我写信。” 妞妞这才满意,依依不舍地走了。 时仲等她离开才出现,暗道终于要摆脱这个粘人精麻烦精了,希望她能走得远远的,那样善善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虽然他也不舍赵总工离开,但只要一想到妞妞也会随之走人,时仲的心情立马变得开心起来。 几天后,公安局那边将抓到的岛国敌特暗中转移,而赵总工这边也要悄悄地走了。 因为需要保密,乐善和时仲都不能去送,只好估摸着大概离开的时间,提前做点吃的送过去。 某日凌晨,小楼院门口开来一辆车,载着赵总工一家悄然驶向火车站,走得几乎无声无息。 乐善家距离大门最近,能听到一点轻微的动静,但她却不能开灯起来去送行,只和时仲相拥着默默送出祝福,祝他们一路顺风。 第二天,时仲作为新总工走马上任,被厂长拍着肩膀鼓励道:“你小子好好干,咱们都看好你。” 毕竟是赵总工用心培养又在走之前大力举荐的人才,厂长等领导对他还是很看重的,抱以厚望。 时仲没有骄傲自满,谦虚说:“我会尽力而为,以后如果有哪里做得不好,还需要领导们多多关照,同事们多多指教。” 众人齐声应和,气氛一时间其乐融融,并无多少不满的声音。 因为赵总工虽然走得突然,但时仲上位也是大家预料到且众望所归的事,除了他顶上担下这副重担,也没别人能担负了。 不然谁有意见谁上试试?没那个能力就别瞎逼逼。 于是时仲在厂领导的支持以及同事工友的拥护下,总工的位置坐得稳稳当当,年纪轻轻就升到七级工,工资和福利都涨了一大截。 时仲回头跟乐善邀功,“厂长说了,等再过两年我的资历和经验上来,再磨练进修下技术,就给我升最高的八级工。” 到时他一个人的工资就够养一家四口人的,还能保证让他们吃香喝辣有盈余,不用再耗老本。 “哎呀,我家时仲真有本事,来香一个奖励奖励。”乐善高兴得捧着他的脑袋瓜mua一口。 时仲耳尖红红,羞涩提议:“姐,趁着今晚月色正好,咱们为宝宝再努力努力?” 这下换乐善脸红了,默认般嗔他一眼。 时仲瞬间会意,翻身扑上来。 作者有话说: 一更(≧▽≦) 第115章 世事 由于赵家人离开时, 乐善没有亲自去送,所以她并不知道于老师有没有跟着走,私以为凭他和妞妞的感情, 极有可能会跟上去。 结果一周之后乐善在供销社看到了他, 当时就惊诧道:“你怎么……怎么在这儿?” 于老师扯着嘴角苦笑, “父母在不远游,我爸妈兄弟姐妹都在这里,跟过去对他们不好。” 赵家人本就是外来的,可以走得干脆利落, 但他不行啊。 他家人亲戚和根儿都在这儿呢,哪能随便离开,真跟赵家人走了, 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潜藏的风险, 不知道哪天就会给他们带来危机。 所以经过再三思量, 他最终还是决定留下。 乐善能体谅他的顾虑, 于老师明显是在妞妞和家人之间选择了家人,怪不得妞妞离开前丝毫不提他。 她以为于老师一块走是板上钉钉的事, 所以不需要明说,大家都明白,谁知他竟然没去。 想想也是,于老师不像时仲一样入赘, 原则上应该是妞妞留下陪他, 而不是他随妞妞走。 可是赵家的情况比较特殊, 妞妞不可能留下, 那就只能两人分开了。 乐善想明白, 再看向于老师的目光不免带上几分复杂, “那你和她现在是……?” 这是解除了婚约还是暂时分开? 于老师看看左右, 失落道:“先分居两地,看看后面的情况。” 如果可以的话,他自然不想和妞妞分开的,但是现在情况不允许,只能暂时先这样。 乐善对此也没啥好办法,总不能劝于老师放弃这边的家人亲戚和熟悉的环境去陌生地方找妞妞。 她能做的就是提点他一句,说妞妞最注重感情忠贞,如果他以后还想和妞妞续前缘,那么在两人分开的这段时间,他最好注意与异性保持距离,不然妞妞怕是要一走不回头的。 于老师听了立即与她拉开距离,搞得她好像洪水猛兽似的。 乐善哭笑不得,摆摆手告辞。 她回去和时仲说了这件事,时仲没有感到意外,因为赵总工交班前托他在他们离开后照顾下于老师。 这个照顾可以理解成必要的时候帮一把,也可以理解成看着点别让他胡来。 “原来你知道啊,怎么都没告诉我?”乐善发现被蒙在鼓里的貌似只有自己。 时仲一脸无辜:“之前赵妞妞来和你告别,我以为她跟你说了。” 然而事实是妞妞来找乐善时根本没提于老师,大概是对于老师的选择失望了吧。 但人家会那样选也是无可厚非,说不上错。 转眼又到清明节,乐善和时仲趁着休息日去陵园一趟,简单看望了下爸妈和大哥,回来瞧见石头正等在他们家门前。 “您怎么来啦?”乐善赶紧开门把人迎进屋,叫时仲泡茶上零嘴。 石头连连摆手,“不用麻烦,我就是来送点东西,马上得走。” 这不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了,乡下的野菜野物啥的都多起来,石头弄了点野菜蘑菇木耳过来卖,顺便给乐善家送一点,外加一小桶新鲜牛奶。 乐善看到他带来的筐,里面装了满满的一筐,哪是一点啊。 时仲也瞧见了,被石头塞到手上下意识提了提,重量还不轻。 乐善对于石头这番好意倒没推辞,只不过在他走时塞了几张钱票和工业券,不让他吃亏。 时仲想把筐和桶腾出来给他带回去,石头跑得飞快,说先放他们这里,下次他来再拿。 乐善看他骑上车跑得飞快,只好叫时仲把东西都收好。 牛奶是给时仲喝的,没想到石头能弄来这东西,在乡下它可比羊奶稀罕多了。 时仲看了看牛奶成色,满意地提到厨房放好,依着现在的天气可以放上两三天,实在不行还能做成吃食,反正怎样都浪费不了。 时仲在那边计划着怎么使用牛奶,乐善这里则扒拉了一下筐里的野菜,开始拿个菜篮将它们分门别类地整理干净,最后在筐底发现了几条被旧报纸包着的泥鳅。 乐善赶忙叫来时仲让他看,时仲拿出来瞧了瞧,发现泥鳅都是宰杀好的,看着还挺肥。 夫妻俩感慨一下,均觉得石头是个实在人,特别是跟柳小六比起来,那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以前他们帮柳小六不少次,人家每次都很感激,好听话说了不知多少,落在实际行动上的却根本没有几回,也就是个嘴面光。 再看石头,他们只帮过他一次,人家就把恩情记在了心里,嘴上不说什么,却有什么好的都记得往他们这边送些。 东西不东西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心意难能可贵。 柳小六那家伙可是自从得到砖厂工作后就来过他们家一次,还是为了替大队长传信,通知他们柳家老太太去世的消息,之后再没上门过。 虽说这正好达到了乐善他们与他疏远开的目的,但怎么说都显得有点忘恩负义有点儿凉薄了。 “算了,不提那人,咱晚上喝泥鳅豆腐汤吧,大补。”乐善兴致勃勃地提议。 时仲自然说好,当下便开始忙碌着做准备工作。 趁着清明节倒春寒,喝碗热乎乎的泥鳅豆腐汤正好暖暖身子。 伍叔得知晚饭内容后特地看一眼乐善,打趣她说:“今儿个可是清明哎,你不吃素讲究老一套啦?” 乐善表示都三年了,还讲究这个干啥,心里惦记着就可以了,不用再搞什么形式主义。 时仲经过这几年的培养,厨艺已经练出来了,特地用姜蒜把泥鳅去了腥,和豆腐一起做成一锅香喷喷的汤,另又贴了十来张玉米饼子,再炒上两三样野菜蘑菇咸菜啥的,一顿还算丰盛的晚饭就齐活了。 伍叔亲眼看到乐善没帮一点忙,全是时仲自个儿张罗的,不禁满意点头,给他伸个大拇指。 泥鳅汤闻着可香,但是乐善喝的时候却总感觉有股土腥气,汤刚入口就被刺激得胃里翻涌,差点吐出来。 伍叔看到神情一愣,忍不住再次生出那个猜测。 这次应该是真怀了吧? 时仲心头也闪过这个念头,不过因着上次的误会,他不敢往那方面想,只以为乐善的胃病又犯了,不免担心道:“之前喝药不是说好了吗?怎么瞧着又复发了,明天咱得去找那个医生再看看。” 乐善还在震惊着,反应过来后抚着胸口一脸欢喜,“我觉得这次和上次不一样,感觉不是胃病。” 之前听说女人怀孕大多数自身是有感觉的,她原本还不信,现在亲身体会到那样神奇的信号,才发现这种情况是真的有。 而且上回喝药后胃病是真的没了,所以这回应该是…… 三人对视一眼,面上都涌现出惊喜和期待。 时父在一旁扒着饭,眼睛不住地往乐善肚子上瞧,似乎知道那里多了一个存在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二更(≧▽≦) 之前有bug,现在改了下。 第116章 补一 次日, 时仲请假陪乐善去医院挂妇科。 接诊的还是上次的女医生,她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笑着问:“这次有好消息了?” 乐善摸着平坦的肚子面带羞涩, “有点感觉, 过来确定一下。” “医生麻烦您快帮她看看。”时仲将乐善扶到椅子上坐下, 跟对待玻璃娃娃一样小心翼翼。 女医生见多了这样的新手爸妈,丝毫不感到奇怪,等乐善坐好便让她把手腕伸出来,帮她把了会儿脉, 最后点着头道:“确实是喜脉。” 乐善和时仲顿时喜上眉梢,赶忙追问:“多久了?” 医生说个把来月,刚妊娠没多久, 胎儿尚且没坐稳, 接下来两个月需要注意。 时仲认真倾听, 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恨不得把医生叮嘱的注意事项一字一字全都记在心上。 乐善虽然觉得以她的身体素质,不比一般孕妇那么脆弱, 但毕竟是第一次怀孕当妈,什么都不熟练,的确需要多注意一些,于是跟着记了好多孕期知识。 听完之后, 时仲紧张地问医生要不要开点保胎药营养剂啥的备着, 被女医生说教一顿。 “是药三分毒, 怀着孕最忌吃药, 回家吃点好东西比啥都强。” 时仲这才作罢, 等出了医院嫌弃自行车太颠簸, 非得要去坐公交车回家。 乐善好笑道:“来的时候还是我带你呢, 现在倒是连车子都不让坐啦?” 时仲想起这个就后悔,当时该他带她过来的,不然万一出点啥事,他不敢想。 “好善善,你没听医生说的,接下来两个月都需要着重注意,为了宝宝着想,咱坐公交车回去哈。” 时仲拉着乐善的手各种哄,得到的却是乐善白眼一枚。 乐善看他这前后反差的态度,心里有点酸,“你就知道关心宝宝是吧?” “我这不也是关心你嘛,你们俩我都关心。”时仲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赶紧改正。 好在乐善也是比较紧张孩子的,最后同意坐公交车回去,时仲则推着自行车跟上车,被司机和其他乘客看到抱怨连连。 时仲浑不在意,一边推着自行车护着乐善往车厢里走,一边嘴上不停地说:“不好意思,让一下,让让啊,谢谢。” 周围乘客嫌他推自行车上来占地方,不满道:“你们有自行车干嘛还上来跟我们挤啊,下去骑车不爽吗?” 乐善刚要道歉,时仲立马笑容满面地解释,“抱歉啊,我爱人刚在医院查出有宝宝了,医生说得注意呢,不敢叫她坐自行车上颠簸。” 乐善听出他那一副炫耀的语调,没好气地打了他一下。 乘客们知道这件大喜事后不好再跟他们计较,纷纷开始向他们道喜。 时仲收下一声声祝福,脸上笑出牙花子。 乐善明白他第一次当爸爸,心里头高兴,却没想到会激动成这样子,有点没眼看。 不过她也很开心就是了。 夫妻两个在一路的祝福声中到达目的地,下车后每当遇到熟人,时仲都忍不住和人家分享一下家里的喜事,乐善拉都拉不住,只能随他而去。 终于到家,乐善松了口气,跑去告诉伍叔好消息。 伍叔确定这次没弄错,高兴得眼里泛出泪花,最后抹把脸欣慰道:“亲眼瞧着你有下一代,我这也算对得起你爸妈的托付了。” 乐善听着这话跟临终遗言似的,赶忙呸呸两声说:“那叔可得继续瞧着,替我爸妈看着这孩子出生章 长大,以后让他孝敬您。” 伍叔哈哈大笑,眼睛里伤感顿去,充满了对未来的愿景。 “好好好,叔得多活几年,等着他来孝敬我那一天。” 因为怀孕,乐善有些东西就不能吃了,家里的伙食全权由时仲接手,每次做饭都是精心了再精心,唯恐哪里做得不对,让她吃不舒坦。 乐善觉得这样大可不必,她又不是真的玻璃娃娃,用不着这么小心对待。 可是家里另外两个大男人不听她的,连时父也对她小心翼翼起来,碰到她都开始蹑手蹑脚,怕一不小心撞到她。 乐善感觉自己都快成大熊猫了,但也知道他们都是为她好,只能痛并快乐着。 随着时钟的宣扬,她怀孕的事很快传到厂里,刘部长得知后特地叫她过去谈话,问她最近工作顺不顺手,以后重要的活可以转给李秘书,她安心养胎。 乐善听出刘部长有大力培养李秘书的意思,立即摇头说不用麻烦别人,她自己完全能胜任。 她讲的都是实话,刘部长这边需要她做的都是脑力活,不需要体力啥的,她怀不怀孕基本没什么影响。 再不济她手下也不是没有人,培养文秀那么久,让她挑大梁顶上几个月应该没问题,犯不着让权给李秘书。 认真算起来,她和对方可是竞争对手。 她不同意,刘部长倒也没坚持,之后却慢慢减少了乐善的工作分派。 乐善感谢他的照顾,但宁愿没有。 时仲得知后给她分析,“照你所说,李秘明显是刘部长的人,而你比起他只是后来的,再加上你又怀孕了,刘部长想主要培养他很正常。” 乐善推一下他,瞪眼道:“你站哪一边呢?” 时仲讨饶:“我这不是站你这边给你分析呢嘛,不生气啊。” 说完提醒她别忘了自己当时怎么调过来的,认清她是哪边的人,有没有必要争取刘部长身边第一人的位置。 刘部长手下第一人是有机会接他班往上升当部长的,乐善但凡还想升职就不会轻易放弃,但是时仲前面那句话又让她想起自己的‘身份’。 她当初是通过副厂长的路子调来的生产部,严格算不是刘部长这边的人,应该是副厂长那边的人。 刘部长和副厂长虽然是亲戚关系,但各自的嫡系下属肯定有所不同,她既然归属于副厂长一边,那刘部长这里就别想了,他能看在副厂长的面上培养她,却不会扶持她当接班人。 经过时仲这么一番提点,乐善蓦然明白里面的道道,也从想与李秘书的较劲中清醒过来。 她以后想再往上走看的不是刘部长,而是副厂长,只要她自身能力过硬,对方总归能有用到她的一天,到时升职加薪还会远吗? 所以现在她不需要关注刘部长怎样看重李秘书,而是继续向李秘书学习,抑或从刘部长教导李秘书的过程中偷师。 老话说人有他有不如我有,不论以后如何,现在学到自己手里的才是赚的。 乐善想通后心情顿时变得舒畅起来,捧着大功臣时仲的脑门给他一个么么哒。 时仲眼含水光羞涩道:“姐是想了吗?医生说前三个月不行,你再忍忍。” 乐善:“…………” 时小仲你满脑子都在想神马??她明明不是那个意思!! 作者有话说: 补上一更,还欠五更╮(╯▽╰)╭ 第117章 补二 想歪了的时仲最后被乐善敲得满头包, 可怜巴巴地卷铺盖睡回原来的房间。 时父看他回来愣住,“你咋回来了?” 由于他最近在神志上又有进步,所以能问出这样逻辑清晰的话, 时仲也没多奇怪, 一边含糊应着一边想把自己的被褥铺上床。 时父却拦住不让, 拽着他往外推,想叫他回乐善的屋。 时仲眼珠子转了转,顺势半推半就地回去跟乐善说:“爸不让我住,要不我在这儿打地铺?”说着就想把铺盖卷儿往地上撂。 现在是春末, 倒春寒刚过去,天气还有点冷,以时仲才调养好没多久的身板, 乐善自然不会眼看着他打地铺。 她索性顺坡下驴, 嗔他道:“地上多凉啊, 到床上来吧。” 时仲瞬间笑颜如花, 麻溜地爬上床钻进被窝,铺盖卷儿扔到一边。 “还是姐最心疼我。”时仲美滋滋地伸手想搂乐善的腰, 被她一把拍开。 乐善警告他:“老实点,不然真叫你打地铺啦。” 时仲讪讪收回手,说他没想干啥,就贴贴而已。 门外, 时父站在院里观察片刻, 目光时不时转到乐善的屋门口, 看到儿子没被赶出来才放心进去。 期间伍叔察觉到动静, 挺着快养好的腰出来询问咋回事。 时父给他比划几下, 表示俩小的闹矛盾, 时仲被赶出来, 又被他撵进去,现在应该已经把人哄好了。 伍叔得知后笑了笑,年轻夫妻都是这样,床头吵架床尾合,没什么好担心的。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时父的反应,这样可不像是有什么精神疾病,是他真的已经好了,还是…… 大概是伍叔打量的目光太过犀利,时父下意识避开视线,转身匆匆回屋。 伍叔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板后,最终没说什么。 时光悠悠,盛夏来临时,乐善的肚子终于度过最初的危险期,开始迅速鼓了起来。 院里有经验的老人看到都说她怀的可能是双胞胎,叮嘱营养一定得跟上,不然孩子也许会早产。 时仲听了很紧张,连忙拉着乐善往医院跑。 妇产科的医生都不需要怎么把脉,光看她的肚子就差不多确定:“看着确实像双胎。” 不过以防万一,她仍旧仔细给乐善把脉并做了一通孕期检查,最后确定是双胞胎没错。 乐善大喜,扯着时仲的衣袖子摇晃,“听到没?双胞胎哎。” 别人一次一个,她一次揣俩! 时仲也很激动,但更多的是对乐善的担心。 这段时间他可是跟人打听过了,女人怀孕很危险,怀一个都相当于过鬼门关,何况乐善这次怀的还是两个,那岂不是更危险? 他赶紧问医生:“双胞胎对我爱人的影响大不大?实在不行,实在不行,减章 减一个也行。” 最后的话说得艰难,显然作出这样的决定,他心里非常难受,但是为了大的,让他放弃一个小的也不是不可以。 乐善听得心里熨帖,同时也是颇为哭笑不得,啪地给他后脑勺一巴掌,笑骂道:“双胞胎就双胞胎,我都不怕你怕啥?” 还减一个,孩子都在肚子里,哪能是他想挑就能挑的,真是异想天开。 而且宝宝如果听到他们爸爸这样的话该多伤心呐。 医生好笑地安抚他们说不用担心,孕妇身体好,怀双胞胎对她来讲负担不大,只要怀孕期间吃好喝好保持心情愉悦,那就不会有啥大事儿。 另外那减胎什么的就不要想了,有伤天和,中医也比较难做到。 时仲放心了,立马给自己两巴掌,对着乐善的肚子跟孩子道歉,“是爸爸想岔了,宝宝对不起。” 乐善摸着肚子为时仲说话,“宝宝啊,你爸爸也是担心妈妈,不要怪他哦。” 医生在一旁听得摇头,才三四个月的胎儿还是块肉团呢,能听懂什么呀,根本不会记仇的。 之后医生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确定孩子发育得不错就给他们建了档,让以后每月都要来孕检,并且还给开了张单子,拿去粮站可以增加几样适合孕妇补充营养的食物供应。 乐善和时仲虽然不缺这点东西,但既然是能光明正大领的,那他们干嘛要拒绝呢。 回去的路上,时仲就跑去粮站把供应给确认上,下个月就可以领了。 做完这件事,时仲把乐善安全地送回家,扒拉着衣柜将自己伪装起来,一副要去干点坏事的模样。 乐善吃着零嘴就在一边看着,等他装扮好准备出去的时候伸脚一拦,“老实交代,你想去干嘛?” 时仲裹着围巾嘿嘿一笑:“姐,我想到黑市找找石头,有事拜托他,马上回来。” 乐善一听便能猜到他找石头是想做什么,左不过都是为了她和孩子呗,于是收回脚嘱咐道:“小心点,别叫人发现了。” 时仲让她放心,出去和伍叔打声招呼,骑上车子匆匆出门。 乐善趁机找出一块柔软的细棉布,带上针线找院里的老婶子学做小孩的衣裳。 老婶子指导她:“这小娃娃啊,生出来前需要备的可不单单是衣裳,还得有包被章 口水巾章 尿布等等,条件允许的话多备上几份,以后只有不够用,没有用不上的。” 乐善听得认真,由于针线活实在不咋地,就依照老婶子的建议先从最简单的口水巾章 尿布做起,反正这两样做坏了都能照样用。 有事情忙的时候,时间就感觉过得很快。 乐善手里的一块口水巾还没成型,时仲先骑着车子回来,带回两大袋子东西,脸上春风满面,到家都哼着小调。 老婶子首先看到,示意乐善道:“你家时仲回来了,他手艺好,你让他做去,自己就别折腾了,好好养胎才是正经。” 看看乐善那针线活,老婶子觉得有点没眼看。 为了不让乐善再浪费布,她还是建议她放弃吧,有现成的手艺人不使唤,自己白费那个劲干啥。 乐善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把做到一半的口水巾收起来,告别老婶子回家。 时仲正想去接她,见她回来立即捧出一个东西邀功,“姐快看,瞧我带回了什么。” 乐善好奇地瞧上一眼,居然看到一小篮粉红色樱桃,像是宝石一般,颗颗分明地放在垫着绿叶子的篮子底。 看到这东西,她的口水立刻控制不住地泛滥分泌,咽了咽问:“哪来的?” 时仲脸上带着小得意,说在黑市上看到的,人家就弄这么多,全被他买下来了,据说孕妇吃这个对孩子母体都好。 就是这樱桃皮薄容易破,还不好放,需要尽快吃掉。 乐善亲自洗了一部分出来,分别给时父和伍叔分一点,自己和时仲也尝了尝,味道不错,酸酸甜甜的很开胃。 剩下的被她指导时仲做成樱桃酱,多少能放久一点。 除了这个‘宝贝’,其余两只大袋子里的东西都是时仲从石头那里换来的,吃的喝的用的,全是适合孕妇的。 乐善帮时仲将其一一整理出来,越看心里越暖,算他小子有良心,不是有了孩子就忘了孩子妈的。 过两天,伍叔那里也给她一个惊喜。 起先乐善都不知道,只听到邮差过来通知说有伍叔的包裹,让他们记得去邮局领。 伍叔身上的伤养了一段时间,现在基本都好了,也不用时仲帮忙,自己去邮局把包裹领了回来。 拆包裹时,乐善和时仲都没看,之后却收到伍叔送的几包大虾干,说是他特地拜托战友帮忙收集寄来的,孕妇吃了有营养。 时父瞧见后不能给乐善弄什么东西,就悄悄塞她钱票,让她买好吃的。 乐善感动得一塌糊涂,果断把针线活扔给时仲做了,自个儿专心养胎。 有这么多人关心,她得把孩子好好生下来。 作者有话说: 补上二更,还欠四更 第118章 补三 这天下班, 时仲正想往家跑,部门里有位职工请吃饭,想让他这个总技工过去捧捧场。 时仲本来不乐意的, 推辞道:“我爱人怀着孩子呢, 我得赶紧回家给她做饭去。” 文涛帮忙劝说:“晚一点没事, 正好吃完打包点好菜回去,人家难得请一次客,给个面子嘛。” 时仲不太热衷于这种交际,一个是他身份特殊不好跟其他人走得太近, 另一个他在厂里立足靠的主要还是技术。 现在部门里他最大,往上只需要给厂长副厂长面子,往下完全看心情, 不想去就可以不去。 但是文涛有句话打动了他, 说这次请客的职工家里爱人也怀孕了, 他俩到时候能交流一下经验。 时仲听得心中一动, 叫人给乐善递了话。 乐善这边收到后让他尽管去,晚饭她简单做一点就行。 时仲叫她等等, 他很快回来。 时仲被文涛带到附近的国营饭店,发现吃饭的除了请客那位和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也就他跟文涛两个了,加起来一共才四个人。 看到这架势, 时仲就明白这顿饭不简单, 对方绝对不像文涛说的那样只是单纯地请客而已。 那人看到他们过来, 立马热情地请入座, 让服务员立刻上菜, 不给时仲反悔的机会。 时仲脚下顿了顿, 被文涛推过去坐下, 经过介绍方知另外一个小少年是这位职工的侄子,今年马上要毕业了,正在找工作。 话讲到这里,其他不用多说,时仲已经懂了他们请他来吃饭的目的。 那位职工想把侄子塞进维修部,但维修部这两年招了不少新人进来,学徒工的位置早满了,一个初中毕业没什么亮点的少年人想挤进去很难,于是就准备先打通他这个总技工的路子,如果他能松口特招,那一切都好办。 时仲知道后倒也没有一口拒绝,而是选在动筷前先考了考对方侄子的基础,了解过后才委婉道:“他这还需要再学几年,不然过不了笔试。” 文涛听得挑眉,他们当初可都是经过两轮竞争出来的,如果这小子连笔试都过不了,后面的实战测试岂不是更糟。 这样的生瓜蛋子别说时仲不愿意拉进维修部,要他他也不同意啊。 请客的职工知道自家侄子啥水平,不然也不会专门请客了。 时仲的话在他意料之中,所以也不以为意,依旧不放弃地积极为侄子说好话,“他基础弱是因为没能上到高中,其实学习能力很强,学啥会啥,只要时总工肯费点心带带他,肯定能像当初赵总工带你一样把他带起来的。” 这话说得文涛都感到替他们脸红,居然把他侄子跟时仲抬到一块比,他对他侄子是有多看好啊。 还有别以为他没听出来,那话里明显是想让时仲收下他侄子当徒弟,要知道时仲还没开始收徒弟呢,这要是一同意就是首徒啦,确实像当初赵总工收时仲那时候一样。 但是人家时仲有真本事,能让赵总工惜才而倾囊相授,他这个侄子有什么?靠叔叔走关系请吃饭吗? 文涛瞧着那个不甚聪明的少年,都有些后悔帮他们牵这条线了。 之后时仲果真如他所料的拒绝了,说:“我还年轻,家里爱人又刚怀孕,目前并不打算收徒弟带徒弟。” “而且维修部已经人满为患,学徒工岗位都被之前招的大学生高中生占据了,厂里未来几年估计都不准备再往外招人了。” 所以想加塞是不可能的,通过他特招更是想都别想,除非你有能惊艳到他的机械天赋,不然进去了也是白白招恨,早晚要被撵出来。 请客的职工大失所望,旁边的少年掩饰不住地失落,看着时钟的眼神都带上了不满。 时仲见此就没动筷,直接问出自己这过来的目的,“听文同志说你爱人也怀孕了,现在几个月啦?平时需要注意什么?” 那人听他这样一问,以为还有商量的机会,于是赶忙回答道:“四五个月了,最近吐的比较多,吃不下东西,夜里还容易饿,得少吃多餐,饭菜注意多点加醋,酸的能止吐,如果有腌梅子就好了。” 时仲仔细记下,想着乐善现在还不到四个月,没有任何吐的迹象,平常一日三餐来者不拒吃嘛嘛香,不知道再过一段时间会不会开始吐,以防万一,东西他得提前准备起来。 时仲得到想要的东西,谢过他起身告辞,从始至终都没动过碗筷。 无功不受禄,他既然办不了人家请求的事,那这顿饭就不应该吃。 不过想到家里的几个人,他转到饭店出菜窗口点了两个大荤,分别是糖醋里脊和酸菜鱼,都是酸的,打包回去看乐善喜不喜欢吃。 等他拎上打包饭盒离开,文涛他们才反应过来,好家伙,这就走了? 请客的同事脸色有点不太好看,觉得时仲既然来都来了,好歹吃顿饭吧,这样筷子都没动一下就走,也太不给他面子了。 文涛替时仲解释道:“他刚才不说了吗,他爱人也怀孕啦,正在家等他回去做饭吃呢,刚刚要不是我生拉硬拽地劝着,他都不打算来,现在听了你说的事,感觉帮不上忙,自然不能吃你的饭。” 那位职工面色不虞,“哪有人那么精贵,怀个孕而已,吃食上注意点不就好了,听你说他咋还跟伺候祖宗似的。” 文涛哈哈笑说时仲疼媳妇,而且人家是赘婿,不把媳妇当祖宗伺候怎么行,那可是一家之主啊,就跟正常家庭里的女人伺候男人一样,反一反很好理解。 他说完也起身离开,牵线没牵成功,对方又不是啥大方人,这饭他也不吃了。 原本四个人,才点两个菜,一个半荤一个全素,忒寒碜了点,人家时仲走的时候都打包了两个大荤呢。 文涛虽然没有时仲那么有魄力,但走之前也去窗口打上一份油炸麻花,准备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等他离开,桌上就剩下请客的职工和他侄子,面对着刚上好的两个菜和四碗饭,职工面沉如水,想着还有什么别的门路,他侄子却盯着饭菜忍不住咽口水。 职工恨铁不成钢,“吃吃吃,就知道吃,刚才怎么不回答漂亮点,这下好了,人家嫌你基础差不肯要!” 侄子连声抱屈:“这也不能怪我啊,学校都没教,我又没上过高中,上哪儿知道去。” 两个人互相责怪,想把饭菜退掉,被服务员冷着脸拒绝,只能含恨把它们全吃掉。 他们这里得不偿失,时仲那边却是笑逐言开,高高兴兴地带着路上在副食品店买的糖渍青梅回家向乐善献宝。 乐善还没来得及做饭,他就回来了,看到他递过来的东西很是开心,然后又不禁奇怪道:“怎么都是酸的?你想要生儿子?” 老话不都说酸儿辣女么,难道时仲是个重男轻女的?! 乐善狐疑地看向时仲,等着他的回答,但凡他说上一个是,今晚就别想上她的床! 好在时仲非常自然道:“儿子女儿都可以,不管是生了哪一个,都是咱们的宝,另外你别忘了你怀的是双胎,说不定一次就儿女双全了呢,正好凑成一个好字,多吉利啊。” 乐善听得还算满意,不过为了确定他到底是不是重男轻女,她还若无其事地进一步追问:“那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时仲犹豫良久,最后说:“都喜欢。” 因为都喜欢,所以分不出来最喜欢哪一个,主要看他们出生后谁和他最亲。 好吧,这答案挺让乐善福气的,暂时给他过关啦。 作者有话说: 补上三更,剩下三更+今天本该更的两更=还欠五更…… 感觉越补欠的越多哈哈哈,明天努力点争取补完,一周事一周毕。 今天应该没有了,大家晚安么么哒(^з^) 第119章 养胎 都说十月怀胎瓜熟蒂落, 乐善怀到第七个月,肚子已经显得很大,像是要生的样子。 时仲看得心慌, 想让她提前住进医院待产。 而实际情况是乐善这时候还在坚持上班呢, 身上除了肚子看着比较大之外, 其实并没有其他不适,还跟之前一样,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院里的婶子阿婆都说这俩孩子是来他们家报恩的, 知道心疼亲妈,乖乖的不折腾。 乐善因此对肚子里的俩娃娃越加喜爱,加上那种越来越强的血脉相连的感觉, 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迎接孩子的到来。 谁知他俩却是个稳得住的性子, 时仲在她怀上七个月时就担心, 结果一直到九个月仍旧没有生的迹象。 乐善这时候已经肚子大到看不见脚尖, 刘部长瞧见后感觉有点触目惊心,给她放了三个月产假回家老实生孩子。 时仲立马想给她收拾收拾送进医院住着, 被乐善拦住。 她有感觉还不到生的时候,而且她也不喜欢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担心在那里呆太久会影响到孩子最后一个月的生长。 时仲拗不过她,只好答应让她留下家里, 请了一个院里会伺候月子的老婶子帮忙照顾。 第十个月, 乐善的肚子终于不再继续涨大, 令家里所有人都小松一口气。 但是乐善不知道为什么开始一天比一天瘦起来, 起初瘦得不明显, 直到时仲某天半夜惊醒, 下意识拉开灯查看乐善的情况, 然后瞧着她比没怀孕前仿佛瘦上一圈的样子,突然心惊胆颤。 人家怀孕都是胖三圈,她怎么还瘦了呢? 时仲想想家里的伙食,没觉得比别人差,可是乐善偏偏就在怀孕期间瘦了很多,之前一天天的潜移默化还不觉得,现在猛地一看才陡然发现这个事实。 时仲顿时睡不着了,担心得辗转到天亮,立马带乐善去医院检查。 乐善觉得他大惊小怪,“我瘦肯定是因为怀的两个,营养都供给他们了,人不瘦才怪。” 时仲相信可能是有这方面的原因,但仍旧不太放心,非要让医生看过才行。 因此他哄着乐善:“姐,咱就去瞧一下,顺便问问医生宝宝的发育情况,具体到哪一天会生,咱们好做准备呀。” 乐善明白他是关心自己,笑着跟他去了。 其实到了这最后一个月,她的身子已经很重,人不太想动弹了,但是为了让他和家里两位老人都安心,走一趟也没事。 两人去了医院妇产科,经过医生检查之后,发现大人孩子依旧很好,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至于乐善越来越瘦的问题,应该是因为个人体质的关系,导致孕期每个孕妇的身体状况和反应都不一样,有胖起来的,自然也有瘦下来的,只不过前者例子比较多,所以大家才以为那样才是正常的。 乐善听到诊断,安慰时仲道:“这下你放心了吧?我就说没事,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感受还不清楚吗?” 时仲放下担忧,连连点头,“放心了,放心了。”然后询问医生现在可不可以给她办理住院待产。 医生考虑到乐善的身体素质以及妇产科的床位问题,最终不建议他们现在就住院。 因为乐善目前为止并没有要生的迹象,现在就住院比较浪费时间和资源,不如回家继续养着,等到有临产的感觉了再来也不迟,到时候生完可以直接回家坐月子。 乐善比较能接受这一种,她才不想干巴巴地住在医院等着孩子出生呢,那样还要让时仲厂里家里医院三头跑,多麻烦多累啊。 医生瞧出时仲这个准爸爸比准妈妈还要紧张,不由得笑着安抚道:“放心吧,你媳妇身体很好,到时候羊水破了再送来医院生产都来得及,以她的骨盆情况,顺产妥妥的。” 有医生这话,时仲彻底安下心,陪着乐善回去,第二天不知从哪儿弄来一辆脚蹬三轮车,后面车厢上特地用竹竿和油布搭了一个棚子,能挡风遮雨。 院里人瞧见后都跑过来看,好奇地问时仲:“这车哪弄来的?准备做什么用啊?” 时仲将整个车擦得油光水亮,老实回答道:“自己组装的,等善善临产能带着她去医院生宝宝。” 这是主要目的,另外以后还可以当作哄孩子的摇篮,带他们出行的工具,以及平时拉拉货之类的。 众人一听都觉得这可真实用,他们都忍不住心动啦。 当下有几个孩子调皮地想上去坐一下试试,时仲也没拦,让他们上去后自己骑着在院子里转悠两圈,测试还有哪里不足。 孩子们在车厢里欢呼雀跃,大人们在外面看得眼馋也想试。 时仲这次就没同意了,他这辆三轮车设计得不大,也就刚刚好带乐善和俩宝宝的样子,看起来不像个车子,倒像个玩具。 不过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看他试骑之后都能瞧出来家里有这车的好处,不免动起心思,向时仲打听做一辆花费多少。 时仲拍了拍手下的橡胶座,让他们自己看。 这么一辆全是铁疙瘩的脚蹬三轮车,抛开里面需要用到的技术先不提,单是看这个用铁量也不会多便宜。 所以明眼人心里算了算很快就放弃了,只有一些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的邻居揪着时仲继续打听。 时仲干脆给他们伸出一巴掌,说如果想要一辆同样的,起码得这个数。 “五章 五十?”邻居试探道。 其他人立即嘲笑,五十?光是俩轮子和轴承都不止五十吧。 时仲的意思分明是五百块! 嘶,五百块,抢钱呐,立马又有不少人退却。 剩下那些想白占便宜的,时仲没有多理会,把小孩子赶下去,骑到乐善面前邀功。 乐善举了举大拇指,兴致勃勃地看上一圈,若不是时仲阻止,说不定她还想上去自个儿骑一下试试。 这事迅速在厂子里传开,没过两天钢铁厂那边就来人了,看中时仲的这辆脚蹬三轮小车车,想买走复制。 时仲怎么都不愿意,因为这是他送乐善和孩子的礼物,别人坐都不想让多坐,更别提卖出去。 但是钢铁厂的人眼馋啊,找来厂长做说客,和时仲商量买他的造车图纸。 时仲表示没有图纸,就一个相当于进化版自行车的三轮车而已,要什么图纸,脑子里想一想就做出来了。 钢铁厂的人顿时酸了,这么好的苗子怎么就在食品厂了呢,合该来他们机械厂啊对不对。 厂长挺直腰板,面露骄傲,任他们如何羡慕嫉妒恨,这都是他们食品厂的人了,机械厂也就看看,想抢没门。 时仲搞清楚机械厂代表的来意后直言道:“三轮车和自行车原理其实相差不大,你们想复制就派懂技术的过来看一下就好了,用不着跟我要什么图纸。” 机械厂代表立马表示:“毕竟是你做出来的成果,咱们想要复制进行买卖,多少得经过你同意不是。” 完后给点奖金费用啥的,这三轮车的制造就相当于归他们机械厂所有了。 他们也不是没想过直接占有,但是万一时仲知道后闹起来,食品厂再一搅和,机械厂也站不住理,还不如一开始就摆明车马正大光明地来。 时仲得到了尊重,态度开始松动。 他看一下厂长,厂长摆手让他自己决定。 本来三轮车就是他弄的,跟厂里其实没多大关系,而且食品厂也做不出来那玩意,反而交给机械厂比较能发挥更大的作用,说不定还能利国利民。 厂长深明大义,时仲又有所意动,事情很快达成。 乐善全程没参与,就见他们坐一块说了会儿话,然后时仲给他们现场画了一张图纸,机械厂代表就欢欢喜喜地走了,厂长拍着时仲的肩膀,鼓励他好好干,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不好意思,前两天三次元比较忙,所以就请假了,现在捋了下大纲,掐指一算发现欠九更了哈哈,慢慢还吧。 第120章 生产 时仲将卖图纸换来的钱票交给乐善, 说是奶粉钱。 乐善听得直笑,“奶粉钱我有,你这就拿着自己零花吧。” 时仲不干, 趁她不注意把钱票塞进了她的小铁盒子里。 乐善几天之后从盒子里拿钱用才发现, 无奈地笑了笑。 因为是预产期的最后一个月, 医生说她怀的双胎,很有可能早产,所以这一个月全家都过得战战兢兢,十分注意。 乐善之前都没受多少怀孕的苦, 但这个时候却出现了孕妇该有的症状。 距离怀胎十月还剩半月的时候,她的腿脚开始发肿,胃口也不好起来, 吃不下什么饭。 对于这点难受, 乐善尚且还能接受, 时仲却担忧得不行, 夜里时常起来看她的情况,帮她揉腿, 给她想办法做好吃的,偶尔还会背着她抹眼泪。 临产前几天,乐善的脚已经肿成大萝卜,身上却瘦了两三圈, 就肚子大大的, 看上去令人触目惊心。 时仲恨不得替她承受这份苦, 晚上给她揉完腿后搂着她细上很多的腰身默默道:“姐, 咱就怀这一次好不好?正好有两个孩子, 以后不生了。” 乐善侧过头看他, 发现这家伙眼泪汪汪的, 竟然在无声无息地掉眼泪。 她伸手帮他擦了擦,“那如果两个宝宝都是女娃娃呢?你也愿意只要这一次?” 时仲肯定点头。 乐善笑了,亲一下他的脸颊,说好。 正巧她也不想再来一回,怀一次就够啦。 冬至这天,时仲早早地买了肉回家包饺子吃,乐善手脚好了点,兴致不错地想帮忙擀面皮,被时仲和伍叔强烈拒绝,赶她到一旁等吃。 等到白花花的猪肉芹菜饺子出锅,乐善一口气吃了三碗,然后揉着圆鼓鼓的肚子对担心她吃太猛不消化的时仲说:“我可能要生了。” 时仲立马愣住,人变得呆若木鸡。 伍叔迅速反应过来,赶紧推他:“愣着干啥,快送医院呐!” 时仲回神,手忙脚乱地推出早已准备好的三轮车,小心将乐善扶上去坐下,飞快骑往最近的医院。 妇产科那边的床位是他们早就预定好的,人一被送到,立马被推进产房待产。 时仲焦急地在外面等待,伍叔和时父紧随其后地赶到,匆忙收拾了生产需要的东西带过来。 三人在外面等了片刻,坐不住地拉着一个路过的护士问:“怎么里面没一点动静呢?” 护士答应帮他们进去问问,出来说产妇阵痛刚开始,还没生呢,让他们在外面慢慢等。 话刚落,产房里就传出来一声尖叫,吓得三人整个一哆嗦。 时仲关心则乱,下意识站起来想往里面冲,被伍叔一把拉住,护士也挡在门口不让进。 伍叔劝道:“别急,刚才那声不是小善叫的。” 痛苦的尖叫声依旧在继续,时仲冷静下来认真听了下,确定真不是乐善的才猛地松出半口气。 产房里并不止乐善一个孕妇待产,跟她一起的还有个被养得白白胖胖的女人,身型看起来倒是比瘦下来的乐善还要壮硕些,就是没她高。 两人在一间产室待产,进度差不多,乐善跟没事人一样,还能有精力跟护士拉家常,配合她们的指令做产前准备,那人却跟杀猪似的叫唤个不停,赖在产床上死活不下来,抱着肚子一直喊疼。 乐善觉得魔音绕耳,要不是已经进来了,她真想换个地方生孩子。 那女人喊疼喊了半天,什么事儿都没有,搞得护士都不想管她了,她婆家的人一窝蜂地赶过来,隔着产房门对她嘘寒问暖,话里话外让她争取生个孙子出来。 女人神色骄傲,拍拍自己尖尖的肚皮,非常自信能生个带把的,相反乐善那圆滚滚的肚子则得到了她的鄙视,说一定是赔钱的女儿。 乐善脸上划下黑线,不耐地怼道:“我生女儿关你什么事?再说肚子尖尖就一定能生儿子吗?” 护士给她们解释说不一定,关键还得看孩子爸爸。 但是那女人不听所谓的科学道理,只在乎自己比乐善有福气,等着看自己生儿子而乐善生女儿的画面。 很快两个人都进入生产阶段,外面两家人等得也是焦急不已。 伍叔瞧出对方男主人隐隐排斥的态度,私下小声跟时仲打探,“你们认识吗?他怎么那个样子?” 时仲看了眼那个同事,认出他就是文涛曾经牵线想叫他帮忙给对方侄子开后门的人,三两句将事情告诉伍叔。 伍叔明白过来,“他估计是对你有意见了,你以后小心点他。” 时仲点点头,并不认为对方在他手下能玩出什么花来。 他现在最关心的是自己的媳妇和孩子,其他任何人和事都得退后。 “善善怎么还没声呢?”时仲抛开闲杂之事,着急地望着产房门。 里面仍旧不断地传来另一个女人的喊叫,却始终没有乐善的,令他担心极了。 下一刻,产房里突然响起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啼,门外所有人顿时都高兴得说生了生了。 由于那个女人的喊叫正好停止,她家属以为生的是自家媳妇,正要上前等着迎接孩子出来,产房里随即又传出一声更大的啼哭。 紧跟着产房门打开,护士走出来。 两家人迅速围上去询问情况,时仲三个因为慢上一步,被另外那家人挤到一旁。 时仲同事的母亲都笑出一脸褶子,抓着人家护士的手问她儿媳妇是不是给她家生了个大胖孙子。 于是护士就问:“你们是乐善同志的家属吗?恭喜你们,产妇刚生下一对龙凤胎,母子平安。” “什么?难道不是我儿媳妇生的大胖小子?!”同事母亲大失所望。 时仲赶紧上前把人推开,说自己才是乐善的家属,连声向护士道谢,然后送上襁褓和毛巾等物。 护士拿到东西准备进去,被刚才抓着她的同事母亲追问:“等等,你别走,我儿媳妇呢?” “另一位产妇还没生呢,你们再等等。”护士说完转身进去了。 同事一家很是不满,明明他们家那个先进的,怎么生产速度还赶不上人家后面进的呢,而且双胞胎哎,要是他们家的就好了。 时仲迎着对方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喜不自胜的原地蹦哒两圈,和伍叔章 时父分享这个好消息。 伍叔两人刚才也听到了护士的话,同样高兴得不行,满脸都是笑容,哪里会管别人怎么看。 外面有人欢喜有人愁,产房里也是两极分化的状态,比起刚开始就喊叫现在却生产困难的那个产妇,乐善此时已经顺利卸货,正躺在产床上恢复体力。 护士将两个才出生的孩子洗干净包起来,抱到乐善跟前先让她看上一眼。 乐善看到两只红皮猴子,差点都惊了,最后来上一句:“真丑。” 医生笑开,丝毫不见怪道:“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你这两个还是好的,在妈妈肚子里养得不错,胎毛浓厚,五官端正,鼻梁高高的,嘴巴小小的,瞧你的样子,孩子将来肯定也是浓眉大眼,妥妥的美人坯子啊。” 乐善觉得她这是在闭眼吹,俩娃娃连眼睛都没睁开,怎么知道他们是浓眉大眼啊。 哦,眉毛确实挺浓的,从胎里养出来的头毛也不少,身子劲劲的,哭声大气,丝毫不像是一胎双生,比人家单胎生的还壮实。 可能是亲妈眼的关系,乐善越瞧越顺眼。 这时,隔壁床的产妇终于在一声惨叫中生了,顾不上昏过去就翻着白眼问是男孩还是女孩。 接生的医生瞧了瞧,说是女娃。 那产妇顿时如丧考妣,孩子都不看上一眼,大骂赔钱货占了她儿子的出生机会,以后绝不会让她好过云云。 乐善正抱着自家女儿亲香,听不下去地劝道:“女娃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有必要这么作践吗?别忘了你自己也是女的。” “关你什么事?你想要给你啊,有本事把你儿子换给我,不然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产妇不听劝,还倒打一耙,把怒气撒到乐善身上。 乐善懒得再搭理她,既然劝说不听,那她也不用白费唾沫。 她这边已经排干净恶露,孩子也检查好了,护士过来准备推她去病房。 另一个护士想把两个孩子抱走,乐善不放手:“你们抱他们去哪儿?” 护士解释说是抱出去先给家属看看,等下再跟她一起走。 乐善这才放心松开手,随后躺在产床上被一块推出去,见到时仲三人担忧欢喜的脸。 看到她出来,时仲立即凑上去拉着她的手,红着眼说:“姐,你辛苦了。” 乐善瞧着嘴角点了下头,示意他看好孩子,然后心神一松再也支撑不住地昏睡过去。 时仲一看差点哭出声,被护士告知人只是累了,睡一觉歇够了就好。 伍叔和时父看过她,知道人没事彻底放下心,而后便围着俩孩子瞧来瞧去,高兴得不能自已。 乐善一觉睡到天擦黑,醒来时人已经恢复精神,身上除了有点疼,其他症状都减轻不少。 时仲此时正在她床边削苹果,发现她醒来后十分惊喜,忙问她怎么样,渴不渴,饿不饿。 乐善摇了摇头,首先问他孩子呢。 时仲说在育婴房,伍叔和时父两人在那边看着,她如果想看,他可以现在过去抱他们过来。 乐善想着那两只红皮猴子,忍不住露出笑意,“算了,才刚出生,别折腾他们了,等我缓缓亲自过去看。” 话刚说完,病房里突然闯进来一群家属,闹哄哄的围到隔壁恭喜对方生下大胖小子。 乐善会心一笑,倒也没觉得吵闹,只不过偶然间看到产妇的模样后心生奇怪。 那不正是和她同一个产房生孩子的人吗?她记得对方生的是女儿啊,怎么变儿子了? 作者有话说: 抱歉,昨天因为有事请假了,但是当时太过匆忙用手机上的写作助手请的,写完请假条没确认就以为成了,结果今天才发现根本没请上╮(╯▽╰)╭ 第121章 瞎说 她悄悄跟时仲说起这件事, 问是怎么回事。 时仲一脸惊奇,道是那产妇告诉她婆婆说生的是男娃。 乐善感到匪夷所思,“生完护士抱出去会告诉家属是男是女啊, 这种事是能瞒得住的吗?” 想也知道肯定瞒不住, 但是那边正欢欢乐乐的一家正高兴, 他们这里也不能去给人扫兴不是。 时仲拍拍她的手说:“这不关咱的事,咱就当不知道好了。” 人家想瞒就瞒呗,跟他们又没啥关系。 晚上的时候,隔壁床的婆婆殷勤地送来一锅鲫鱼汤, 让她儿媳妇吃了好下奶。 乐善吃的是医院食堂提供的鸡汤饭,用料实在,鸡汤鲜美, 大米饭软糯, 营养充足, 味道又好。 乐善吃得一本满足, 却被隔壁一家用同情怜悯的眼神瞧来瞧去,好像她吃食堂的鸡汤饭就比他们给产妇喝家里煲的鲫鱼汤低人一等似的。 时仲察觉后脸黑了黑, 安抚乐善道:“别管他们,明儿个我也回家给你煮。” 乐善没让,“食堂就有现成的吃,咱也不缺粮票, 多费那个功夫干啥。” 吃完鸡汤饭, 乐善差不多满血复活, 临睡前坚持到育婴房看孩子。 伍叔和时父这时候已经被时仲送回家去了, 育婴房外面也没人围着了, 正好适合他们悄悄地来探望。 时仲透过玻璃窗从两排熟睡的婴儿中一眼认出自家那两个, 指给乐善瞧。 他在准备的襁褓包被上绣了字, 一个是宝宝,一个是贝贝,是怀孕期间他和乐善一起商量的孩子小名,大名要等到满月再起。 乐善贴在玻璃窗上往里看,能清晰看到两个娃娃从包被里露出的小脸蛋,是他们家的宝宝贝贝没错。 看过后,时仲催她回去好好休息,等明天吃过早饭,他会把孩子抱过去给她,到时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乐善依依不舍地回到病房,问他孩子吃的什么,从生下来到现在她可还没给他们喂上一口奶呢。 时仲说现在只是喂了点水,等明天才能喂奶,让她不要担心。 乐善白天睡的足,晚上就有点睡不着了,看到时仲坐在椅子上凑合,干脆往旁边移了移,拍着床板道:“你上来睡吧。” 时仲犹豫:“万一碰到你怎么办?还是不要了,我这样也能睡得着。” 乐善不信,坐椅子上能睡多好,别等到第二天腰酸背痛地难受。 “上来,我这又不是剖腹产,没有刀口子需要注意,你怕啥呢。” 时仲一想也是,脱了鞋上床侧躺着,争取不占她多少位置。 隔壁陪床的婆婆瞧见了,眼神那叫一个鄙夷轻视,好像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干了什么事似的。 乐善视而不见,伸手拉上帘子,和时仲相拥睡去。 第二天一早,两人被一阵怒骂声惊醒。 时仲赶紧起来去看孩子,乐善则准备先去洗漱一下,耳朵都不可避免地听到隔壁吵架的内容。 隐瞒孩子性别的事终究还是爆发了,那位产妇估计是打着能瞒多久就瞒多久的主意,起码叫婆家伺候着她把月子好好坐了。 但是没想到会暴露这么快,假的就是假的,她婆婆早上过来偷偷看大孙子小鸡鸡,一下子就发现了,气得把新煲的鱼汤都砸在地上,立马和儿媳妇吵起来。 乐善拿上洗漱用品快速躲去热水房,免得被他们殃及。 等到洗完脸刷完牙再回来,那家人已经不见了,时仲抱着两个孩子给她瞧,伍叔和时父也带着伺候月子的婶子过来送老母鸡汤。 乐善喝了鸡汤,感觉胸口涨涨,拉上帘子试着给孩子喂奶,小家伙力气大,吭哧吸了三两下就吃到了。 经过一夜的时间,两个小宝贝身上的红已经褪去了很多,眼睛还没有睁开,但是眉眼间能看出比较像乐善,嘴巴鼻子像时仲,都精致小巧的样子。 伍叔夸道:“专瞅着你俩好看的地方长,将来肯定都是帅小伙章 美姑娘。” 两个孩子中大的叫宝宝,先出生五分钟,是哥哥,小的叫贝贝,因为比哥哥晚出来一步,只能当妹妹了。 乐善觉得当妹妹正好,能被全家宠着,不用被人说你是姐姐要照顾弟弟啥的。 孩子小名起了,大名她想交给伍叔和时父来,两位老人特别高兴,迫不及待地回家翻书查字,争取取两个寓意好的。 请来帮忙伺候月子的大婶儿被留下来,有些方面时仲不懂的,她就边做边教,给他们两个新手爸妈当引路人。 气氛正融洽时,隔壁床一家气冲冲回来了,后面跟着院长等人。 不知道他们怎么讲的,时仲同事的母亲一进来就指着乐善这边大声道:“肯定是你们把我大孙子换去了,快把孩子还给我!”说着就想扑上来抢宝宝。 时仲急忙阻拦,差点被她撞倒。 乐善生气了,刷地掀开被子下地,横眉怒怼道:“我生的娃一眼没错过,怎么可能是你们家的,敢胡搅蛮缠小心我不客气!” 那婆子还想往前冲,乐善真就不客气地一脚踹上去。 伴随着一声惨叫,现场突然安静下来。 时仲拦在乐善身前,一边劝她消气,一边和院领导沟通,问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就平白无故地说他们家把孩子换了。 这种锅他们可不背,宝宝贝贝分明长得和他们夫妻很像,一看就知道是他们俩的孩子,哪能被别人张口诬赖过去的。 院领导不好意思地说他同事媳妇坚持自己生的是男娃,而他同事母亲早上又发现是女娃,一家人找到医院闹着非说孩子被抱错了,说乐善生的那个男娃才是他们的,在产房里搞错了,想换回来。 时仲听了觉得非常无语,这种事是能弄错的吗?当时产房里有医生有护士,他们都是亲眼看见孩子是谁生的,出来做下证不就行了,居然搞得这么闹腾。 跟在院子身后的接产医生和护士也很委屈,他们证明了啊,可是人家不信有什么办法。 乐善直接道:“我生孩子的时候全程清醒,孩子生完第一眼还给我看了,就是龙凤胎,长得也跟我们夫妻很像,绝不可能存在抱错的问题。” 时仲更是跟那位缩在老娘身后默不吭声的同事说:“你也管管你妈你媳妇,再无理取闹下去,我就要报警了。” 同事张了张嘴,上前拉他母亲,后者干脆坐在地上开始撒泼,始终认为自家生的是个大胖小子,之所以一觉醒来变成赔钱货,就是被乐善他们给换了,现在不给换回来她不依。 乐善和时仲表示都开了眼界,世上居然还有这样胡搅蛮缠无理闹三分的人。 可是有些事不是你闹就能顺着你的意思来的,要讲究事实。 最后由院长等人亲自看过三个孩子,发现就像乐善夫妻说的,其中龙凤胎明显长得和他们俩相像,瞧着就是一家的。 另外那个女娃娃却瘦瘦小小一个,当时误以为是男娃时被她奶奶夸成什么大胖孙子,完全是滤镜造成的。 现在把她和龙凤胎放到一块,怎么看都不能昧着良心说她和龙凤胎里面的老大抱错了,因为明显不是一胎生的啊。 时仲的同事母亲撒泼说正因为是双胞胎才会一大一小,说乐善生的是两个赔钱货,坚持大胖小子是她家的,院长都亲自确认了,她还捂着耳朵不听。 乐善见讲不通,索性对时仲道:“报警吧,让警察同志来评评理,我要告他们意图拐卖咱孩子。” 大概没想到她会这么刚,时仲的同事一家全呆住了。 院领导等人还想拦一拦,但是他们管不住那家人的胡闹,自然也拦不住乐善执意报警。 等待期间,估计是看乐善这边竟然要来真的,时仲的同事一家顿时怯了,由男人出面想和时仲沟通一下,被果断拒绝。 时仲不留情面道:“本来就是你们在胡搅蛮缠,想要抢我儿子,这事儿不彻底弄清楚就没完!” 不是想闹吗?那就闹大吧。 不知道跑去报警的人是不是报了时仲的名,最后来出警的居然是周建军,瞧见乐善生了孩子,语气非常熟络地道了喜。 时仲的同事看他们认识,脸色不禁白了白,已经开始后悔之前放任母亲的胡闹了。 其实这事没啥好说的,光看长相都清楚龙凤胎是乐善家的,而那个女娃娃是时仲同事家的,因为孩子长得基本都和父母挺像,眼瘸了才会认错。 但就因为一方的婆婆接受不了大孙子变成孙女,所以死咬着是另一方抱错孩子,想把人家的孩子赖回去。 周建军当警察这么久,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感到特别匪夷所思。 话说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那当然不是了,乐善瞧着老婆子都魔怔了,送公安局醒醒脑正好。 在她坚持告他们想拐卖孩子的由头下,时仲的同事连同他母亲都被周建军押住带去局里审问,只有产妇因为刚生产完逃过一劫,得以留在医院休养。 等他们被带走后,乐善看着对方抱着孩子猫在病床上闷不吭声的样子心中来气,连质问的话都不想跟她多说,示意时仲收拾东西,他们赶快带孩子回家去,免得再遭人惦记。 时仲不同意,“医生说最少得住三天院,月子里还不能见风,你再忍忍,我准备准备,咱住满三天再回去。” 算一算,其实也就是明天了。 乐善这才作罢,把中间的帘子拉起来,不想看见隔壁一家。 时仲善解人意,跑去和护士长商量,很快给她和人换了病房,彻底远离那一家子极品,眼不见为净。 新室友是位刚动完剖腹产手术的妈妈,第一胎也是个女儿,但是人家全家都对小棉袄宝贝的很,吃的喝的用的准备得都比龙凤胎还要精贵仔细。 乐善和人家相处了两天一夜,心里那股因为女娃娃被轻贱而生的闷气消散殆尽。 不是所有人都像那家极品一样,女娃娃有的是人宝贝。 后来时仲告诉她,他同事的老母亲被关在公安局教育三天,还罚了一笔钱,传到家属楼丢大人了,现在老婆子都不敢出门呢。 乐善得知暗骂一声活该,家里添丁进口本来是一件大喜事,结果被闹腾得丢尽脸面,纯粹是自作自受,怪不得别人。 这件事过去后,乐善把俩孩子看得很紧,不当妈不晓得,当了才彻底体会到母亲当初养育她的辛苦。 可惜子欲养而亲不在,她只能把这份感情放到孩子身上,小心走上母亲当年走过的路。 好在这条路上不是她一个人,还有时仲陪着她。 作者有话说: 嘤,看到有小天使说想放弃我了,好桑心呀,在想接下来是展开时间大法还是慢慢养孩子呢,你们想看哪一种? 第122章 名字 乐善在新的病房住了一夜, 还没和疼女儿的那家人混熟,第三天傍晚她就需要出院了。 时仲早早把家里的三轮车骑过来,上面铺上两床暄软的棉被, 让乐善抱着孩子坐上去, 外面再裹一层褥子, 整个搞得密不透风的,然后开开心心回家去。 时仲带着娘仨骑得有点吃力,但是这丝毫不妨碍他意气风发的好心情,边用力蹬车边哼着小歌, 乐在其中。 伍叔和时父两人原本也想来接,只是三轮车载不下那么多人,又不好让两位长辈跟在车后面走, 所以只让他们在家等着, 时仲自个儿来医院接人。 等到时仲满头大汗地把人带回去, 伍叔他们早在大门外翘首以盼了, 瞧见三轮车映入眼帘,两人都高兴地迎上来推车。 乐善被他们合伙推进院子, 直到自家门口才下车,在时仲的小心遮挡下直接进屋,一丝风都没吹到。 这时候已经有不少邻居被吸引过来,看到这种场景都知道是乐善生产完回来了, 纷纷道声恭喜, 顺便眼睛止不住地往两个襁褓上瞄, 想瞅瞅龙凤胎是啥样的。 可惜孩子才出生几天, 不适合见太多人, 因此回来之前就被时仲和乐善包裹得严实, 不叫人轻易打扰到。 邻居们见此更稀罕了, 挤在乐善家门口不走,朝屋里探头探脑,想看。 时仲担心吵到乐善,把她和孩子送进屋安顿好后,无奈地出来赶人,对大家说:“宝宝贝贝还小,等办满月酒的时候再给大家瞧。” 邻居们哎哟一声,十分惊讶:“你们家打算办满月酒哦,也是,龙凤胎嘞,多稀罕呐,办酒是应该的。” 时仲又应付几句,把人都劝走了。 门口终于清净下来,乐善扭头看了眼,被怀里的动静提醒,发现到了喂奶的时间,贝贝已经开始在襁褓中挣扎着想往她胸口拱。 外面滴水成冰,屋里却早在她回来前就烧得暖烘烘的,一点不冷。 时仲过来掀开襁褓,看到两个孩子小脸红扑扑的,会心一笑。 乐善挨个摸了一把,觉得有点热,赶紧让他把襁褓都解开,给两个小的散散热,正好方便她喂下奶。 时仲应声,动作轻柔地给俩孩子解开捆着包被的绳,将两个已经蜕变得白皙粉红的小家伙提溜出来,送进他们妈妈怀里。 两个小家伙扑腾着小手小脚,不哭不闹,只寻着奶香味往乐善怀里钻,捧着口粮袋啊呜咬住。 乐善嘶了一声,被咬的有点疼,不禁挨个拍了一下他们的小屁股。 小家伙别看小,吃奶的力道可不轻,一不小心就会被他们咬疼。 时仲看得也心疼她,忍不住提议:“不如换种方式,把奶水挤出来喂给他们,就跟喂奶粉一样。” 这样一来,乐善就不用每次喂奶受罪了。 乐善想了想,还是算了,挤出来喂虽然不用被咬疼,但是不卫生,孩子肠胃弱,万一混进去点细菌啥的,他们也遭不住。 为了孩子的健康,她遭点罪不算啥,反正只有一年时间而已,等孩子过了周岁,她就打算给他们断奶。 稍后,帮忙的老婶子炖了下奶的鱼汤送进来,说喝了奶水多,以防喂养两个孩子不够吃。 虽然乐善目前并没有这个问题,但是以防万一嘛,她还是把鱼汤喝光了,不然谁知道以后两个孩子的胃口会不会变得越累越大。 时仲说没事,真到奶水不够那一天,他们可以加上奶粉一块喂,总归不会亏了孩子的口粮就是。 老婶子炖完汤叮嘱几句可以下班回家了,临走前想起一件事,问他们红鸡蛋和红点馒头准备了没。 “谁家添丁进口了都要准备这两样东西散给亲朋好友和邻居,为新生的孩子讨份福气。” 时仲一听当即去准备,老婶子也不走了,指导着给他帮忙。 红鸡蛋是用鸡蛋煮的,这东西在乐善坐月子期间,时仲就备了很多,现在拿出来一篮子用上刚好。 还有红点馒头,它需要用富强粉来做,如果没有太多富强粉,掺上红薯粉做成二合面的也成,完后再在馒头尖尖上点红点儿,代表福气和喜气。 这两样东西都不难做,只不过想要做好比较费精细粮食罢了。 时仲和乐善都不在乎这点东西,再加上他们家生的是龙凤胎,即便用料讲究些,大家也会理解的。 所以时仲做的时候完全没有偷工减料,鸡蛋用的是最圆最大个的鸡蛋,面粉用的是最白最细腻的富强粉,做出来的最终成果连老婶子瞧了都流口水。 乐善看过后尝了尝,示意时仲给老婶子包上一份。 时仲会意,给老婶子包上六枚红鸡蛋六个红点馒头,凑成六六大顺之意。 老婶子收到这份礼物,笑得合不拢嘴,拿上东西乐颠颠地告辞离开。 接下来就该给各家邻居送去一份了,这事儿由时仲负责,伍叔想来帮忙,被时仲劝回屋里歇着,说:“这点小事我来就行,您在家帮我看一下我爸。” 伍叔听了看一眼旁边的时父,别看这老家伙在外边依旧一副懵懂傻气的样子,其实私下在屋里已经跟正常人没多大差别了。 不过这是人家的秘密,他倒是也没揭破。 最后时仲把做好的红鸡蛋和馒头都用油纸一包一包地包起来,挨家给邻居们送去,得到大家再一次的道喜和祝福。 在这之后,乐善便开始坐起她的双月子,别人都是单月,她因为生的是双胞胎,所以需要老老实实在屋里呆两月才能出来。 刚坐没两天,过冬的物资终于姗姗来迟,乐善不能出去,这事儿只能由时仲和伍叔来操持,爷两个不分白天黑夜地一连折腾好几天,才把他们家的地窖以及屋里屋外都填满,为猫冬做好准备。 好不容易忙完这波,厂里的机器因为天气太冷的关系又出了问题,时仲马不停蹄地带着手下去解决。 乐善留下家里安心坐月子养孩子,看着伍叔整天抓耳挠腮翻词典,给宝宝贝贝想名字。 想来想去,他把注意打到据说颇有学问的时父身上,背地里暗戳戳跟他说:“这可是关乎你两个孙孙一辈子的大事,你也快跟着想想,不然等我给他们起了大名,你别嫌不好听。” 时父听得神色微动,没有应声答应,但随后也开始和他一起翻词典,甚至为此都把时仲藏起来的书悄悄拿出来几本。 两人齐心协力,最后给乐善送去一双觉得最好的名儿——时黎和时希,分别代表黎明章 希望。 乐善看了提笔在两个名字前都加上一笔。 乐时黎,乐时希。 作者有话说: 今天先更这么多(^з^) 第123章 满月 伍叔和时父看到改动之后的名字, 齐齐默了一瞬。 对啊,孩子该姓乐,差点忘记时仲是入赘的了。 伍叔意识到这一点, 嘴角下意识往耳根裂, 笑得见牙不见眼。 相反, 时父就比较沉默了,盯着那俩名字看了许久。 伍叔察觉后好歹收敛了一些笑意,咳嗽两声安慰他:“你看名字里头带着时呢,以后人家喊人肯定是喊时黎啊时希啊, 跟随你家的姓没啥区别对不对?” 所以别不高兴了,叫俩孩子看见不好。 时父最终没说什么,默认龙凤胎的名字就叫乐时黎和乐时希了。 时仲回头得知这事, 半点意见都没有, 甭管姓什么, 孩子总归是他亲生的没错。 乐善对此十分满意, 趁着雇佣的老婶子不在,偷偷问时仲:“你累不累?” 时仲不明所以, 摇头说:“不累。” 厂里工作虽然忙,但他只需要把控全局做技术指导,活自然有手下的人来干,所以即便忙了一天下班回来, 他也不算太累, 只是心神略显疲惫。 乐善眼波流转, 笑盈盈地提要求, “那你给我把澡盆搬进来, 多烧点热水, 我想洗个澡。” “不行!”时仲一口拒绝。 因为乐善才坐月子几天呐, 别说洗澡,就是洗头都不可以,这是颇有经验的老婶子千叮咛万嘱咐过的。 时仲连连摇头不答应,劝乐善再忍耐两天,到时候趁中午天暖能用热水擦一擦。 乐善据理力争:“咱们屋子里烧着路子,本来就很暖和啊,你不让我洗澡也行,给我打点热水擦擦总行吧。” 再不清理一下自己,感觉浑身都要臭了。 时仲凑近闻了闻,说一点都不臭,还比以前多添了一股奶香味。 乐善白他一眼推开,把吃完奶的老大塞进他怀里,掐腰问:“你帮不帮?不行我自己下去弄热水来。”说着就要掀被子下地。 时仲赶紧阻止,抱着老大一屁股坐在被角上不让她动弹,口中妥协道:“好好好,我马上给你兑盆热水,但是咱就擦擦手和脖子啊,不能脱衣裳知道不?” 争取到这一步,乐善已经满意了,于是点了点头,不再为难他。 时仲放下孩子,出去拿洗脸盆给她兑了半盆热水,盆沿上搭着一条乐善专用的毛巾。 弄好后,乐善把他赶出去,关上门自己在屋里悄摸摸擦了一遍身子。 两个小娃娃已经能睁开眼睛,都好奇地盯着她这边,挥舞着小手小脚,嘴里婴言婴语,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乐善擦完穿好衣裳,过去逗了逗兄妹俩,外面时仲就等不及地开始敲门喊:“善善,好了没?天气冷着呢,别耗太久。” “别喊啦,已经好了。”乐善应声的话刚出口,门外那家伙立马推开门闪进来。 看到她果真弄好了,他顿时笑盈盈地端起盆去倒水,完后回来找出针线筐忙活着一件小棉袄,用的新棉花和碎花布,专门给俩小的做的。 乐善看了就想笑,“贝贝穿碎花棉袄就算了,你怎么也给宝宝用碎花布做呢?他是男孩子呀。” 时仲理直气壮道:“男孩女孩不都一样,他们兄妹俩正好是龙凤胎,就要穿一样的,好看。” 乐善笑着说行行行,谁做谁有权决定,反正也不是她穿哈哈。 时仲现在做衣裳的手脚很快,尤其是小孩子的衣裳做起来最快,几乎不需要多少时间,只要有料子和针线,那是一晚上能做出来两三身。 乐善坐在一旁看了大半个小时,一件碎花小棉袄就在他手里迅速成型了。 “瞧瞧怎么样?”时仲带着点小得意地把小衣裳地给她看。 乐善拿着左右瞅瞅,感觉跟个玩具似的,太小了,好看是好看,就是不知道实用性如何。 她当下就给孩子套上试试,发现有点大。 时仲说他故意做大的,主要是为了满月那天穿,还有孩子都是一天天的见风长,现在做贴身了说不定过上十天半个月就不能穿啦,所以自然需要按照大一点来做。 乐善了解后就没啥意见了,单手托起小崽子打算把花棉袄给她脱下来。 时仲看得心惊胆战,赶忙把孩子接过去抱着,嗔乐善一眼:“你干嘛呀,她还小,不能那样。” 乐善嘿哟一声,都没开始跟他算账,小棉袄自己替她‘报仇’了。 只见时仲话才说完,突然感觉手上一热,小家伙尿了他一胳膊,得亏小屁股上包着尿布,没给他尿一身。 乐善幸灾乐祸地把贝贝抱回来,小家伙还不知道自己对爸爸干了什么好事,看到亲妈立即咧出一个天真无齿的笑,大眼睛弯成两道月牙,瞧着倒是挺像时仲的。 时仲气呼呼地去换毛衣,回头瞧见小丫头开心的笑颜,撇嘴道:“都尿我身上了,她还笑。” 乐善故意嘲笑他,“小孩子知道啥,还不是你乱抱她的。” 夫妻俩的注意力都放在妹妹身上,哥哥在一旁不乐意了,小嘴巴像他爸一样微微一瞥,呜呜呜地哭起来,边哭边朝两个大人伸胳膊。 乐善正抱着贝贝,宝宝就只能由时仲去抱起来了。 时仲一听儿子哭立马忘了刚才的狼狈,心疼地把孩子小心抱紧怀里,然后仔细一瞧差点气笑。 “善善你快看,这小子居然会假哭,干打雷不下雨。” 听那声儿呜呜呜的,还以为多委屈,结果小脸蛋上一点泪花都没有。 等他把人抱起来,连声音都停下了,小家伙窝在爸爸怀里立马露出开心的笑脸,朝他妈和妹妹手舞足蹈,哪还有一点伤心的样子。 乐善忍不住哈哈笑出声,原来这是个小戏精啊。 养孩子就是这样,有苦恼也有快乐,乐善他们一次还要养两个,麻烦事想也知道不会少。 不过比别人好的地方是两个小家伙都不怎么哭闹,只要爸妈有一个在身边,他们就能安静乖巧地呆着,直到饿了渴了想拉了,哼哼几声表达不开心,招呼大人来给他们解决问题。 除此之外,家里还有两位老人可以帮忙,在时仲去上班的时候,伍叔和时父帮乐善良多。 她因为坐月子在屋里出不去,但凡孩子想去外面转转或者天气好需要出去晒晒太阳,都是他们抱着俩小的去院里转,给两个孩子讲这个说那个再认认人,和大家玩得很熟。 转眼来到腊月,龙凤胎已经满月要办满月酒了,乐善因为坐双月子还不能出来,只好由时仲来组织满月酒,好在还有伍叔可以帮忙搭把手。 乐善提前叮嘱过,满月酒不用办太大,支上两三桌请一下请朋好友吃顿好饭就行了,太过的话容易招眼。 时仲叫她不用操心,他心里有数,保证会办得妥妥当当的。 乐善没再多管,等到满月酒那天瞧了下,发现只在门外支了三张桌子,知道时仲把她的话听进去了,顿时放下心来。 虽然他们家只摆了三桌,但是来的客人可不算少,连于老师都提着一兜鸡蛋过来了。 顾忌着男女有别,他没有进屋看,乐善便让时仲把孩子抱出去给来的男同志们瞧瞧,回来时从襁褓中掉出不少小红包,都是客人们塞给两个小家伙的见面礼。 时仲都记得是谁塞的,跟乐善说了后,乐善立即拿出家里的账本记上,以后人家有喜事时得还上。 记完账,时仲给乐善端过来一碗鸡汤面,然后出去继续招待客人,忙得脚打后脑勺,脸上的笑容却没落下过。 于老师从头看到尾,临走对时钟说:“真羡慕你啊,媳妇孩子都全了。” 时仲弯着嘴角下意识回道:“你想要也可以呀。” 说完,他后知后觉地想起对方和赵妞妞剪不清理还乱的关系,瞬间不知道该讲什么。 作者有话说: (14/15) 能看懂这两个数字吗?15就是到今天为止总共欠下的更新,14是剩下欠的哈哈。 第124章 年夜 热热闹闹的满月酒之后, 很快就到过年了。 过年之前照例要抢购一批年货,由于乐善的双月子尚未结束,这个重大任务依旧交给时仲来完成, 伍叔和时父帮忙打配合。 时仲按照去年的习惯, 照旧托关系从供销社内部人员那里拿货, 不用再费人力和功夫排队抢,能省下不少时间,毕竟他还要工作和做家务,再兼顾上这件事, 多少有点分身乏术。 乐善瞧见他从早忙到晚,体谅他的辛苦,鼓励道:“加油, 坚持过这段时间就好啦。” 等她年后坐完月子, 起码能帮他分担一半。 时仲甘之如饴, 摇头说:“没事儿, 忙着好,有些人想忙还没得忙呢。” 讲到这里, 时仲不免想起最近听闻的一个消息。 据说于老师家里准备给他相看对象来着,因为赵家人始终没递来消息,于老师家不打算再等了。 毕竟于老师年纪不算小了,未免错过结婚成家的大好年华, 他们决定放弃继续与赵家结亲的想法, 不然总不可能让于老师一直等下去吧。 空穴不来风, 消息传到时仲耳朵里时, 他便知道这事儿估计八九不离十, 应该是真的。 他思量着该怎么跟乐善说, 以她和赵妞妞的好姐妹关系, 怕是要为此难过一下。 听老婶子说女人坐月子最忌有这些坏情绪,因此时仲考虑过后决定先不讲,等她好好把月子坐完了再说,别人的事再重要都比不过自家媳妇的身体健康。 他不讲,但是乐善自己想起了妞妞。 因为年关将近,钱晓荷给她寄来一个大包裹,里面除了夹着一封信,还有各种山里的干菌子野果子以及虾米咸鱼干等海货,整了好大一包。 乐善被通知去邮局领时都没想到会寄这么多,邻居们瞧见后都羡慕得紧,还想过来换点,她都没舍得。 等随后拆了信才明白,这次包裹里装的东西是两份,一份属于她的,一份是托她寄给妞妞,如果她知道对方现在地址的话。 乐善合上信叹气,“她也不联系我,这我上哪儿知道去。” 钱晓荷那边没收到妞妞到新地方的信件,以为她这里会有,然而实际情况是她这儿也没有,赵家自从那天摸黑离开之后就跟消失了一样,音信全无,让人担心不已。 这时候她难免有点后悔当时没听妞妞偷偷告诉她的地址了,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联系不上。 不过她不知道赵家人去了哪儿,时仲应该清楚的吧。 乐善眼珠子一转,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悄悄问:“你知道赵叔他们现在的地址吗?” 时仲和她对视一眼,然后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乐善不信,缠了他半晚上都没得到答案,最终确定他可能真不知道。 两人都不知道也没啥办法,东西只能全由她收下了,之后再给钱晓荷寄封信说清楚,顺道邮过去一个差不多大的包裹,里头装的都是乐善能收集到的一些日用品工业品等等。 钱晓荷那边是在小半月后收到的信,当时距离过年已经没几天了,邮局让她领了信件包裹正好放假。 她这时候已经顺利搬进部队家属区,算是正式开始随军啦,预料到乐善寄给她的东西不会少,所以这次出来是带着刚巧休息的爱人一块过来的,帮忙扛东西。 由于才分到房子住进去,他们缺的东西不少,乐善寄的这些来得正是时候,一下解了燃眉之急。 钱晓荷的爱人扛着大包裹笑出大白牙,“你朋友真实在,给咱们寄这么多。”比他们家里都用心。 钱晓荷扬起下巴,带着点小得意,骄傲道:“也不看看那是谁,我小姐妹!” 好姐妹一辈子,当然不能用这些东西衡量,但这份心意难能可贵,总会叫人心里暖暖的很感动。 就是现在另外一个失联了,让她比较担心,也不清楚搬到哪里去了,有没有安顿下来,需不需要帮忙之类的。 带着这份担忧,钱晓荷回去立马拆包裹看信,发现乐善也不晓得赵家人去了哪儿,不禁有些失望。 她爱人于是就说:“要不我托领导去打听下?” 钱晓荷犹豫着摇头没让,因为她想到乐善隐隐透露出的内容,大概知道赵家人搬走不简单,目前人家不透露地址可能也有一定原因,他们如果贸贸然找上去,也许非但帮不上什么忙,还会拖后腿。 这样一来,他们也就只能等妞妞那边情况好转后主动来联系了。 两边联系过后,新年很快来到。 大年三十,食品厂里已经放假,时仲和伍叔一大早就起来忙着熬浆糊贴对联。 今年和往年不同,他们家终于要开始贴红联了,同样是时仲亲手写的,用的是红纸黑墨,成品不一般。 伍叔看到对联上笔走龙蛇行云流水般的大字,忍不住对时仲一再举起大拇指,不愧是大学生。 因为最近两年上头严厉打击封建迷信的运功,他们现在过年都不贴年画门神了,全换成了红底黑字的大幅字,这样虽然少了点年味儿,但总归出不了什么错。 如今乐善家门上贴的就是福字,故意往倒了贴,寓意‘福到了’。 贴完福字和对联,时仲又开始忙活着包饺子,担心乐善和俩孩子在屋里闷,他特地把案板和馅料盆搬到他们屋里,一边动作飞快地包着饺子,一边不忘陪老婆孩子说话。 伍叔不好进来帮忙,就和时父找出扫帚把外面和自己屋都打扫一下,除旧岁迎新春。 夜晚降临时,家里家外已经被打扫得整洁干净,饺子也包了好几簸箕,除了留下一簸箕在年夜饭上吃外,其他都被送上房顶冻上了。 今年的年夜饭乐善没动手,全由时仲来操办,依旧是往年一样的十全十美,只不过菜色和花样变了变。 为图方便,年夜饭直接摆在乐善屋里,桌子距离她床边不远,让她坐在床上就可以吃,十分方便。 有时仲和两个孩子在,伍叔和时父倒也大方地进屋了,一家子开饭前点了挂鞭炮,然后在噼里啪啦中热闹地围在饭桌前吃起年夜饭。 吃到一半,伍叔掏出几个大红包挨个给乐善章 时仲和两个小家伙,连时父都蹭到一个多的。 时父有样学样,从口袋里掏啊掏,掏出提前准备好的红包分下去。 这都是压岁钱,乐善和时仲没有推辞,高高兴兴地收下来,然后一人抱着一个孩子给两位长辈鞠鞠躬拜拜年。 两个小家伙人小心不小,被饭菜香引诱着一直探头想往饭桌上凑,被抱着鞠躬时口水直流而下三千尺,看得伍叔哈哈大笑,忍不住拿筷子占了点汤汁逗他们。 孩子还小,乐善是万万不敢让他们碰菜汤的,就让时仲泡了奶粉堵住两小只的嘴。 兄妹俩现在的口粮主要是乐善的奶水,另外还有家里给他们准备的奶粉,时不时给泡一点加餐,好叫他们提前适应一下味道。 好在两个小家伙不挑食,给啥吃啥,有时候还想给自己改善一下伙食,瞧着就都是嘴馋爱吃的。 伍叔发现后笑说得亏生在现如今日子越来越富裕的时候,不然搁在前头打饥荒的那些年,别说嘴馋吃好吃的,能不饿肚子就不错啦。 时父当时听了有点难过,如果时家还是以前的样子,孩子别说只是贪嘴想吃点好东西,就是天天吃燕窝鲍鱼都不成问题,可惜他们生的实在不是好时候。 但是另一方面,若是没发生时家的变故,他们现在也不会有这样一对可爱的宝贝。 大概这就是福兮祸所伏章 祸兮福所倚吧。 丰盛的年夜饭吃过,外面鞭炮声不绝于耳,欢迎七二年新春的来临。 作者有话说: 补昨天的二更^_^ 第125章 解放 年后过了正月十五, 乐善就掰着手指数日子,盼望自己能解封的那天。 本来她想元宵节一过就出来的,以她的身体素质, 坐一个半月完全够了, 不用非得坐满两个月。 但是时仲不同意, 坚持让她在屋里呆够两个月的时间才行,担心提前出来的话,她会吹风患上什么月子病。 乐善拗不过他,只好再坚持上大半月, 直到二月初二才终于解脱。 二月二,龙抬头。 这天阳光明媚,温度适宜, 还正好是个休息日, 时仲一早起来刷大锅烧了满满一锅热水, 送到乐善房里给她洗澡用。 乐善今天终于要解放了, 第一步就是先痛痛快快洗个头洗次澡,打算把身上这两个月积攒的老灰都搓干净。 屋里提前放好了家里的大澡盆, 里面被时仲慢慢兑上大半盆的热水,旁边还有一桶烫的,感觉水温凉了可以随时添加。 另外澡盆里搁着张小凳子,上面有洗发膏和香皂毛巾等物, 专门给乐善洗澡用。 时仲准备好这一切后就准备出去了, 乐善及时叫住他嘱咐道:“你别出去了, 呆屋里看着孩子, 顺便到时候给我搓搓背。” 时仲的脚步立马被粘住, 关上房门羞答答地坐到床边, 手里抱起孩子, 眼睛却忍不住往乐善那边瞄。 乐善发现给他抛过来一个大白眼,趁着屋里被炉火烧得暖绒绒的快速脱下衣服坐进澡盆里。 哗啦啦的水流声响起,时仲感觉到身体的蠢蠢欲动,顿时转过头不敢再看,耳朵却支棱着不可避免地将一切动静收入其中。 他咽了咽口水,觉得突然喉咙发干,抱着老大的手情不自禁地收紧几分,惹得小家伙抗议地挥舞起小手臂,啪地拍在他泛红的脸颊上。 时仲:………… 好家伙,这还没长大呢,就知道打他老子啦? 时仲脸上一黑,翻过小家伙就朝他小屁股上轻轻还了一巴掌,比好大儿打他那一下声音小多了,但是这小子愣了一下后直接呜呜呜地开始哭起来。 干打雷不下雨的那种。 时仲十分无语,话说这小子假哭的把戏到底是跟谁学的?他妹妹也没跟他一样这样戏精啊。 作为龙凤胎中的妹妹,贝贝虽然也有一双古灵精怪显得很机灵的大眼睛,但是比起很能演的哥哥,她就显得很乖很乖了,完全称得上是贴心小棉袄。 大宝‘哭啼’的声音成功惊动乐善,她转过头瞧见父子俩的互动,心知大儿子又开始演他爸爸了,乐得在一边看好戏。 时仲仍旧在跟好大儿斗智斗勇,决定不能助长他假哭的坏习惯,逮着这次机会狠狠‘揍’了他一顿,一不小心把人真打哭了。 额,这……… 看着大儿子留着眼泪珠子哇哇大哭着朝他妈妈伸手要抱抱,时仲非常心虚地侧身挡住,想把他藏起来不叫乐善发现。 然而乐善是孩子妈,自己虽说在忙着洗澡,但耳朵一直听着这边父子三人的动静呢,大宝哭的声音突然变了,她怎么可能没听出来。 “你真把他弄哭了?”乐善询问时仲,手上加快了速度。 时仲神色讪讪,摸着鼻子道:“我不是故意的,他太皮了,我只是想教训一下下,结果他就真掉金豆子了。” 这真不能怪他啊。 乐善三两下洗掉身上的泡沫,动作飞快地舀水冲了冲,擦干净后就裹着大棉袄过来哄儿子。 小女儿贝贝本来躺在床上老老实实地玩手指,看到她出现也忙不迭地伸出小胳膊要妈妈抱,不肯落后她哥哥一步。 大宝到了乐善怀里就不呜了,只是眼睛还在不停地掉珍珠,眼巴巴水润润地望着她,神情可怜兮兮,像是在告诉她自己受委屈了。 贝贝头靠在乐善颈窝看着他,嘴里嘀咕着大人听不懂的婴言婴语,仿佛在安慰哥哥。 然后,两兄妹一起看向时仲。 时仲不禁笑了,“怎么滴,你们俩还告状啊?” 乐善咳咳一声,虎起脸为儿女主持公道,“不管怎么样,打人总归是不对的,现在我要代表宝宝贝贝批评你一下啊时仲同志。” 说着给他使眼色,让他配合配合。 时仲看了眼便宜好大儿和漏风小棉袄,最终还是选择打配合,被乐善教训几句,然后又轻轻拍了一下,这事儿才算翻篇。 乐善收拾完他,紧接着又开始教育儿子。 这家伙小小年纪就知道耍心眼,一定得好好引导,不然将来怕是容易长歪。 所以最终大宝也遭到亲妈的一顿爱的批评,从刚开始眨着大眼睛满脸的无辜,渐渐变成噙着眼泪花挣扎着投向他爸爸,父子俩抱在一起窝到床角,跟谁欺负了他们似的,委屈巴巴。 乐善可不惯着他们俩,将大宝一把拎出来放到床上,跟他妹妹一块玩去,再把时仲一脚踢下床吩咐道:“快去干活,把洗澡水倒了,重新换盆热的来,我头还没洗呢。” 时仲卖惨不成,挨上乐善轻轻一脚,灵活地翻下床,嘿嘿笑着麻溜的跑去干活。 乐善趁机穿上贴身衬衣衬裤,时仲进来看到赶忙把今年新给她织的毛衣毛裤拿出来,“穿这个,用的羊毛线,绝对暖和。” 乐善拿到手摸了摸,确实很暖和的样子,于是换上试了试,感觉在屋里不披大衣都行。 稍后洗头的时候,她嫌头发长得太长,想趁着头发湿漉漉的,让时仲帮她剪短一点。 时仲给她打着洗头膏缓缓揉搓,心疼道:“这长得很好啊,剪掉了多可惜。” 可是太长了,不管是洗还是扎都不方便,乐善嫌麻烦。 时仲在这事儿上拗不过她,等给她洗好冲干净水,趁头发没晾干前拿起剪子犹豫再犹豫,终究没能下得去手。 他担心剪坏,建议等下去理发店找专业的人来剪。 乐善想想也行,正好换个新发型回厂上班。 晾头发是个慢活,特别是天气比较冷的冬天,还得注意保暖不能冻到,因此乐善才嫌弃麻烦想剪掉。 时仲特地把朝阳的窗户拉开窗帘,让大好的阳光照进来,叫乐善坐到光线下晒暖,顺便又把炉子的煤球换上一块新的,保持炉火旺盛,屋里温暖如春。 乐善在日光和暖和的环境下慢慢打起瞌睡,头一下一下点着,最后被时仲悄然扶着躺下打起轻微的鼾声。 大宝啊啊两声想吸引住妈妈的注意,被他爸爸一把捂住小嘴巴嘘道:“好宝宝,别闹啊,让你妈妈好好休息一下。” 乐善坐月子虽然都呆在屋子里不用做什么,但是带两个孩子也不算多轻松,白天还有老婶子和伍叔章 时父帮忙,晚上可就只有她自己了。 起初时仲夜里也会起来帮把手,但是乐善心疼他白天还要忙工作和家务,晚上就不叫醒他了,让他能睡个好觉。 幸好宝宝贝贝夜里闹得不多,只是偶尔醒来吃吃奶玩一玩,玩累了继续睡,不跟院里其他小孩子一样,有时候夜里哭起来那是声嘶力竭的,不闹得大人筋疲力尽不罢休的。 所以乐善才说自家这俩小家伙好带,不过即便如此,她夜晚也不免需要跟他们一起醒醒睡睡,断断续续地熬来熬去,休息不是很好。 单看她坐完双月子后又瘦下半圈就知道也是受了罪的,看得时仲心疼不已,更加坚定了只要这一胎的决定。 乐善一觉睡到大中午,睁开眼便看到时仲已经将午饭做好送到她眼前,俩孩子也在两个爷爷那边捧着奶瓶喝奶了,都不用她喂。 这才两个月,时仲他们已经有意识地开始培养他们断奶的意识,等真正到了断的时候也不会太困难。 乐善到时能省不少事,因此倒也没阻拦,反正母乳据说只喝前几个月就够了,后面喝再多都没奶粉和辅食来得有营养。 午饭是牛肉面片儿,做得软烂容易消化,乐善吃了两大碗,完后才有功夫稀奇问:“哪来的牛肉?” 她知道的,他们家年货里并没有囤什么牛肉,只有一点当零嘴的牛肉干,也早在过年时吃完了。 时仲说是石头特意送过来的,他们大队那边有头老牛老死了,宰杀后上交一部分,每家又分了点,他知道乐善这里刚生完孩子需要营养,所以赶忙送了来。 乐善听得心里发暖,“挺好的,给钱给票了吗?” “给了他不要,我就把给宝宝贝贝准备的一些东西拿给他一些,正好让他拿回去给他女儿用。”时仲无奈摊手。 乐善点头,就该这样,人家好心好意,他们不能白占便宜。 吃完热乎乎香喷喷的牛肉面片儿,乐善胸口开始发胀,开始喂已经喝奶粉喝到半饱的兄妹俩。 时仲抓紧时间去厨房刷锅洗碗,完后过来等乐善喂完奶,好带她去理发店剪头发。 两个孩子很快吃饱拍被拍出奶嗝,然后就被他们爸爸无情地重新扔给两位爷爷,带着他们妈妈跑啦。 宝宝和贝贝啊啊地在后面招呼着小手臂,像是知道他们要出去,想跟着一块走,但是时仲拉着乐善跑得飞快,把俩小家伙气得眼泛泪花,撇着小嘴看向爷爷。 伍叔抱着大宝笑得哈哈哈,“哎哟,怎么办呐宝宝,你爸和你妈跑了,你以后就跟老头子我过了哈哈。” 贝贝呆在时父怀里挣扎着往前扑腾两下,眼看爸爸妈妈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大门外,已经追不上了,便用湿漉漉的大眼睛瞧了一眼时父,靠在他身上很是依赖的模样。 时父心都要化了,哄着孙女进屋听广播。 至于跑远的那两个人,有孩子在家里拴着,他们早晚都会回来的,完全不用担心。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一更(≧▽≦) 第126章 理发 乐善被时仲带到他惯常去的那家理发店, 专门找出一位女理发师给她剪头发。 趁着理发师去拿理发工具,乐善悄悄问时仲:“你平时来都是让她剪的?” 时仲顿感脊背发凉,赶紧摇头道:“当然不是啊。” 他都是叫另外一位男理发师剪的, 但是叫对方给乐善理, 他肯定不乐意, 因此才特地找了这位女理发师。 乐善得到满意的回答,给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让他自行体会。 时仲领会到后不紧擦了把不存在的冷汗,老老实实坐到一旁等待。 由于乐善已经在家洗过头了, 所以她不用再洗一次,只需要用喷水壶打湿就能按照她的要求开始剪裁。 乐善的要求是尽量剪得轻省方便一些,如果再兼顾下美观就更好了。 理发师见她头发又长, 发质又好, 剪掉挺可惜的, 问她卖不卖。 乐善想了想, 送上门的钱不要白不要,于是根据想要的发型和理发师商量一番, 把肩膀以下的头发卖掉了。 剩下的头发刚好到肩膀处,理发师给她修理一遍,特请推荐她烫个羊毛卷,为此还让她看看隔壁座女同志烫好的成品。 乐善望过去, 看到对方顶着一头毛茸茸的小卷发朝她笑, 顿时疯狂摇头拒绝, 表示敬谢不敏。 她才不要那样呢, 跟卷毛狮子狗似的。 时仲这时候来到跟前, 亲自指挥着理发师给她把耳尖之下的头发烫成微弯大卷, 前面剪出薄刘海儿也往内扣着卷一卷, 出来的成品搭配乐善瘦下来的有棱有型的脸,颇为惊艳。 乐善怎么瞧怎么喜爱,如果她让妞妞瞧见的话,她肯定知道这种发型在后世有个广为人知的名字,叫梨花头。 隔壁座女同志瞧了一眼就喜欢上了,激动地拍巴掌道:“这个好看,这个好看,快给我剪成这样的,我要换这个!” 理发师哭笑不得,“大姐,你的羊毛卷已经烫好成型,想弄成她那样的只能等头发长长下次过来啦。” 在他俩的背景音中,乐善非常有面儿地站起来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满意地爽快付账,再给大功臣时仲比个大拇指。 时仲满口赞叹:“姐这样很好看!” 乐善骄傲地昂起头,哼哼道:“那你的意思是我以前不好看喽?” “哪能啊,我是说姐现在比之前更好看呢。”时仲求生欲爆表,马上解释。 乐善噗嗤乐出声,锤他一记小拳拳,眼光流转地嗔他一眼,看得时仲本能地身体发紧,恨不得现在就天黑回家去。 好看是没错,但出门被风一吹,脖子立马凉凉。 乐善下意识缩了缩脖颈,时仲看到立即把围巾给她系上,暖意夹杂着他的清爽气息瞬间上涌。 “你给我了不冷吗?” 时仲摇头说不冷,身体诚实地在寒风中打了个摆子。 乐善于是把围巾分出一半给他戴回去,两人手挎手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往家走。 路上遇到巡逻队员,指着他们喊停问:“你们这样子干嘛呢,不知道在外面注意影响吗?快分开,不然按照流氓罪对待。” 乐善章 时仲:“……!” 眼看巡逻队员真冲过来了,乐善连忙把时仲来到身后解释:“同志不好意思,我们是夫妻关系,这样不算耍流氓吧?” 巡逻队员听了脸色好很多,但仍旧说即便是夫妻在街上也得多注意点,别破坏了社会风气巴拉巴拉的。 乐善能怎么办,无奈地和时仲对视一眼,老实听训。 等巡逻队员一走,他们该怎样还是怎样,偷偷笑了笑,迅速开跑。 两人戴同一条围巾就像被拴在一起的两只大鹅,想也知道跑步多快,而且还因此而磕磕绊绊的,差点摔倒。 乐善一看不成,顺手就把时仲拦腰提起来,脚下跟踩着风火轮似的跑回家。 时仲:!!! 一路被乐善带到家,时仲满脸无奈,看着力气丝毫不减的乐善有点怀疑人生。 话说她不是已经瘦下来了吗?为啥还有这么大的力气呢。 乐善握拳鼓起二头肌,表示她虽然瘦了,但是肌肉还在,并且力气大是遗传是天生的,跟胖瘦可没多大关系。 时仲拱了拱手,“原来如此,佩服佩服。” 两人回来,伍叔和时父看到乐善的新发型都说好看。 大宝和贝贝却盯着她瞧了又瞧,伸出来想要抱抱的小胳膊都缩回去了,躲在两位爷爷怀里偷看。 乐善感到好笑,伸手拍拍巴掌,“怎么?换个发型就不认识我啦?” 那可不,兄妹俩听到声音才确定这是自家妈妈,然后瞬间变换态度,露出天真无齿的笑容,手舞足蹈地往乐善那边扑,嘴里啊啊叫个不停。 乐善一手一个,抱在怀里颠了颠,感觉比刚出生重多了,不愧是一天一个样的好胃口宝宝。 她抱着他们在院里转了转,邻居看到了都来逗龙凤胎玩,顺便恭喜乐善出月子。 逗完孩子,不少人瞧着乐善瘦了很多,不由得感慨:“人家怀孕坐月子都胖了,你却瘦了好几圈,现在终于解放出来,可得叫时仲给你好好补一补。” “不过瘦了比以前好看,这发型剪得也挺好的,在哪家店做的啊?” 话题聊着聊着就歪了,从乐善的体型变化渐渐转移到哪家理发店哪个理发师的手艺好上,引得许多女同志参与进来讨论,男同志们也纷纷站在周围竖起耳朵听。 在院里晒着太阳消磨了一下午的时光,等到晚上,时仲早早做好晚饭,吃完就迫不及待地往乐善屋里钻。 乐善推了推他,“你干什么,孩子都还没睡呢。” 外面天都是亮的,他可真猴急。 时仲转头对上大宝贝贝睁得亮晶晶的眼睛,动作一顿,最后叹口气抱起他们开始哄觉。 经过这两个月的锻炼,他总结出一个哄孩子睡觉的小妙招,那就是抱着他们晃啊晃章 晃啊晃,晃到最后就睡啦。 乐善曾笑话他这办法不是把孩子哄睡,分明是将他们晃晕过去了。 时仲不介意,反正能让他们睡着就行,对身体又没什么妨碍。 这次也是一样的套路,成功把两个小家伙‘哄’睡后,时仲轻手轻脚地将他们放到床的最里面,然后看乐善一眼,开始解扣子。 很快露出劲瘦的一片胸膛,再往下还能看到腹肌。 乐善被他诱得咕咚咽下一口唾沫,脸上瞬间起烧,心尖儿上怦怦直跳。 时仲不知何时已经脱掉衣裳来到近前,拥住她道:“姐,拉灯了。” 乐善低下头轻轻:“嗯。”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想啥呢,下面没有了,今天的二更结束啦啦啦~ 晚安小天使,爱你们(^з^) 第127章 巧合 坐完月子, 乐善回厂上班。 李秘书他们乍一看到她的新形象差点没能认出来,文秀在交接工作时还趁机问她在哪儿做的头发。 乐善告诉了她理发店地址,瞧着她满头柔顺亮丽的秀发说:“你比我年轻, 头发自自然然的才好看, 不用着急这么早做发型。” 现在一般都是结婚的女同志才会有心思往头上捣鼓, 年轻姑娘大多都是梳油光水亮的麻花辫。 文秀羞涩地透露:“我这不是年龄到了,家里要给我说亲嘛。” 所以她也想给自己捯饬捯饬,提高一点形象分,希望相到一个好对象。 乐善知道后很是惊讶, 因为在她看来文秀的年轻并不算大,现在就说亲也太早了吧。 另外如今的小年轻不都讲究自由恋爱啥的吗,怎么瞧着文秀好像挺赞同家里给介绍对象的。 文秀坦言家里托媒人说的才知根知底, 不然让她自己找, 她也不知道该找什么样的, 万一找的不是好人, 那岂不是要毁了自己一辈子。 乐善觉得是这么个理儿,不禁笑着问道:“那你家里打算给你说个什么样的对象啊?” 文秀低下头挽了下耳边的头发, 露出不好意思之色,“还没见面呢,据说是育红班的老师。” 育红班也即是幼儿园的意思,提到这个不免让乐善想起于老师, 对方虽然现如今和妞妞已经算分开了, 但她并没有把这两者想到一块去。 毕竟那才过多久啊, 他应该不会这么急找下家的, 不然就显得太薄情了点。 乐善出神一瞬, 嘴上夸赞道:“老师挺不错的, 有文化, 脾气又好。” 文秀赞同,不过心里仍有许多顾忌。 “是这样没错,但是善姐你也知道这两年老师容易出事,虽说他只是育红班的老师,可谁晓得以后那事儿会不会牵扯到他身上去啊。” 她有点不太满意对方的工作,她家里却十分喜欢,坚持让她和人家见见面再说。 “那就先去见一见嘛,又不费什么事。”乐善鼓励。 等到下班,文秀拉上乐善陪她去理发店做了头发,完后还想让她一块去相亲瞧瞧男方,乐善赶忙以家里还有孩子要照顾为由拒绝了。 人家小姑娘去相亲,她一个结婚有孩子的过去凑啥热闹。 回到家时,时仲已经回来正抱着孩子哄,奇怪她比他还早下班,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乐善接过贝贝,无奈地将文秀相亲的事说了。 文涛是文秀的哥哥,又跟时仲是同事,这事儿跟他说一下也没什么。 时仲听后若有所思,乐善能因此联想到于老师,他自然也会,而乐善下意识不会将其联系到一起,他却不会,因为他知道于老师最近也在相亲。 两者一关联,也许文秀的相亲对象就是于老师呢。 这不是没可能,反而极有可能。 考虑到乐善和赵妞妞的关系,时仲犹豫片刻,试着提前给她打打预防针。 “幼儿园的适龄男老师可不多,文涛妹子的相看对象不会就是于老师吧?” 乐善断然否定道:“怎么可能?他才和妞妞分开几天呐。” 时仲抱着大宝掂了掂,说够久了,赵家人走时他们还没孩子,现在俩宝贝都生出来长这么大了,以与老师的年纪,现在走出上一段感情开始相看对象也算正常。 乐善沉默,是挺正常,只是她作为妞妞的朋友,不太想承认人家把她忘得这么快而已。 当初那么好的两个人,转眼间就各奔东西,其中一个还即将开始新生活了,怎么不令人难过呢。 时仲对此撇撇嘴,让她不用替赵妞妞感到惋惜,决定是人家自己做的,想必对于这样的结果早有预料,无论怎样都得接受。 说不定当事人自己根本不在乎,旁人白白替他们操那个闲心干什么。 最终乐善叹口气,“这些都是咱们的猜测,到底怎么样也不一定。” 次日去上班,乐善看到文秀一如往常的态度,没瞧出来昨天的相亲结果如何,忍不住旁敲侧击地问她情况。 文秀三言两语地交待说相看对象姓于,是他们厂隔壁幼儿园的老师,长得不错,为人也挺正派,家里条件也算门当户对,就是年龄上比她大好几岁。 “我爸妈说年龄大知道疼人,而且也不算大太多,他们很满意。” 乐善听到姓就心里咯噔一下,还真叫时仲说对了,文秀的相亲对象还真是于老师,这可太巧了。 不过瞧文秀对于老师好像并没有多少好感的意思,她不由得问她:“那你的意思呢,你感觉怎么样?” 文秀无所谓道既然家里满意,她就试着和人家处处,处好了再结婚。 这样一来,乐善倒不好再把妞妞和于老师曾经的关系拿出来讲了,最终选择没说。 于老师走出这一步已经做出了选择,她还想那么多干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可惜妞妞还没消息,不然得知这件事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一周后,和于老师相处不错的文秀正式跟人家确定了对象关系,高兴地跑到乐善跟前邀请说:“于老师想请我的领导吃顿饭。” 乐善没想到他俩真成了,对于这顿饭却不太想吃,感觉到时会尴尬。 只是不等她婉拒,文秀便说还请了她哥文涛,到时时仲也会被文涛拉去,因此这顿饭乐善怎么也得给个面子才行。 乐善无奈,下班后被文秀拖着和文涛时仲他们会合,然后直奔附近的国营饭店。 再次见到于老师,乐善和时仲都发现他清瘦不少,脸上挂着的笑容在看到他们俩时收敛起几分,随后自然而然地打了招呼。 乐善两人看出他的意思,默契地都没提以前,像是第一次见到似的重新互相认识。 一顿饭下来吃得还算融洽,饭桌上于老师重点感谢乐善之前对文秀的提携和照顾,以茶代酒敬她一杯。 乐善难免想起他曾经对妞妞的各种好,再看看现在他的好已经换了人,这杯茶怎么都接不下来。 可让她说说这件事里是谁的错,她又说不出来,认真计较的话谁都没错,不过是造化弄人世事无常罢了。 时仲看情况不对,及时在桌底下扯了扯她的衣袖,提醒乐善回神。 乐善反应过来,端起笑脸喝了这杯带点苦味的茶水。 散场回去时,乐善情绪不太高,沉默地揣着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时仲紧紧跟在她身旁,突然拉过她的手保证:“姐,你相信我,我肯定不会这样的。” 乐善停住脚步转头看他,眼神复杂,最终点头说:“我信你。” 可是如果有一天你不用再需要我的庇护,甚至恢复家世可以自由翱翔,你还会愿意待在我身边吗? 于老师能忘记妞妞选择别人开始新生活,到那时你呢时仲,你的选择会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一更^_^ 第128章 生病 一路心事重重地回到家, 看见两个孩子,乐善突然头脑一清。 过日子最重要的是珍惜当下,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她现在想再多都没用, 纠结那么多干什么。 大宝和贝贝看到爸爸妈妈回来了, 立即迫不及待地从两位爷爷怀里往外探,啊啊着朝他们伸出小胳膊。 乐善顺手接过离她最近的大宝,低头木啊亲了口他的小脸蛋,惹得孩子嘎嘎笑起来, 露出没长牙齿的粉嫩牙床,可可爱爱。 与此同时,贝贝也被她爸爸抱在怀中亲香, 咯咯笑得比她哥哥还要大声。 伍叔和时父在一旁交代着兄妹俩这一天里都干了啥, 欢声笑语迅速驱散乐善心头的阴霾, 让那些杞人忧天的愁绪都一扫而空, 只留下满满的温馨幸福和欢乐。 晚饭时仲下厨做的鸡蛋面,特地给乐善碗底窝了两只, 当她吃到时不禁看向时仲。 时仲朝她笑了笑,示意她赶快趁热吃。 吃完临睡前,乐善觉得小腹有点不舒服,忍不住揉了几下, 被时仲看到后算一算时间, 立马又爬起来忙活。 乐善奇怪地问他:“你干嘛呢?该睡觉了。” 时仲摆了摆手跑出去, 很快从厨房拿回来一包红糖和几片切好的老姜, 开火烧水准备给她煮红糖姜茶。 “算日子你那个要来了, 小肚子不舒服八成是受凉了, 喝点红糖姜茶会好一点, 你等等,我马上就能弄好。” 时仲的话让乐善瞬间明白了他此番举动的用意,心下不由得暖乎又感动。 他对她这么好,亏她之前还质疑他,怀疑他像于老师那样有朝一日会忘记他们的感情离开她。 其实从她对他有所保留的婚姻态度中就知道,她早为自己留好了退路,也早做好了他离开她的准备,之前那些纠结很没必要。 关键是珍惜当下,这样即使以后他们真的分开了,她也有美好的回忆可以怀念。 想通之后,乐善心中豁然开朗,顺从心意走到时仲身旁抱着他亲了口,夸道:“时仲,你真好。” 时仲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了,仍免不了脸上羞红,欲拒还迎地推了推她,“干什么,干什么,你快到特殊时期了,可别来招惹我啊。” 乐善嗔他一眼,明明她没有那个意思,是他自己又想歪了。 红糖姜茶很快煮好,乐善喝了两大碗,浑身发了一波汗,小肚子才感觉好上一些。 剩下的她喝不完就让时仲解决,结果被大宝和贝贝闻到糖的甜味儿,非得也要尝一尝,由于里面加了姜,对小孩子的刺激性比较大,时仲没敢让他们喝,只拿筷子给他们两个小家伙沾了沾嘴。 大宝不怕辣,砸吧着嘴巴很是兴奋,一副意犹未尽还想要更多的样子。 时仲没给,自己把剩下的喝光光了,露出个干净的碗底给他看。 大宝伸着脖子瞧见后,顿时不敢相信似的,瞪着大眼睛看看碗底再看看亲爸,最后嘴巴一撇,扭头向乐善寻找安慰,不搭理时仲了。 乐善好笑地抱起儿子哄,替他打了搞怪的爸爸两下出气。 与大宝相比,贝贝对红糖姜茶的兴趣不大,尤其是尝出里面有姜味后立马往外吐唾沫吹泡泡,皱着小眉头十分排斥似的,一看就是不喜欢姜,即便有甜味也不行。 这倒省了时仲不少事,不然要是也像大宝那样,可有得他哄了。 喝过红糖姜茶,一家四口重新洗漱了一番才上床睡觉。 睡到半夜,乐善感觉到不对劲,飞快爬起来换上月事带,顺便在床上她躺着的位置垫一块旧棉布。 时仲听到动静醒来,迷迷糊糊地看到她的动作,还以为哪个孩子尿了,下意识就想爬起来,被乐善阻拦,问他要干嘛。 时仲揉着眼睛声音沙哑地说:“给大宝贝贝换尿布,不是尿了吗?你歇着,我来。” 乐善哭笑不得,“没有,你快躺回去继续睡。” “没有?”时仲清醒了一点,转头看到两个孩子睡得跟小猪一样,身上包的尿布还很干爽,的确不像是尿床的样子。 那乐善刚才在干嘛? 他带着疑问回头仔细看了看,突然意识到什么,默默捂着脸缩回被窝里去了。 乐善忍不住笑了一声,拉灭灯躺回去拍拍他,“睡吧。” 睡意上头,不知不觉就陷入梦乡。 再醒来已是天明时分,时仲昨晚搞了个乌龙,今天早上起的有点晚,醒来看到天色赶紧起床去做早饭。 乐善这时也醒了,先去外面厕所换了月事带,确定自己这月的例假真的来了,然后就是感觉到今天有点冷。 伍叔起来早练,看见两人叮嘱道:“今儿个穿多点,有一波倒春寒。” 乐善了然,怪不得比昨天冷呢,赶紧回屋加了件厚衣服。 估计是考虑到乐善的身体情况,时仲早饭做的是红枣枸杞粥,配醋溜白菜和二合面馍馍。 乐善吃了个肚饱,浑身暖和和的去上班。 文秀肉眼可见地和于老师的感情好起来,脸上已能看到恋爱中的小女儿的娇羞。 乐善对此没有意外,能被妞妞看上,于老师也有他的优秀之处,文秀和他接触过后喜欢上他是很正常的事。 抛开她因妞妞的关系而产生的有色眼镜,其实这两人算得上般配,如果他们真能修成正果,她想她会送出祝福的。 放下这件事,乐善全心投入工作之中,争取补回生孩子期间的缺失。 但是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伍叔告诉他们大宝有点发烧,问要不要带孩子去医院看看。 时仲得知立马紧张地摸孩子的额头,发现只是有些略微的低烧,问题应该不大,可他不敢马虎,立即想带大宝去医院。 乐善抱上贝贝一块过去,路上安慰道:“不用担心,可能是天气突变造成的。” 时仲抱紧怀里无精打采的大宝,注意到乐善脸上也有点不同寻常的红晕,顿时伸手将她拉过来,额头和她的额头抵着仔细感受。 乐善不好意思地看看左右,这可是在大街上,他想干嘛。 时仲随即就放开了她,神色凝重:“你也有点烧,等下一起看看。” 匆匆赶到医院,他们直接挂了急诊,连大人带小孩都给医生瞧了瞧,被诊断为感冒发烧,并且带点传染性。 “严重吗?”时仲问这话时手都是抖的。 医生不以为意道:“没多大事儿,喝点药就能好了,大人特殊时期抵抗力变差,小孩是因为太小,天气突然变冷没适应。” 医生开的药主要是给大人喝的,小孩能通过奶水得到治疗,不用那么小就喝苦药汤子,对肠胃脏器不好。 乐善一听不能更同意,让医生尽管开。 时仲紧绷的神经松了松,拿到药后小心护着他们母子仨出去。 “你看真不严重,这下放心了吧。”乐善边走边同时仲说着话,转过头时看到一个眼熟的人迎面而来。 那人虽然穿着大棉袄掩住了身段,头上也用围巾包得严严实实,但乐善不会认错。 对方没有发现他们,匆匆从旁边路过。 乐善的眼睛顺着看过去,被时仲发现,问:“你看什么呢?小心脚下。”说着拉她避过一个障碍物。 乐善连忙指了下身后快消失的身影,“你看到刚才那个人没?觉不觉得特别像李兰?” 时仲摇头,他没注意到,“李兰怎么了?总归跟咱没啥关系。” 是没关系,可乐善分明看到她是从妇产科出来的,而且走路时两手还不忘护着小腹。 这姿势乐善熟悉,毕竟她才刚有过经验,印象深刻,一下就看出了情况。 话说李兰不会是怀上了吧?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二更\(^o^)/~ 也许今天可以补更嘿嘿 * 第129章 现实 李兰有没有怀孕不确定, 但是于老师因为又一波清查,快要大难临头了。 之前教师下放一事闹得那么凶,于老师等人还担心过会不会波及到他们头上, 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有成真的一天。 不过猫有猫道鼠有鼠道, 风波降临时, 于老师家不知怎么提前得知消息,早早便开始准备。 于是乐善这天晚上突然接到对方的拜访,还很诧异地问:“于老师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于老师勉强笑了笑,示意时仲关好门窗后才小声开口说:“来找你们打听一件事。” 时仲关了门, 回头好奇地看向他,不知道他想问什么事。 乐善也挺疑惑不解的,什么样的事让他非得赶在这样快要休息的大晚上过来问啊。 于老师犹豫片刻, 艰难地道出来意。 “你们……你们知道妞妞家现在在哪儿吗?不需要具体地址, 只要一个大致方向就行。” 一句话问出口, 于老师神情微松, 乐善和时仲却心头一突,彼此对视一眼没出声。 由于赵家的特殊, 这其实是个很忌讳的问题,时仲闭口不言,丝毫不想提及,而乐善则皱了皱眉, 对上于老师紧张期待的目光, 首先反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不是和文秀相处得不错吗?” 既然已经决定放弃那段感情开始新生活了, 为什么还要关注和打听以前的人和事, 难道是想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这样的话, 乐善会看不起于老师的。 他看起来也不是那种人啊。 于老师苦笑着解释大难临头, 实在是不得已。 乐善二人这才知道教育界下放的风波竟然从上头波及到最下面的幼稚园了, 于老师这个育红班的老师也即将被盯上。 好在他们被打击的力度没有那些教授啥的厉害,在灾难来临之前还有稍微转圜一点的余地。 于老师便是利用这点转机,眼看留下来早晚都要讨不了好,以后或许还会连累家里人,因此才打算趁着风波降临前先主动避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文家得知这件事和他撇开了关系,文秀也顺理成章地同他分了,干脆利落的倒省了他不少劲。 乐善听完感觉有点淡淡的讽刺,“所以你现在又想起妞妞了?想追着去找她?” 话不好听,却一语点破于老师此次上门的主要的目的。 于老师点点头,忽略乐善语气中的不悦,期待地望着她,希望从她这里得到想要的答案。 “我总归是不甘心的,如果能趁着这次去她所在地方,那样我们或许还会有碰到的一天。” 乐善却摇摇头打破他的期望,“抱歉,我不知道,她从走后就没联系过我。” 于老师表情僵住,不太相信地转向时仲。 时仲点头确认这事不假,他们的确不知道赵家人现在的情况,于老师想从他们这里打听到消息怕是要失望了。 于老师确实很失望,坐了没一会儿就沮丧地告辞离开。 时仲出去送了送,回来后被乐善若有所思地问:“你说他那些话是真是假?” “管他是真还是假,反正咱们真不知道赵家现在在什么地方。”时仲无所谓道。 无论于老师打着什么目的,总之是不可能从他们这里得到赵家人的地址的,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 等到第二天,时仲找人打听一番,确定有不少幼小学老师准备调出去避难不假,于老师想借此避去赵家人所在的地方和妞妞再续前缘八成是真的。 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他们再想帮助他也爱莫能助,况且乐善还不太想帮。 她问过文秀两人分手的事,文秀回答得很坦然,说两人本就是处着试试,处出了一点感情不假,但也比不过现实的残酷。 于老师眼看要没了前途,文秀不可能放弃家人和工作陪他调往外地,所以这段缘分只能就到此为止了,算是及时止损。 就像他当初放弃妞妞一样,这次换成文秀放弃了他。 亲身体会过一次这种感受,倒让他想起了妞妞曾经的千般好,生出去找她的念头,然后方才有了他到乐善家的这次拜访。 可惜世事哪能尽如人意,已经过去那么久,赵家人早已隐匿在人群中不见,想要重逢也许要等到很多年之后了。 但是目前于老师情况紧急是等不及的,没多久就递交了调往边疆支援建设的申请,避开风波的同时顺便找一找赵家人,万一能幸运遇到呢。 抱着这样的盘算,于老师走得快又急,乐善两人都没能去送他,再听到他消息的时候已是得知他前往北大荒扫盲了。 “北大荒?”时仲神情微动,不知想到了什么。 乐善察觉出异样,狐疑道:“北大荒怎么了?你是不是知道赵叔他们一家在哪儿?” 时仲顿时无辜脸,他要是知道怎么可能不告诉她,只不过有点猜测罢了。 索性乐善也没追根究底,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的好,多一个人知道多一份危险,比起妞妞他们的安全,她宁愿自己对此装聋作哑糊涂一点。 于老师走后不久,春暖花开了,不缺人追求的文秀很快有了新的对象,到年底时都已经走到正式谈婚论嫁的地步。 乐善照样表达了祝福,在他们办喜酒那天正常随上份子吃了喜糖。 转眼春去秋来,三五载的时光稍纵即逝。 到一九七七年盛夏时,乐善家的大宝和贝贝已长到五岁多大,聪明伶俐,活泼可爱。 伍叔和时父早在两年前就给他们启蒙开智,现在两个小家伙已经能够识得不少字,算一算简单的算术了,明显能看出比院里其他同龄小孩聪慧。 这都是两位老爷子辛苦引导教育的结果,乐善夫妻为此特别感激他们,一家人这几年间相处得其乐融融,日子越过越滋润。 就在这样的一片和乐中,眼看龙凤胎就要六岁了,乐善和时仲商量着要送两个小家伙去上学前班。 伍叔章 时父不太同意,与其送去上学前班还不如继续让他们留在家里接受教育呢。 主要因为经过这些年的动荡,曾经的育红班幼儿园已经形同虚设,现在只分学前班和小学中学等等,又因为老师们大都被下放,留下的也不敢多教什么,所以现在学生上学其实并不能学到什么,多是认认字背诵语录,然后再搞一下劳动,疯耍憨玩。 这样的情况下,龙凤胎留家里好歹还有昔日的教授爷爷和大学生爸爸教导,也有他这个抗战老兵特殊关照,但是去学前班他们能学到什么? 此事尚且没有讨论出个结果,街上突然敲锣打鼓一通喧闹,时仲出去听后激动地跑回来说:“附近有一家被打成坏分子的平反了。” 时父拿着筷子的手一哆嗦,竹筷啪嗒掉落下来。 作者有话说: 哈哈我终于回来啦,终究还是忍不住施展了时光大法呀,不然卡文卡得头秃,挤牙膏似的,总感觉不知如何写是好。 最后决定还是放过自己吧,直接上正菜,文思泉涌╮(╯▽╰)╭ 第130章 调岗 “平反了?”时父不敢置信, 第一次在家人们面前显露出自己完全恢复的神智。 伍叔和乐善对此早有所料,并没有感到惊讶,现在让他们惊讶诧异的是有人家平反的事。 既然别人家能平反, 那时家呢? 时父想到这种可能, 死寂的心突然焕发新生, 希望宛如野草般疯狂滋长。 时父再顾不上遮掩自己的情况,放下碗迫不及待地跑出去,想要确认确认真假。 时仲紧跟其后,父子俩来去匆匆风一般刮过, 留下饭桌上的乐善和伍叔,还有两个孩子。 大宝这时好奇地问:“妈妈,伍爷爷, 平反是什么意思呀?” 贝贝也眨着眼睛抬起头来, 好奇又不解地看向乐善和伍叔, 等他们解惑。 乐善顿了顿, 简单道:“就是以前被判错的事现在改正过来了。” 两个小家伙哦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小模样, 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懂。 伍叔摸摸他们的头,眼含忧虑。 乐善三两下扒完饭碗,起身去厨房盛饭,回转身时看到伍叔就在门口看着她。 “叔……” “你打算怎么办?”伍叔突然问道。 乐善僵在原地, 结结巴巴, “什么章 什么怎么办?” 伍叔叹气, “你知道叔指的啥, 事已至此, 这个问题是逃避不了的, 你该提早做好心理准备。” 乐善沉默, 心知伍叔是什么意思。 既然有别的人家已经成功平反,那么以时仲家当初不算严重的问题来看,他家得到平反估计也是早晚的事。 如此一来,她就要考虑清楚该如何对待这件事,以及她和时仲的未来。 乐善心潮翻涌,最终向伍叔道出她当初的打算,“看他吧,如果时家真能平反,到时候看时仲的选择,我这里不会拦着他,但是不论怎样,孩子都会是乐家的,这个不能变。” 这样即使时仲最后选择的是离开,她好歹还有两个宝贝,也不算亏。 反正他俩没扯证,孩子上的是她的户口本。 伍叔听得眉头直跳,倒没有想到她对此早有盘算,还给自己留了条退路。 乐善表示她早设想过这一天的到来,如果能和平分开,她也不想和孩子爸爸闹掰,彼此都体体面面的多好。 伍叔不免劝慰道:“具体怎样还没个定论,现在说这些太早,叔只是想提醒你一声,你心里有数就好。” “谢谢叔,我明白的。”乐善领情感谢。 谈完这番话回到饭桌旁,大宝和贝贝已经乖乖地吃饱饭,问乐善他们可不可以出去玩了。 外面现在正热闹,兄妹俩想去找爸爸和爷爷。 乐善还要在家收拾饭桌残局,就让伍叔带他们出去看看,别乱跑。 伍叔接下这个任务,带着欢呼雀跃的两个小家伙出门瞧热闹。 院里很多邻居都像他们一样跑去看情况,路过乐善身边时看到她在慢悠悠收拾碗筷,还发出邀请想拉乐善一块去。 乐善笑着婉拒,将剩下的饭菜收起来,整理出的碗筷拿到厨房刷洗,不想理睬外面的动静。 时仲稍后回来了,兴冲冲地和她说着平反那一家的消息。 据说他们是被上头专门派车接回来的,以前住在这边的小洋楼,现在房子已经被人住满了,只能给他们清理出其中的两间屋子暂时安居,以后估计要把小楼还给他们。 至于里面的人,肯定得迁出来。 时仲讲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想起他家在城西的四合院,不知道到他们家平反时能不能也一样物归原主。 这几年中他曾去悄悄看过,昔日精巧雅致的院子里面塞了好几户人家,住得满满都是人,院中乱搭乱建一片拥挤,已经被糟蹋得不成样子。 但即便如此,时仲也想将这个打小长大的地方收回来。 而做到这一步的前提是,时家能像现在外面那家一样顺利平反。 虽然想也知道这件事不会很容易,但有现成的例子在,总归让他看到了希望不是。 时仲因此不免心潮澎湃,都没发现乐善情绪上的不对劲,犹自在那儿激动不已。 乐善挺能理解他这样的反应,也替他感到高兴,但是心里的失落仍旧不可避免。 她掩下情绪,问时仲打算怎么平反,如果需要她的话尽管说。 时仲摇头,道这件事不着急,现在刚看到希望,他们必须得稳着来,所以平反这事必须私下悄悄来,并且不能牵扯到乐善这边,以免被人钓鱼截断后路。 稍后,乐善得知时父在偷偷联系曾经的故交好友,为时家平反全力奔走。 乐善帮不上什么忙,也不能在明面上出手帮,只好接过照顾孩子的活,给那父子两个留足活动的时间。 然而这件事就像时仲说的那样急不来,如今想要平反的人家那么多,却不可能一下子就让他们全都拨乱反正了,所以得一个个慢慢来。 时家不想当出头鸟,时父和时仲经历那么多也深谙低调的道理,因此即使活动到位后也没指望立即能平反,而是先打通关系向上头提交了意向,然后慢慢排队等。 忙活一波,看到时仲某天回来露出轻松的笑意,乐善便知道平反的事八成是成了,不由得问他大概在什么时候,她好做个准备。 “最慢不超过明年开春。”时仲心情很好地从背后拥住她,头埋在她的颈项中。 几年过去,不知不觉间他已经长得比她还要高,拥抱时需要低头才能耳鬓厮磨鼻息相闻。 乐善蓦然发现这件事,心中感慨又惆怅,却没有在此时扫兴地问他到时离不离开的问题,只想时光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最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但这是不可能的,她舍不得孩子们长不大,更舍不得时仲的希望落空。 所以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用心铭记着这样温馨的一刻,或许余生都要靠它来回味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感情和生活上的事还没理清,厂里的工作又迎来一场波动。 刘部长近几年因为身体原因早已露出病退修养的意思,但是瞧他始终在那儿撑着,时间一久大家就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人家来真的,还那么突然。 就在乐善一家默默等着平反的好消息能传来时,刘部长的病退申请先提交了上去,厂里像是早有预料,不仅准了还让他尽快选出个接班人。 于是大家不禁都把目光转向在刘部长手下工作了好几年的李秘书和乐善身上。 若是说几年前乐善刚升任秘书之职的时候,碰到这样的好机会,她肯定没有与李秘书竞争的能力。 但是现在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没多少资历和经验的小白了,在刘部长手下工作这么些年,无论是资历还是经验,她也不差李秘书什么。 大家就想看看刘部长手下的这两员大将如果竞争起来,最后会鹿死谁手。 几年前时仲便跟乐善分析过,刘部长其实更看好李秘书,拿他当自己人和接班人培养,不是她能比的,她的主要战场在副厂长那边。 乐善明白这一点,但要她放着一块吊到眼前的肥肉不试着咬一咬,她不甘心,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万一能吃到嘴里呢。 而且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她也想借着这件事忙起来,免得整天想东想西的。 时仲瞧她一副跃跃欲试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模样,倒也没有非要拦着,在一旁积极给她出谋划策,帮她竞争生产部长之位。 乐善抛开杂念全力以赴,最终明白有些事不是努力就行的,刘部长显然更看好李秘书,培养了他那么多年,其中也有利益与姻亲纠葛,不会白白让别人摘了桃子。 所以最后的结果不出所料,成功接班刘部长的人是李秘书,乐善只当了个陪跑的。 乐善接受良好,至少她努力过,不成就算了。 李秘书倒是对她多有夸赞,说她成长起来了,如果不是他跟刘部长的时间久,比她关系亲近,怕是这位置属于谁还不一定。 因此结果出来后他对乐善鼓励一番,很看好她的样子,有种想拿她当第一助手的意思。 其实当不上部长,被新部长看重也不错,大家只有羡慕的份。 李秘书也是这个意思,做生不如做熟,何况乐善基本算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有半师之谊,培养她当自己人再合适不过。 可惜乐善早被预定,他的打算注定要落空。 因为新任李部长正式递出橄榄枝之前,副厂长先派人找乐善谈话。 乐善早和时仲谈论过此事,对于副厂长叫她过去的目的有些猜测。 果然,她人才到,百忙之中的副厂长就开门见山道:“小乐同志,之前让你去刘部长手下主要是为了历练,现在已经达到目标,你愿不愿意调到我这里来?” 副厂长都亲自开口了,乐善身上又早已打上他这边的标签,当然不会拒绝。 想想生产部长的秘书和副厂长的秘书,哪个位置更好,傻子都清楚。 于是就在新任李部长意气风发地接下了部长之位,准备招揽乐善的时候,突然收到副厂长那边发来的职工调令。 看好的下属突然没了,李部长也是懵了一瞬,方才想起乐善当初是怎么进他们部的。 人家本就是副厂长点名栽培的人才,哪有他摘桃子的份,可人又是他亲手带出来的,真要说起来,分明是副厂长摘了他的桃子才对。 李部长想想就郁闷,连成功当上生产部长的愉悦都没了。 等到乐善拿着调转书来让他签字,李部长更是差点心里滴血,极力挽留道:“你去副厂长那边估计还要从头做起,留在我这边当二把手不好吗?” 乐善微笑微笑婉拒,“多谢部长的看重,只是我想换个新地方多学一些东西。” 深耕几年,生产部已经没有能让她再多学的了,这才是她答应副厂长调岗的主要原因。 如果能当上部长,她还可以留下接触更高层次的东西,但是现在嘛,继续呆在李部长手下即使再看重,和以前也没多大区别,再待下去也是浪费时间,不如换个环境学习新知识。 打铁还需自身硬,只有不断充实自己,将来才会有更多可能。 尤其是在将来时仲有可能离开的情况下,乐善更要夯实自身实力,为自己也为孩子们提供良好的生活基础。 李部长不知道她这番心理打算,但是对于她表现出的学无止境的态度挺赞同的,挽留不成后只好利落放人,祝福她能在副厂长那里有更好的发展。 乐善顺利拿到调转书,才出部长办公室就被文秀拦住。 “善姐,你真的要走啊?”文秀依依不舍。 乐善弹了弹调转书,有这个东西,离开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还能有假吗。 文秀顿时慌张,“那我怎么办呐?” 乐善了然,与其说她不舍得她走,不如说她在担心她走后没人再罩着她,担心以后前途未卜吧。 看在共事那么久的份上,乐善安慰她说:“没事,新部长你也熟悉,工作上的事又都熟练,按照往常一样根据领导需要认真去做就是了,怕什么。” 文秀期期艾艾,问她能不走么。 乐善摇头,态度十分坚定。 文秀非常失落,小尾巴似的跟着她回去收拾东西,边帮忙收拾边一眼又一眼地偷瞄她。 乐善收拾完见她眼睛都快撇抽了,忍不住嘴角跟着抽了抽,直接道:“趁我离开之前还有点空,有什么想要问的赶紧说。” 文秀不好意思,鼓起勇气:“善姐,你看我竞争你现在的位置怎么样?” 乐善一走,她的位置就空出来了,文秀自认有这个资格和能力接班,想让乐善帮忙向新部长推荐一下。 乐善都要走人了,并不打算再掺合旧岗位的选拔。 如果上头的还是刘部长,说不准她还能帮忙推一推,可是现在连部长都换了,以后说白了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人家新部长肯定是要培养自己人的,以前的旧人要不要接收全看人家自己的意思,别人哪有置喙的余地。 乐善便推辞道:“这要看李部长的意思,你跟他也熟,既然有这个想法就直接去跟他说,想来李部长是不会拒绝的。” “真的吗?”文秀眼睛放光。 乐善:“你去试试嘛,成不成到时就知道了。” 反正想让她帮忙说话大约是不可能的,人家李部长也不会给多少面子。 给,她也不会用在这种地方。 文秀却像是拿到了准话,兴冲冲地奔向部长办公室。 乐善拿着东西下楼时,吴助他们特地来送,没看到文秀在还很纳闷,怎么‘师傅’要走,身为‘徒弟’的都不来送送的。 乐善但笑不语。 文秀只知道她调走了,却不清楚她调去的是副厂长办公室,还以为她是竞争部长位置失败,被新部长发配边缘化了呢。 人家估计是以为她这热锅眼看要变成冷灶了,连最后一点忙都不肯帮,没啥利用价值,于是就不伺候了呗。 日久见人心不只是说说而已,相处那么几年,藏得再深的性子,多少也能看明白了。 吴助却清楚乐善这次从秘书变成助理看似降了职,实际上是升了,以她的能力,从助理重新升为秘书只是时间问题,而且也不看看她是给谁当助理。 副厂长的助理其实比生产部长的秘书也不差什么了,厂里多少文员想要这样的职位都找不到机会,乐善却轻轻松松调去了,吴助他们也是佩服的很。 吴助不由得羡慕地恭喜她,“善姐前程远大,苟富贵勿相忘啊。” 乐善收下同样恭喜他,“以你之前和李部长的情分和信任,他手下第一人的位置非你莫属了,我先在这儿提前向吴秘你道声贺,恭喜。” 吴助被一声‘吴秘’喊得喜上眉梢,嘴里却谦虚不已,在事情没有定下之前,他可不敢这样自称。 与吴助寒暄告别完毕,乐善挥了挥手转身离开,坚定地走向新职位。 副厂长身旁秘书满员,空出来给她的只是助理一职,乐善不以为杵,过去后适应良好,因为身上早就带上自己人的标签,很快便和新同事打成一片。 看她一切顺利,时仲不禁松了口气,转而继续把注意力放到之前那件事上。 不久之后,结果终于出来,消息悄然传到他们手中。 上头已经通过他们的平反请求,并且确定了大致的时间,让他们提前准备好需要申请返还的家产清单及其证明。 时父对于最后这一条特别惊喜,本来以为那些被充公的东西就那么没了,不成想还能都要回来的。 时仲不得不给他泼冷水,“都要回来不可能,估计会还一部分。” 就像上次他们见证的那一家一样,把房子宅子还了,还有古董家具什么的,能找到的还一还,找不到的,有证据就折点钱,没有证据只能自认倒霉。 时父心情激荡,看得很开,“这样也不错了,能把咱们家宅子还回来就好。” 他要求不高,能给家里平反,能返还家宅,除此之外还要啥自行车呢。 时仲想到他藏起来的那些物件,若是再把房子要回来,认真算一算,在这场风波里除了他们一家人分散四方吃了些苦头,其实并没有损失多少。 也许是时来运转,平反的事刚确定下来,时父这边就收到了从大西北戈壁滩上寄来的信,还是革委会的平头亲自送过来的。 时仲早已隐隐猜测过对方和自家有点渊源,以前明着针对他们,实则应该是暗中保护的意思,不然当初他带人抓他们祖孙俩时不会那么手段虚软,跟闹着玩儿似的。 之后派人盯梢也像是在做给别人看,瞧着跟牛皮糖似的恶心人,实际上真正伤害到他们的事半点儿没做。 不过这背后的人大概没想到在他安排的人上场之前,会有白眼狼趁虚而入,带着毛头们闹得老爷子腿断,然后半路上还跑出一个截胡的乐善。 虽然乐善是无意的,但在当时时仲对于这些一无所知的时候,她的出现对他来说就是一根救命稻草,恩情自不用言说,他都铭记于心,此生难忘。 况且以当时的情况,比起顺从背后人的安排去大西北避难,还是搭上乐善伸出的手入赘她家更安全。 毕竟那时他和父亲都被折磨得不轻,前往大西北的路那么遥远,谁知道路上会发生什么事,万一父亲的伤势恶化呢?万一他的身子撑不住呢? 诸多思绪只在一念在,时仲看到平头感慨万千,接过信道声谢。 平头笑了笑,告辞离开。 时仲送走人,看到信纸上熟悉的字体,虽然不出所料,但神色上依然惊喜不已,匆匆拿去给时父看。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第二更o(^▽^)o 零点前应该还有一更,今天要日万,加油!! * 第131章 亲人 那是一封来自时爷爷时奶奶的亲笔信。 两位花甲老人老当益壮, 这些年一直在大西北的秘密基地搞研究,当初被人带走就是去那里了。 因为保密和时局动荡的关系,他们始终没能和家里人联系, 直到最近上头局势变化才迎来转机, 这不立马寄信过来了。 信上说他们在那边待得很好, 身体健健康康的,有专人照顾,让家里人不要担心。 至于平头和他们是什么关系,谁安排的后手等等, 上面半个字都没提,估计是考虑到时局刚转变不算稳定,还是有所顾忌。 时父看完泪水涟涟, 担忧老父亲老母亲的那颗心终于能放下了, 却忍不住想起还在国外杳无音信的妻子和大儿子二女儿, 不免又是一番心痛如绞。 时仲赶紧回屋找出曾收到的那封平安信, 安慰老父亲:“爸你看看,他们在那边一切都好, 怎么也不会比我们差,你就放心好了,现在咱们已经能看到希望,全家总会团圆的。” 时父连忙夺过去翻看, 确定是儿媳妇的字体无疑, 不禁破涕为笑, “你小子是不是早就收到消息了, 竟然都不告诉我。” 时仲摊摊手, 谁让您老变傻了呢, 对着一个智力不到小孩子的痴傻之人, 要他该怎么说好呢。 时父沉默不语,他如果不变傻,他们能避过这一劫,活得像现在这样轻松,然后迎来希望吗? 应该不太能。 虽然时仲推测平头估计是上头某些领导看在爷爷奶奶在大西北为国做贡献的份上给他们安排的后手,但是具体实施过程中谁知道会出现什么意外,如果真能面面俱到,他父亲也不会被人趁虚而入打断腿了。 “这信……”时父拿着曾经远渡重洋而来的信纸想问是谁送过来的。 能在那种时候还冒险为他们送信,实在难能可贵。 时仲猜测是执法大队里的某位领导,但具体是谁他不清楚,也不敢详细去查,担心给人家招麻烦。 他估摸着这个人可能是母亲那边找的关系,人家都冒险帮忙了,他们不能再恩将仇报,所以就没深究,现在也不知道是谁。 等到母亲大哥他们回来就清楚了。 时父畅想着能早日与妻儿全家团聚,但是提到全家又想起家里还有一个人没消息,顿时希冀地看向时仲:“你小姑姑是不是也来过信了?” 时仲摇摇头,看到父亲眼里希冀的光芒快要灭掉,赶忙说道:“虽然没来信,但是我知道她现在大概在哪儿。” 然后三言两语将乐善曾经在南边遇到小姑姑的事讲了。 以他的推测,时小姑如今应该还在香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事要办,是不是还和那里的豪门公子走在一起。 为了安慰父亲,他瞒下一些事没说,只往好的地方讲,其实心里对于小姑姑的现状不无担忧。 可惜距离太远了,他们家也在很关键的时候,暂时没有能力联系她。 时父却十分欣慰,万分庆幸道:“有消息就好,只要人还活着就好。” 父子俩激动高兴一场,压抑多年的情绪得到一时宣泄,过后心里都轻松不少。 乐善下班回来时敏锐地发现两人身上的变化,尤其是时仲的,作为同床共枕的身边人,他的任何改变都瞒不过她。 时仲也没想瞒着她,不等她问起就很高兴地告诉她时家已经确定会得到平反一事,时间就在来年开春。 “另外我家原先的房子铺面也会还回来,地契被我收得好好的没丢,就是不清楚最后能返还多少。” 时仲开心地抱着乐善,在她耳边诉说个不停,直到深更半夜仍不想休息。 乐善一直在安静地听着,没有发表什么意见,最后等他讲完,她突然翻身压过去,在黑暗中狠狠发泄心中的情绪。 趁着还能够得到,她得赶快睡个够本。 时仲:………… 第二天一早,时仲都没能起来。 两个孩子昨晚是跟爷爷们一起睡的,吃早饭时没看到亲爸,还专门跑去喊他起床,问他为什么赖床不起来,外面太阳都快晒屁股了。 时仲能怎么说,只好厚着脸皮说自己想睡个懒觉。 俩宝贝已经懂事了,上学后也自比大孩子,处处体谅父母长辈,这时候当然也不例外。 “爸爸工作养家辛苦啦,我们都懂。”兄妹俩小大人似的点点头,一副非常理解的模样。 时仲哭笑不得,揉了揉腰,翻身坐起穿衣裳,给孩子们做榜样。 接连不断的好消息安定了人心,随着夏去秋来,当高考恢复的通知传开时,群情彻底振奋起来。 尤其是那些下乡多年的知青们。 起初大家听到还不敢相信,直到广播里明确地传出大领导对这件事作出的指示,确定这件事是真的,他们才敢相信高考竟然真的恢复了,而且连时间都定啦。 首次考试就在两月后! 时间紧迫,有意向参考的人纷纷报名,然后想尽各种办法找书找学习资料,为两月后的考试做准备。 时仲这时搬出了藏在地窖箱子里的课本书籍,居然有全套的初高中课本和学习资料。 时父看到一脸诧异,“凭你那脑子还用得着看这些,别告诉我几年不摸书本,你就把那些简单的知识忘记了。”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时仲仔细整理着以前的学习笔记,随口道:“不是我用,是给善善准备的。” 时父立马没话说,帮忙列了些重要知识点和一张考前突击表。 突然收到这份礼物的乐善:“…………” “你们想让我参加高考?”她咽了咽口水,想起曾经考过的那次成绩,再看看好多年没碰过的课本,感觉希望特别渺茫。 她还是不要尝试了吧,报考也需要钱呐。 时仲和时父却都鼓励她去,还说有他们给她补习,两个月下来怎么也能捞个文凭不是。 乐善连连摇头,“我觉得我高中学历够用了,我考不上的,时仲你去考吧。” 以时仲原先的成绩和他的聪明脑袋瓜,考大学还不是分分钟拿手的事,肯定比她来得轻松多了。 时仲表示:“我会考的,已经报上名了。” 乐善松口气,既然他自己报了名了,那就别勉强她了,她有自知之明,没那个考大学的脑子。 但是时仲紧跟着又道:“我也给你报名了,咱俩一起考,夫唱妇随。” 乐善:“?!!” 突然想骂人,有这么坑的吗,都不提前问问她的意见。 时父看到她脸色急变,出声劝道:“你们是夫妻,理当携手并进共同进步,一起考大学可以的,不要害怕。” 乐善想说自己不是害怕,只是知道自己考不上,不想白费功夫去折腾罢了。 还有什么夫妻不夫妻的,等年后开春时家平反,这夫妻能不能继续做下去都说不准,还指望他们携手进步个鬼哦。 想是这么想,但乐善心里也不是没有一丝丝隐秘的期望,所以最终还是半推半就地被两人劝着拉着去学习。 时仲居然还清晰地记着高中的那些知识,他只需要再补一补政治方面就行了,羡慕得乐善直流眼泪。 他娘的,好想把他脑子偷过来按自己脑门上。 厂里很快得知他们两个报考的事,厂长亲自上门找他们谈话,问起以后的打算。 厂里准备参加高考的年轻人不少,厂领导们经过讨论给出两个选择。 一个是考上后辞工去上学,以后和食品厂没关系了,但是在复习期间不能耽误工作,不然必定做出惩罚,扣工资或者开除。 另一个则是和厂里签订协议,厂里会给予充足的复习时间,不用工作,工资照发,但在考上大学毕业后要回厂效力一定的年限。 厂长问乐善他们两个选哪一种。 作者有话说: 第三更来啦(≧▽≦) 今天日万打卡完成,明天继续加油! 晚安么么哒~ 第132章 考试 时仲基础好, 脑子又聪明,给乐善补习就相当于复习,完全有时间和精力来兼顾工作。 所以他没有任何犹豫地选了第一种。 厂长非常惊讶, 以为他考上大学就不想留在厂里工作了。 时仲这位总工现如今在厂里的位置还不可取代, 如果他离开, 就是他们食品厂的一大损失。 厂长能够想象那种情形,估计就跟当初余总工被带走时给厂里造成的混乱一样,忍不住打个激灵,开始极力挽留, “小时啊你不再想想?到时若是考上了,咱也可以给你办停薪留职,毕业再回来上班的嘛。” 时仲摇了摇头表示:“不用再想了, 就选第一种吧。” 他选它主要是人身比较自由, 一旦考上大学, 无论是直接辞工去上学, 还是停薪留职毕业后再回来,选择权都能在自己手里, 不用被人左右。 厂长担心他毕业跑了,苦口婆心劝上好一会儿,都没能让时仲改变主意,最后只能给他记上。 接下来轮到乐善, 她没有时仲的坚实基础和聪明脑袋瓜, 但是她有时仲啊。 时仲趁着下班时间给她补补功课, 就能顶得上别人学习大半天的了。 因此乐善倒也不必为了复习而选择向厂里‘卖身’。 何况她对考大学并不是那么热衷, 心知自己考上的几率不大, 干嘛还要为了它而妥协, 影响自己的工作呢。 厂长听完她叭叭叭的一通, 明白过来:“所以你也选第一种?” “嗯,夫唱妇随嘛。”乐善嘿嘿一笑。 好一个夫唱妇随,让厂长心里刚冒出的主意啪嗒又摔了下去。 本来他还灵光一闪打算先拴住乐善,到时再借此留住时仲,这样不管以后如何,两个人才总归还是他们食品厂的。 结果乐善紧跟时仲脚步,都没给他留发挥的机会。 厂长叹口气,给她也记上,失望而归。 自古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理解他们的选择,为了食品厂他已经尽力了,就先这样吧。 时仲报名参加高考的消息不知怎么传了出去,厂里不少人都知道他以前就是大学生,现在再考一次八成也是手到擒来,不禁都动起了向他请教的心思。 于是乐善家开始接连不断地迎来借资料章 问问题的人,一个个都满含期望眼巴巴的,令人不忍拒绝。 时仲却郎心似铁,坚持道:“我爱人也要考试,她基础差,我工作之外的时间都得留给她补习,没有多余的再去教别人。” 厚着脸皮上门的大家顿时失望不已,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 时仲紧跟着建议道:“你们与其把希望放在我身上,不如组成一个学习小组,互相请教,共同进步,实在有解决不了的难题,再汇集到一起拿给我看看,另外我做的补习资料可以借你们抄一份。” 这样已经很好了,众人瞬间大喜,连声道谢。 过后厂里的报考者们便由人组织着汇聚到一起,组成一个考前学习小组,组内分成两分组。 一部分是对自己的水平比较自信,相信自己能考上,选择考上就辞工上大学的,这类人组成一个分组。 另一部分则是为求保险稳妥,亦或者需要工资来维持生活的人,他们选择和厂里签订协议,换来充足的时间专心复习。 时仲和乐善哪个都没参与进去,却被两个分组赖着按上一个分组长的名头,好方便他们蹭资料蹭补习。 乐善无语,想明确地拒绝掉,被时仲拦下。 “算了,随个大流,不然容易招恨。” 乐善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他们这样会不会影响到你?” 她是没啥关系的,就担心会影响到时仲,毕竟他再博学聪慧也只是一个人,想蹭他经验的却有那么多。 时仲摇头,人再多他也就给份为乐善做的学习资料,另外再隔几天抽空解答一下他们的疑难问题,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 他的主要精力还是在乐善身上,她才是他的补习重点。 要不是父亲不适合正常地于人前,其实他都想那些人扔给他带了。 时父身为大学教授,教一群初高中生跟洒洒水似的,完全没有问题。 但是因为他的自身特殊性,教别人是不成的,倒是可以帮时仲分担一下乐善这边的压力。 时仲非常果断地拒绝,然后把做补习资料的事交给他来。 乐善得知后提议:“其实让爸来教我也行啊,你能轻松一点,多教教厂里学习小组的人。” 那些人虽然厚脸皮,但是他们向学的精神还是挺让她佩服的。 “不行,他教不好,得我来。”时仲在这件事上的态度格外强硬。 笑话,他坚持给乐善补习一方面是真想她跟他一块上大学,希望到时候能够携手并进共同进步,另一方面也是想借此加深一下两人之间的感情,哪能让别人来。 乐善见此也不说什么了,总归这样对她最有利,她不可能为了学习小组的那些人而委屈自己。 转眼秋去冬来,枯叶落下,大雪纷飞,高考的时间到了。 两个月的时间对别人而言快得稍纵即逝,都来不及复习更多,对乐善来说却十分漫长,仿佛身在地狱一般,被各种补习知识折磨得心累头秃,结束时都忍不住浑身一松,大声欢呼。 太好了,终于要考试了,不然再这么折磨下去,她真的要秃啦。 以前都不知道学习竟然能让人掉头发,还是大把大把的掉。 要知道她生孩子期间都没掉多少头发呢,可把时仲心疼坏了,也叫乐善自个儿吓得不轻。 不过为了两人的将来,时仲狠着心继续给她补习,另外炖上不少滋补的汤水给她喝。 乐善痛并快乐着,在他的努力下,好歹把初高中知识都复习了一遍,至于成果如何,还要通过实战的验证。 眼下这机会不就来了嘛。 今年冬天来得早,高考时间来临时鹅毛大雪已经飘然而下,对于报考的人来说不太友好,因为天气太冷了点,站外面冻得人都直打哆嗦。 但是大家的心情都是火热火热的,再冷也不畏惧严寒,等着上考场时都不忘拿出书本再看两眼。 乐善和时仲幸运地被分到附近的中学考试,不用像其他人那样在寒风中奔波。 即便如此,两人赶去考场的时候,伍叔和时父也坚持一路送他们到中学大门外,甚至连大宝和贝贝都被他们裹成球一样抱来了。 一家人哪个都没少,全来给乐善夫妻俩送考。 伍叔提着给他们准备的热水和炸糖糕,揣在军大衣里捂得热乎乎的,打算考前让两人吃几口补充水分和体力。 时父骑着脚蹬三轮车带俩孩子,在外面不适合多说什么,但是落在儿子和儿媳妇身上的目光却充满鼓励的光芒。 两个小家伙被爷爷照顾得很好,乖乖地坐在铺着被褥的车厢里,被羊毛毯盖得严严实实,一点不怕冷,反而还眨着好奇的大眼睛朝四周张望。 乐善挨个亲了一口,摸摸他们的手和脸,热乎乎的很暖和,心里就放心了。 时仲这时把伍叔带的东西拿过来,和乐善一人一半分吃干净,为半小时后的进场做准备。 大雪扑簌簌下个不停,随着时间滴滴答答走过,考场外等待的人越来越多,参加考试的考生不算少,来送考的家长亲属们更多,很快就把中学大门前的地方堵得水泄不通。 这么多人聚集到一起,却没有谁乱说乱嚷的,全都安安静静地等待着,讲话都下意识压低声音。 气氛逐渐紧张起来,搞得在场众人都忐忑不已。 好在半小时很快过去,考场的大门按时打开,考生们呼啦啦涌进去,各找各的考场位置。 乐善两人和伍叔他们告别一声,顺着人流也走进去,目标十分明确。 他们在拿到准考证的时候就提前来看过考场和座位了,对这里已经熟悉,现在不用走弯路就能直达目的地。 可惜两人没分到一起,考场隔了好几间教室。 时仲先把乐善送到她的考场,叮嘱她一些注意事项,而后才去自己那边。 乐善通过监考老师的身份验证进场,顺利找到自己准考证上的座位,坐下后缓缓吐出一口气,安心等待开考。 时仲那里和她差不多,迅速进场找到座位后就老实坐着等待考试了。 这个时候大门外只剩下送考的人,由于一场考试下来用的时间不短,外面又冷得很,一部分家长亲属都选择先回家,或者找个避风的地方坐一坐,不然非得冻病不可。 伍叔望着已经关上的考场大门站了站,掩下担心准备先去老战友那里烤个火。 他那位老战友住的不远,他们一早就打过招呼,现在过去呆上一会儿,不比在冷风里干等着强。 时父一同前往,不然乐善也不会同意他们带两个孩子过来。 片刻之后,考场外已经空了下来,雪落在地上,慢慢地将凌乱的脚印覆盖。 考试一考三天,以乐善的身体素质都感觉够呛,更别提时仲以及其他身子比较弱的考生,好多都在考试过程中冻感冒了,凭借着一腔热血和毅力才坚持考完。 等到最后一场结束走出考场,时仲也像其他人一样开始打喷嚏流清水鼻涕,明显是冻着了。 伍叔立马送上姜糖水,催促道:“快喝点热的,回家烤火捂一捂。” 乐善倒没什么事,也就鼻子稍微痒了点,感觉应该是被同考场的生病考生传染的,问题不大。 时仲底子多少还有点虚,她担心他被冻坏了,干脆叫他坐上三轮车,和孩子们一起裹着羊毛毯,她亲自骑车带他们回去。 伍叔和时父跟随在车两旁,一家人风风火火地往家跑,谁都没提考得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一更\(^o^)/~ 第133章 二更 大雪纷飞中, 乐善他们一路回到家,非但没有感觉到冷,身上还因为跑动出了一身大汗, 只觉得浑身轻快。 以防感冒, 时仲到家赶紧下来烧煤炉子, 将屋里烧得暖烘烘的,转头看到乐善找出瓦罐准备给他熬苦药汤子。 时仲赶忙拦着道:“我再喝上一碗热姜汤,躺被窝里睡一觉捂捂汗就能好了,不用特地熬药汤子喝了吧?” 如果真严重了再去医院看看也不迟, 之前没用完的药直接熬了喝,万一药不对症呢。 乐善想想也是,转而去给他重新熬锅姜汤来。 伍叔和时父搭把手将俩孩子抱下来放到床上去, 回头看见她在忙活立即接手过去。 “你们才考完, 脑子肯定累得很, 快去坐着歇歇, 熬姜汤而已,叔来就行。” 伍叔让时父看着孩子, 他开始起锅烧水切姜片,动作不是一般的麻利。 过了片刻,屋子烧暖和了,姜汤也咕嘟嘟地在锅中熬煮起来。 有邻居在楼上看到他们家的动静, 忍不住冒着大雪过来询问考试的情况。 伍叔和时父体谅乐善二人考试费脑子没敢多问, 邻居倒没这样的顾虑, 上门直接开口问了, “考得咋样啊, 题目难不难?觉得能考上吗?打算考哪里呀?” 一开口就问了一大堆, 听得伍叔差点翻白眼, 挥手驱赶道:“你们可真不客气,问这么多让他俩回答哪个哦,先让人歇歇再说,别急。” 邻居讪讪,听到乐善回说考得应该还算行,题目不太难,连她都做完了,写得满满当当的才交卷呢。 “真的吗?那太好了。”邻居顿时喜上眉梢。 她想着家里报考的孩子水平怎么也比乐善高,题目对乐善来说都不算难的话,那她家那个只会考得更好。 稍后陆陆续续地来了不少人,像这位邻居一样来打听考试情况的可不少,都快把他们家的屋子站满了。 等到考完试的考生们回来,他们也凑热闹似的跑过来对答案,尤其想看看时仲都是怎么答的,然后借此算一算自己能考多少分。 算完有人哭有人笑,反应不一。 时仲去恭喜那些考得不错的,乐善负责安慰考得不好十分伤心的人,说这只是预估的分数,可能不准确,具体还要看最终改出来的结果。 被她安慰的姑娘失声痛哭道:“可是结果出来前我们就要填报志愿了,我的分估得这么低都不敢报好学校。” 对于这个,乐善也没办法,总不可能叫她以低分报高校吧,那样录取的几率不大。 除非是非那个学校不可,能接受落榜,打算明年再战。 等到去填志愿那天,他们发现填报表上可以一次填三个,负责这件事的老师建议第一个填心仪的那个,第二个选中不溜,最后那个最好填保底的,怎么也得捞一个,降低落榜的风险。 用老师提点的话说是,谁知道明年政策会不会改变呀,现在能抓住上大学的机会就赶紧快上。 大家想想挺有道理的,被劝着都填完了三个志愿,没谁敢浪费机会。 乐善第一志愿填报的是他们本市的北江大学,时父以前就是在这所大学里当教授,也是时仲之前上大学的地方。 以时仲估的分数,其实他完全可以报首都的最高学府,但是他没有,仍旧选的北江大学,美其名曰想弥补当初没能毕业的遗憾,这次一定要上完拿到毕业证。 而且两人都上这所大学的话,距离家和食品厂都比较近,将来生活会很方便。 不过虽说他们报的学校一样,选择的专业却不同。 时仲毫不意外选的是机械制造系,而乐善则选的金融学,俩人一个工科一个理科,互补不干扰。 乐善其实更想选管理方面的,但是北江大学没相关的专业,涉及到一点的又录取分数不低,反而金融系因为是新加上的,录取分数不算高,比较适合她。 时仲为了她都弃首都的最高学府选择留在本地上大学了,那她多少也得努努力,争取能和他进同一所学校吧。 这样万一等时家平反,他决定离开,她好歹也能离他近一点。 乐善藏起自卑,面上对时仲可能会离开她表现得大大方方,风轻云淡似的,实际上也在努力想追赶上他的脚步,想着如果她能和他并肩而行,等到那一家来临,他是不是就不会走了。 为了这个可能性,考前补习的那两个月再是艰难,她都咬牙熬过来了,头发掉那么多,嘴上再说再嚎,该学的时候照样往死里学,否则考试时绝对不会那么轻松。 现在该努力的都努力过了,高考也考过填完志愿了,接下来就等结果出来,看她能不能有追赶时仲的机会。 等待期间,乐善和时仲回到厂里照常工作,像往常那样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副厂长某次打趣她:“别人考完都紧张等结果,你却跟没事人似的,难道是考得很好,对自己非常有信心?” 这话说的,如果用的不是调侃的语气,乐善都以为他在嘲讽她。 “哪能啊,我不是对自己有信心,我是对咱们时总工有信心。”乐善厚着脸皮变相夸时仲。 大家听了忍不住笑起来,想着以时仲的水平,重新考上大学肯定没问题,而乐善作为他补习两个月的学生,想来结果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应该总能捞个大学上。 副厂长和秘书他们啧啧几声,纷纷提前向乐善道喜。 其他助理则看着她羡慕得不行,更羡慕她有个那么优秀的爱人,自身有能力不说,还可以帮她进步。 乐善如果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八成会不满地说她自己也不差好吧,不然纵使时仲再优秀,碰到朽木烂泥,他想带也不一定能带起来呀。 好在她不是他们肚里的蛔虫,并不清楚他们心里想的东西。 副厂长这边看乐善不受影响,心态很稳的样子,便示意秘书给她派发一项工作,想考验考验她。 眼下不是又快到年根了嘛,厂里的家属院办红白喜事的非常多,特别是结婚的,都是一对对的来,造成的结果就是房子都不够住,即使改造阳台扩建小窗台也不行,治标不治本。 最近职工们向厂里反应这个问题的越来越多,甚至还有几家因此而打架斗殴的,引起了厂长的重视,进而注意到这个大问题。 现在领导班子打算开个会讨论它,副厂长也会过去,且把随身记录的任务交给了乐善。 乐善之前都老实在办公室向秘书和同辈学习,现下第一次接到这样距离领导近的工作,立马高兴地接下来,保证完成任务。 会前也有许多准备工作,到时副厂长需要发表看法以及提出合适的解决办法的,这一块暂时没乐善什么事,都是副厂长身边大秘书的活。 开会那天,乐善特地穿上时仲做的新棉衣,精心打理了头发,然后昂头挺胸地跟在副厂长和大秘书身后进了领导们开会用的小礼堂。 小礼堂里摆了不少长桌,第一排围成一圈是领导们坐的地方,方便他们讨论问题,第二排才是秘书和助理的位置。 乐善紧跟着大秘书坐在副厂长之后,方才落座就有人过来拎着热水瓶给他们倒茶,用的是一水的白色搪瓷茶杯,上面印着淡雅的茉莉花,瞧起来很有格调,跟他们平时在家喝茶用的大茶缸子就不是一个水平的。 “谢谢。”乐善礼貌道谢,端起来喝上一口,觉得茶水滋味也比家里喝的好,估计是用的好水好茶叶。 身旁的大秘书对此习以为常,已经翻开文件夹开始整理资料了。 乐善顿时汗颜,放下茶杯坐正身子,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会议开始,领导们讨论来讨论去,都没讨论出什么解决问题的好办法,因为什么好法子都比不过多给职工们提供住宿的地方,比如找一块适合的地出来建家属楼。 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解决住房短缺的问题和矛盾,可是建家属楼不仅嘴上说说就行的。 它需要花费很多钱,还要向上头申请,批示过后才能成。 好在食品厂经过之前的机器翻修,生产效益不错,厂里已经攒下一笔钱,用来建家属楼倒也不错。 不过厂长说这笔钱不能全用来建楼,得留一部分备作他用,至于因此而造成的建楼缺的资金,他让他们想办法解决,不然叫他们来开会干啥。 副厂长早有预料,针对这件事提出一个建议。 “厂里既然不能出所有的钱,那剩下的就让想分房的职工自己出,这样既方便家属楼的建成,也能减少大家争房的麻烦。” 食品厂职工中没有房子或者住房紧张的人那么多,等到新的家属楼建成后想来会有争抢,到时分给谁不分给谁呢,感觉怎样都会有矛盾,不如先按照资格筛选一下,然后谁想要谁掏钱支持建楼啊。 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很简单了,想要就掏钱,没钱就别瞎闹。 领导们讨论一番觉得可行,具体怎么执行还要仔细规划规划。 乐善边听边记,面上不露声色,笔下刷刷地写着,心里早思量开了。 如果这件事成了,她要不要也拿钱弄一套呢,她家虽然住的开,但是她还没住过楼房呢,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那个掏钱的资格。 会议过后,事情真的定了下来,厂里开始选建新家属楼的地方,职工们也渐渐收到风声,都很期待。 时仲早早被乐善告知了这事,得知她有想趁机弄一套楼房住住的念头,于是便抽空和厂长打听了一下筛选条件。 乐善名下已经有房居住,不符合。 但是他可以,他是厂里的总技工,想要一套新家属楼的房子,只要掏钱就行。 前提是他们到时还在厂里,仍旧是食品厂的职工。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二更^_^ 最近天气变冷,大家都要注意保暖啊,别像我一样迟钝,冻得头疼了才想起来加衣服,哈哈尴尬.jpg * 第134章 来客 乐善了解过后顿时打消了想掺和的念头。 时仲虽然符合条件, 但他将来又不缺房子住,一旦时家平反,他们家返还回来的房子能多得住不完。 她自己都不舍得拿婚姻套住他, 又怎么舍得他被一套食品厂的筒子楼住房套住。 “算了算了, 咱不要了。”乐善摆摆手, 将趁机弄套楼房住的想法抛在脑后。 时仲倒是将这件事记在了心上,回头和厂长商量一下,得到一个若是到时候房子有富裕就考虑开放给有房职工的承诺。 厂长说这话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虽说厂里职工很多都住房紧张, 但让他们掏钱买房子,他们还真不一定愿意,即使这房子有厂里垫付一部分, 他们估计也觉得亏。。 这样一来, 如果最后要房子的人少, 房子剩余出来, 那开放给手里有余钱的其他职工也成。 事实上厂长想得不错,建新家属楼和分房规定传出去后, 有人欢喜有人忧,赞同者有,不满者也有,还有不少人踟躇着不敢下决定, 也不知道该怎么选。 因为是提前筹集资金, 所以谁要谁不要都是提前定好的, 完后拿到钱, 厂里才会找施工队过来建新楼。 厂里估摸着划出来的那块地的面积, 再扒拉扒拉厂里缺房职工的大致数量, 先定出一个大概的建房总数, 不过最后具体要建出多少来,还要看有多少职工愿意交钱买这个房子。 按照厂领导班子的意思,年前年后这段时间可以把名额确定下来,年后开春化冻了就能动土开工了。 冬月一到,报名开始了,食品厂的众多职工一边抢购存储过冬物资,一边对这件事踟蹰不定望而却步,到处都在讨论要不要掏钱报名要房。 当乐善也被问到时,她无奈道:“我倒是想要一套来着,可是我家已经有房子了,不符合条件。” 厂里这次建房子主要就是为了惠及住房紧张的职工,首先要紧着的当然也是他们,旁人想掏钱都没资格。 所以现在热闹都是别人的,乐善只在一旁瞧着就好。 可她也没想到就算这样,火还会烧到她身上来。 那个问她要不要买的工友不是白问的,得知乐善不打算交钱买房子,且听口气手里也有点积蓄,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工友自家有买房子的想法,但是一次掏不出那么多钱,所以便想和乐善借点。 乐善哽住,借钱要房子?亏他们想得出来。 再说她和他们无亲无故,只是普通工友的关系,她到底是借还是不借呢? “啊,家里钱大头都是时仲挣的,我得回去和他商量商量。”乐善打着哈哈先应付了过去。 张口借钱的工友倒也能理解,“那成,你跟他好好讲,我们不借多,千把块就行了。” 乐善:…… 张口就是千把块,瞧把你能的,食品厂职工一个月工资才多少? 感觉这人多少有点不靠谱,她已经打定主意不想借了。 回家和时仲一说,他的意思也是不能借。 一个是他们没啥特别的关系,就普通工友,凭什么一下借他们那么多钱,而且钱借出去很容易打水漂。 另一个,时仲担心一旦开了这个头,其他工友也会争相来跟他们借钱,家里再厚的底子都顶不住,必然会拒绝一部分,那他们借谁不借谁?怎么看都会得罪人,吃力不讨好,还不如一开始就谁都不借。 时仲将这番顾虑和乐善说了说,她举双手双脚赞同,稍后就拒绝了想借钱的工友。 工友果然如时仲所料那般心生埋怨,不甘心道:“你们家又没有其他用钱的地方,放在那里也是放着,借给我们应应急怎么了,又不是不还。” 乐善不惯她,直言:“我家有两个孩子,养他们挺费钱的,再一个我们也想要一套楼房住住,钱自然不能借给你们了,不好意思哈。” 工友脸色不好地说你们又没拿房子的资格,不要借就不借,还找啥借口。 乐善就道要是有资格的职工最后凑不够一栋楼,那他们不就有机会啦,到时资格什么的还不是手到擒来。 她倒是不清楚厂领导班子的后手打算,只是不想工友看笑话而已。 谁知没过几天,瞧着报名的人实在少,厂里果断放开了名额,符合一定工龄的职工居然都可以交钱要房了。 乐善大喜,马上扒拉出来自己放钱的铁盒子准备报名,却被时仲告知他已经帮她定下一套,钱已经交了,用的是他的小金库。 乐善又惊又喜,捧着他脸狠狠亲上一口。 乐善家买房子是她想要,其他同他们一样利落下手的人家有像他们一样只是想多拿一套房子的,也有不乏眼光好的,但凡手里有那个余钱,基本都出手了。 然后不小心就凑够一栋楼,开春就能立马开工。 这下刺激到不少人,本来还在犹豫不定的马上下定决心,趁着年节走亲戚到处借钱筹钱报名定房子。 因为这件事,乐善家今年的春节过得都比往年要热闹上几分。 年后有几件大事等着,首先到来的是乐善和时仲两人的高考成绩。 时仲不出所料地考得很好,几乎满分,上北江大学是妥妥的,而乐善考得也不错,上北江大学却有点悬,不过她报的是冷门新专业,还是有很大的几率能被录取的。 因此虽然成绩出来了,但是他们还要继续等待录取结果,到时才会知道到底有没有考上。 在此之前,北江大学的校长先找到了乐善家拜访。 当时乐善听到来人自报身份还懵了一下,结巴道:“您章 您是北江大学校长?” 对方头发发白,身上穿着妥帖的中山装,气质儒雅和煦,一看就是有文化有学问的老先生,令人下意识心生敬重,不敢轻忽对待。 老先生点点头,温声问:“时教授在你家是吗?我这次来主要就是请他回校任教的。” 乐善原本还猜测是不是来找时仲的,结果人家是来找时父。 哦,想想也不奇怪,时父本来就是北江大学的教授,现在高考恢复,北江大学重新招生,肯定缺少教学生的老师,做生不如做熟,校长能找过来不稀奇。 乐善赶紧请人进去,顺便叫人快去叫时仲回来。 时父正在屋里带孙子孙女,突然看到昔日的校长出现在面前,眼睛一下睁得老大,不敢置信道:“您怎么来了?” “来请你出山呐,时教授要不要跟我回去重操旧业?”校长笑眯眯的道出来意,一点不怕时父会拒绝。 因为他了解这位弟子的性子,请他回去可比请别人容易多了。 果然,下一刻就见时父激动得手足无措,“我还能回去教书吗?我家还没正式平反。” 他怕这样子回去会给校长和学校带去麻烦。 校长说怎么不能了,学校现在急需教师人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时家平反的事已经板上钉钉,除了还没正式批文,该知道的其实都知道了。 有校长担保,时父回校做回老本行是理所应当的,谁有意见就给他介绍一个更好的人才过来,不然别哔哔。 时父听得忍不住笑开花,眼角情不自禁地泛着泪光。 老师还是一如既往地脾气刚,丝毫没有被下放住牛棚的那些年磨去棱角,但他那满头的白发却昭示着人肯定遭受了不少罪。 “好,我跟您回校。” 时父一如校长所料地应得爽快,甚至恨不得立刻回去任教。 校长得了准话不急,办完正事才有功夫将目光移到依偎在时父周围的龙凤胎身上,惊奇道:“这是你孙子孙女?” 时父笑着点头,让大宝和贝贝跟校长打招呼。 大宝贝贝礼貌地喊爷爷,一下把校长喊笑了,他本是时父曾经的老师,辈分上应该长时父一辈才对。 校长被喊得感觉自己都年轻许多,再看看两个可爱的孩子,感慨又羡慕道:“你小子运气真好。” 时父面露微笑,“谁让我有个好儿子呢,正好关键时候被我好儿媳看上了,你们羡慕不来。”语气中不无小得意。 校长哭笑不得地指了指他,话题顿时转移到时仲和乐善身上。 时父趁机说了两人考试的情况,提前和校长打声招呼。 时仲他不担心,就担心乐善万一差个一分两分的上不了北江大学。 校长满口应下,只要时父愿意回校教书,而乐善的成绩又不是差太多,这个‘后门’他都能给他们开了。 乐善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能有个被录取的保障,她傻了才会拒绝。 之后时仲被叫回来后得知这件事,同样高兴不已,麻利地接下校长递来的橄榄枝,收拾东西送父亲去北江大学。 那里有教师宿舍,时父先一步过去能住回他原本的那一间。 时父临走万分不舍两个孙孙,大宝和贝贝知道爷爷要离开,也是眼泪汪汪地拉着他的手不愿意放开。 直到乐善和时仲一人一边地劝说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又不是这次分开就不见了,爷孙三个才依依惜别,约定等到休息日再相见。 伍叔笑看着他们拉钩钩,对于时父的离开也挺不舍的,但知道他是奔向更好的前程,心中更多的是祝福。 安抚好大宝和贝贝,乐善送时父出去,时仲在后面拎着简单收拾出来的行李,一行人刚出门就被院里的邻居围了。 好家伙,里三层外三层的,都在他们家门口围着瞧稀罕呢。 乐善起初还不明白原因,校长来请时父的事也没传出去呀,怎么大家都知道了的样子。 等她一路艰难挤到大门外,看到停在那里的小汽车,一切终于真相大白。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第一更送上^_^ 快写到文案上最后一个剧情点了,我争取多写一点,只要末点还保持在一千之上,感觉还能写好多嘎嘎嘎。 第135章 考上 “这车是……?”时父心里有个猜测, 不禁看向校长。 校长粲然一笑,解释道:“这是我回来后上头给配的车,还有专门的司机呢, 正好用来接你们回校。” 他知道这样可能会引起轰动, 毕竟现在街面上的小汽车实在不多, 大都是公家配给领导干部们开的。 但是现在用它来迎接曾经的学生们回校任教却正好,他们这些年都受了不少苦,这是他们该有的排面。 时父果然很感动,哽咽着道谢, “老师费心了,您就算是叫人来通知一声,学生也会立马过去的。” 校长摆了摆手, 在众人围观之下, 竟要亲自上前为他打开车门, 接他回去。 时父察觉后连忙阻止, 说道老师大不可必如此,执意请他老人家先上车。 两人在车前推让一番, 看得大家津津有味。 乐善适时出声建议:“车不是有两个门嘛,不如您两位一人一边?” 说着示意时仲搭把手,她和他一人扶着一位,从车两边同时上车。 时父懵了一下, 回过神时已经坐上车, 旁边坐着的是哈哈大笑着的校长, 似乎对于乐善两人能想出这样的办法很是有趣一样。 而乐善和时仲肯定不能让时父就这么过去的, 得有一个人陪同去看看。 这个人非时仲莫属, 乐善刚好留在家里看顾孩子。 伍叔在一旁瞧了, 示意乐善也跟着去, 家里孩子有他看着就行。 可是小汽车上只剩下一个副驾驶的座位,后车厢虽然还能再坐上一个人,但他们作为小辈的又不能去跟两位老人家挤。 所以最后还是乐善留下,时仲坐上副驾驶陪着去。 小汽车很快打着油门开走,留下满含羡慕和好奇目光的邻居们在那儿议论纷纷,不少人都向乐善打听情况。 乐善多的没讲,只道是时父被请回以前任教的大学教书了。 众人恍然大悟,也才想起时父貌似以前是大学教授来着,前些年因为人傻傻的糊涂着不显眼,现在却时来运转重回教书育人的岗位了,那地位一下就变啦。 大家伙领悟到这一点,看向乐善的眼神顿时都变得复杂起来,其中羡慕的居多。 谁能想到之前被认为累赘的拖油瓶公公会一朝翻身,不仅从傻子恢复到正常,还重新回到原有的工作岗位呢。 虽然前几年当老师的都受到打压,被大众疏离排斥不看好,但是现在高考恢复大学重开,老师明显还会像旧时候那样地位尊崇受人尊敬,家里有这样的人或亲戚,谁能不羡慕。 不管众人都是什么反应,乐善脸上带着笑,应付过大家后和伍叔带着孩子回到家里。 伍叔忧心忡忡道:“小善,刚才你应该跟着一块去的。” 时家眼瞅着就要不一样了,乐善得盯着点,不然好好的丈夫和孩子爸跑了咋办。 乐善领会到伍叔话里的意思,心里也不是不忐忑的,但她对此早有决定,此时表现得十分大方洒脱。 “没事,叔不用担心,该走的留不住,想留也撵不走,咱们不用多做其他的,顺其自然吧。” 伍叔被安抚了一番,想到家里还有两个孩子,时家再怎么样也得顾及到他们,心里倒也不怎么担忧了。 从这天开始,时父恢复了在北江大学教学的工作,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焕然一新大变样,比之前朝气蓬勃多了,让人看着都欢喜。 好事成双,没过多久,大学录取通知书开始陆续下来,乐善和时仲距离报考的学校近,算是第一批收到录取通知书的人。 当天邮差过来送时再次引得邻居们围观,争相想看两人的通知书是啥样的,顺便打听他们孩子的什么时候来。 乐善哪知道这个,只道是该来就会来的,前提是你得能考上,不然想要录取通知书是不可能的。 时父晚上下班回来得知两人已经拿到录取通知书,还说他早先一步就在学校看到了,本来还打算自己帮他们直接拿回来的,不用再麻烦着走邮局那一步,但是校长劝他这样可以避免一些闲言碎语的麻烦。 乐善听了不禁点头,暗道若是直接由时父帮他们拿回来的话,被人知道了容易产生误会,不清楚真相的还以为是时父走后门才得来的通知书呢。 现在这样敞敞亮亮正好。 通知书上规定开春去上学,在此之前他们通过时父先打听了一下都需要什么,提前为上学做好准备。 另外还有厂里那边,收到两人都考上的消息,厂长代表厂里过来送了份贺礼,顺便问他们之后的打算,是干脆辞职去上学,还是留着职位毕业后再回来呢。 时仲没有多少犹豫,选的是第一种。 他大学要学的是机械制造专业,虽然和在食品厂的工作有几分对口,但和他以后的职业规划不在一条线上,所以只能遗憾拒绝厂长的挽留之意。 而乐善则考虑了一番,决定暂时停薪留职,等她学业有成后再决定是继续留在食品厂,还是服从国家分配去其他单位。 毕竟时仲翻身有望,他可以无所顾忌,但她不行,她未来上有老下有小的,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时仲还以为她是对食品厂有感情,一下离开舍不得。 其实乐善不彻底离开的原因有二,留后路是其一,另一个是厂里已经开始动工建的新家属楼,他们盖房子的钱都给了,别等他们上学都离开厂里不算食品厂职工后,这房子就不属于他们了,那钱岂不是白花啦。 索性停薪留职跟签协议留职卖身不一样,等她去上学后就相当于在食品厂挂个名,还是厂里的职工,房子又是给了钱的,理所当然还在她名下,将来即使小楼院的平房被收回去了,她和孩子们也有地方落脚。 之所以会想到自家的小平房会有被收回去的可能,主要还是乐善通过时家即将平反后返还回来的宅子联想到的。 时仲家那个院子被收缴上去后就被分给其他人住了,现在准备还回来,据说那地方已经开始赶人搬走了,到时候还回来估计会有些埋汰,需要再修整才能入住,但也真的还回来了。 以此类推,那乐善他们家住的这处小楼院呢?会不会也被还给当初的原主人?或者再被收上去挪作他用? 乐善不确定,心里总有股不安定感,因此这时候能有一套楼房当备选落脚地是很好的,她不能随便放弃。 这一番心思她没有跟时仲讲,因为这个未来里她并没有考虑到他,她也不认为等时家真正平反后他还会留下来。 但是事实往往会出乎意料,春来化冻之后,食品厂的新家属楼正建得如火如荼,距离北江大学开学的日子也只有几天的时候,时家平反的公文终于正式下发了。 消息传过来,乐善家连同小楼院顿时都一片沸腾。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哈,因为没榜外加卡文懈怠期等原因请假这么久,现在重整旗鼓回来啦,继续之前的写嘿嘿,应该没有多少了,文案上只剩下一个剧情点,写完再收收尾填填坑估计就可以了。 第136章 不走 时家被平反啦—— 这消息传到小楼院, 不光当事人时仲父子激动不已,就连左邻右舍也都沸腾起来,对此议论纷纷。 不过总归是一件喜事, 大家首先想到的就是先去向时仲父子道贺, 恭喜他们终于熬过来了。 时仲拎出一袋子瓜子花生给大伙发下去, 感谢众人的道喜,脸上笑容满面的。 大宝和贝贝兄妹俩放假在家,在人群里跑来跑去地帮忙发东西,还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家里有喜事,来了很多人好热闹。 大家瞧着他们不禁想到一个问题,这时家都平反了, 时仲还会甘愿当赘婿吗?他要是走人, 乐善和俩孩子怎么办? 想到这里, 不少人都心里咯噔一下, 忍不住替乐善母子三个担忧起来。 但是这种事他们外人担心没用,关键还得看时仲和他父亲有没有良心, 这些年乐善对他们的帮助可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即便最后两人要分开,大伙也不允许乐善被欺负吃亏了。 于是有些婶子就找机会悄悄把乐善拉到一边叮嘱她,万一真走到了那一步, 到时候有困难一定要找大家, 他们替她做主。 乐善挺感动的, 心知这里面看笑话的不是没有, 但大部分人还是关心她的, 这就够了。 “谢谢大家, 做主倒不至于, 时仲不是没良心的人,再说我也有准备,万不会叫人欺负了。”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时仲要走就走,她不拦着还能有啥问题呢。 抱着这种心思,她心态稳得很,接下来不论别人看向她的是什么样的目光,她都坦然待之,搞得暗中想看笑话的那些人都先尴尬起来。 与此同时伴随着时家平反,那些上报经过验证后的家产都被还回来了。 一如时仲所料,家产里只剩下一些宅子铺子和能找到的老物件,其他什么都没了,想还也还不回来的。 时父主动表示放弃那部分,只拿到这些就满足了。 上头大概比较满意他的识趣,校长随后便接到可以给他升升职的通知,麻利地给时父升到院长的位置。 本来大学刚恢复就缺人,以时父的才学能力仅仅当个教学的教授太屈才了,但是时家刚翻身,立脚还不稳,校长再想提拔时父都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谁知道因为时父的态度,上头现在表彰他了,那果断趁机提他上来。 时父忙着新工作,就把还回来的院子的修整工作交给时仲来做了,乐善被他拉去一一看过,几处宅子能完整保存下来的不多,大都被之前住进去的人弄得不像样,走时还没清理干净,仍得都是垃圾。 此时正逢北江大学开学,两人也都要忙入学,所以时仲干脆请了人来帮忙,只等宅子都收拾出来再看。 乐善看他直到这个时候还不提到底是走是留的问题,每天除了上学就是回家带孩子辅导龙凤胎的作业,整个还跟之前几年一样,她也就不开口提,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这一等就等到小半年过去,眼看又一年盛夏来临,几处宅子都修缮整理好了,两人也都适应了大学的生活,时父发话说可以搬到时家原本住的四合院了。 那里比乐善家的小平房条件好,搬过去不仅能住得宽敞,龙凤胎还能去更好的小学上学,无论是邻居小孩还是同班同学,层次都不是食品厂家属院能比的。 时仲高兴地开始收拾东西,一副兴致勃勃迫不及待的样子。 乐善带着两个孩子站在一边看着没动静,大宝经过这段时间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板着小脸安静地站在妈妈身后,像是一座挺拔的小山。 贝贝察觉到异样的气氛,转眼看看爸爸,再看看妈妈,拉着后者的手直接问:“妈妈,爸爸要离开我们了吗?” 这话一下把正高兴着的时仲愣住了,猛地转过身看到乐善点了点头,宝贝女儿骤然失落的样子。 时仲意识到什么,难以置信:“善善,你和孩子不跟我走吗?” 乐善看他一眼,坐到椅子上摇摇头,“这里是我的家,我们不走,你自己走吧。” 时仲:“?!!” 老婆孩子都不走,他自己走算什么,去当孤家寡人凄凄惨惨形单形只吗? 他不干! 他想乐善和俩孩子跟他一块去过好日子。 乐善对此哼道:“别忘了你是我乐家招的婿,大宝和贝贝也跟我姓乐,你让我们和你回去,到时是不是就变成我成了你们时家的媳妇,俩孩子也要该姓时了?” 夫妻关系还有孩子姓氏其实她也并不怎么在意,但这个主导地位她不能丢,丢了就没保障了,到时候万一被放弃,她可就要一败涂地再没有后路可走啦。 现在两人门不当户不对的,让她带着孩子去时家就相当于把主动权自动交过去,没有一点保障,她不干。 时仲弄清楚她在意的点后顿时笑了,拍一下自己说:“怪我没跟你讲清楚,孩子不用改姓,我也依旧是你家的女婿,咱只是陪爸一块住回老宅养养人气儿,不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呆那边不是。” 乐善撇嘴不信,时父本就有学校的教室宿舍可以住,用不着非得住回老宅那个四合院去,说什么过去养人气,一点都站不住脚。 时仲见劝不过,只好把收拾的行李又塞回去了,看得乐善一脸懵。 乐善不懂就问:“你这啥意思,不走啦?” 时仲理所当然道:“你们都不去,我去有什么意思,你想住这里,咱就继续住着呗。”等她心里踏实愿意搬的时候再搬不迟。 “不是,你章 你还愿意继续跟我过啊?”乐善大概懂了他的意思,却一时不敢相信,想得个准话。 时仲肯定地点头,“当然继续过了,不然还能怎样?难道善善想赶我走吗?” 想到这种可能,时仲一下不淡定了,赶紧拉过大宝和贝贝,抱着一双儿女怨夫脸,反正孩子都生了,谁也别想赖账。 即便当初两人的婚姻是假的,但这不是早就弄假成真了么,乐善还想反悔咋地,他可不允许她抛夫弃子! 乐善被他用谴责的目光看着,忍不住讪讪地摸鼻子。 她都早早做好准备了,结果他根本没打算离开他们娘仨走人,还想继续一家子好好过日子。 这样一来好是好,就是搞得好像她对他没信心多不坚定似的。 但是他自己愿意也不成啊,时父那边会同意吗? 以乐善对时父的了解,应该不可能,他肯定会趁机想把大宝和贝贝改回时姓的,看他当时起名字时下意识没考虑加上乐姓就知道了。 时仲让她不用担心,这事他去讲,保证把人说服。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终于写到这里啦(~ ̄▽ ̄)~ * 第137章 回国 时家平反后, 乐善一家子的生活经过些微的波动,很快又恢复到平静。 时仲说服了时父没搬走,他们一家几口之前怎样过日子, 现在还是该怎样过, 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直到时母收到家里平反的好消息, 带着一儿一女跋山涉水从海外归来。 乐善得知时这三人已经乘坐的飞机已经在首都机场降落了,特地给时仲发来电报叫他去接。 那么多年不见,时父也想去的,可惜他忙的实在走不开, 只能把接人的事交给儿子和儿媳妇。 时仲兴致勃勃地订了车票,回头看到乐善犹豫的表情,顿时问道:“怎么了?” 乐善看他一眼, “我就不去了吧, 家里还有俩孩子需要照顾呢。” 其实这是借口, 大宝和贝贝都已经懂事, 并不需要再像小时候那样必须由人时刻看顾着,再一个即便她不在还有伍叔和时父照看, 离开一两天完全没关系。 乐善主要是不想面对即将到来的婆媳问题,这个千古难题可不好解决,何况她和时仲的夫妻关系还非同一般。 时仲大概看出了她的忐忑和担忧,安慰道:“不要担心, 我妈很好说话的, 大哥大姐他们也很好相处, 再不济不还有我在呢么, 你怕啥?” “那好吧。”乐善暂时信他这些话, 不然票都订了, 再加上时父的拜托, 她还能拒绝不成。 两人把孩子托付给家里两位老人,急急坐上火车去首都接人。 路上乐善疑惑为什么一定要他们去接,而不是时母三人直接回来。 然后经过时仲的解释她才明白,像时母他们这样刚从国外回来的人,依照现如今的形势也不是一回来就能被国内接受的,还要上头验证考察过后才能恢复身份和家人团聚,否则就有被当做敌特份子处理的危险。 比如时仲这次过去就差不多拿了家里所有的证件,外加到相应部门开的身份证明,都是为证明时母他们的身份带去的。 一路颠簸,火车行驶了一夜才到达首都火车站,由于时仲提前通过电话报备过,他们下车出来后便碰到两个接车的同志。 双方碰面互相认识了一下,乐善二人被马不停蹄地带到一处外宾馆,核验过证件之后很快见到时母和时大哥时大姐,还有一位年轻亮丽的姑娘。 “小仲啊,你受苦啦!” 时母看到小儿子就绷不住了,母子四人抱头痛哭一场,看得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乐善也情不自禁地擦擦眼睛,仔细瞧了瞧注意到一些情况。 首先时母看起来比时父年轻许多,应该没受什么磋磨,而时大哥时大姐也是一派朝气蓬勃的样子,跟如今已然成熟稳重起来的时仲完全没法比,不知情的看上一眼还以为他是大哥,另外两位才是弟弟妹妹。 时仲自己应该没觉得怎么样,但乐善却禁不住替他感到一丝丝委屈和难过。 时母三人和时仲哭过抱过之后大概也发现了,哽咽着都和他说:“你长大了,比我们走之前高多了。” 看上去也成熟多了,稳重多了,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不用说大家心里都明白。 一向长在温室里的娇花只有经历了风雨才会显得如此坚韧不拔。 时仲抹掉亲人团聚的欢喜泪水,自然而然道:“当然,我孩子都上小学了,哪还能跟当初一样。”说着趁机将乐善拉到跟前,向母亲和大哥大姐介绍她。 时母三人估计是早已了解情况,看到乐善并不意外,齐齐点了下头问候一声,不排斥也不热情。 这样倒也不错,毕竟是刚见面的陌生人,太热情的话就显得有点假了,也叫人应付不来。 乐善这般想着松了口气,泰然自若大大方方地和他们相处,而后察觉到有一束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转过头对上陪同在时母他们身旁的那位年轻姑娘的目光。 这位姑娘长了一双细长的眼睛,打量她时带着浓浓的审视意味,还有几分微不可查的敌视,令人分外不解。 时仲很快注意到乐善这边的情况,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终于发现时母他们好像还带了个人回来。 “妈,不是说只有你和大哥大姐三人吗?怎么多了一个,这人是?” 不怪时仲惊讶发问,因为提前收到的消息就是只有时母三个人,所以他准备的接收证明也只有三份,多出一个他可带不回去的。 时母立即介绍道:“这是海丽雅,她父母在那边帮助我们良多,这次跟我们回来是想看一看家乡。” 而之所以没有提前通知时仲有这么个人,是因为海丽雅并不是一开始就和时母同路的,她是在时母三人下机安顿好后才出现在他们面前,被发现她偷偷跟着跑回来的。 那时时母已经通过外宾部给时仲发了电报,时仲那边也带着乐善在赶来的路上,海丽雅的情况只能等他们来到再说。 海丽雅朝乐善和时仲笑了笑,“给你们添麻烦啦,接下来还请多多关照。”说着上前想和两人来个热情的拥抱。 乐善猝不及防被她抱到,差点儿一把把人掀开,好歹下意识动手前反应过来,没将人弄伤,只是坚持将她推开了。 海丽雅顿时眼泪汪汪,委屈地问:“你是不喜欢我吗?” 时母三人看向乐善的眼神瞬间充满了不赞同,隐隐的还有一丝责怪。 乐善心里翻个白眼,正要解释,海丽雅已经越过她想抱时仲,被他侧身躲过去,皱眉替她回答道:“我们国内不讲究这个,你既然到了这里,就该遵守这儿的规矩,别搞外面那一套。” 海丽雅:“…………” 时母看见恩人之女吃瘪,立马出声解围,一边让时大哥时大姐哄她,一边叮嘱时仲:“虽然你说的没错,但也得看情况,海丽雅怎么说也是咱们家恩人的女儿,你多少照顾一下,别叫人寒了心。” 说完,略带不满地瞥乐善一眼。 乐善眨了眨眼:“您为什么这样子看我?时仲说的没错呀,在咱们国内抱来抱去确实容易被打成耍流氓呢,特别是抱有老婆的男人。” 别以为她没瞧见海丽雅预备抱时仲时眼里的兴味,明知别人有老婆还装着糊涂占便宜,不是犯贱是什么。 关键她这便宜婆婆貌似还站在对方那边,那就别怪她直言不讳了。 时仲这时候妇唱夫随助攻道:“妈,你这样说的话,善善也是咱们家恩人啊,她还给您生了两个宝贝孙孙呢。” 既然对恩人之女都这么好,那对恩人本身的儿媳妇应该更好吧? 时仲虽然没有直白地说出这样的话,但他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听得时母都噎住没话讲了。 叙过旧,接下来就是验证身份。 乐善找机会悄悄问时仲:“那个海丽雅怎么办?” 看她的行事作风,感觉真带回去会是个隐患啊。 时仲岂会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再说他也觉得海丽雅带回去会是个麻烦,再加上她又是偷跑来的,干脆把这人留在这儿交给外宾部处理得了。 于是交接时他直接以没证明文件为由,告诉时母三人他没办法多带个人回家。 实际上以时父和他现在的身份地位,以自身作保的话想带海丽雅回去不是没可能,但有了先前的顾虑,他为什么要做这样多余的事,又不是吃饱撑的。 所以最终结果是海丽雅被遣送回海外,时母三人则被时仲和乐善顺利接回北江市。 时母因为这件事迁怒到乐善头上,时大哥和时大姐对她也不冷不热的态度,说话相处都带着股高高在上。 虽然他们尽力掩藏了,但乐善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潜意识的想法。 总而言之就是觉得她配不上时仲呗。 乐善对此无所谓地笑了笑,根本不在意,反正和她过日子的是时仲不是他们。 谁知时母回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时仲带着老妻儿搬回四合院跟他们住一起,美其名曰再也难以忍受分离,想享受家庭团聚。 文化人说话和他们的手段一样,都是一套一套的,叫人察觉不了也难以拒绝。 时仲这不就和乐善商量,“要不咱们去住一段时间再回来?” 乐善不好拦着他亲近亲人,点头同意了,只是有言在先。 “去住一段时间可以,但是咱们得先打个赌。” 赌这是不是缓兵之计,之后还肯不肯放他们回来;赌时母之后会不会得寸进尺,要求给龙凤胎改姓。 时仲觉得他妈在明知乐善是他和父亲恩人的情况下,行事应该不会这么过分,不然还有父亲在呢。 乐善觉得他太天真,想借此机会叫他好好看看,为以后打上一剂预防针。 两人约好,这次谁赌赢了,以后另一个人就要听他/她的。 作者有话说: 快写完了,不敢看评论哈哈哈,顶锅盖爬走.jpg 第138章 矛盾 同时仲说好后, 乐善再没说什么反对的话,一边提点时仲收拾哪些东西,一边托伍叔帮忙看家。 伍叔二话不说就应下了, 他在这儿住了几年都习惯了, 跟自己的家没差, 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他自会帮他们看顾好的。 时仲很快将行李收拾好,两口子带着俩孩子和大包小包的东西,骑着三轮车一路来到时家的那处四合院。 时父一早在院门口等着他们到来, 自从时母三人回来后住进院子,他老人家也从学校宿舍搬回来了。 乐善从三轮车上跳下来和他打招呼,察言观色后得出时父对她态度一如既往的结果, 心情瞬间好上很多, 转身去搬车上的行李。 时仲跟她一起, 两人搭着手将东西都取下来。 时父趁机把两个宝贝孙孙抱下来, 被听到动静走出来的时母看到,顿时一脸稀罕地接过去亲香。 时大哥和时大姐随即也出来了, 意思意思地帮忙将三轮车推进院。 之后进屋坐下,时母忙着跟孙子孙女亲近,都没顾上说给乐善夫妻俩安排住哪个房间,时大哥时大姐也不吭声, 只顾跟时母一起逗孩子。 最后还是时父想起来这件事, 指着家里的西厢房说让乐善他们四口子以后住那里。 知道要住的地方, 乐善自觉起身过去收拾, 不碍他们的眼。 时仲见此也没留下, 紧随其后地跑去西厢整理铺盖。 他们俩前脚才走, 时母后脚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样, 连声叫时大姐上茶上果子零嘴给俩孙孙吃,自己抱着他们不撒手,连声问叫什么。 时父在一旁笑呵呵道:“哥哥叫大宝,妹妹叫贝贝。” “这是小名吧,大名呢?”时母眼睛一亮,想亲自给龙凤胎起名。 可惜这个活早就被时父抢去了,回答说大名分别是时黎和时希,代表黎明和希望。 事实证明他这两个名字起得正好,没过多久黎明就降临了,希望也到了。 时母三人听了看向龙凤胎的目光更加不一样了,纷纷觉得这俩孩子有福气,不愧是他们时家的种。 就是孩子妈多少有点上不得台面,配不上他们家时仲。 这想法时母三人没有明白地讲出来,但他们脸上表现出的神情就是那个意思,时父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叹气。 想想最艰苦的相依为命的那几年,他趁着乐善两人不在赶紧劝道:“我知道你们心里那点偏见,但是最好不要在小善他们跟前表露出来,你们不在那些年若不是有她帮衬,我和阿仲现在还在不在都是个问题。” 就算看在乐善帮过他们父子,又给他们生育了两个好孩子的份上,他们时家都不能忘恩负义看不起她。 再说乐善现在也不差啊,妥妥的大学生,未来前途光明,做人做事都很好,如果不是被时仲早早套住,外面不知有多少人想争着抢着要呢。 他们家也就占个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利,没啥可骄傲的。 时母三人因为这些年一直在海外感触不深,估计观念一时转变不过来,以为自家还是从前那个时家。 时父亲身经历过,清楚地知道即使如今他们家已经平反翻身,时家也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时家了。 昔日的荣光早已随着那些年的动荡而湮灭,他们这些老家伙也都老了,早晚会被时代所抛弃,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 时母他们应该认清事实,尽早把心态转变过来才对。 时父苦口婆心地劝说一通,令时母三人都不禁垂头深思起来,没发现旁边同样听着的大宝和贝贝兄妹俩对视一眼,嘴角不约而同地撇出一道小小的弧度。 安顿妥当后,乐善当晚便从龙凤胎口中得知了这场谈话,不禁看向时仲。 时仲哭笑不得地弹了弹儿子女儿的头,“两个鬼精灵,还学会当卧底了是吧?” 他打孩子,乐善就打他,护着崽子说:“我养的孩子不向着我向谁?” 难道向才见过一面没什么感情的便宜奶奶吗? 真这样他就反思一下是不是对孩子的教育出问题了。 母子三个一致对外,时仲连忙举手投降,哄着说时母和大哥大姐是刚回国,一时没转变过来,等这次父亲给他们上完思想课就好了,让乐善多多包涵不要介意。 乐善听他语气里还是对那三人期待满满,不由得翻个白眼,亏她之前还心疼他是时家三兄妹中唯一一个被留在国内受苦的。 结果人家还是亲兄妹一家亲,她到底不过是个外人罢了,讲的多了还以为她在离间他们家人感情。 乐善索性不说了,只等他们赌约的结果出来。 不过得益于时父的一番劝说,也或许是终于知道乐善也不是差到配不上时仲的人,时母他们终于不再看她如看陌生人,不是无视就是冷漠以对,感觉终于有点人情味了。 可是经过之前的接触,乐善已经不稀罕他们现在释放出的所谓善意了,就维持着面子情处呗。 接下来一个月如同时母设想的那样,一大家子住在一个院子里确实热热闹闹的,很温馨很有人气,再加上时母三个在此期间解决了工作的问题,小院里一时间喜气盈盈的,仿佛所有矛盾都不存在。 直到大宝和贝贝有天晚上问爸妈什么时候回家,他们出来住这么久想伍叔了。 乐善算了算兄妹俩的开学时间,打算过两天就和时父时母提出告辞。 当然,这件事她提出来不合适,想也知道肯定会引起便宜公婆的反感,所以得由时仲来。 因此母子仨全都将期望的目光落在时仲身上,将此重任交给他。 时仲觉得这一月相处得挺好的,犹疑着问两个孩子:“在这儿住得不好吗?等你们开学再回去好不好?” 大宝和贝贝一起摇头,虽然在这里能有自己的房间,住得也宽敞,爷爷奶奶大伯大姑都宠着他们,但始终不是自己的家,他们想回那个熟悉的小平房,那个从小长大的地方。 乐善听了心神一动,想着时仲是不是也像孩子们一样,对这处他从小长大的四合院有着不一般的感情。 如果是这样,那她还要不要让他和他们一起搬回去呢。 没等乐善想清楚,时仲在听到俩孩子的回答后没有多犹豫就去找时父时母告辞。 然后时母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时父跟着劝他既然搬回来了就别走了,一家人住在一起多好,何必再回小楼院的平房里挤。 时仲扯着孩子的名头说:“大宝和贝贝快开学了,回去上学比较方便。” “那就把他们俩兄妹转过来,这边的学校教育质量更好。”时母不假思索地给出解决办法,一看就是早有此念的。 时仲语噎,哪里看不出母亲打的算盘。 原来真叫乐善说对了,她从叫他们过来住就没准备再放他们回去。 第一局,他已经妥妥地要输了。 至于第二局…… 乐善为速战速决,怂恿时仲在他妈面前提起龙凤胎的大名试探试探。 别跟时父似的只叫什么时黎时希,有胆子连名带姓一起喊出来给时母听听,看她什么反应不就成了。 “真要这样莽着来啊?”时仲事到临头咽了咽口水,有点不太敢。 乐善横他一眼抛出诱饵,“你尽管去,不论结果怎样,过后在那事儿上我都听你一回,任君处置。” 时仲瞬间支棱起来,“真的?” “比珍珠还真!” 时仲立马变身成眼前吊着胡萝卜的毛驴,嘚嘚地跑去时母跟前喊了声——“乐时黎,乐时希,别玩啦,赶紧来写暑假作业!” 大宝和贝贝应一声,扭头奔向西厢。 时母意识到什么,脸上的笑容僵住,片片龟裂。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二更,然后没有啦,明天继续。 大家晚安么么啾(づ ̄ 3 ̄)づ 第139章 另过 因为龙凤胎姓氏的问题, 晚上时家经历了一场地震。 终于察觉真相的时母难以接受自家俩宝贝孙孙竟然跟母姓,强烈要求他们去掉名字里的乐字。 结果被乐善断然拒绝,理直气壮道:“当初说好时仲进门给我家延续香火, 孩子理所当然应该跟我的姓。” 时母痛心疾首, 指着她满脸谴责, “那我们时家的脸往哪儿搁?传出去你叫阿仲怎么做人?我绝对不会同意的,必须改回来,不然我家儿媳妇你也别做了。” “本就是没有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名不正言不顺, 如果孩子不改回时姓,这婚事我家就不认。” 后面这番话说得过分了,乐善心头火起, 忍着气看向时仲时父问:“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时仲赶忙摇头, 凑到她身旁轻声哄她, “当初是什么情况我还不知道么, 你要信我啊。” 不讲他是不是那样忘恩负义之人,关键他们之间现在是真有感情的, 怎么可能不认呢。 时父同一时间劝时母,“孩子都有了,人家又是咱家恩人,你说不认就不认了, 真传出去别人笑话唾骂只会是咱们, 那些气话就不要再说了。” 时父将时母刚才那番话归为气急之下的口不择言, 跟乐善道歉说她是无心的, 让乐善不要在意。 两父子都给了台阶, 时母拿乔一会儿想顺着走下来, 但前提条件是孩子的姓要改回时, 不能再跟着乐善姓乐,不然他们家丢不起那个人。 乐善一听到这话就再也绷不住了,差点跳起来跟时母大吵一架。 孩子跟母亲姓乐怎么了,怎么就丢人了,刚还说她是时家恩人呢,这下就成丢人现眼的了,既然嫌她丢人,那她走还不成。 “大宝,贝贝,走,咱们回家去!” 不在这儿碍眼了! 乐善不惯着时母,借着这个闹掰的机会说走就走,任由时仲再怎么劝都没松口。 时仲无法,只好跟着老婆孩子一块跑。 时母那个气的呀,骂小儿子白养了,有种以后都别回来。 时仲也没想到母亲对这件事的反应会这么大,但他又不可能为了母亲而放弃妻儿,只能在临走时跟父亲使了个眼色,让他多劝劝母亲,彼此先分开冷静冷静。 时父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费尽口舌好不容易把时母劝下来,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赶紧给她找了点别的事做。 根据时仲之后向乐善汇报的情况,时父还挺坑的。 他把当时在一旁看戏的大儿子大女儿扯下水了,以时仲都结婚有俩孩子了,而大儿子大女儿还没对象为由,让时母全心落到给这两人找对象的事上,再没功夫和精力计较乐善这边俩孩子姓啥的问题。 时父还说既然小儿子相当于白养了,那陪着时母在国外渡过那么多年的大儿子大女儿可不能再被飞出手去,他们找的对象总得经过时母的考察和同意,将来生的孩子想姓什么都由时母说了算。 时母这才消气,冷静下来后心知和小儿媳妇离了心,两个孙子又都姓乐,以后怕是再难亲近,与其跟他们争执得叫小儿子也离心,还不如就这么眼不见心不烦,然后把希望放在跟她亲的另外俩孩子身上。 于是乎,时仲和乐善一家轻松了,时大哥时大姐就悲催了。 乐善他们顺利住回原来的地方,除开周末要带孩子去一趟四合院吃饭,其他都和以前没什么差别。 而时大哥时大姐则被时母催着相亲,甚至连孩子叫什么都想好了,就等他们找到对象赶快结婚生子。 两人看戏一时爽,事后火葬场,经过几轮折磨,实在承受不住还想向时仲求助,意图转移火力,被时仲直接捅到时父时母那里,让他们继续享受这甜蜜的负担。 乐善得知后当着时仲的面没说什么,背地里却十分幸灾乐祸,暗笑活该。 叫你们瞧人不起,现在开始接受毒打吧。 日子鸡飞狗跳地走过又一年冬,时父在过年时收到戈壁滩寄来的信件和东西,明确知道了时爷爷时奶奶的消息,心里安定的同时不禁再次惦记起时小姑。 时父不知道她在香江那边过得怎么样,在过年团圆之际想念这位亲人想得辗转难眠。 时仲带着乐善和孩子回来吃年夜饭,发现后趁着春节走亲访友的机会,托人打听时小姑的消息。 最后消息没打听到多少,倒是把时家出事前的一位老世交引过来了。 对方暗夜来访,和时父透露时小姑正在南边进行秘密任务,该回来的时候自然就回来了,他们作为家人不要擅自打听她的消息,以防打扰到她的行动。 时父想问时小姑做的是什么任务,是替谁做的,当初是不是这位老友在危难关头悄悄把她送去了南方。 他想问的疑惑有很多,但最终都在老友暗示性的目光下吞进肚子里,沉默地点了点头。 至此,时父再没有在家提过时小姑的事情,时爷爷时奶奶那边来信也没提及过,一家人像是集体忘记了家里还缺一个人,只在偶尔团圆的日子里在桌上多摆出一份碗筷。 因为这件事,时家的气氛低沉了好一段时间,影响得乐善这边都比较低迷。 好在时大哥时大姐很快都找到了合适的对象,由于两人年纪都不小了,这年头也没那么多花里花哨的恋爱观,谈到顺眼的对象基本都是奔着结婚去的,所以两人的婚事订下的很快。 等到年底时,两家都考察的差不多了,婚礼赶着年根的热闹正式办了起来。 乐善这时候和时母的关系已经有所缓和,都说远香近臭,这句老话不是没有道理。 住得近的时候,人家看她各种看不上眼,离得远了才会想起她的好,再加上时仲和龙凤胎在里面做缓冲,其实婆媳俩并没有特别大的矛盾,还不到老死不相往来的那份上。 所以这次时大哥时大姐接连办婚事,乐善也随份子过去参加婚礼,红包包得厚厚的,给足了时母面子,时母自然投桃报李给她好脸儿。 接连两场婚礼参加下来,乐善虽然不是主导者但也累得不轻,回家几乎倒头就睡,没有看见身后时仲抱着她眸光闪闪的模样。 几天后,时仲挑了个老黄历上宜嫁娶的好日子,拿上家里的户口本和身份证明,拉着一无所知的乐善跑到民政局门口。 乐善瞧着里面来来往往登记结婚的人,不用时仲说明就差不多明白了他的目的。 好家伙,竟然骗她来扯证。 临门一脚,时仲看她突然停下,唯恐她像之前一样不愿意,激将道:“怎么,咱都互通心意生俩孩子了,你还不打算负责给我个名分?还是怕了?” 乐善心知他的用意,白他一眼,抬起下巴冷哼,“领就领,谁怕谁啊。”说完昂首挺胸地走进去。 这可是他自己要领的,以后被她套住走不掉了别后悔。 真有后悔的那一天,她会让他知道结婚证的本本为什么会那么红! 半小时后,结婚证到手,时仲拿着小本本眉开眼笑,乐得差点找不着北,心里彻底踏实了,高兴地和乐善商量办婚礼的事。 乐善呛了口口水,都老夫老妻过了那么多年,孩子上小学了,竟然还要办婚礼? 她表示有点害臊,连连摇头,“算了吧,婚礼只是个形式,咱们当初都办过了,现在再来一次没啥意思,还浪费钱。” 但是时仲想办,他在看过大哥大姐他们的婚礼后就有这念头了,不然也不会拐着乐善去领证。 现在证已经补上了,婚礼也不能少,大哥大姐他们有的,他和乐善也得有。 乐善觉得麻烦,时母知道这件事后却是积极得很。 作者有话说: 第140章 收回 时母的心思其实很好猜, 她就是想给小儿子办一场婚礼告诉大家他娶媳妇了,而不是‘嫁’给了别人家。 时仲担心乐善介意这点,提前跟她通了气, “事实真相是我已经在你户口本上了, 她也就图个心理安慰, 咱看在她是长辈的份上,不跟她一般计较哈。” 乐善无所谓啦,反正时仲是真的在领证时就迁到她户口本上了,户主是她。 既然她要了里子, 那看在他的面子上,让便宜婆婆要一下面子也行呐。 于是两人的婚礼顺利办成了,时母弄得还挺热闹, 三转一响和金银首饰给的一点不比时大哥时大姐那时候少。 这就要说说时母的大方劲了, 她和乐善不对付归不对付, 但是该给这个小儿媳妇的东西都没落下, 甚至因为大宝和贝贝的存在,乐善和时仲得的比时大哥时大姐还多几分。 时大哥时大姐来看过, 对此不是不羡慕,可时母也明白地说了,她给的是养孩子的奶粉钱,他们想要就赶紧生孩子, 到时候都有。 时大哥时大姐纷纷摇头, 两人都是在国外接受过先进教育的, 没有那么早想要孩子, 目前只想享受二人世界。 因为这个, 他们对小弟的羡慕都没了。 婚礼过后, 食品厂那边传来好消息, 之前厂里建的新家属楼终于完工了,通知买过房的职工去看,顺便和厂领导班子一块验收下成果。 如果没问题的话,大概会当场签字交钥匙给房。 厂职工们顿时群情振奋,不管是有交过钱买房的,还是没有交钱买房的,听到消息全都涌到新家属楼那边看情况。 小楼院去的人不少,除了像乐善家这样交过钱能分房的,其余基本都是凑热闹的,在看过新建成的楼房后好多都后悔不已。 本来大家以为新家属楼和厂里原有的筒子楼差不多,谁知去看过才知道居然不一样。 新家属楼建的比筒子楼亮堂通风,而且屋内的面积还大,还有洗漱间和晒衣服的大阳台,封一下其实都能当孩子的小房间。 大伙越看越满意,跟着厂长他们从一楼看到六楼,再从六楼看到一楼,几乎每处地方都转过一遍。 确定没问题,接下来就是签字按手印,选自己能选的房子。 乐善当初交钱交的早,这次选房排在前面,和时仲商量着选了三楼一处向阳采光好的小二套,也即是两室一厅。 说是两室一厅,其实还要加上一个洗漱间,相当于三室一厅了,另外阳台面积也不算小,可以改成厨房用。 乐善在选好的屋子里指点江山,一一和时仲说着装修改造的打算,时仲不停地点头附和,脸上的笑容没落下来过。 大宝和贝贝新奇地跑来跑去,最后冲到两人身边期待地问:“爸爸妈妈,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新家了吗?” “不一定哦。”乐善刮了刮他们的鼻子,笑着说先把这地方装修规整好,等以后万一小平房不能住了,他们就搬到这里来。 时仲听到这里,看一看已经快要长成大孩子的俩宝贝,后悔道:“当初应该添点钱要个三室的,两室的等大宝和贝贝长大也住不开啊。” 到时八成要回四合院去,可是有乐善和他妈的矛盾在,她肯定不会愿意过去的,去了也不会多开心。 乐善看得很开,“没事,现在上头不是说要开放市场了吗,到时候大家就能自由买卖东西了,那房子估计也是一样的,不够住大不了再攒钱买一个更大的。” 时仲听得点了点头,心想实在不行到时他就跟爸妈转一套自家的,偷偷记到乐善名下不叫她知道,然后说成是自己买的。 他倒是想自己真买一套,只要市场真能放开有人卖,但他这不是还没毕业么,花销全靠大学生补贴和以前的积蓄,买手表买自行车啥的能行,卖房子暂时负担不了,得等他毕业后走上工作岗位。 乐善不知道他心里的盘算,正根据时仲刚才提的那个问题更改装修计划。 考虑到两个孩子再长大点就要分房睡的情况,她准备把两室改成三室,将他们的主卧弄小一点,再把扩大的次卧隔成两小间,基本就成啦。 幸亏分到的房子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屋子,随便他们改造规划,不用考虑承重啥的,否则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决定好之后,硬装继续交给厂里请的施工队接手,要求都和他们讲清楚了,软装到时候乐善自己来弄。 厂里这次建新家属楼的效果很好,加上厂子效益不错,不少职工眼热心热,纷纷向领导们提出再建一栋的请求,模式和上一栋一样,他们自己凑一半钱,厂里只需要出另外一半。 这种惠及职工又对厂子有利的好事,厂长自然不会拒绝,施建第二栋新家属楼的计划很快启动。 乐善本想再来一套大的,但是经过上一回分房,所有人都知道了里面的好处,有资格的都抢得要打架,更别提她这种已经有房没资格的,最后连个房子毛都没剩下。 等到厂里接连两三栋新家属楼建成分房,乐善已经升到大四快毕业了,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过来,外面已经开始有房子在市面上流通。 时仲还记得她当时对不能再买一套大房子的遗憾,把这两年自己攒下的钱扒拉出来,再拿一些收藏卖掉,凑够钱悄悄买了一套临街小院,办好房本趁着乐善过生日的那天送给她。 乐善收到这份实打实的生日礼物真是又惊又喜,一家子吃完长寿面兴冲冲地去看房子。 那处小院是时仲精心挑选的,也是机缘巧合碰到的,觉得不错就赶紧买下了。 乐善看过后很满意,院子前面临街的大门可以拆了修成一排铺面,后头的二层小楼不用动,修缮一下就能住,上下共有六个房间,完全够他们一家用了,另外院子里还有厨房水井厕所等地方,设施齐全。 她主要看房子,大宝和贝贝则对院里种的几棵果树很青睐,尤其是院墙下搭的那个葡萄架,俩兄妹看过后都已经能畅想出搬来住后夏天在里头乘凉吹风吃水果的场景了。 伍叔也挺欢喜的,他住不惯楼房,本来都打算等乐善四口搬家后他就回自己那边去,谁成想时仲突然给个这么大的惊喜。 时仲瞧见他们都很喜欢的样子,得意洋洋地问:“怎么样,喜不喜欢?” “喜欢!”母子三人齐口同声,说完一拥而上给时仲一个大大的拥抱,奖励他么么啾。 伍叔在一旁哈哈大笑,时仲被他笑得不好意思,拥着一大两小脸红耳赤,幸福满面。 一家人欢欢喜喜地看完房子,回头就听到上头打算收回小楼院的小道消息。 起先大家都不相信,因为他们住的这处院子不是收缴的别人的老宅家产,而是人家爱国商人走之前捐的,现在对方估计已经在东南亚落地生根了,肯定不会再回来要什么房子。 但是随后街道办发了正式通知,厂里也给了明确答复,小楼院的确是要被收上去的,因为这里具有独特的历史和地理位置,上头打算收走用作他用,并不是要还给原房主。 住在小楼院的人们都难以置信,也不想搬走,可上头决定的事,他们再头铁也杠不过啊,不照办就得丢工作。 还好不是立马就搬,上头给足了时间,厂里完全能够趁着这个时间建好给需要搬家的职工分配的新楼房。 基于这一点,上头还批下一笔建房资金,让厂里用于安置搬迁职工,所以这次建的楼不需要职工再掏钱,到时建好只要他们搬过去入住就行。 如此一来,除了那些实在不想搬的,其他人全都没了抗拒之心,高高兴兴地等着楼房建成搬新家。 乐善他们也要搬,而且因为她名下已经有了厂里的职工福利房,所以新建的楼没她的份。 而小平房又是她家自己扩建的,用的都是真材实料,这一搬走仔细算算就数她最亏。 厂长向上头反应了情况,给她争取来一份补偿,厂里的房子不能再分给她了,补偿她一千块钱安家费。 上头按照她家三大一小的房子算的给了七百,厂里补上三百,凑够一个整数。 乐善挺满意的,就是一想到马上要离开爸妈大哥建的房子,也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多少有些舍不得。 特别是厂长提点说她家这处是门卫房扩建的,属于什么违建,等上头收回去后会把它拆了,以后搬走估计是再也看不到了,这次搬家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 乐善谢过厂长,一直住到最后的时限来临之前,才忍着不舍收拾东西搬家。 在此期间,她顺利毕业拿到了毕业证,因为成绩优异,老师们给她推了不少单位,厂长也极力邀请她回到厂里,起步就是安排部长职位,一年后干得好保证升任副厂长,以后竞争厂长之位也不是没机会。 乐善考虑过后同意了,时隔四年回到食品厂摇身一变,成了油水厚又吃香的采购部乐部长。 她定下前程的时候,时仲那边的进展也很可人。 得益于他的聪明才智和同样优异非常的在校成绩,还没毕业时他就被国科所看上,现在刚毕业人家就通过学校火急火燎地把人抢过去,先给了个研究员的身份,让他跟着曾经留学德国深造过的机械大师搞科研,以后干好了能自己带组。 时仲很喜欢这个工作,工资不低能养家是一方面原因,最主要的还是他喜欢做这一块。 某天下班回来,他突然问乐善:“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厂里的余总工,我在所里碰到他了。” 时间过去太久,乐善已经快要忘了有这么个人,经过时仲提醒才想起记忆中比较深刻的一幕。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o^)/~ 今天没有啦,晚安么么哒 第141章 完结 余总工一家对乐善来说不陌生, 就是记忆稍微有点久远,毕竟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没人提醒, 她还真想不起来。 不过印象中有一幕, 乐善记得比较深刻。 那年她和时仲去友谊商店买收音机, 余总工的两个儿子不知收敛地在里面大手大脚,时仲之后说他们这样早晚会招来祸患,后面果不其然他家被清算了,余总工随后就被人带走, 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他是去西北戈壁滩那边了,罗布泊附近有个秘密的研究站,余总工这些年都在那里为国效力, 据说立了不少功, 现在被调回来养老, 顺便在我们研究院挂个职带带徒弟。” 时仲已经和余总工聊过, 对此知道的比较清楚,见乐善好奇就将第一手消息告诉她。 乐善听了挺意外的, 想想又在情理之中,余总工的本事在那儿,上头当时抓走他也不会白放着浪费人才。 “他家那俩儿子呢?” 既然余总工都回来了,那对兄弟也该像时仲一样翻身了吧。 时仲点头说:“余总工当初是去做贡献的, 明面上搞得很厉害, 其实没什么大事, 他家两个孩子自然也不会多严重, 听他说当年都被送去乡下当知青了。” 两兄弟在乡下历经一番磨难, 两个人都得到了成长, 等高考恢复双双考上大学, 现在和他们一样都毕业参加工作了。 不过让人比较啼笑皆非的是,那俩兄弟当初为了和家人们团聚报的全是西北那边的大学,毕业后被分配的也是那儿的单位,结果余总工这时候偏偏跑回来了,说是故土难离,想落叶归根。 乐善听到最后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不管怎样总归结果是好的。 回头去食品厂上班时,她将这个好消息同厂长分享了一下,喜得对方迫不及待地去时仲的单位找余总工叙旧。 两位老前辈特地组了一场饭局,把乐善夫妻俩也叫过去凑热闹,乐乐呵呵地搓了一顿。 吃完饭刚回到家,邮差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有乐善的两封信,全是从东北寄来的。 乐善签了字拿到手,好奇地拆开看,发现一封照例是钱晓荷寄来的,另一封却是来自失联许久的妞妞。 钱晓荷信上一如既往地聊些近来的生活日常,不同的是结尾告诉乐善他们很快能回来了,这次估计不会再走。 乐善看后不禁欣喜起来,听钱晓荷这意思,以后就定居老家不往外边去啦。 那她们岂不是能像当年一样经常往来。 还有妞妞那一封信,她简单交代了自己这些年的情况,也说最近会回来,至于之后还要不要走,信上没说。 乐善看完平静片刻,翻开信封特意看了眼寄信地址,发现距离他们这儿还挺远,比钱晓荷所在的地方还要再往北。 时仲从旁探头瞄了一眼,惊讶道:“这不就是北大荒么,搞得神神秘秘的,原来他们去那里了。” 乐善对他翻个小白眼,你丫的不是早知道吗,在这儿跟她装什么糊涂呢。 收到妞妞的来信,乐善总体挺高兴的,就是不免想起了去找妞妞的于老师,不知道他离开后找到她没有,现在两人是什么情况。 时仲悠悠然道这还不简单,等他们回来不都清楚了,现在就等着呗。 信从东北那边寄过来花费的时间不短,如果那两家是在寄信之后出发,怎么着也快到了。 时仲料的不错,乐善这边收到信没多久,钱晓荷带着丈夫和孩子包袱款款地先回来了。 乐善提前得到信儿,特地抽出空来去火车站接人。 看到成熟圆润不少的钱晓荷出现的那刻,她忍不住露出重逢的笑容,喜悦道:“好姐妹,欢迎回来!” 钱晓荷激动地扔下孩子,冲过来给乐善一个大大的拥抱。 钱晓荷的爱人接住孩子,在她们身后包容地笑着看着。 时仲迎上去打了招呼,一边帮忙提行李,一边要接他们回家安顿,然后去饭店吃饭,接风洗尘。 乐善之前和时仲商量好了,准备先让钱晓荷一家在他们家住两天缓缓,等夫妻俩新工作入手有了确切的住处再说。 钱晓荷这次回来,娘家没她下脚的地方,婆家又挤的住不下,本来打算住招待所的,没想到乐善两口子不容分说把他们拉自己家做客去了,倒是帮她缓解了一下难题和尴尬。 两厢推辞一番,乐善带着他们高兴地回家去,当晚就在饭店摆了一桌。 之后钱晓荷夫妻就积极融入新工作,孩子暂时托付在时家,等到工作上手住所也确定了才搬走,走前对乐善一家十分感谢。 这件事刚落定,妞妞也到了,乐善和钱晓荷一起去车站接的人。 多年不见,乐善看到妞妞非常欣喜,但也没错过跟在她身后的某个熟面孔。 一番拥抱叙旧之后,乐善试探性问起对方:“你们是一块回来的?” 妞妞开心地点头,和身后紧紧跟随的男人对视一眼,手拉着手十指相扣,告诉乐善:“我们已经结婚啦,这次回来是故地重游度蜜月的。” 钱晓荷听了立马恭喜二人,满心都是为好姐妹找到幸福归宿而高兴。 乐善则怔愣一瞬,下意识看了于老师一眼,嘴唇咕哝一下,最终没有说出他曾在妞妞走后相过亲的那件事。 既然他们已经修成正果,那些事也都掩埋在时光里,她现在又何必挑出来坏人姻缘呢。 再说,可能人家于老师已经坦白过,妞妞或许知道的。 那她还揭人短处干啥。 曾经她和妞妞关系再好也多年未见有些生疏了,如今她说的话不一定有于老师可信。 于是乐善神思电转间就没多嘴,顺着钱晓荷的话一块恭喜几声,大家欢欢喜喜地去聚餐。 妞妞新婚夫妇说是来度蜜月就是真的来玩的,拉着乐善和钱晓荷疯了一周,很快就转战下一个地方接着过二人世界去了。 乐善看她过的挺快乐的,夫妻俩感情也好,不由得放下心松了口气,全程没有扫兴地提那些昔年旧事。 那些有的没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过好当下。 两人离开前,于老师单独过来道了声谢,为的是什么,乐善和时仲都明白。 其实真要说当年那件事,于老师也没什么错,即便现在捅出来,他也不担心,只是会让妞妞心里有疙瘩,影响他们的蜜月之旅。 所以有些事能不提还是不要提了,都过去了就让它随风消散吧,不要影响现在的人。 最后三个小妹妹带着家属又相聚一次,热热闹闹地给妞妞夫妻俩送行,看着他们乘上火车继续南下,约好回程时再见。 钱晓荷对妞妞潇洒的蜜月旅行很羡慕,不过真让她去她也不行,因为舍不下孩子丈夫和工作,哪能说抛下就抛下的。 乐善安慰着建议道:“这有什么难的,现在不都要施行节假日啥的么,到时候咱们趁着放假也能拖家带口地出去转转。” 或者偶尔把孩子托给别人照顾,夫妻二人出去旅个游过一下二人世界。 钱晓荷想着现在经济越来越发达,交通也越来越方便,再等等生活变得更好了,说不定乐善讲的就能实现了,心里不禁期待起来。 刚送走妞妞,时家就有事了,紧急召唤时仲和乐善回去。 乐善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带上孩子跟着时仲急急忙忙赶回老宅,听到时父说老爷子老太太要回来了。 时仲瞬间喜形于色,“爷爷奶奶什么时候到?” 乐善立马反应过来时父口中的老爷子老太太是谁。 原来是秘密在西北搞科研的时爷爷时奶奶,两位老人现在终于完成任务可以回来了吗? 具体的时父没讲,只说了他们去接机的时间。 是的,接机。 据说二老为祖国作出了伟大贡献,这次回来是坐飞机回的,他们作为家人去接机都与有荣焉。 一家人欢欣鼓舞,激动不已地开始做起准备工作,等到接机那天被有关部门的人开车带去机场接人,待遇杠杠的。 只是大家欢欣的样子在看到从飞机上下来的二老时顿时都变了。 时爷爷时奶奶这次不是退休回来和家人团聚,而是身体实在撑不住了,两位老人全都打着吊针挂着氧气瓶回来的,才下飞机就被转移去了军医院,只和乐善他们匆匆见了一面。 几天后,时爷爷先走一步,撒手人寰之前见过了家人,拉着老伴儿的手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老爷子刚走,老太太也撑不住了,临走前好好看了一对曾孙儿,除了仍旧惦记着还没回家的女儿,已经没啥遗憾。 时父和时仲双双保证:“妈/奶奶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回妹妹/姑姑!” “好,好,到时别忘了带她来看我和老头子,让我们彻底安心。”老太太说完最后一句话就带着笑容咽了气。 乐善他们顿时全都红了眼睛,忍着悲痛为二老操持丧礼。 逝去的人已经走了,活着的人生活还要继续,两位老人过世许久,时家才从失去亲人的痛苦缓缓走出来。 时仲是首先走出悲痛的,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是去做。 那就是满足老太太的意愿,找到姑姑,把人带回家给二老上香报平安,好让他们能安心离去。 时仲很快开始行动,时父也紧随其后,可惜父子二人甚至全家找了许久也没什么结果,问那个知道时小姑情况的时父好友,人家只让他们好好等着,人会安全回来的,再多的就不透露了。 乐善他们没办法,只好慢慢等待,直到一九九七香江回归,他们才在家门口看到风尘仆仆归来的时小姑。 当时她已是妇人打扮,身边陪着那位乐善曾经在海边城市看到过的香江豪门大少,还有他们的三个孩子。 乐善他们惊喜之余赶紧把人迎进家里,经过交谈才得知时小姑这些年的经历。 原来时小姑当年跑出去找人求救时差点被故交里的叛乱分子骗了,还是当时时父的那位好友悄悄把人救了,然后当牵线人为时小姑介绍了一项秘密工作。 组织上那会儿虽然混乱,但也有清醒远见的人,时小姑进入特殊部门后的任务就是作为探路人先一步去香江摸清情况,融入那里潜伏下来,以作后用。 时小姑凭着一腔孤勇去了,换来组织里的清醒者暗中照顾时家众人的承诺。 时仲和乐善听到这里对视一眼,已经恍然大悟。 怪不得那时候平头只是虚张声势,八成是暗地里被人叮嘱过了。 可惜暗中照顾的人大概没想到当时会那么乱,人心有时候会那么肮脏,即使有人提点过,期间还是出了意外,要不是乐善半路杀出,时仲父子两个能不能全保下来都说不定。 时仲再次庆幸当时遇到的是乐善,不然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时父再次感谢乐善,跟妻子解释清楚后,连时母看乐善的眼神都和善许多。 毕竟如果儿媳妇不仅仅是儿媳妇,还是丈夫儿子的救命恩人,那她还计较之前那点矛盾干什么。 乐善倒不在意这一点,只是现在有点好奇时小姑和那个豪门公子的情况。 看他们现在这样子,是假戏真做结婚生子了? 时父时母也想问这件事,和时仲一块炯炯有神地看向时小姑。 时小姑大方地点点头,重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当初她确实是带着目的接近他的,最初因为身份原因对他的观感也不太好,但缘分有时十分奇妙,最后两人经历一番波折还是走到了一起,不仅结了婚,连孩子都生仨了。 之前因为两岸不通,时小姑又情况特殊,不敢轻易回来,现在好了,香江顺利回归,她的任务完成,立马带着男人孩子回家认亲。 时父忍不住感叹连连,抹着眼泪说:“你没事就好,要是能早点回来就更好了,爸妈走前一直惦记你。” 时小姑泪流满面,她不后悔为了给家里挣出一丝希望而选择去执行秘密任务,但也为没见到父母最后一面而痛彻心扉。 兄妹俩痛哭一场,到两位老人墓前报了平安。 一个月后,时小姑经过深思熟虑决定以后定居香江,偶尔会回来老家这边扫墓探亲,因为香江那边还有一摊子等着他们夫妻料理,比这里更需要他们。 时父没有反对,流着泪笑着送他们离开。 等到生活再一次恢复平静,乐善夫妻俩还没松上一口气,突然又接到了学校老师要叫家长的通知,说是时明同学在学校考试交白卷,问就是太简单不想写。 时明是前些年夫妻俩意外而来的小儿子,终于如时母的愿姓了时。 乐善想到那小子聪明又懒散的性子,和时仲无奈一笑,夫妻俩匆匆赶去学校给儿子擦屁股。 生活仍在继续,朝阳冉冉升起。 相信明天会更好。 ——完——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抱歉抱歉,因为阳康后遗症外加卡文和拖延症发作,导致完结章迟迟拖着写不出来,现在因为被编编敲了头,终于熬夜赶出来了,哈哈尴尬抱头爬走不要打.jpg 哎,感觉这一章写得我眼泪汪汪的,这本就到此结束吧,想写的都写完了,没啥可写了。 下本暂时还不知道要写哪个,预收都在专栏可以去看下,到时候对哪个有兴趣就开哪个,不过这次为了防止再犯拖延症,我决定存完稿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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